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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這次就罷了,以后陛下若是交代過什么,不要再陽奉陰違了�!便迳I5溃澳阃讼掳�。”

    云素馨走后,沐桑桑又等了一會兒,趙恒還沒有回來,算算時間早已散朝許久了,他被什么事絆住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份日萬結(jié)束,快來夸我吧,哈哈~

    第99章

    自趙恒登基以后,原本的安王府便空置起來,平時很少有人出入,只是今天,王府的大門再次被打開,一隊(duì)人馬走進(jìn)去之后,大門很快合上,周遭的一切重新恢復(fù)了平靜。

    王府之內(nèi),進(jìn)來的衛(wèi)士很快列隊(duì)值守,與此同時,王府地牢的門突然被打開,墻壁上點(diǎn)起火把,照亮了許久不見光亮的通道。

    地牢門內(nèi),斜倚在稻草堆上的傅澄對著突然出現(xiàn)的光亮有些不適應(yīng),微微瞇了眼睛定了一會兒神,等看清楚門外站著的是趙恒身邊的萇虹時,他咧嘴一笑,道:“終于準(zhǔn)備放我出去了?”

    萇虹沒有理他,只是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名衛(wèi)士上前,一左一右拖起他,傅澄笑了起來,道:“萇虹將軍,我又不反抗,干嘛這么兇狠�!�

    萇虹不說話,只讓人拖著他向外走,傅澄跟著衛(wèi)士的步伐,從暗無天日的地下來到地上,走進(jìn)偏廳,抬眼一看,正中的首位上坐著趙恒,天生的帝王氣派,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傅澄是初二日的夜宴之后就被重新關(guān)到這里起來的,這些天連飯都沒有吃到,他知道自己一再挑釁早就觸及了趙恒的底線,連忙雙膝跪下,叩頭說道:“臣知罪,臣再也不敢了,請陛下責(zé)罰!”

    那邊久久沒有聲音,傅澄伏低了不敢動,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趙恒道:“朕上次說過,再有一回,就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傅澄趴在地上,也看不到旁邊的動靜,只是衛(wèi)士立刻就拖起他向外走,傅澄一頭冷汗,連忙大叫起來:“陛下,臣有要事稟奏,臣知道庫房的下落!”

    長平城破之時,國庫的金銀被趙啟搬得半空,皇帝的內(nèi)庫更是蹤影全無,所以趙恒雖然拿下了長平,實(shí)際上并沒有得到銀錢上的補(bǔ)給,距離今年的賦稅還遙遙無期,這些日子以來的糧餉發(fā)放乃至官員俸祿,靠的都是并州歷年的積存,漸漸也有些捉襟見肘。

    傅澄早先便知道這事,苦心打探許久才摸清楚位置,為的就是在最后時刻用來保命。此時他一喊出來,滿心以為趙恒會放過他,誰知趙恒仍舊沒說話,衛(wèi)士拖著他眼看已經(jīng)走出了大門,傅澄心一橫,忙叫道:“陛下,臣之前騙了您,臣知道所有趙啟埋在長平的細(xì)作,還有趙啟埋在并州的!就連皇宮之中,也有萬年城的探子!”

    趙恒還是沒有發(fā)話,衛(wèi)士飛快地將傅澄拖到后院,脖頸上套上繩,傅澄渾身濕淋淋的,全都是汗,此時也只得苦笑一下,自言自語道:“玩的過頭了……”

    繩子越勒越緊,他臉上青筋暴跳,漸漸呼吸困難,即將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模糊看見萇虹揮了揮手,繩子突然松開,傅澄大口喘息著,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陛下真是辣手�!�

    他很快被拖回偏廳,趙恒依舊坐著,淡淡道:“說吧�!�

    旁邊有個書吏模樣的人拿了紙筆伺候著,傅澄摸著脖子上被勒得凸起的痕跡,再沒敢�;^,憑著記憶一五一十將知道的人名都說了一遍,那書吏寫完后呈上去給趙恒看了,跟著便退出去,廳中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庫房的位置,畫下來�!壁w恒道。

    傅澄忙蘸了墨,站在桌前畫完了雙手呈上去,道:“陛下,臣還有個不情之請,那些細(xì)作能不能慢些抓?否則臣立刻就要被趙庶人發(fā)現(xiàn)�!�

    “你以為你還能回去嗎?”趙恒接過圖,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傅澄心頭一跳,連忙重新跪下,道:“陛下,臣知罪,臣今后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饒臣一命,臣今后定當(dāng)肝腦涂地報(bào)效陛下,絕不敢再�;ㄕ�!”

    趙恒也不理會,只是看著那張圖,許久才揚(yáng)聲叫道:“萇虹。”

    萇虹很快進(jìn)來,趙恒將圖交給他,道:“即刻帶人去核實(shí)�!�

    他起身離去,門跟著關(guān)上了,只留下傅澄孤零零地跪在廳中無人理會,傅澄嘆口氣,不覺又笑了起來,搖著頭說道:“這個樣子,那她到底是說了還是沒說呢……”

    又過了許久,門開了,兩名衛(wèi)士進(jìn)來拖起傅澄,再次拖去了后院行刑的地方,傅澄的心臟撲通亂跳,半天也猜不出是不是真的要喪命在這個地方,正在緊張時,卻見趙恒緩步走來,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傅澄忙道:“陛下,臣這條狗命陛下取了也沒什么用處,只白白臟了王府的院子,不如先留著,以后或者還能替陛下做事?”

    許久,才聽見趙恒道:“殺了傅守義�!�

    傅澄一怔,心里忐忑起來,半天沒有回答。

    “做不到?”趙恒淡淡道,“那就你死吧�!�

    傅澄苦笑一下,道:“陛下真是太難為臣了。”

    趙恒不再說話,轉(zhuǎn)身離開,走出幾步后,就聽傅澄高聲道:“好,臣能做到!”

    趙恒轉(zhuǎn)過身來,卻見傅澄嬉皮笑臉說道:“我爹那日被安國公射了一箭,帶著重傷逃走,應(yīng)該也活不了幾天,陛下何必非要取他性命?”

