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賀芳亭一哂,“你還知道你是我的女兒?”
李壹秋:“......知道�!�
賀芳亭搖頭,“不,你不知道�;厝ズ煤孟胂肓T,想清楚了,再來見我。若想不清楚,便不要再來�!�
見了面,也只是徒增她的悲傷,不如不見。
李壹秋顧不得臉疼,大聲道,“我心里明明白白,該想清楚的是你!你說,你到底做了什么?沈閣老、韋閣老怎么忽然就倒了?謝姨怎么忽然就成了小妾?”
這走向和書里不同,她很慌。
孔嬤嬤手又癢了,很想再給這不孝女兩巴掌。
......她有什么資格,敢質(zhì)問她的生身之母?
賀芳亭微一示意,兩名侍女上前,輕柔而有力地托著李壹秋的雙臂,將她架著往外走。
李壹秋用力掙扎,“放開我,我不走!”
她還沒問出賀芳亭的陰謀詭計,無法去謝容墨面前賣好邀功。
但沒人理會她,侍女們將她架到門外,徑直關(guān)上了春明院的大門,還上了閂。
李壹秋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氣得七竅生煙,念頭一轉(zhuǎn),也不回去上藥,捂著臉去外院找便宜兄長江嘉宇。
原著中,江嘉宇可以說是謝容墨唯一的摯友,讓江嘉宇知道自己因為維護謝氏姑侄挨了打,謝容墨也就知道了。
賣慘,也是個好辦法。
江嘉宇正替謝梅影發(fā)著愁,見了她這狼狽的模樣,大吃一驚。
“妹妹這是怎么了?”
李壹秋哭道,“孔嬤嬤那老刁奴打的!”
加油添醋描述了自己如何為謝梅影說話,春明院一群人如何可惡,當然了,最可惡的還是狠心的賀芳亭。
江嘉宇聽得大怒,“母親就是被這些刁奴挑唆壞了,否則也不會糊涂至此!”
孔嬤嬤是鷹犬,青蒿、白薇是爪牙,其他人是走狗。
去年拆散他和纖兒,這些刁奴肯定也沒少出力。
立時去了春明院。
見到賀芳亭,皺眉道,“娘身邊的人,該好好管一管,免得奴大欺主,不分尊卑!”
賀芳亭看著親生的兒子,微搖羽扇,淡然笑道,“孔嬤嬤,大少爺在說你呢�!�
痛過了,傷過了,也就麻木了。
孔嬤嬤:“老奴有錯。”
賀芳亭嘆道,“是有錯。”
聽到這兒,江嘉宇以為她要責罰孔嬤嬤,暗想母親若能悔改,也是件好事,接下來,還得勸她不要為難謝姨。
謝姨明明也是侯府貴女,卻莫名成了小妾,已經(jīng)夠委屈了。
但賀芳亭還沒說完,“大少爺與大小姐如出一轍,你怎能厚此薄彼?該一視同仁才對�!�
孔嬤嬤心領(lǐng)神會,上去就是兩巴掌。
啪啪!
“......你敢?!”
江嘉宇一張俊臉又紅又青,難以置信。
他知道孔嬤嬤敢打妹妹,可他和妹妹能是一回事兒么?妹妹遲早外嫁,是別家的人,他則是江家嫡長子,未來要頂門立戶!
孔嬤嬤瞪著他,凜然道,“老奴打得大小姐,自然也打得大少爺!”
別看她勸賀芳亭想開些,將這一雙兒女當成前世的債主,其實她自己都想不開。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長歪了呢?
定是江家根苗不好!
可憐了她的芳姐兒,白生了這對孽障。
長公主殿下和老侯爺、老夫人在天若有靈,得心疼成什么樣兒。
還有現(xiàn)任長寧侯,也最疼愛芳姐兒,曾夸芳姐兒有著常人所不及的聰慧,是“吾家麒麟子,鳳凰兒”,由他這個娘家大伯出手,替芳姐兒管教這兩個討債鬼,才名正言順。
可惜他駐守西南,遠水解不了近渴。
第66章
五指尖尖,在江嘉宇臉上劃出血痕
“老刁奴!”
