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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多時宮女們拿著芭蕉扇,站在幾步之外悠悠地扇了起來,涼風一點點吹來,沐桑桑斜倚著引枕,心里想著明日生辰宴上的事,倦意漸漸上來,不覺瞇起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突然覺得身邊有一點清幽的涼意,不覺便向著那邊靠近了些,跟著就覺得似乎有手指輕輕攏起了粘在額前的碎發(fā),睜開眼睛看時,原來趙恒來了,正坐在她旁邊,低著頭專心致志地替她擦汗。

    沐桑桑還沒起身,先帶著笑意,仰起臉來看著她問道:“怎么這會子來了?”

    近來對萬年城的作戰(zhàn)正到了緊要關(guān)頭,趙恒每日里都忙得不可開交,有時候甚至連三餐都沒法跟她安穩(wěn)坐一會兒,她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過來看她。

    趙恒見她桃腮帶赤,杏眼含春,側(cè)躺著用一只手半撐起身子與他說話,竟是說不出的嬌媚慵懶,趙恒素了幾日,此時不覺心旌動蕩,然而卻又不好如何,只得克制著,輕聲向她說道:“有個好地方,我?guī)闳タ纯��!?br />
    他一彎腰,便將她抱起來放在懷中,一時也舍不得放下,只低了頭去嗅她發(fā)間的香氣,手指摩挲著她細膩的臉頰,呼吸便有些熱。沐桑桑察覺到了,連忙伸手抵在他胸前,低聲道:“別這樣,這么多人看著呢�!�

    趙恒“嗯”了一聲,定定神才慢慢將她放下,跟著便挽了她的手,道:“走吧�!�

    沐桑桑被他帶著出了門,沿著長廊向御湖的方向走去,午后熾烈的陽光隔著廊廡襲來,一陣陣熱氣蒸騰,但趙恒身上是涼的,還有幽沉的龍涎香氣,沐桑桑挽著他慢慢走著,心里安靜到了極點,漸漸地反而不覺得熱了。

    又走了幾步,隱約嗅到夾雜在水氣中的花香,沐桑桑笑著問道:“御湖那邊不是在清理淤泥嗎?前陣子一直用帷幕圍著,莫非是已經(jīng)弄好了?”

    她猜想是不是御湖已經(jīng)清理完畢,他又安排了什么新巧的玩意兒,所以特地回來一趟帶她來散悶。

    趙恒只是笑,拉著她緊走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原本圍在湖邊的帷幕已經(jīng)移走了,御湖靠南的一角新開了一條彎彎曲曲的水道,看方向是通往是通向東南邊的翠煙堂。

    沐桑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趙恒便拉著她往水道上面走,水道上架著九曲回文竹橋,橋上搭了翠色的屋頂,鋪著新鮮的竹葉,太陽一照綠茵茵的,讓人覺得暑意全消,沐桑桑不覺笑道:“這個心思卻橋�!�

    趙恒道:“天氣太熱你就不愛動,這么收拾一下,你也有個地方散一散�!�

    兩個人并肩攜手,從橋上走過去,就見那股水在翠煙堂旁邊匯成一大股,卻又繞過太湖石堆出來的假山,從半山腰傾瀉下來,像瀑布一般,嘩嘩作響匯進一個足有幾畝大的開闊水面,水面之上全是田田的碧綠荷葉,碧色之中又間雜著無數(shù)或白或紅的菡萏,水聲濺濺,荷香習(xí)習(xí),令人一望而塵念全消。

    沐桑桑驚喜之下,回頭看著趙恒,笑著問道:“這是什么時候弄出來的?”

    引水筑池倒還罷了,但又是什么法子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變出來這么多盛開的荷花?

    趙恒見她歡喜,心里也是歡喜的,拖了她的手走到近前,探手攏過一片荷葉,示意她向下看。

    沐桑桑順著那清凌凌的水色往水下一看,原來這些荷花并不是直接種在池中,而是種在大缸里,又連缸埋進水中,荷葉又多又茂密,舒展開以后絲毫也看不出水底的花缸。

    “怪道呢,”沐桑桑笑著說道,“我也說臨時也種不出這么多荷花�!�

    趙恒也笑,道:“花匠到各個園圃收了很久,才湊齊了這些荷花,大約大半個京城的荷花都被搬到這里來了�!�

    他說著話,順手折下一朵半開的粉荷遞到她手里,又帶著笑拉著她轉(zhuǎn)身往堂上走,道:“這邊又修整過了,跟以前不大一樣。”

    沐桑桑抬眼一望,就見翠煙堂后新種了一大片修竹,伴著原來的松柏樹,密密地遮住了屋頂,一望生寒。又見從屋后到堂前,搭著許多竹架,上面錯落擺著建蘭、茉莉、玉桂、繡球、紫笑、凌霄、紅蕉、薝葡數(shù)十種香花,花架后面又擺了一個風輪,有小內(nèi)監(jiān)正拉著纜繩轉(zhuǎn)動扇葉,花香被風輪一吹,飄飄蕩蕩,滿屋都是馥郁的香氣。

    趙恒眼睛里含著笑意,輕聲說道:“想著你一向怕熱,所以收拾出這么個地方來給你避暑,以后夏天的時候你就在這里吧。”

    沐桑桑想到他忙成這樣還惦記著這些細微的小事,心里說不出的感動,倚在在懷里低聲說道:“讓你費心了�!�

    趙恒的眸子亮晶晶的,又指著竹架上一座小小的冰山說道:“原本留了許多位置擺冰盆的,太醫(yī)說你不能受寒涼,所以只擺了這一個。如果你覺得涼的話,那就也撤了吧�!�

    “不用撤,這樣正好。”沐桑桑拿起他的手,輕輕在手心吻了一下,滿心歡喜,“難為你這么忙,還想著這些�!�

    趙恒瞬間就低下頭,找到她的唇,戀戀地吻著,輕聲道:“你喜歡就好�!�

    許久,兩人攜手走進堂中,沐桑桑四下一望,這邊的布置不同于棲梧宮和大正殿的莊重,一色用的都是竹制藤編的家具,沒安床,只靠墻設(shè)著兩張小小的竹榻,又有竹躺椅、藤梯春凳,都是輕巧靈便的東西,異常舒適清涼。

    趙恒拉著她在榻上坐下,道:“以后夏日你就在這里消暑吧,不過這里臨著水濕氣重,小睡可以,夜里一定要回棲梧宮,免得濕寒侵體�!�

    沐桑桑點頭道:“我記下了�!�

    趙恒見她如此乖巧,越發(fā)愛意橫生,拿過她手中的粉荷,細心給她插在發(fā)髻一側(cè),端詳了一下,搖著頭說:“花不如人美�!�

    沐桑桑禁不住笑了起來,道:“你呀,越發(fā)會說話了�!�

    剛認識他的時候,以為他是不茍言笑的冷肅性子,一直還有些怕他,然而熟悉以后、親近以后,才發(fā)現(xiàn)他私下里竟是這樣,那些她聽著都覺得害羞的話,那些讓她臉紅心跳的親密事,他好像并不覺得對她說對她做會有什么羞赧,也許他從來都把她當作最親近的人,所以才沒有想著要掩飾吧。

    趙恒又吻了她一下,嘆口氣道:“時辰不早了,也就能抽搐著一丁點時間過來陪你一會兒,我該過去澄心堂了�!�

    沐桑桑忙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她站起身來,正要送他出去,外面卻回報說云素馨求見,很快就見云素馨走過來,屈膝見禮,道:“殿下,明日參加千秋宴的女眷名單已經(jīng)整理完畢,請殿下過目�!�

    趙恒便停了步子,從她手中拿過單子掃了一眼,抬眉問道:“怎么有這么多人?”