    “通敵叛國,殺我無辜將士,”趙恒面無表情地說道,“殺了他,才能告慰數(shù)千將士的冤魂�!�

    傅澄再沒想到竟是這個理由,心中一陣異樣,他低頭想了半天,最后收斂了笑,沉聲道:“好,我干。只是,傅家兄弟不合,嫡庶相爭,我爹死后我未必能占得上風(fēng),傅家的勢力怕要被趙啟收回。”

    “朕會讓人幫著對付你的兄弟。”趙恒淡淡說道。

    傅澄點(diǎn)頭道:“好,我干�!�

    “還有,把傅晚送回長平。”趙恒又道,“朕會讓人幫著你�!�

    那日大正殿上一片混亂,傅晚趁機(jī)逃走,兩個月前他收到消息,傅晚已經(jīng)進(jìn)宮,趙啟沒有給她任何名分,只是不尷不尬地待在宮里,郁郁不得志。

    但,他不會就這么放過傅晚,安谷城中她可憐無依的情形一直刻在他心里,傅晚敢那樣害她,早就該死。

    傅澄這次毫不猶豫地答道:“臣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沒問題�!�

    傅晚心機(jī)陰沉,又仗著傅守義的寵愛,時常為她那些兄弟出主意對付他這個庶子,他早就想收拾傅晚了,只是苦于沒有機(jī)會,有趙恒出手,想來十拿九穩(wěn)。

    趙恒沒再說話,只是看著他,看得傅澄心里一陣發(fā)毛,也只能硬撐著,卻在此時,聽見趙恒道:“你可以走了。”

    傅澄松了一口氣,此時才發(fā)現(xiàn)貼身的衣服都已經(jīng)被汗浸濕了,涼颼颼地貼著皮膚,極不舒服。

    當(dāng)天下午,趙永嘉帶著使團(tuán)啟程返回萬年城,將要出城時就見傅澄拍馬趕來,笑著說道:“小侯爺,我跟你做個伴�!�

    “你沒事了?”趙永嘉遲疑著問道。

    “沒事啦!”傅澄笑嘻嘻的,“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嘛,這是老規(guī)矩,就是我吃了不少苦頭,回頭得跟陛下好好訴訴苦�!�

    兩個人相伴著出了城,約摸走了半個時辰,道邊的亭子里迎出來一個人,老遠(yuǎn)沖他們一拱手,似乎有話要說,傅澄不由地撇撇嘴,心里便有些不屑,是沐長弓。

    沐長弓遲疑著,到底開始開了口,低聲向傅澄問道:“傅晚她現(xiàn)在可好?”

    “她進(jìn)宮了。”傅澄坐在馬背上,根本沒有下來的意思,笑嘻嘻說道,“皇帝不要她,她偏偏不死心,現(xiàn)在沒名沒分在宮里混著,太丟人了。不過啊,有些人就是這么賤骨頭喜歡倒貼,也是沒辦法的事�!�

    沐長弓臉上一陣難堪,傅澄看似是在說傅晚,其實(shí)他知道,一句句說的都是他。他低著頭,想再問幾句,又不知該問些什么,一晃神之間,傅澄早已拍馬走得遠(yuǎn)了。

    趙恒趕在午膳之前回了宮,急急向大正殿走去。她想必在等他一起用膳,須得快些回去,不能讓她餓著。

    云素馨迎面走來,避在道邊向他行禮,趙恒腳下沒停,很快越過她,卻聽她道:“陛下,臣有事啟奏�!�

    “你說�!壁w恒稍稍放慢了腳步,讓她跟上來。

    云素馨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早上臣去找過皇后,請皇后出面向陛下求情,留下公主。臣做錯了,請陛下責(zé)罰�!�

    趙恒不覺停了步子,蹙眉道:“為何這樣莽撞!皇后怎么說?”

    “皇后讓臣一切都聽陛下的安排�!痹扑剀澳樕弦魂嚢l(fā)熱,也許是在他身邊待了太久的緣故,一時有些托大,竟然犯下這等錯誤。

    趙恒唇邊不覺便帶了些許笑意,道:“皇后說的很是。你退下吧�!�

    他撂下她,步子越發(fā)走得飛快,很快跨進(jìn)了大正殿。前殿空蕩蕩的,只有當(dāng)值宮人守著,一見他進(jìn)來就福身行禮,正要稟奏時,趙恒抬手止住她,慢慢向后面走去。

    他想猜猜她會在哪里等他。

    此時接近午膳時,她不會走遠(yuǎn),寢殿和擺膳的偏殿地龍燒得熱,她怕燥,多半也不會去那邊,這會子太陽曬得正好,冬暖閣的幾扇窗都能曬到太陽,不過西暖閣那里,有扇窗恰好對著院門,如果他回來的話,從那扇窗就能看到。

    笑意浮上唇邊,趙恒特意從后殿繞道進(jìn)了后門,快步向西暖閣走去,一路上的宮人紛紛向他行禮,高松跟在他后面,連連搖手示意噤聲,不多時,趙恒從角門進(jìn)了院,悄悄來到西暖閣前,探手打起暖簾,閃身進(jìn)去。

    她背對著他坐在窗下,面前的小幾上擺著幾本卷冊,一雙眼睛卻看著窗外,看著院門。她看得那么專注,對身后的動靜一點(diǎn)兒也沒察覺。

    趙恒躡手躡腳走近了,突然伸手緊緊抱住她,低聲道:“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該把傅晚拉出來遛遛了,哈哈

    第100章

    沐桑桑乍一聽見他的聲音,頓時喜上眉梢,還沒來得及回頭,趙恒已經(jīng)在她身后坐下,輕輕抱過她在額上吻了一下,笑道:“在等我?”

    沐桑桑想到剛剛翹首盼望的情形肯定是被他看見了,臉上一熱,忙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你餓不餓?我讓她們擺膳吧�!�

    趙恒知道她是在遮掩,只是笑著抱緊她,不讓她下去,低聲道:“一直眼巴巴地看著窗戶外面,是不是盼著我早些回來?”

    “哪有,只是剛好看了一眼�!便迳I<t著臉,下巴朝著卷冊一點(diǎn),道,“我在看宮里的人口跟開支,做正事呢�!�

    “原來等我回來并不是正事�!壁w恒用額頭蹭蹭她的額頭,嘆了口氣,“我以為你在等我,原來只是空歡喜一場。”

    雖然明知道他多半是裝出來樣子哄她的,沐桑桑卻身不由己地說道:“沒,也不是沒有等你,我是一邊做正事,一邊在等著你回來。”

    趙恒笑出了聲,她這副乖巧認(rèn)真努力向他解釋的模樣,總是很讓他歡喜。他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在她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道:“很乖,獎勵一下�!�

    “你真是!”沐桑桑紅著臉推了他一把,“讓人聽見了怎么辦,都要笑我不尊重了。”

    “有我給你撐腰,誰敢笑你?”趙恒心里癢癢的,吻著她壓低了聲音,“我下午沒什么事,要不要歇個午?”