江嘉宇怒不可遏,抬手要打孔嬤嬤。
服侍過長輩的家奴,是比別的奴仆地位高些,晚輩得敬著,可再怎樣,也只是個奴仆,敢打少主?反了天了!
“大少爺,不可!”
一群侍女擁上去圍住他,好言相勸。
孔嬤嬤也被青蒿、白薇拉回賀芳亭身旁。
賀芳亭讓孔嬤嬤坐到一側(cè),向著江嘉宇招手,“你過來!”
侍女們簇擁著江嘉宇到她面前。
賀芳亭摸摸他被打腫的臉,溫聲問道,“我兒,今日并非休沐,你為何在家?”
江嘉宇忍著羞怒,答道,“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我哪還能安心念書?是以告假回來�!�
容墨也擔心母親欺負謝姨,拜托他來勸一勸,請母親高抬貴手。
賀芳亭語氣更溫和了,“也就是說,你娘被人逼迫、被人威脅的時候,你都能安心念書,不聞不問,甚至伙著外人來欺壓你娘。眼下謝梅影只能當小妾,你就急得書也念不下去了?”
事是這么個事,但從她口中說出,咋就那么怪?
江嘉宇爭辯道,“誰逼迫你、威脅你了?我又何曾伙著外人欺壓你?大家都是在跟你講道理......”
啪!
賀芳亭揚起手,狠狠扇下。
五指尖尖,在江嘉宇臉上劃出血痕。
這是她第一次打人,打的還是自己親兒子。
可這樣的兒子,生來何用?
江嘉宇沒想到她也打自己,如做夢一般,目光發(fā)直,動彈不得。
“芳姐兒!”
孔嬤嬤驚呼著,跑來捧住賀芳亭的手,憐惜地道,“疼么?下回你讓老奴打,別自己動手!”
手都紅了,指甲上還有血跡。
趕緊掏出手帕擦拭,又忍不住嘮叨起她的教養(yǎng),“芳姐兒,你是當朝郡主,應儀態(tài)端莊,雍容大方,親手打人有失身份!這一屋子的人,你使喚誰不能!”
賀芳亭笑笑,“好!”
對呆若木雞的江嘉宇說了三個字,“滾出去!”
江嘉宇眼眶濕潤,“......你叫我滾?!”
妹妹說得對,母親變了,變得狠心。
打得他很疼,臉肯定破了。
賀芳亭語氣平淡,“怎么,還要我送你一程?”
俗話說棍棒底下出孝子,她以前不認同,自己生的孩兒,哪下得了手?現(xiàn)在卻覺得有幾分道理。
江嘉宇捂著臉,咬牙道,“不用了!”
掩面往外跑。
賀芳亭看著窗外,久久不能言。
孔嬤嬤和青蒿、白薇等人都很關(guān)切,但也不多話,全部保持沉默。
過了一刻鐘,賀芳亭轉(zhuǎn)過頭來,微笑道,“去叫齊家班,咱們好好樂一樂�!�
瓔兒方才說她得意,嗯,她也的確該得意。
“是!”
青蒿臉上露出笑容,找了個伶俐的小侍女去外院傳話。
齊家班是個t?不怎么出名的小戲班子,人也不多,但唱得不錯,眾人都愛聽,個個興高采烈。
春明院里本就設有戲臺,等齊家班來到,賀芳亭點了出新戲“錦帕約”,伶人換上戲服,好戲便開場了。
這出戲,講的是家境貧寒的李生,偶然撿到尚書千金的錦帕,由此結(jié)緣,經(jīng)過諸多磨難,最終配成鴛鴦。
賀芳亭聽了會兒,忽然問道,“為何都是窮書生與千金大小姐?怎么就沒有窮姑娘與高門大少爺?”