    沐桑桑拿過來掃了一眼,明日要來的人的確很多,去歲她在宮中辦及笄禮,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女眷差不多都到了,然而加起來也并未過百,今年這張單子,足足有一兩百人。

    她帶著一絲疑惑細細又看了一回,彎彎的眉便蹙了起來。大多數(shù)人家都帶了自家或近支中適齡未嫁的女兒,這只怕不是為了給她祝壽,而是想來宮中打一轉(zhuǎn),在皇帝面前露個面。

    看起來那些傳言并不是空穴來風,許多人都盯著趙恒,盯著他那至今還空著大半的后宮呢。

    沐桑桑拿著單子瞟了眼趙恒,似笑非笑地沒有說話。

    趙恒不由地重又在她身邊坐下,湊近了看她手里的單子,很快便也看出了關(guān)節(jié),臉色便沉了下去,向云素馨說道:“把那些沒有誥命的人都去掉,皇后病著,沒精神見那么多不相干的人�!�

    有誥命的都是夫人們了,這是壓根不想給那些小姑娘機會。

    云素馨有些為難,道:“時間太急了,而且入宮飲宴的慣例是可以帶一兩名親眷的,突然把人都去掉,就怕各家都會猜疑,反而引得議論紛紛�!�

    她忍不住看向沐桑桑,卻見沐桑桑笑著說道:“陛下,讓她們來吧,不妨事的�!�

    一味躲著也不是法子,那些人真要存了這個心思,怎么都會找到機會的,不如就都見一見,看看她們還有什么伎倆。

    趙恒皺了眉,道:“你身上正不自在,何苦理會這些人?交給我吧,我駁了回去,誰還敢說什么不成?”

    “陛下,讓她們來吧。”沐桑桑笑道,“總要見一見,看看是什么情形�!�

    趙恒沉吟了一會兒,最后點頭道:“你看著定吧,總之不要勞累傷神就好。我得過去澄心堂了,等回來再與你說�!�

    他起身離開,云素馨松了一口氣,連忙斂衽相送,耳中聽見沐桑桑問道:“這些人家云尚宮都熟悉嗎?”

    第110章

    沐桑桑手中拿著單子,大致看了一眼,有一些是原本就在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但還有許多是沒怎么聽說過的,大約是新朝提拔上來的,這些人家究竟如何,她卻是不太清楚了。于是問道:“這些人家云尚宮都熟悉嗎?”

    云素馨收回目光,轉(zhuǎn)頭看著她,道:“多少知道一點。”

    沐桑桑便指了單子上禮部侍郎邱夫人,問道:“這個邱侍郎,是什么情形?”

    這個姓邱的禮部侍郎,夫人一口氣帶了三個正當年齡的姑娘,也不知是自家女兒,還是連親戚家的一起帶上了。

    云素馨道:“邱侍郎是第一批恩科中選拔上來的,原籍是江州人,據(jù)說跟玉華大長公主的夫家有些遠親,邱侍郎考取恩科后留京任職,借住的就是玉華大長公主名下的產(chǎn)業(yè),邱侍郎夫人這次進宮要帶的三位小姐,最大的是自家女兒,另外兩個是侄女。”

    沐桑桑微微一笑,很好,一下子帶三個,是為了增加中選的幾率嗎?不用說,其他那些拖家?guī)Э诘膽?yīng)該打的也是這個主意了。

    單子上并沒有寫幾個姑娘的名字,沐桑桑問道:“這個姑娘閨名都叫做什么?”

    云素馨想了想,道:“邱侍郎的女兒名字喚作邱瑞云,其他兩個一個瑞嫻,一個叫瑞雅�!�

    沐桑桑只是隨口一問,原本也不指望她能答上來,沒想到云素馨竟然對答如流,沐桑桑有些驚訝,隨時又指了單子上幾個看著眼生的人來問云素馨,云素馨一一都說了,看樣子竟是把這些人的身份來歷都摸了個清楚,沐桑桑忍不住夸贊道:“云尚宮準備的很是用心�!�

    云素馨微微一笑,臉上也有幾分自得之色,道:“也是臣妾分內(nèi)之事罷了。皇后殿下第一次過千秋節(jié),陛下十分看重,我們?yōu)槌甲拥�,自然要加倍打起精神服侍�!?br />
    “這么多人云尚宮都能記下來,也是非常難得了。”沐桑桑放下單子,閑閑說道,“云府尹的親事近來可有什么進展?”

    趙長樂自從那次之后,借著養(yǎng)病的名頭留在了初棠殿,再也不提去搬回公主府的事。趙恒起初還有些擔心她繼續(xù)折騰,一心想把她送回公主府,但沐桑桑覺得,越是這樣跟她針鋒相對,越發(fā)要激起她桀驁的性子,不如就這樣隨意些,既不慣著,也不壓制,或許還能省心些。

    趙恒半信半疑的,但到底還是聽了她的勸,任由趙長樂留在初棠殿,后面也只是像對待平常人一樣待她,說來奇怪,從那時起,趙長樂反而省事了不少,雖然有時候還會冷言冷語,但比起從前那種隨時可能爆發(fā)的狀況,已經(jīng)安靜了不少。

    而云家那邊,也開始為云昭遠相看人家,畢竟在普通人家里,云昭遠那個年歲早就兒女成群了。

    云素馨眸中多了一點淺淡的笑意,溫聲道:“上個月相看了一家人,雖然還沒有正式提親,但已經(jīng)探過了口風,兩家心里都是愿意的,家祖父準備這兩天就請媒人上門去提親�!�

    沐桑�;叵肓粟w長樂平時的情形,不免提醒道:“公主那邊……要么整件事就一直瞞著公主,要么就提前想個法子透露給公主,總之要安排妥當,免得到時候再節(jié)外生枝�!�

    雖然趙長樂堅持要退婚,但以她看來,總感覺趙長樂對云昭遠似乎也不是全然無情,萬一這事沒處理妥當,只怕趙長樂又要折騰,萬一殃及無辜就不好了。

    云素馨無聲地嘆了口氣,眼中的笑意消失了,低頭想了一會兒才道:“臣妾也是擔心這個。那么,臣妾找個時間去見公主,一直瞞著也不是法子。”

    “你決定了就好。”沐桑桑話鋒一轉(zhuǎn),“如果有什么為難的事情只管來告訴我,你們不好跟公主講理,我這個做嫂子的總還是能說上幾句話�!�

    “臣妾謝過殿下�!痹扑剀翱羁钚卸Y,待直起身來,神色已經(jīng)是一片肅然,“關(guān)于后宮空置一事,殿下近來可曾聽聞外面的議論?”