    別說冬天,就算夏天時他有沒有歇午的習(xí)慣,只是想哄了她一起,做些夫妻該做的事。

    沐桑桑哪里會猜不到他的心思?推著他不安分的手,嗔道:“大冬天的歇什么午?盡說胡話。”

    趙恒心里越發(fā)癢起來,只是瞥了眼刻漏,早已過了午時,他怕餓著她,便輕輕將她抱下榻來,挽了她的手道:“先去用膳吧,等用完膳咱們再商量,要不要好好歇個午�!�

    “不要!”沐桑桑干脆地拒絕。

    “那也由不得你�!�

    趙恒笑著拉了她出來,待走到簾外時,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平時的冷淡,沉聲道:“傳膳吧�!�

    午膳擺在西暖閣的外間,這一次,趙恒留神看著哪些菜色沐桑桑吃的多些,暗自留心記下。

    沐桑桑吃到一半時,發(fā)現(xiàn)趙恒這么久都很少動筷,一直在忙著給她夾菜,便忍不住問道:“你怎么不吃呢?”

    “一直吃著呢�!壁w恒隨手夾了一筷鹿脯遞過去,想了想道,“等開春天氣暖和些的時候,我?guī)愦颢C去。”

    他吃的太快,而她吃的太少,他便想著督促她多吃些,等她吃的差不多時自己再吃,正好也能多陪她一會兒。

    “真的?”沐桑桑眼睛一亮,笑了起來,“我射箭還可以的,去年春獵的時候還打到了一只獐子!”

    話一出口,她驀地想到那次春獵時她和趙啟形影不離,就連那只獐子也是她射中后帶著箭逃了,趙啟追了十幾里給追回來的,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凝滯,她沒再說話,慢慢低下頭扒著碗里的飯粒。

    氣氛突然冷下來,趙恒整副心思都在她身上,自然不會忽略她的異樣。他略微一想,影影綽綽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只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夾起一個茨菇放在她碗里,笑著說道:“上次吃酒時你三哥一直挑釁,想要跟我比箭,若是他到時候還沒走的話,倒可以跟他比一比�!�

    沐桑桑心知不能再沉默,忙問道:“我三哥要走去哪里?”

    “他跟我說過,還想回西疆。”趙恒微微一笑,“他是個為將的好苗子,膽大心細(xì)又敢闖,在西疆定然能大展身手,而且有他在那里,我也更放心些。等過完年,就讓秦太阿回來,到時候,也該向南邊打了�!�

    向南邊打,自然是要慢慢收服南邊萬年城的疆域,沐家與趙啟雖然決裂,但有太后在那邊,若是打起來,沐家人的確不好上陣。怪不得他要把秦太阿換回來。

    沐桑桑心中一時感激,一時慚愧,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許久才道:“對不住,又讓你為難……”

    她知道阿爹曾悄悄傳信到萬年城勸阻太后,只是太后從年輕時便手握權(quán)柄,這些年來說一不二,怎么甘心被褫奪一切,重新歸于凡塵?阿爹并沒有收到太后的回復(fù),想來將來免不了還是要打起來,兩邊都是親人,她夾在中間,說不出的為難,然而她想,他應(yīng)該更為難,一邊要籌劃天下,一邊還得顧慮著她。

    說到底,還是她連累了他。

    趙恒笑了起來,微微瞇了眼:“讓我為難?桑桑,你該不是想要我故意輸給你三哥吧?”

    沐桑桑情知他是故意打岔,逗她開心,便順著他的意思笑出了聲,道:“才不會,前些天我三哥問我你們?nèi)羰潜仍囌l能贏時,我賭的可是你贏�!�

    “真的?”趙恒原本只是想逗她,此時聽她這么說,不由自主地歡喜起來,“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怎么著也得把你三哥打個落花流水才行�!�

    兩個人說著話,趙恒看沐桑桑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了,便拿起碗來,幾乎是一眨眼間就吃完了飯,沐桑桑遞過來一碗湯,趙恒一飲而盡,放下了空碗,沐桑桑怔了下,心里就有點(diǎn)緊張,連忙說道:“你吃得太快了,容易傷脾胃,還是慢些吃吧�!�

    “習(xí)慣了,總是慢不下來�!壁w恒道,“放心吧,這么多年都是這樣,不會有事的。”

    誰想竟然被她說中了,午膳后他正哄著沐桑桑歇午時,漸漸覺得胃里一陣陣寒氣翻涌,更夾雜著一絲隱隱的痛。趙恒從前便有這個毛病,吃飯吃得晚了,或是飲食不當(dāng)?shù)臅r候總會胃疼,他是個不愛麻煩的性子,如果沒人勸說的話多半就忍過去算了,而此時她也在,他不想讓她擔(dān)心,更加不準(zhǔn)備說,想了想便吩咐宮人去篩熱酒來喝。

    有時候喝點(diǎn)熱熱的酒下去,自然就好了,也犯不著讓她操心。

    他掩飾得很好,沐桑桑并沒發(fā)現(xiàn)他身體不適,只是看他又要喝酒,便有些不贊成,低聲勸道:“酒這個東西宜少不宜多,況且剛吃完飯,正是應(yīng)該消食的時候,再吃酒越發(fā)要傷脾胃了。”

    “無妨,我這些年都這樣,也都習(xí)慣了�!壁w恒笑著說道。

    熱酒很快送來,趙恒飲了幾杯,原想著很快就好,哪知漸漸更疼起來。他便放了杯子,壓著不舒服的感覺,只閑閑地跟她說著話。

    恰在此時,外面通傳說云素馨來了。

    云素馨走進(jìn)來時臉上帶著點(diǎn)憂色,見過禮后說道:“公主發(fā)脾氣不肯搬走,把整理好的箱籠都砸了�!�

    “那就不要箱籠,把人弄出去就行�!壁w恒淡淡說道。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留趙長樂在宮里,誰知道趙長樂會不會像上次一樣發(fā)瘋,傷害到她。

    云素馨還想再說,看了他的臉色,眉頭便蹙了起來,試探著問道:“陛下是不是犯了胃疾?”

    趙恒看她一眼,道:“你退下吧�!�

    云素馨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不肯說,大約是像從前一樣像混過去,有皇后在,如今也用不著她操心了。云素馨沒再多說,很快告退離開。

    沐桑桑吃了一驚,他有胃疾?云素馨剛一轉(zhuǎn)身,她便握住趙恒的手,緊張地在他臉上瞧著,急急問道:“你有胃疾?怎么不早些告訴我呢?”

    這么一看,果然給她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樣,額上有一層薄薄的汗,臉色也與平時不大一樣,再想到他剛剛突然要熱酒,沐桑桑暗自懊惱自己大意,連忙吩咐人請?zhí)t(yī)過來。

    趙恒按住她的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過陣子就好了,不必這么大費(fèi)周章的�!�

    “那怎么行?”沐桑桑拿帕子給他擦著汗,柔聲勸道,“你先躺下,我給你揉一揉。從前我脾胃不舒服時,我娘也這么給我揉過�!�

    趙恒雖然覺得不必,但她這么一說,他又有些心動,便依著她的吩咐躺平了,就見她細(xì)細(xì)的搓熱了手,隔著一層中衣,輕輕地揉了起來。

    其實(shí)她沒什么力氣,而他肌肉結(jié)實(shí),她根本也揉不動,然而柔軟的小手帶著溫暖的熱意在疼痛的地方輕輕撫著,心里的愜意漸漸蓋過了疼痛,趙恒不由得暗了眸子,大手撫上她的臉龐,低聲道:“桑�!�

    話未說完,簾外已經(jīng)傳來通報(bào)的聲音,太醫(yī)來了。

    沐桑桑忙下了榻,想要扶他時,趙恒已經(jīng)自己坐了起來,端肅了神色。

    因?yàn)槭桥f疾,沒費(fèi)多少氣力便也確定了下來,正月間有忌諱,按習(xí)俗是不好在這時候用藥的,太醫(yī)頭次給趙恒診治,也不知道他是否有這個忌諱,便大著膽子問道:“陛下是否需要服藥?”

    “不必�!壁w恒素來不喜歡請醫(yī)問藥,一口回絕道,“只要比從前沒什么大的改變,就不必開方子。”

    太醫(yī)剛剛已經(jīng)看過趙恒從前的脈案,忙道:“陛下的病癥跟之前相比差不太多,依舊是胃脘氣機(jī)阻滯,若是不愿意用藥,微臣寫幾個食補(bǔ)的方子先吃著,慢慢調(diào)理一陣子也能好轉(zhuǎn)�!�

    沐桑桑在邊上聽著,忍不住問道:“陛下眼下還疼著,可有什么止疼的法子?”

    趙恒擺手道:“無妨,不用理會。”

    太醫(yī)鬧不清該聽誰的,想了想才大著膽子說道:“微臣給陛下艾灸一次,應(yīng)該能夠緩解�!�

    他一說完便偷眼去看趙恒,卻見他雖然一副無可無不可的神色,卻還是笑著去看皇后,皇后又是十分堅(jiān)決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太醫(yī)心里雪亮,看來這件事,還是得聽皇后的。

    等灸完時,疼痛果然緩和了許多,沐桑桑松了一口氣,想起剛剛竟然沒有察覺到他一直在忍痛,又想到云素馨一眼便看了出來,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低聲道:“以后不要再瞞著我了,你生著病,我心里也……”

    她有些難為情,后面那個字便沒有說出來,趙恒眼睛一亮,低低地問道:“你心里也怎么?”

    “沒什么。”沐桑�;艔堉劬吹搅俗郎系木茐兀挥傻谜f道,“以后我看著你,慢些吃飯,少飲酒,好好把脾胃調(diào)理調(diào)理�!�

    趙恒微微一笑,道:“又與飲酒什么干系?便是剛才的太醫(yī)也沒說不讓我飲酒。”

    “太醫(yī)是不敢說�!便迳IT缇妥⒁獾搅颂t(yī)的神色,道,“剛剛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酒壺,欲言又止的,肯定是不想讓你多飲酒�!�

    趙恒微一用力,將她扯進(jìn)懷里圈住了,語聲愛昧:“不如這樣,以后你聽我的,我就聽你的�!�

    沐桑桑心里疑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卻又本能地感覺到他要說的不會是什么好話,便警惕地答道:“不好,我不交換,吃飯的事你得聽我的。”

    趙恒低低地笑了起來,輕輕咬住了她的耳朵:“小東西,越來越狡猾了�!�

    他能感覺到她在他的唇齒間迅速軟下去,像柔桑的枝條一般纏繞著,趙恒心里一陣情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聽我的,夜里睜開眼睛看我,我就聽你的,好好吃飯�!�

    100.2

    這個午覺到底沒有歇成,未時跟前,云增帶著云昭遠(yuǎn),突然入宮求見。

    趙恒在御書房邊上的澄心堂見了他們,云增遞過來一份檄文,道:“萬年城那邊昨日發(fā)了檄文,也拿出了一份德宗遺詔,堅(jiān)稱他們手中的才是真遺詔,陛下手中的是偽詔,又號令天下兵馬速速集結(jié)勤王�!�

    此事早在意料之中,他這邊拿出了遺詔,趙啟肯定得做些什么,否則就是默認(rèn)了遺詔的真實(shí)性,自己承認(rèn)是篡位了。只是趙恒看到檄文時卻有些意外,這是太后與趙啟聯(lián)合發(fā)出的檄文。

    “太后與趙啟,和好了?”趙恒問道。

    “據(jù)暗夜傳來的消息來看,這兩人應(yīng)當(dāng)只是暫時聯(lián)手,目前太后有意扶持齊王,萬年城那邊表面上看著平靜了下來,實(shí)際上內(nèi)斗得厲害�!痹圃龅馈�

    趙恒微微頷首。也是,他釜底抽薪,直接將宣宗一支打成了逆賊,萬年城那邊若想扳回這一局,太后和趙啟必須暫時放下恩怨,集中精力一致來對付他。

    “臣在想,到時不如讓安國公進(jìn)攻南線,一來安國公最是熟悉趙庶人那邊的軍防情況,比并州的舊部都合適,二來有安國公在,太后心里自然就有顧忌,未必會全力對敵,而趙庶人原本就忌憚太后,見她這樣自然怨恨,這兩個人早晚還會反目,到那時,同盟不攻自破,對陛下的大業(yè)更有助益。”

    趙恒沉吟著道:“還是讓舅公去吧,安國公不合適�!�

    云增的建議在戰(zhàn)術(shù)上固然是最優(yōu)選,然而他這些天看下來,沐家人很重親情,讓一家人在戰(zhàn)場上兵戎相見,對沐戰(zhàn)來說肯定是極艱難的抉擇,更何況真要是這么安排了,她又不知該如何憂慮擔(dān)心,肯定連覺也睡不好的。

    說到底,他還是不舍得。

    南邊內(nèi)憂外患,人心又是一盤散沙,用不著使出此計(jì),一樣能夠收服。

    云增沒再多說,又道:“暗夜在那邊很是順利,已經(jīng)得到了趙庶人的信任。”

    “很好,讓他仔細(xì)些,盡量保全自己�!壁w恒道。

    暗夜、太阿、萇虹、青釭,再加上云素馨與云昭遠(yuǎn),這是他在并州時用慣的班底,暗夜擅長收集情報(bào),心思縝密,手段圓活,實(shí)在是他極得力的助手,如今暗夜?jié)摲谌f年城中想法子接近趙啟,等取得趙啟的信任,就等于在離趙啟心臟最近的地方楔下了一枚釘子,再動起手來,必定事半功倍。

    “傅守義被安國公那一箭傷到了顱骨,最近一直臥床不起,據(jù)說傷勢不斷惡化,趙啟已經(jīng)將他手里的兵權(quán)收回了大半,交給了其他心腹�!痹圃鲇值�。

    “等傅澄回去,就是他的死期。”趙恒道。

    傅澄絕對能下得去手,傅家人個個心狠手辣,為了自己的利益,至親之人都能算計(jì)。

    他見云增已經(jīng)說完了正事,便問云昭遠(yuǎn)道:“素馨跟你說了公主要退婚的事吧,你準(zhǔn)備怎么辦?”