    澄心堂中。

    云增身體前傾,看著趙恒懇切說道:“……陛下今年二十有四,即便是庶民家的男子這個年紀也該有幾個孩子了,而陛下至今卻膝下空虛。中宮一直無有皇嗣,后宮又一直空置,依著歷朝的慣例,陛下應(yīng)該盡快選秀,挑選名門淑女入宮服侍,一來能為皇后分憂,二來也能早些為皇家開枝散葉,如此江山才能永固!”

    趙恒淡淡說道:“朕大婚才不過半年,有什么可急的?”

    “陛下,趙庶人已經(jīng)生下兒子了!”云增著急上來,聲音不覺抬高了幾分,“先前趙庶人一直無有子嗣,萬年城那邊人心浮動,不少人都徘徊觀望,不敢投向趙庶人,自從趙庶人順利生下兒子,局勢頓時扭轉(zhuǎn),連沐太后一心拉攏的諸王,也漸漸有了投靠趙庶人的,由此可見子嗣的重要,陛下雄才大略,無一不壓倒趙庶人,唯有子嗣一事遲遲沒有落定,臣很擔心朝中因此人心不穩(wěn)�!�

    “穩(wěn)與不穩(wěn),看的是朕能不能穩(wěn)住,而不是生子�!壁w恒皺了眉,有幾分不耐,“南邊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被我軍連下五城,就算讓趙啟再生上十個,難道就能把城池奪回去?”

    “臣并不是這個意思。”云增熟知他的脾性,從來不是好勸的,立刻改變策略,道,“陛下雖然一心一意對待皇后,但也要替皇后著想才是。如今后宮除了皇后之外,連一個妃嬪都沒有,此乃亙古未有的奇事,陛下固然不怕議論,但皇后出身名門,溫柔賢淑,必定愿意遵守古制,挑選淑女為皇家開枝散葉,若是陛下攔著不讓,豈不是讓皇后背上一個嫉妒的名聲?”

    “敢有妄議皇后的,一概按律處置!”趙恒的食指下意識地摩擦著拇指指甲,眉頭越蹙越緊,“朕的家事,什么時候輪得到旁人議論?!”

    “陛下,此事乃民心所向,若一味用嚴刑峻法鎮(zhèn)壓,只怕適得其反。”云增急急說道,“如今朝中多有議論,眾人都擔憂后宮空置,于國家不利……”

    趙恒冷冷一笑,打斷了他:“不去關(guān)心國事,反而盯著朕娶妻生子,閑成這樣?是哪些人妄自議論?不如都打發(fā)了去跟定國公打仗,沙場上走一圈,想來就不會那么多廢話了�!�

    云增眼見他態(tài)度強硬,知道今日無論如何也勸不住,只得改口說道:“臣只是把朝中的動向說與陛下知道,若真是說了姓名,反而是臣背后出首,未免有些小人行徑了�!�

    趙恒抬眼看他一下,道:“云相以后不必替他們傳話,若是有誰不滿,讓他們早朝時直接跟朕說,朕也想看看,是哪些人這樣閑�!�

    云增垂目不語,心中沉吟不決。當初趙恒提前與趙啟翻臉,冒險留在長平時,他就有些擔憂趙恒對沐桑桑過于情深,只怕將來于國事并無益處,后面雖然諸事還算順遂,然而后宮除了皇后之外竟無一個妃嬪,別說本朝了,就是歷朝歷代加起來,也是前所未有的,云增很是擔心。

    俗話說情深不壽,帝王一旦有了羈絆,行事是總難免有所顧慮,沐家又是那樣復(fù)雜的情況,云增算來算去,總覺得必須解開趙恒對皇后的專情,這樣才于國家有益。

    更何況趙恒年紀不小了,又沒有親兄弟,萬一只管守著皇后一個耽誤了皇嗣,將來不得不從宗室中過繼的話,豈不是將辛辛苦苦奪回來的江山又拱手讓給了宣宗一支?卻不是窩火!

    皇帝無所忌憚,很不好勸,皇后那邊顧慮著名聲,未必就不能勸。云增想起先前與云素馨囑咐過的話,只得暫且放下心事,拿了軍情的折子與趙恒細細商議起來。

    翠煙堂中。

    沐桑�?粗扑剀埃溃骸霸粕袑m有話不妨直說�!�

    云素馨低頭答道:“臣妾自知僭越,等說完了這些話,請殿下依律治臣妾的罪,臣妾絕無二話�!�

    “你盡管說,并沒有什么可治罪的。”沐桑桑淡淡說道,“你雖是女子,但在你心中,應(yīng)當更愿意像男子一般建功立業(yè),而不只是做個在宮中服侍的女官吧?你以臣下自居,所以才會存著勸諫的念頭,這些并不是私心,而是出于臣子的忠義,所以,你但說無妨,我不會怪責。”

    云素馨怔了一下,許久才道:“殿下蘭質(zhì)蕙心,怪道……”

    怪道他那般傾心,將其他女人都不放在眼里。

    她定定神,斟酌著言辭說道:“后宮只有殿下一人,此事亙古未聞,如今朝中多有議論,尤其是殿下至今無子……自關(guān)雎以來,世人無不稱頌后妃之德,陛下對殿下一心一意,寧可頂著壓力也不肯負了殿下,殿下心中自然也是體貼陛下的,是否該勸勸陛下?”

    “云尚宮,你在并州時以女子之身成為安王府謀士,到長平后又擔任王府長史官,這些事,也都是亙古未聞�!便迳I?粗�,眸光清亮,“陛下從不會被世俗的議論左右,我既然嫁了他,自然也與他一樣�!�

    云素馨突然就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了。腦中紛紛亂亂,最后只匯成一個聲音,怪不得,怪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愉快啦~

    第111章

    七月初七日一早,車馬滾滾駛向皇城,進了東華門后,早有禁中服侍的人將各家的車馬牽走照管,女眷們紛紛下車步行,依序進入承天門,穿過內(nèi)儀門,在棲梧宮外按著品級列隊恭候,只等時辰一到,便要向皇后賀壽。

    巳時,樂聲響起,儀仗在前導(dǎo)引,一股香風散過之后,就見女官、宮女簇擁著皇后來到正殿堂中坐下,眾女眷個個低頭肅穆,跟著就聽見贊者唱名,被叫到名字的忙隨著指引款步走進堂中參拜,起身之時,卻發(fā)現(xiàn)皇帝不知什么時候也來了,正坐在皇后身邊,低著頭與皇后說著什么。

    國事繁忙,皇帝又不愛熱鬧,所以多數(shù)女眷此前都沒機會瞻仰天顏,如今突然在這里見到,心中都是一喜。又見皇帝眉眼低垂,那么冷峻的一張臉,在對著皇后說話時竟是那樣溫柔,眾人不由想到,果然如同傳聞一般,這位端肅的皇帝對皇后情根深種,只要是在皇后面前,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

    那些心里沒有什么想法的見此情形不免艷羨感慨,而那些心里打著算盤的,由不得默默給自己鼓氣,皇帝既然能對皇后如此,必然是個多情的人,這份福氣怎敢說不是自家女兒的呢?

    贊者還在依次唱名,沐桑桑聲音低得只能讓趙恒剛好聽見:“陛下這會子不是應(yīng)該去接受朝臣祝賀嗎?怎么來了這里�!�

    “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趙恒低聲道,“若是不自在的話我就讓她們散了�!�

    沐桑桑唇邊不由得浮起了淺淡的笑意,低低說道:“陛下這是趕過來給我撐腰的嗎?”