    “臣不退婚�!痹普堰h(yuǎn)帶著幾分無奈答道,“公主應(yīng)該只是一時不如意發(fā)脾氣罷了,等出了正月,臣就請旨迎娶公主�!�

    趙恒看著他,聲音低沉:“如此,也好�!�

    他話鋒一轉(zhuǎn),道:“公主一向任性而為,只怕很難安心嫁做人婦,你年紀(jì)也不小了,等你們成親之后,實(shí)在不能相處的話你可以蓄婢�!�

    豈止是很難,趙長樂肯定不會安心做他的妻子,駙馬沒有公主的召喚是不能入見的,趙長樂肯定會拿這個規(guī)矩將他趕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能近身�?稍萍乙�?yàn)橹倚挠谒呀?jīng)犧牲掉幾乎所有的男丁,他不能因?yàn)橼w長樂而讓云家的血脈斷絕,不如蓄婢,好歹留下個庶子。

    云昭遠(yuǎn)的臉色便有些難看,看了眼云增,才答道:“是。”

    云增很快說道:“不僅是昭遠(yuǎn),陛下也要早些開枝散葉,才能穩(wěn)定人心。趙庶人那些兄弟們,如今都在攻擊他登基至今還沒有后嗣,所以趙庶人新近納了許多新提拔的心腹家的女兒,據(jù)說其中一個美人已經(jīng)有了身孕,若是個男胎,萬年城的局勢只怕就更加復(fù)雜了�!�

    趙恒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沒有接茬。他如今雖然沒有子嗣,但他與她夫妻情好,孩子遲早都會有的,納妾之類的事,根本不在他的考慮范圍。

    云增見他不接茬,也不好再說,只是想到沐家與萬年城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想到皇后年紀(jì)太小又是一副嬌滴滴的模樣,也不知能不能順利生養(yǎng),一顆老臣之心就怎么也放不下來。

    云昭遠(yuǎn)猶豫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陛下,臣聽聞公主因?yàn)橐岢鰧m的事生了場大氣,臣想著,既然出了正月就要下降,時間也不算長,何不就讓公主在宮里多留幾天呢?”

    趙恒看他一眼,目光凌厲:“難道你忘了從前的事嗎?難道要朕留她在宮里,由著她去禍害皇后?”

    云昭遠(yuǎn)啞口無言,云增也不好勸,屋里一時靜悄悄的。

    半晌,趙恒的神色緩和了些,道:“昭遠(yuǎn)去趟初棠殿,跟公主說說話,勸一勸她�!�

    趙長樂雖然嘴上一直說退婚,但每次到最后卻又混過去,從這點(diǎn)來看,她對云昭遠(yuǎn)未必就全然無心,讓他去勸勸,也許有效。

    等云昭遠(yuǎn)去了初棠殿,趙恒帶著一堆公務(wù)回到了大正殿時,他沒有再繞道,而是直接從西暖閣能看到的那條路走了回去,他老遠(yuǎn)就看著那扇窗,果然看見了她,碧紗窗的后面,她嬌小的身形影影綽綽的映在那里,她在等他呢。

    那些令人不快的人和事瞬間從心上掠走,回到這里,就只剩下他與她兩個,他守著她,歲月靜好。

    趙恒不覺向著那個身影一笑,快走了幾步。

    碧紗窗后,沐桑桑禁不住也是一笑,忙忙地下榻,起身相迎。

    他很快走進(jìn)來,含笑問道:“這次肯定是在等我吧?”

    沐桑桑紅著臉,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于是趙恒快步上前,緊緊擁住了她。

    這一天剩余的時間里,趙恒伏案處理公務(wù),沐桑桑就在他身邊翻看著醫(yī)書古方,如果找到一個調(diào)養(yǎng)脾胃的食療方子,就立刻提筆記下來,趙恒幾次回頭時,恰好都看見她低頭執(zhí)筆,一筆一劃用秀媚的字體認(rèn)真地記錄著,于是他的心漸漸安靜下來,那些千頭萬緒的公事像盤繞的線結(jié),拆開一個頭,跟著便順下來,意外的輕松。

    傍晚時宮人來回報(bào),趙長樂經(jīng)云昭遠(yuǎn)勸解后已經(jīng)安靜下來,重新開始收拾箱籠,沒有再抗拒搬出去了。

    趙恒點(diǎn)點(diǎn)頭沒說話,沐桑桑心里的疑惑越來越濃重,她猶豫著,終于握住他的手,低聲問道:“你與長樂,兄妹兩個為什么會鬧成這樣呢?”

    趙恒的神色看不出有什么變化,但沐桑桑卻察覺到之前那種輕快溫馨的氣氛消失了,她心下一陣悵然,一時也不知到底是該問還是不該問。

    趙恒想了一會兒,跟著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也沒有什么,脾氣不相投罷了,她性子執(zhí)拗,我也不是個好說話的,從小時候便經(jīng)常爭吵,原本想著等她年紀(jì)大點(diǎn)懂事了就好,誰知道越大反而越說不到一起,幾乎每次見面都不歡而散,所以,我一直想著讓她早些搬出去,早些嫁人,離得遠(yuǎn)了,也許還能好些。”

    沐桑桑覺得他說的應(yīng)該是真的,但真相肯定不會僅限于此,說到底,他還是對她保留了一些。她有些茫然,也許夫妻之間,并非都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對方?說到底,他也從來不曾問過當(dāng)初她與趙啟的情形,也許是她太苛求了。

    夜深人靜之后,沐桑桑在睡夢中見到了趙長樂。

    那是趙長樂下降的日子,她穿著公主的褕翟衣,冷艷如刀,然而她的人卻站在皇城高高的闕樓邊緣,看著闕樓下那些鼓吹的樂工,還有遠(yuǎn)處穿著吉服的云昭遠(yuǎn),眼中沒有一絲留戀。

    在她幾步之外,是神情激動的趙恒,他試圖向她靠近,他口中一直在跟她說著什么,但趙長樂抬手止住,不讓他繼續(xù)靠近,然后問了他一句話。

    趙恒遲疑著沒有回答。風(fēng)越來越急,獵獵的風(fēng)聲吹動趙長樂鳳冠上的珍珠串,撩繚亂亂,在她的面前搖晃不定。

    沐桑桑依舊是旁觀者的身份,他們在她面前,像是從書中走出來的人物,而她就是看書的人,她與他們無限接近,卻絕不能相遇。她本能地覺得趙長樂那句話很重要,想要湊近點(diǎn)再聽清楚些,卻在此時,趙長樂一腳踏出,像突然碎裂的青瓷,墜下闕樓。

    沐桑桑驚叫一聲,從夢中醒來。

    趙恒幾乎是同時醒的,忙忙地抱住她,低聲道:“怎么了?”

    沐桑桑驚魂未定,心砰砰亂跳,眼睛也有些濕,定定神才說道:“我夢見公主了,公主她,她跳下了闕樓�!�

    趙恒松了口氣,借著燭光看見她臉色蒼白,眸子也帶了水汽,他心中憐惜,輕輕將她擁在懷里,撫著她的頭發(fā)安慰道:“只是個噩夢,不要怕,我在這里�!�

    沐桑桑很怕,她緊緊抓著,聲音不由自主顫抖起來:“不只是夢,我的夢,很多都會成真……”

    作者有話要說:為毛我的夢從來都是混亂的毫無邏輯的,支離破碎的,而且一睜開眼睛就忘了一大半?

    第101章

    天色微明時,沐桑桑才從驚悸中慢慢安定下來。

    雖然她沒有把那些古怪的夢的前因后果都告訴趙恒,但她那么驚慌那么害怕,趙恒自然也是認(rèn)真的,很快便去安排了人手盯緊趙長樂,以防萬一。

    只是,她夢見的是趙長樂下降那天發(fā)生的事,沐桑桑左思右想,始終懸著一顆心,等那一天,一定要嚴(yán)加防備,絕不能讓夢里的事發(fā)生。

    然而她又忍不住猜想,假如趙長樂真存了這個心思,就算防得了一時,難道能防備一世?夢里趙長樂是問了趙恒一句話后跳下去的,她問的是什么話?

    可接下來的幾天里,趙長樂異常安靜,初棠殿的東西都已經(jīng)收拾好了,初九日一早,趙長樂到大正殿辭行,正式出宮,搬去公主府。

    趙恒與沐桑桑并肩坐著,沉聲道:“云昭遠(yuǎn)已經(jīng)上了折子請期,欽天監(jiān)看過日子,二月初八宜婚嫁,便是那天吧�!�

    趙長樂笑了下,道:“隨便吧,哥哥不就是想早點(diǎn)把我攆出去嗎?二月初八,倒也不算太快,還有一個月呢�!�

    趙恒臉色便有些不虞,沐桑桑忙向他遞了個眼色,趙恒壓著不快,慢慢說道:“嫁人后不比在家,你的性子還是收斂一些吧。云昭遠(yuǎn)就算脾氣再好,但也不是木頭人,夫妻之道有忍有讓,互相包涵,你若是一味折辱他,對你也沒什么好處�!�

    趙長樂又笑了下,聲音尖銳起來:“就跟哥哥一樣,對吧?當(dāng)年沒有一件事不聽我的,時間久了哥哥厭煩了,我就成了沒人要的破爛,急不可耐地要攆我走�!�

    沐桑桑眼看著趙恒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diǎn),只不過當(dāng)著她的面不想發(fā)作罷了,她忙道:“我跟陛下商量過了,二月初七日公主回宮,暫且在初棠殿歇一宿,等初八日便從宮里出嫁,陛下親自給公主送親�!�

    趙恒只有這一個妹妹,這種時候,無論如何都要給足了趙長樂面子。

    趙長樂心中一喜,不由得去看趙恒,卻見他依舊繃著臉十分淡漠,那點(diǎn)歡喜頓時消失,趙長樂冷哼一聲,忍不住向沐桑桑說道:“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別看我哥現(xiàn)在寵著你,可當(dāng)初我哥對我,只可能比現(xiàn)在對你更好。剛才他說的話你也聽見了,等他的新鮮勁兒過去了,只要你稍稍不如他的意,他照樣棄你如同敝履!”

    沐桑桑還沒來得及說話,趙恒已經(jīng)暴怒,低喝一聲道:“滾出去!”

    趙長樂笑起來,也并不分辯,轉(zhuǎn)身就走。

    沐桑桑被趙恒的怒喝聲嚇了一跳,抬頭看時,就見他嘴唇抿得緊緊的,黑眸中怒氣勃發(fā),周身散發(fā)著凜冽的寒意,猶如即將爆發(fā)的火山,令人生畏。

    但沐桑桑不是怕,而是擔(dān)憂。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動怒,忙倒了一盅溫水送到他唇邊,柔聲道:“陛下先喝口水。”

    趙恒就著她的手飲了一口,跟著接過茶盅捏在手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神色漸漸恢復(fù)了平靜。

    沐桑桑松了口氣,忙道:“公主的嫁妝單子已經(jīng)擬出來了,陛下要不要看一看?”

    趙恒揉著眉心,低聲道:“你看著辦就行,我不看了�!�

    “也好�!便迳I5�,“我查了之前的舊例,又比著增添了幾樣,云尚宮應(yīng)該更清楚公主的喜好,到時候讓她也看看,幫著參詳參詳�!�

    趙恒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是我不好,不該拉著你一起的,無端讓你也受場氣�!�

    沐桑桑笑著說道:“陛下說哪里話?有陛下給我撐腰,誰敢讓我受氣�!�

    這句話似是觸動了趙恒,眉頭不覺便蹙緊了,跟著攜了她的手到寢間去,與她挨著肩在榻上坐下,低聲道:“長樂從前并不是這樣,當(dāng)初在長平時,她很乖巧,很聽話……”

    沐桑桑安靜地聽著,

    趙恒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絲苦澀:“后來宮中巨變,我們逃去并州的路上她受了傷,很重的傷,差點(diǎn)沒救回來。她養(yǎng)傷足足養(yǎng)了兩年多,到底還是傷了根本。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都怪我,我那時什么也做不到……”

    趙恒沒再說下去,只是坐著,似乎陷入了沉思。沐桑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消沉的模樣,她不再追問,只伸出胳膊攬住他,像平時他安慰自己一樣,輕輕拍著他。

    趙恒靠著她靜靜坐了一會兒,眉頭一點(diǎn)點(diǎn)舒展開了,許久,他伸手圈住她,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會的,我們永遠(yuǎn)在一處�!�

    沐桑桑怔了一下,才想起他這話應(yīng)該是針對趙長樂那句“棄你如同敝履”說的,心里一陣暖,她向他懷里窩了窩,低聲道:“我知道的�!�

    趙恒將她摟緊了些,慢慢露出了笑容。

    午后趙恒去御書房處理政務(wù),沐桑桑親手做好了調(diào)理脾胃的羹湯,令宮女用食盒提著一起往御書房去送,將要到時,卻見云增正從里面走出來,抬頭看見是她,便行了一禮,避在道邊。

    兩人從來沒有正式見過面,但沐桑桑曾經(jīng)躲在屏風(fēng)后看過他,她心里一邊猜度著云增是如何認(rèn)出她的,一邊微微向他頷首示意,道:“云相好�!�

    云增在她經(jīng)過的時候出了聲:“殿下,沐太后已與趙庶人聯(lián)手向天下發(fā)出檄文,將要發(fā)兵征討長平,陛下此時正在籌劃軍備,大約是不方便見殿下的�!�

    沐桑桑吃了一驚,太后與趙啟聯(lián)手了?怎么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

    她躊躇了一下,欲待再過去,云增已經(jīng)說了他此時不方便,欲待不去,人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肯定是瞞不過他,若這時候突然走了,又無端讓他猜測。

    心念至此,她卻突然醒悟到,如此簡單的道理,云增必定也能想到的,那么他突然說這番話,目的自然不會是阻止她去御書房,而是,要借機(jī)把太后這件事告訴她。

    沐桑桑停住腳步,看著云增道:“云相想跟我說什么?”