    “是�!壁w恒不覺也帶了一絲笑。

    “我沒事呢,還能應(yīng)付,你快過去吧,別讓他們等太久�!便迳I]p輕在他手上撫了一下,跟著立刻松開。

    說話時有誥命的夫人們已經(jīng)依次參見完畢,趙恒起身時,那些被帶來的少女們正好齊齊在殿外下拜,嬌聲恭賀皇后千秋,目光瞥見趙恒高大的身形,威嚴的相貌,不少女孩子瞬間飛紅了臉,浮想聯(lián)翩。

    沐桑桑抬眼看過去的時候,看見的正好是這么一副情形,她端坐在座中身形不動,眼睛里卻帶著點調(diào)侃的笑意瞟了下趙恒,趙恒會意,微微向她點了點頭,快步離開。

    參拜之后,玉華大長公主這些年長位尊的女眷被留在殿中陪沐桑桑說話,剩下的那些都被女官引到偏殿吃茶,誥命們還算沉得住氣,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想起剛剛驚鴻一瞥般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離開的皇帝,又想到家中讓自己來的目的,不免都有些躁動,從前只聽說過皇帝的雷霆手段,今日一見,非但如傳說中一般相貌堂堂,亦且對著皇后竟是那樣柔情,若真是如愿,或許這份情意就會轉(zhuǎn)到自己身上呢?

    就在此時,只見先前一直隨侍在皇后身邊的姑姑款款走來,站在門口道:“哪一位是禮部邱侍郎的夫人?”

    邱夫人忙站起來答道:“臣妾便是�!�

    宋意飛快地打量了她一眼,微笑說道:“皇后殿下請邱夫人和三位邱姑娘過去說話。”

    邱夫人連忙帶上三個女孩子,急急地向外面走去,身后是滿屋子打量猜度的目光,三個女孩子都緊張起來,禁不住便開始撫衣襟,整頭發(fā),只恨沒有事先得到消息,也好對鏡收拾一番。

    正殿中,沐桑�?粗钔庾邅淼乃膫人,微笑著向玉華大長公主問道:“這就是邱夫人和幾位姑娘?”

    玉華大長公主猜度著她的心思,既不冷淡也不熱絡(luò)地說道:“邱夫人是先夫的姑表妹,先前一直同邱侍郎待在江州原籍,并不曾見過,后面邱侍郎考中恩科后,家翁家姑再三囑托我照顧他們一家,因此我方才才敢在殿下面前提起一句。”

    沐桑桑微微一笑。固然昨天她一眼就從單子看見了這位帶人最多的邱夫人,但也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并沒有特別關(guān)注,沒想到剛剛閑話時,玉華大長公主竟然也提到了這幾位,倒讓她有些好奇這位邱夫人到底有多大的面子。

    不過剛剛玉華大長公主那番話倒也說得明白,她與邱家這幾位并沒有什么交情,只是礙于公婆的面子才帶她們過來,這話分明是要撇清自己了�?梢娭灰巧晕⒄P┑娜耍椭老蜃銎拮拥耐扑]妾侍是件尷尬事,所以今天這些急急忙忙帶著女兒給她相看的人,到底是不通人情知世故,還是覺得她處在這個位置上,就不得不遵著后妃之德?

    雖然從小到大接受的,都要她做一個賢后,然而若兩情相悅,又怎么舍得與他人分享所愛之人?更何況是他那樣的人。

    沐桑桑拿定了主意,只要他不退,她也絕不會退讓半步。

    沉吟之時,邱夫人已經(jīng)帶著三個女孩子福身下拜,沐桑桑隨口問了幾句幾時來京,幾個女孩子都多大了之類的客套話,便只與幾位熟悉的夫人閑閑說著話,沒再多理會她們。

    那邱夫人才從江州入京沒多幾天,乍然到了這種場合,一心只想著上進,她原想借著玉華大長公主的引見與皇后攀談一番,讓皇后看看自己幾個女孩子如何溫婉賢淑,誰想皇后只隨便問了幾句就沒再理她,她滿身本事無處使用,忙笑著向許念說道:

    “國公夫人萬福。先前也曾見過國公夫人幾回,一直沒機會說上話,萬幸今日又”

    許念是個好脾氣的,雖然覺得突兀,到底也陪著她說了幾句話,邱夫人見她和氣,滿心以為入了她的眼,忙著讓帶來的三個女孩子上前參見,又推著自己的女兒說道:“這是小女瑞云,今年十七歲,還不曾許配人家�!�

    這邊許念還沒說什么,玉華大長公主臉都紅了。即便在場的不少人都懷著這個心思,但一見面就說未曾婚配的,滿打滿算也只有這一個。她暗自怨念公婆給自己找了這么個不懂規(guī)矩的鄉(xiāng)下人,還沒來得及勸阻,又聽見許念客套著說道:“邱姑娘好個有福氣的相貌�!�

    這原是實在沒什么可夸的了,所以才說這么一句,誰想邱夫人當了真,忙道:“在江州時,人人都夸她相貌好,還有算命的給她算過,說她福澤深厚,是個旺夫的命呢�!�

    玉華大長公主這下子徹底坐不住了,連忙道:“若論福澤深厚,誰能比得過娘娘和國公夫人?你快別亂說話了�!�

    邱夫人雖然并未醒悟自己說錯了什么,但被她這么一攔,臉上便有些訕訕的,也沒敢再多說,玉華大長公主總算放下心來。

    沐桑桑只當沒有看見,仍舊笑吟吟地與人說著話。

    等到賜宴之時,沐桑桑剛要起身,那邊邱夫人連忙推著女兒過去扶她,嘴里說著:“娘娘萬金之軀,一舉一動都要小心,讓瑞云服侍您吧。她心細溫順,最會服侍人,娘娘用慣了就知道了,留她在身邊服侍,比那些下人都強�!�

    那邱瑞云雖然害羞,卻還很乖順地過來想要攙扶,沐桑桑坐著不動,也不說話,只是看了眼宋意,宋意忙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隔開了邱瑞云,正色向邱夫人說道:“宮中自有服侍的人,邱夫人不必亂忙,當心驚擾了皇后殿下�!�

    邱夫人知道貴人跟前服侍的人比她們這些外命婦還要有臉面,也不敢反駁,只是不死心,又試探著說道:“宋姑姑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就讓瑞云幫著你服侍吧。”

    宋意窺測著沐桑桑的神色,毫不留情地說道:“并不是誰都能來服侍皇后殿下,邱夫人請謹守本分,不要壞了規(guī)矩。”

    邱夫人見她說得不客氣,這才訕訕地閉了嘴,邱瑞云年輕,臉上更是掛不住,當下便有些眼淚汪汪的。

    玉華大長公主臉上的羞惱再也遮不住,顧不得體面,一把扯過邱夫人,低聲斥道:“快閉嘴吧!”