    云增低頭行了一禮,道:“殿下,當(dāng)年宮中巨變之時,太后未必全無所知,德宗遺詔哪份是真哪份是假,太后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殿下若是方便的話,不妨勸勸太后�!�

    沐桑桑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么我先問一問陛下,如果陛下覺得可行的話,我會聯(lián)絡(luò)太后�!�

    她竟然首先要與皇帝商量?云增有些意外,跟著又放下心來,若能如此,也不枉皇帝如此待她。他端肅了神色,道:“老臣僭越了,請殿下恕罪�!�

    “無妨�!便迳I5f道,“只是云相,下次若還有什么事需要告訴我的話,直接請見即可�!�

    前朝與后宮雖然并無來往,但以云增的年紀(jì)和身份,即便請見皇后也不是不可以,像今天這樣旁敲側(cè)擊的,就大可不必了。

    她向?qū)m女交代了將食盒送去,自己折返身向來路走去,云增目送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御書房中,趙恒正在查看暗夜傳來的密折。

    傅守義傷勢惡化,已于昨日上午氣絕身亡,傅晚一母同胞的哥哥、傅家嫡長子傅謹(jǐn)聞訊后傷心過度,趕回家時不慎從馬上摔下,被驚馬踩踏,重傷昏迷,如今生死未卜。

    趙恒放下密折,心如明鏡。無論傅守義還是傅謹(jǐn),應(yīng)該都是傅澄所致,他沒有看錯傅澄,那人心狠手辣,唯利是圖,只要對自己有利,即便面對著至親之人,也能下得去狠手。

    接下來,就要看他用什么法子把傅晚弄回長平了。

    “陛下,皇后命人送了羹湯給您。”高松在門外回稟道。

    趙恒心中一喜,忙問道:“皇后來了嗎?”

    “皇后親自送過來的,聽說陛下正在忙公事,剛剛已經(jīng)離開了�!备咚傻馈�

    趙恒連忙追出去時,長廊下還有淡淡的熏衣香,是她慣常用的氣味,只是她人已經(jīng)不見了。

    “陛下,”云增躬身行禮,沉聲道,“皇后剛剛來時,臣說了太后的事,皇后想與陛下商議之后再做決斷。”

    趙恒沉了臉,道:“此事朕并不準(zhǔn)備煩擾皇后,你為何自作主張?”

    “臣一時口快,”云增道,“臣記下了�!�

    趙恒沒再多說,只皺著眉快步追了過去,他特意瞞著沒有告訴她,她一向心細(xì),突然聽到此事會作何反應(yīng)?

    他一直回到大正殿才見到沐桑桑。她坐在起居室里,正聽著云素馨回話:“高總管和宋姑姑將那日在同文殿伺候的宮人和內(nèi)監(jiān),以及當(dāng)日值守的禁軍全部查過一遍,雖然有一兩個有些可疑,但互證之后,也都沒有機(jī)會與梁音接觸,此事蹊蹺,請殿下寬限些時日,臣等繼續(xù)查訪……”

    沐桑桑眼睛的余光看見了趙恒,忙抬手止住了云素馨,跟著便起身相迎,道:“陛下怎么來了?”

    趙恒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她很好,從容安詳,與平時一樣,她并沒有因?yàn)橥蝗宦牭侥莻消息而亂了陣腳。

    趙恒微微一笑,道:“你既然去了,怎么也不見我?”

    當(dāng)著云素馨的面,沐桑桑也不好細(xì)說,便道:“聽說陛下有公務(wù)在身,所以不敢驚擾�!�

    趙恒笑道:“公事再多,只要你去,自然就有時間,下次不必再回避了�!�

    “我知道了�!便迳I|c(diǎn)點(diǎn)頭,“陛下快去忙吧,我這里也有事�!�

    “那我先走了�!壁w恒輕輕握了下她的手,戀戀不舍地松開,道,“那件事等我回來再商議。”

    沐桑桑便明白,他都已經(jīng)知道了,這深宮之中,似乎從來都沒有秘密,但每個人心里又想些什么,卻又不得而知。

    她慢慢坐下,向云素馨道:“若是伺候的人那里查不到端倪,就從那日在場的賓客那里入手,看看是否有誰曾與梁音有過聯(lián)絡(luò)�!�

    云素馨臉上的恍惚一閃而過,忙低了頭,輕聲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寫日常寫的津津有味,每天都好想戀愛……

    第102章

    兩天之后,萬年城傳來消息,傅澄官升一級,出任金吾衛(wèi)右軍副統(tǒng)領(lǐng),成為傅家?guī)讉兄弟中唯一一個在服喪期間被奪情的人,雖然趙啟并未下令由他繼承傅守義的爵位,但所有人都知道,傅家家主的位置即將落在這個庶子身上。

    同一天,傅晚被囚車押送到長平,送她來的是趙啟派出的羽林衛(wèi),指名要將傅晚交給沐桑桑處置。

    傅晚被送進(jìn)了天牢,她以為第一個見到的會是沐桑桑,可沐桑桑沒有來,沐長弓先來了。

    他是求著沐旬鶴說情,才能進(jìn)來天牢探監(jiān),此時沐旬鶴皺著眉站在遠(yuǎn)處,沐長弓猶豫著走到近前,隔著牢房的鐵柵欄,低聲向傅晚說道:“當(dāng)初我與父親就被關(guān)在那頭的牢房里,沒想到今天換成了你�!�

    傅晚嘆口氣,低聲道:“長弓,終是我負(fù)了你。當(dāng)初我央求你替我瞞下那事時,也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

    沐長弓眼中一熱,忍不住走近兩步,抓著柵欄道:“他們都說你在利用我,今日你就親口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傅晚抬起頭看著他,緩緩滑下兩行淚,“當(dāng)初向你套話問布防圖的時候,我被父親逼迫著,的確存了利用你的心,可是在樹林里,我們那樣……我是真心的,并沒有利用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臉頰也漸漸紅了,雖然仍舊灰頭土臉的,卻能瞧出幾分嫵媚。

    沐長弓不由得想起那天黃昏在樹林里與她幽會時,那些笨拙的撫摸和親吻,那幾乎稱得上親密無間的碰觸,還有險(xiǎn)些卷走他所有理智的熱情,他心頭一熱,忍不住伸手進(jìn)去握她的手,急急說道:“我知道的,你沒有利用我,我不會看錯!你放心,我一定想法子救你出去!”