    等賜宴之時,邱夫人悻悻地回去自己席上,邱瑞云又含著一包眼淚,席上的人都看出不對,私下里打聽了一會兒,還未等終席,剛剛在殿中的一幕便已經(jīng)傳揚開來,那些原本躍躍欲試的人家心中有了譜,倒是比先前安分了許多。

    沐桑桑開宴不久便起身退席,這種場合穿著大禮服,講究也多,她身上不自在,有些不耐煩應(yīng)付。等換了衣服,另要了平時愛吃的飯菜時,許念也來了,在她身邊坐下,苦笑著說道:“我被那些人纏得不行,來你這里躲躲清凈�!�

    沐桑桑不由得失笑,道:“阿娘再吃點吧,席面上吃不好的�!�

    許念搖頭道:“不吃了,并不很餓�!�

    她看著女兒吃完放下筷子,便從宮人手里接過濕手巾親自給女兒擦了手臉,又等她漱了口,才道:“聽你二哥說,朝中那些人正鼓動著要聯(lián)名給陛下上折子,這一關(guān)怕是不好過去,你心里怎么想?”

    沐桑桑垂了眼簾,想了想才道:“陛下如果不答應(yīng),我也不會答應(yīng)�!�

    許念擔憂起來,低聲道:“這樣的話,陛下會不會太為難?陛下他心里,會不會想著讓你先松口?”

    “不會的。”沐桑桑抬眼一笑,道,“他不會瞞著我。若是他想答應(yīng),我自然沒話說。”

    相守這么久,至少現(xiàn)在,他們心意相通,不會讓彼此苦苦猜測。只要他不退,她必定能頂住所有壓力,一步也不退。

    許念嘆口氣,許久才道:“也好,若是陛下不肯,你也不必為了個賢惠的名聲,白白苦了自己。只是孩子,若真有什么,你一定要看開些。”

    沐桑桑點頭答應(yīng)著,若真有萬一,她自然會看得開,但她相信,絕不會有這個萬一。

    畢竟,是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男人是不是都挺喜歡開后宮的?哈哈

    第112章

    等到第二天早朝時,果然便有言官牽頭,聯(lián)名奏請趙恒按例選秀,充實后宮,趙恒當即給駁了回去,更妙的是,隨后便有旨意下來,挑了邱侍郎一個錯處,將他降級為郎中,調(diào)去工部專管御湖水道疏浚等事,那些朝臣們心知皇帝是為了責罰昨天邱夫人在皇后面前無狀的事,私下里說起來時,不免都嘲笑邱侍郎求仁得仁,果然被打發(fā)去專門服侍人了。

    但嘲笑歸嘲笑,該進言該上奏卻一點不耽擱,一連幾天早朝時,都有許多朝臣義正辭嚴,拿著皇嗣、規(guī)矩、血脈幾件大事滔滔不絕地勸諫,說得好像趙恒一日不納妃,朝廷就一日也撐不下去似的,趙恒并不是個好脾氣的,但凡是牽頭的人,不出一日就能拿了錯處降職打發(fā),一時之間物議沸騰,就連京城中的茶樓酒肆也都在談?wù)摯耸隆?br />
    男人們說起皇帝時,有夸贊硬氣的,也有覺得專斷的,但說起皇后時,眾口一詞都覺得未免沾了妒忌二字,自己無子還不主動勸諫皇帝選秀,實在是有些恃寵生嬌。倒是各家的女眷們心情復(fù)雜,一邊覺得皇后被寵得有些失了分寸,一邊又忍不住羨慕皇后的福氣。

    而那些被貶的官員也不覺得沮喪,反而把遭貶當成了榮耀,尤其是那些被貶的言官,三個五個聚在一起跪在太極殿前,也不管皇帝根本不在場,只是從早到晚慷慨陳詞,有個新上任的年輕御史被太陽曬狠了當場暈厥,被抬出宮后儼然成了英雄,連著幾天都有同僚宴請,個個贊他直言敢諫,實在是國之棟梁。

    又過了幾天,連沐旬鶴也有些坐不住,遞了折子求見,皺著眉頭問道:“殿下心里怎么想?”

    這幾天也是不停地有人求見,旁敲側(cè)擊地勸她做賢后,沐桑桑一概聽著,就是不接茬,折騰到現(xiàn)在也有些厭煩,便道:“隨她們怎么說,總之我還是那個主意,陛下不退,我就不退�!�

    “陛下他,確實是個可托付的�!便逖Q心中感慨,終于對這個妹夫下了定語,“朝堂上鬧成那樣,陛下從來不曾動搖半分。不過陛下手段強硬,難免讓僚屬心生畏懼,殿下也可勸一勸陛下,未必事事都要針鋒相對�!�

    沐桑桑沉吟著,道:“他的脾氣就是那樣,等回頭我勸一勸他,看看有沒有別的主意。”

    沐旬鶴道:“無論殿下如何選,父親母親與我們這幾個人,都會站在殿下一邊。殿下請放心,便是有什么惡名,我們一家人一起擔著,決不讓殿下孤單無助�!�

    沐桑桑心中熨帖,點頭說道:“我都曉得�!�

    臨要走時,沐旬鶴腳步頓了頓,低聲說道:“王家已經(jīng)知道了雪綺在國公府,前幾天王夫人曾經(jīng)打發(fā)人悄悄上門看過一次�!�

    沐桑桑忙道:“須得機密些,不要走漏了消息,陛下雖然知道此事,但萬一傳揚出去,只怕要節(jié)外生枝�!�

    沐旬鶴答應(yīng)著,又囑咐她細心調(diào)養(yǎng),不要為了外面的議論多思多慮,說了許久才走。

    他剛離開沒多會兒,趙恒便回來了,徑直走到沐桑桑跟前坐下,柔聲問道:“今日還有人來聒噪你嗎?”

    “有啊。”沐桑桑懶洋洋地靠在他臂彎里,低低地笑著說道,“禮部尚書的夫人來了呢,給我講了許多賢后賢妃的故事。”

    趙恒小心地將她挪了挪,讓她枕著自己的肩膀躺得更舒服些,聲音里便有些不悅:“還是太閑了,給她們找點事情做就好了�!�

    沐桑桑笑道:“還行,我這幾日并不忙,只當作聽她們講古好了,豈不是比請女說書的便宜些?”

    趙恒不由得也笑,想了想道:“得想個什么法子把這些人都打發(fā)了才好。”

    沐桑桑心中一動。其實前朝的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些,臣子之中,最支持選秀的便是云增,但趙恒幾次堅拒之后云增便不直接去碰釘子,而是在背后籌劃安排,趙恒處理其他人倒都好說,但,云增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處置的。

    她想起沐旬鶴說的話,不覺琢磨起來,該怎么想個別的法子,既不用硬碰硬,又能把事情解決了呢?

    晚膳之時,趙恒添了飯,三兩下便扒了大半碗,正要再吃時,手被按住了,沐桑桑嘆氣說道:“怎么又吃得這么快?”

    這半年里她幾乎一天不漏給趙恒安排調(diào)養(yǎng)脾胃的藥膳,原本趙恒一兩個月里總要犯一次胃疾,近來次數(shù)已經(jīng)大大減少,只是他這個吃飯?zhí)斓牧?xí)慣卻始終改不了,若是碰到事情忙的時候,越發(fā)快的驚人。

    趙恒刻意放慢了速度,笑道:“心里想著事情,不知不覺又忘了。你三哥來了密折,烏拔拓思那邊有些不安分,總是試探著想要越界,南邊的戰(zhàn)事也有些吃緊,國庫缺錢,糧草也缺得厲害,打仗實在是燒錢一樣,不管籌措出來多少,總是一眨眼就沒了。”

    西北如今已經(jīng)全部收復(fù),但向南的戰(zhàn)事一開始勢如破竹,等到六月之后,趙啟新提拔了一個叫何立人的心腹,甚是長袖善舞,借著趙啟生子的契機,竟然暫時把萬年城中幾股勢力揉在了一起,又開始串聯(lián)各處,加固城池,再想推進比先前難了許多,于是梁義簡和秦太阿的大軍都暫時休整,等待時機。

    只不過長平以南才是產(chǎn)量的區(qū)域,西北之地產(chǎn)量遠遠比不上,大軍在外,糧草補給都是巨大的消耗,連著打了將近一年,確實有些吃力了。

    沐桑桑笑道:“生辰時收的賀禮都已經(jīng)整理好了,你先拿去用吧�!�

    她這半年里將后宮能免得舊例都免了,宮女也放出去了一大批,各方面極力節(jié)省,初七日壽禮收完之后,便交給了云素馨和宋意去分類打點,想的也就是幫趙恒籌措點軍費。

    趙恒搖頭道:“那是你的東西,我怎么能拿?”

    “就當是借給你的。”沐桑桑笑著說道,“等將來你發(fā)了財,再還給我吧。”

    趙恒不覺失笑,發(fā)財?他都坐到這個位置了,還要怎么樣發(fā)財?他笑著搖頭,一時忘記了,一下就將碗里的飯全拔進了口中,耳朵里聽見她又嘆了口氣,跟著卻遞過來一只羹匙,輕聲道:“慢些吃,不著急�!�

    羹匙里盛著螺片和江瑤,趙恒下意識地張了嘴,沐桑桑輕輕送進去,那些東西便順著滑了下去,趙恒細細咀嚼片刻,軟滑鮮甜,比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可口。

    他一時有些怔,夫妻之間親昵,也多是他捧了碗盞去喂她,仔細回想起來,似乎是十幾年來頭一次有人喂他。

    沐桑桑跟著又送過來第二勺,帶著點嬌嗔輕聲說道:“總是吃得這樣急,還是我來吧,交給你一會兒就又忘了�!�

    趙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只是安靜地坐著,任由她一勺勺送過來,吃完了羹湯,沐桑桑又送過來一個鵝簽,趙恒也不接,只張了口,等著她喂,沐桑桑便送到他口中,趙恒牙齒一合咬住了,彎了眼睛:“甜的�!�

    沐桑桑笑起來。那是蒸的鵝脯肉拌了豉鹽用薄薄的面皮卷起來吃的,怎么會是甜的?他又在說笑。

    吃完鵝簽,又吃了些素菜,沐桑桑洗了手,將琉璃盤里的葡萄一顆顆剝了皮去了核,剛攢了一碟子,趙恒伸手拿過,一口氣全倒進口中,微微一笑:“很甜�!�

    他其實并不怎么愛吃甜,又嫌麻煩,所以鮮果吃得更少,但是她親手弄好的,那是天上地下少有的美味,怎么又樣也都得吃。

    沐桑桑繼續(xù)剝著葡萄,道:“御湖里的蓮蓬已經(jīng)有了,等閑了我剝些蓮芯給你泡水吧。”

    趙恒道:“讓宮人們剝吧,你別累著了。”

    沐桑桑存心逗他,便搖著頭說道:“近來極力想要縮減開支,宮人們遣走了一大半,哪里有人可使喚呢?”

    話一出口,不覺心中一動,沒有人使喚么……

    趙恒果然笑起來,攬了她的腰,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少了誰也不能少你的,若是沒人使喚,那么就使喚你夫君吧,我隨時候著呢�!�

    沐桑桑臉上一熱,拈起那顆葡萄送進他嘴里,低聲說道:“雖然是說笑,我倒突然有了個主意�!�

    趙恒將她拉得靠近了些,問道:“什么主意?”

    “不是都逼著你選秀嗎?那就選吧。”沐桑桑笑得得意,“你不要跟他們硬頂……”

    話未說完,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著就聽見宮女急急說道:“明敏公主來了!”

    有了從前的經(jīng)驗,在趙恒沒有放話讓人進來之前,宮人們誰也不敢放趙長樂進門,只黑壓壓跪成一排擋在趙長樂面前,趙長樂又氣又悶,高聲道:“哥哥,讓我進去!”

    許久,才聽見趙恒說道:“進來吧。”

    宮人們很快讓出道路來,趙長樂咬著牙走進去,還沒說話眼圈就有些紅,定了定神才道:“云昭遠要定親了,哥哥,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閨房之樂,樂得很呢~

    第113章

    趙長樂剛剛從云素馨口中得知了云昭遠定親的事。云素馨自那日與沐桑桑談過之后,一直在猶豫究竟是瞞著趙長樂,還是及早告知她,想了這許多天,眼看這兩天就要上門提親了,這才下定了決心,尋到初棠殿將事情告訴了趙長樂。

    她已經(jīng)盡可能把話說的委婉,可趙長樂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還是久久回不過神來。

    與云昭遠的婚約延續(xù)了十幾年,她早已習(xí)慣有他在身后守著,無論什么時候都給她留一條退路,她堅持要退親,更多是出于對云增的怨恨,但在心里,她從未仔細想過云昭遠會不會娶別人。

    這消息一下子把她砸懵了,等反應(yīng)過來時,立刻丟下云素馨沖到了棲梧宮,她想不通,哥哥怎么會任由云昭遠定親,難道哥哥不知道她的心思嗎?

    但她這些曲折復(fù)雜的心思,趙恒卻真是不大明白。他皺著眉,沉聲說道:“他定親,為什么要知會你?”

    趙長樂一陣焦躁煩悶,脫口說道:“既要瞞著我,那就干脆瞞到底好了,突然這會子告訴我做什么?就那么見不得我好嗎!”

    趙恒莫名其妙,見她如此蠻不講理,不覺有些惱怒,正要訓(xùn)斥時,腳被沐桑桑輕輕碰了一下,趙恒轉(zhuǎn)頭看時,就見她微微向他搖頭,示意他不要發(fā)作,趙恒便壓住了火氣,跟著就見云素馨追了過來,急急說道:“公主息怒,是臣妾唐突了……”

    趙長樂一看見她,越發(fā)氣不打一處來,一指沐桑桑,高聲問道:“是不是她讓你瞞著我?怎么,把我當成賊防著是不是?什么事都讓我最后一個知道!”

    云素馨啞口無言,一時懊悔不及。早知如此,就該一直瞞到底,何苦揀這個時候說出來?萬一她性子上來再去大鬧一場,這門好好的親事只怕又做不成。

    她無奈地看了眼沐桑桑,就見她坐在那里閑閑地剝著葡萄,就好像此時的爭執(zhí)跟她沒有一丁點關(guān)系似的。云素馨微覺詫異,沐桑桑不是心里沒籌算的人,也不是能任由別人的性子,她這樣悠閑,莫非早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

    就在此時,只聽沐桑桑問道:“公主跟云府尹是親眷,還是好友?”