    “真的?”傅晚眼睛一亮,連忙握住他的手,聲音里帶了哽咽,“桑兒誤會了我,他們都誤會了我,這世上只有你信我,只有你對我最好,你一定要救我�。 �

    沐長弓還沒來得及說話,沐旬鶴已經(jīng)走近了,從袖中取出一封短箋擺在沐長弓面前,淡淡說道:“大哥,這是傅晚給李明峰留下的字箋,她將桑兒的行蹤透露給李明峰,還教唆李明峰毀掉桑兒的清白�!�

    沐長弓匆匆看了一眼,臉色大變,這是傅晚的字跡,他認(rèn)得清清楚楚。

    傅晚哭著說道:“不是我!這字箋是傅澄偽造的,是他誣陷我,我從來沒有寫過這個東西!”

    趙啟就是在找到這封短箋后翻臉的,他打了她,還在傅澄的攛掇下將她送回長平交給沐桑桑處置,他是想討沐桑桑的歡心。她心里恨透了,就算她做了這一切,但她何至于這么蠢,竟能留下這樣的證據(jù)?他們以為她是傻子嗎!

    沐長弓顫聲問道:“這字箋是從哪里來的?”

    沐旬鶴看著他,神色肅然:“趙啟送過來的,趙啟就是因?yàn)榘l(fā)現(xiàn)了這個,才把她送到這里,由桑兒處置。”

    沐長弓啞口無言,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假,沐旬鶴拉過他,自己走到柵欄跟前,冷冷說道:“收起你那套把戲,安心等死吧�!�

    “不是我,長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傅晚避開他,高聲朝著沐長弓的方向叫道,“長弓,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過!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救我出來,我給你為奴為婢,一輩子伺候你好不好?”

    沐長弓心中一陣不忍,躊躇著向沐旬鶴道:“要不然我跟桑兒說說,再好好查一查?她是被冤枉的�!�

    沐桑桑的聲音突然在遠(yuǎn)處響了起來:“不必查,她罪有應(yīng)得,沒人冤枉她�!�

    跟著就見宮女簇?fù)碇�,慢慢地走了進(jìn)來。她穿著皇后的常服,頭戴累絲串珠的九尾鳳釵,一張臉端麗清艷,行走之時玉禁步微微晃動,八寶裙上綴著的各色寶石流光溢彩,陰暗的牢房頓時像被照進(jìn)了一束明艷的流光。

    傅晚下意識地咬緊了牙。

    沐桑桑在離她幾步之外站住了,美目微垂,淡淡說道:“傅晚,你機(jī)關(guān)算盡,也不過落得這么個下場。早知今日,又何必當(dāng)初�!�

    傅晚的呼吸急促起來。來的路上她已經(jīng)籌劃過,必須忍耐住恨意,好好與她周旋,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一條性命,然而一見她如此高高在上的模樣,一聽她這副嘲諷不屑的口吻,那些仇恨和不甘又怎么能壓得��?

    憑什么?她賠上了一切,到頭來只落得一場空,憑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卻能擁有一切?

    傅晚知道自己此時一開口就肯定會將那些怨毒都爆發(fā)出來,前功盡棄,于是忙忙地低了頭,裝作擦淚的模樣,努力平復(fù)著心境。

    然而沐桑桑并不肯放過她,她很快說道:“你費(fèi)盡心機(jī)才搭上趙啟,沒有名分也就罷了,怎么還把你打成了階下囚?可笑呀可笑,你在趙啟心里,大概只是維系傅守義的棋子吧?傅守義有用的時候趙啟就留著你,傅守義死了,你沒了用處,便被扔到這里來了。”

    沐長弓吃了一驚,忍不住說道:“桑兒,你說話太刻薄了……”

    沐桑桑微微一笑,道:“是嗎?對待這種喪家犬,就算我刻薄些,她又能把我怎么樣?”

    她是故意的,從那次在福報(bào)寺的交鋒她就知道,傅晚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蔑視。

    話音未落,就聽傅晚充滿怨毒的聲音說道:“沐桑桑,我技不如人,皇帝到底因?yàn)槟銙佅铝宋遥�,真沒想到,我掏心掏肺對他,到頭來竟然是他親手把我送上絕路。不過,你難道就能一輩子得意到頭?等趙恒知道你到現(xiàn)在還跟舊情人勾搭著,等他發(fā)現(xiàn)戴了綠頭巾的時候,沐桑桑,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下場!”

    沐長弓腦子里嗡一聲響,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那些翻來覆去回味著的親密時光,頓時都灰飛煙滅。事實(shí)擺在眼前,傅晚恨桑桑,這份恨意不可能是突然有的,她從一開始就在利用他。

    他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都是明白這一點(diǎn)的,只是過去他不敢承認(rèn),但是現(xiàn)在,他不得不承認(rèn)了。他愛上的,是個虛偽陰險(xiǎn)的女人,而她,從來都沒有愛過他。

    她們又說了些什么,他都聽不見了,他拖著兩條沉重的腿,低著頭,慢慢地走出天牢,此后再沒踏進(jìn)過一步。

    一天之后,傅晚被定下叛國通敵之罪,披枷游街,被萬人唾罵,只等出了正月便要行刑。

    囚車經(jīng)過萬國館驛附近時,凌嫣正坐著轎子從外面回來,她吩咐轎夫停下,伸手撩起轎簾,看著囚車?yán)锘翌^土臉的傅晚,抿唇一笑:“喲,原來是你呀,真是好久不見�!�

    傅晚抬起頭來,平靜地說道:“公主,天底下所有人都能看我的笑話,唯獨(dú)你不能�!�

    “怎么不能?”凌嫣笑著下了轎,站在囚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翹起了修剪精致的手指,“我不但要看你的笑話,我還想再推你一把呢,若不是你想借我的手害人,我怎么會中了圈套,不得不嫁到烏剌?”

    “害你的人不是我,是姓沐的�!备低韷旱土寺曇�,“當(dāng)初我就提醒過公主,她陰險(xiǎn)狡詐、心狠手辣,公主太年輕,防備不夠,這才上了她的圈套。”

    凌嫣咯咯一笑,道:“罷了,說這些陳年舊事做什么,如今我也算安樂,你又是將死之人,我也犯不著跟你計(jì)較�!�

    她抬步要走,傅晚立刻叫住了她:“公主,我有件密事要跟你說�!�

    凌嫣扁扁嘴,道:“我沒興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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