    趙長樂見她這幅模樣,心里自然不忿,但之前幾次被她出言彈壓,心里也有些怵她,想了想才反問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若不是親眷,又不是知己好友的話,”沐桑桑拿著銀針仔細剔掉葡萄籽,跟著將剝好的葡萄肉放在碟子里,擦了擦手,“云府尹定親,與公主有什么相干?瞞著公主也好,告訴公主也罷,公主有什么理由生氣?”

    趙長樂一個字也答不出來,只得抿著唇站著,憤憤不甘,卻又無法反駁。

    “公主難道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你已經(jīng)與云府尹退了親,從此后你與他就是陌路人,你們各自婚嫁,兩不相干�!便迳IB曇衾锖唤z悲憫,“這些事情,公主當初退親時就該想明白,而不是到現(xiàn)在還糊里糊涂�!�

    趙長樂滿腔的不忿突然變成了茫然,那個她從來都視作理所當然的世界突然碎裂,她怔怔地站著,許久之后才意識到,從今往后,再沒有人等著她,任由她如何肆意妄為都不離不棄了。

    她一時間慌亂到了極點,想要反悔,卻不知該如何反悔,想要吵鬧,又不知該向誰吵鬧,千萬種情緒雜糅在一起,憤怒、灰心、懊悔,輪換著侵蝕著她,眼前一陣陣暈眩,趙長樂用力咬住嘴唇,猛地轉(zhuǎn)身,飛跑了出去。

    所有人都是一怔,趙恒不由得站起身來,欲待要追,又有些猶豫,沐桑桑忙吩咐道:“云尚宮去跟著公主,若有什么事立刻遣人回我�!�

    云素馨追了出去,趙恒慢慢坐下,遲疑著問道:“難道她還想……”

    沐桑桑搖搖頭,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如今我們也管不了,只看她的造化吧。”

    這一晚初棠殿服侍的人如臨大敵,幾乎所有人都是一整夜沒敢合眼,宮女內(nèi)監(jiān)守在各處出入口,提心吊膽地留神著屋里的動靜,生怕趙長樂突然發(fā)作。然而趙長樂卻出奇的安靜,她反鎖了房門,也不點燈,只默默地在黑暗中想著心事。

    云素馨守在門外等了一夜,心中千回百轉(zhuǎn),一時擔憂趙長樂,一時憐惜弟弟,一時又想起從前的事情,紛紛亂亂理不清個頭緒。

    棲梧宮那邊,也是夜深時才熄燈,宮人們影影綽綽聽見帝后在臥房中一直說著話,似在商議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沐桑桑用完早膳,正親手給趙恒整理頭冠準備送他上朝時,初棠殿的宮人前來回稟說趙長樂終于睡下了,夫妻兩個對望一眼,一時都有些猜不透她懷著什么打算,趙恒便道:“若是她再鬧的話,你只管拿出做長嫂的派頭來對付,不必給她留情面�!�

    沐桑桑笑著安慰他道:“公主近來已經(jīng)轉(zhuǎn)了性子,應(yīng)該不會再鬧了�!�

    趙恒坐在她面前,微低了頭讓她給自己戴上頭冠,嘆氣道:“真要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我只怕她是在盤算什么花招,并不是真改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若真是鬧起來,我也有話應(yīng)付她。”沐桑桑用玉簪將頭冠固定好,仔細端詳了一下,笑道,“昨夜咱們商量的事,陛下別忘了呢�!�

    “我記著呢�!壁w恒站起身來,握了下她的手,露出了笑容,“你放心�!�

    他起身向外走,卻又趁著宮人們沒注意,飛快地在她額上吻了一下,低聲道:“放心,我絕不負你�!�

    沐桑桑臉上是熱的,心里更熱,輕聲道:“我都知道。你別跟他們生氣,傷身體�!�

    “好�!壁w恒戀戀不舍地松開她的手,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來囑咐道,“要是長樂不講理的話你就打發(fā)人去叫我,我來應(yīng)付。”

    沐桑桑微笑著說道:“知道了。你快走吧,別遲了�!�

    趙恒看她一眼,再轉(zhuǎn)回頭時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變成了平日里的冷肅。他已收到消息,朝中那些人串聯(lián)了,預(yù)備今日早朝時向他提出選秀的要求,若是他不答應(yīng),那些人就要以死相諫。

    他自幼是被當作儲君來培養(yǎng)的,自然知道身為帝王并不能為所欲為,若是沒有她,他并不介意多納幾個,一來綿延后嗣,二來也是平衡之術(shù),但今時今日有了她,他早已下定決心,哪怕會因此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也絕不退讓。

    趙恒大步流星向太極殿走去,吩咐高松道:“你留神些,時時將殿上的情形派人知會皇后�!�

    半個時辰后,沐桑桑接到高松傳來的消息,朝臣們再次為著選秀之事向皇帝進諫,皇帝堅持不允,如今以云增為首,

    沐桑桑微蹙了眉,有些擔憂。不是都說好了嗎,為何他又跟那些人硬碰硬?莫非他覺得時機還沒到嗎?

    殿外一聲通傳,趙長樂出現(xiàn)在門口,冷冷說道:“我要見云昭遠�!�

    沐桑桑坐著沒動,道:“云府尹此時正在上朝�!�

    “我知道�!壁w長樂抬了眉,帶出幾分不耐煩,“難道你以為我連這個都不知道?我會等他散朝�!�

    “怕是要等很久,此刻朝堂上正有要緊事商議,一時半會兒散不了�!便迳I5�。

    趙長樂突然笑起來,道:“要緊事?聽說最近的要緊事就是催我哥選秀,你猜我哥會不會答應(yīng)?”

    “我不必猜�!便迳I5f道,“我知道他。”

    趙長樂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轉(zhuǎn)開了臉,許久,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我哥不愿意的事,從來都沒人能夠勉強他。你真是好運氣�!�

    “公主也是好運氣,能有這么一個哥哥。”沐桑桑道。

    趙長樂幽幽說道:“是嗎?我卻寧可生在普通人家,父母雙全,平安喜樂地過完一生。”

    她不再說話,只站在門外,眺望著太極殿的方向,等待著散朝。

    太極殿上,以云增為首,一溜兒跪下了二十幾個朝臣,云增鄭重行了叩拜之禮,沉聲道:“陛下正當盛年,膝下卻無有一子一女,此事并非陛下家事,而是國之大事,臣懇請陛下依制選秀,充實后宮,早日綿延子嗣,如此才能使萬民安心,國祚永昌!請陛下以大局為重,恩準臣等所請!”

    “求陛下充實后宮,早日綿延子嗣!”

    “求陛下恩準臣等所請!”

    ……

    高呼聲此起彼伏,響徹偌大的太極殿。

    趙恒冷冷地看過去,跪著的有云家人,有御史臺的言官,還有禮部官員和幾個遠支宗親,后面沒跪下的人里,還有許多正躍躍欲試。

    他沉聲說道:“要是朕不準呢?”

    “若是陛下不準,臣就一頭撞死在這里!”先前在殿外進諫被曬暈過去的御史叫道。

    趙恒聲音冷淡:“是嗎?”

    那御史立刻爬起來,一頭撞向殿中的立柱,沐旬鶴眼疾手快,立刻扯了他一把,那御史撞得偏了,沒有出血,只在額上起了一個大鼓包,爬起來怒聲向沐旬鶴說道:“你身為國戚卻不想著勸諫皇后,真是小人!”

    其他人見狀立刻鼓噪起來:“沐侍郎為何不去進諫,莫非只想著固寵?”

    “沐家深受國恩,竟不想著為國分憂,可恥可恨!”

    趙恒低沉的聲音突然蓋過所有的喧囂:“若是朕答應(yīng)選秀,你們就能從此安分?”

    云增大喜,連忙答道:“只要陛下應(yīng)允選秀,臣等再無二話!”

    “好,那就選秀�!壁w恒冷冽的目光依次看過跪著的幾個,“選秀之后若再有今日之事,一律罷官免職!”

    作者有話要說:我要是皇帝,第一件事就去擴充后宮,哈哈哈哈哈

    第114章

    兩天之后,戶部報上第一批參加選秀的秀女名字,提請趙恒審定,趙恒看也沒看,直接決定在兩日之后諸位在冊秀女入宮待選。

    而原定在這天提親的云昭遠卻默默取消了原有的安排,再次擱置婚事。

    趙恒得知消息后在澄心堂召見云昭遠,詢問原因,云昭遠道:“公主不希望讓臣另娶他人。”

    趙恒沉聲道:“不必顧慮她,有朕給你做主,該如何便如何�!�

    那日趙長樂在散朝后攔下云昭遠說了半個時辰的話,過后卻對此只字不提,所以他并不知道趙長樂竟然與云昭遠約定了此事。

    云昭遠澀澀一笑,道:“臣并非違心……其實臣對于定親之事也有些顧慮,這么多年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么過,臣也怕耽誤了別人家的好女子。”

    趙恒皺了眉,道:“那她想要如何?難不成要你一輩子不娶?胡鬧!”

    “公主說還要再想想,讓臣等她的消息。”云昭遠躬身行禮,有些歉然,“陛下,此事公主并沒有逼迫臣,一切都是臣心甘情愿,請陛下不要責怪公主�!�

    趙恒看著他,有些意外,又有些觸動,許久才道:“云相答應(yīng)了?”

    云昭遠的頭越垂越低,低聲道:“沒有�!�

    云增即便再忠心,到底也是關(guān)系著血脈延續(xù)的大事,要是都讓云昭遠由著性子來,將來可怎么辦?趙恒沉了臉,道:“胡鬧,云相既沒答應(yīng),你怎么就敢答應(yīng)!”

    云昭遠嘆口氣,悶悶說道:“臣到今日,才了解陛下對著選秀之事時的無奈。原來無論是誰,都不能從心所欲�!�

    趙恒停頓了片刻才道:“回去好好跟云相解釋解釋,公主那里朕會催促她給你答復(fù),朕最多再給你們一個月時間,若你們還是拿不定主意,朕就親自給你賜婚。”

    云昭遠沉沉地點頭,再無二話。

    第四天一早,參加選秀的五十名秀女乘車入宮,在東華門內(nèi)驗明身份后,由年高穩(wěn)重的嬤嬤帶進柔儀殿內(nèi)梳洗換裝,等待擇選。

    眾女子眼巴巴地等了一個時辰后,就見一個氣質(zhì)不俗的女官帶著幾個女官打扮的宮人走來,在殿中主位落座后,接過了嬤嬤遞上的名冊。有耳目靈便的秀女便知道,這位就是從前做過安王府長史,如今仍然深受皇帝信任的尚宮局尚宮云素馨了。

    嬤嬤開始唱名,被叫到名字的女子一一上前見禮,云素馨端坐正中,一一觀察眾女的舉止禮儀,核對了籍貫出身之后,又會再問幾句別的,有時候是經(jīng)史子集,有時候是女紅針黹,不動聲色之間,已經(jīng)將眾女的體態(tài)、相貌、口齒、教養(yǎng)摸了個大概。

    向晚之時,第一批五十名秀女有二十三人落選,怏怏出宮。

    “這一頁的十一人或是體態(tài)不好,或是個頭過高過低,或是容貌有明顯缺陷,臣妾已將落選的原因在姓名之后備注了�!痹扑剀皩⒎珠T別類的名冊雙手遞給沐桑桑,道,“第二頁的八個是應(yīng)對失措的,第三頁的四個是舉止粗疏的�!�

    沐桑桑掃了一眼,隨手放在邊上,道:“云尚宮辛苦�!�

    云素馨見她神色如常,心里也有些納罕,又道:“今晚剩下的二十七人都安排在柔儀殿歇宿,到時候教養(yǎng)嬤嬤會觀察她們私下相處時的言談舉止,夜里也會考察睡相,明日一早還會再屏退一批,之后由陛下和殿下決定最后人選。”

    “陛下明日有些事情,就不過去了�!便迳I5馈�

    云素馨怔了一下,突然想起那日因為選秀的事向她進諫時,她神色自若地說道“我既然嫁了他,自然也與他一樣”,心里便然有些感慨。她停頓了一下,輕聲道:“陛下待殿下,果然是極信任的�!�

    沐桑桑聽出她話中的安慰之意,微微一笑,道:“是�!�

    夜里和趙恒說起此事時,沐桑桑忍不住調(diào)侃道:“看來我們做的挺像,連云尚宮都被瞞了過去。”

    趙恒吹熄了燈,俯身將她抱進懷里,低低一笑:“已經(jīng)空了許多天,今日總可以了吧?”

    沐桑桑臉上瞬間火燒火燎起來。自從醫(yī)囑要他們節(jié)制房事后,趙恒就算再想,也都算著日子給她留出調(diào)養(yǎng)的時間,不過他終究正當盛年,忍得久了,每次都纏得格外久,害得她一想起來這件事就有些發(fā)怵。

    她用手撐在身前隔開兩個人,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如今柔儀殿還有二十七個人,等明日一早,也不知還會被退下去多少個�!�

    “管她們做什么�!壁w恒拿開她的手,呼吸灼熱,“桑桑,咱們還有要緊事要做�!�

    翌日一早,趙恒神清氣爽地下了床,沐桑桑雖然也想早些起來,無奈身上酸軟得厲害,掙扎了幾次還是不行,只得微閉了眼,嗔道:“以后再不許這么鬧了,我今天還有正事呢,這副模樣怎么見人�!�

    趙恒笑著俯下身,吻著她的唇低聲道:“也就只有三次罷了,你夫君久旱逢甘霖,已經(jīng)極力克制,要不是你哭得可憐,我才不會輕易放過你�!�

    沐桑桑拉起被子蒙住臉,聲音都抖了:“不許說!”

    趙恒笑得心滿意足:“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以后,我們再說。”

    等他去上朝后,云素馨送來了復(fù)選的結(jié)果,五名秀女因為私下議論小道消息,不能謹言慎行被退了回去,兩人因夜里打呼嚕、說夢話被退,還有兩人因用膳時不合規(guī)制被退,如今還剩下十八名秀女等待挑選。

    沐桑桑接過這十八個女子的名冊,這次才細細看了一遍。留下的幾乎都是世家出身的女子,果然是家學(xué)淵源。

    巳時,十八名秀女穿戴一新,齊齊站在柔儀殿外,耐心等待時辰到來。

    巳初三刻,儀仗逶迤而來,跟著就見皇后身穿絳紗翟衣,搭著宮人的手款款進殿,在正中的短榻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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