施大娘子答不上來,支支吾吾地道,“這,這,自古都是這樣,民婦也不知是個什么理兒。”
她是齊家班班主的妻子,每次到江府唱戲,都陪在郡主娘娘身旁。
因為,這位郡主娘娘喜歡聽她說外面的新鮮事兒。
賀芳亭:“很簡單,寫話本的是窮書生,癡心妄想�!�
施大娘子一拍巴掌,恭維道,“郡主娘娘說得對,正是如此!”
賀芳亭一笑,讓人給施大娘子添茶,又道,“京城近來可有趣事?”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各有各的長處,施大娘子的長處就在于愛打探,滿京城的事兒,似乎都能說上幾句。
她發(fā)現(xiàn)這一點后,就分外青睞齊家班,時常叫進來。
而像施大娘子這樣的人,她還結(jié)識了好幾個,比如綢緞莊的張二娘,點心鋪的吳四嬸。
將她們的消息與邸報對照著看,會有很多收獲。
施大娘子張了張口,沒說話。
心想今年京城最大的趣事,不就在你們江府?還用得著我來講?
江侍郎想要兼祧兩房,本來只是他自家的事,郡主娘娘也沒個貼心的閨中密友,且甚少外出,因此沒傳出去。
但沈閣老一道請求賜婚的奏折,讓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等唐御史一彈劾,京城另一半的人也知道了。
隨后沈、韋兩位閣老倒臺,驚掉了京城士庶的下巴。
說什么的都有,沸沸揚揚。
第67章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有人同情賀芳亭,尊貴的郡主娘娘,也差點從長媳降為次媳,與丈夫新娶的妻子共侍一夫,那妻子還是長嫂,比她高一頭。
也有人同情謝梅影,本是名門閨秀,卻硬生生被逼成小妾,就算有江侍郎的寵愛,生的子女也是庶出,令人扼腕。
而對于江侍郎,則是羨慕居多。
發(fā)妻是侯府貴女、郡主娘娘,小妾也出身不凡,是上任遠昌侯的孫女、現(xiàn)任遠昌侯的姑姑,兩門貴親,盡享齊人之福。
除了皇帝老爺,大昭皇朝誰還有這種運氣?
況且,沈閣老倒了,韋閣老倒了,他這事主卻安然無恙,可見皇帝對他有多么信重。
前途無量�。�
就是人壞,明目張膽欺負郡主娘娘!
真如戲文里唱的,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賀芳亭催促道,“有么?”
施大娘子笑得很尷尬,“呵呵,有是有......”
賀芳亭笑道,“是我府上的事么?外人怎么議論的?無妨,說給我聽聽。”
見她毫不避諱,也沒發(fā)怒,施大娘子便少了些顧忌,干咳一聲,道,“大伙兒都為您抱不平呢。”
反正她是真的為順安郡主不值。
郡主娘娘人這么好,長得如花似玉,且出身高貴、嫁妝豐厚、出手闊綽,又生養(yǎng)了一雙兒女,江止修這個負心漢還不知足,竟想兼祧兩房。
說什么擔心早夭的兄長無人祭祀,呸,若真有那心,讓后人多供奉個牌位也就行了,分明就是自己好色,胡亂找個借口。
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幸好皇帝明理,始終還是護著自家外甥女,那姓謝的小賤人只能為妾,否則郡主娘娘該如何傷心!
當下?lián)炝诵┩饷娴难哉�,一一說給賀芳亭。
她也有心眼,說的都是同情賀芳亭的,免得她聽了心內(nèi)郁結(jié)。
賀芳亭也知必然有人同情謝梅影,但并不多問,何必讓自己心塞呢?
施大娘子講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隱諱地道,“崇安侯府上,妾室最多,但宋夫人治家有方,所有小妾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無一人敢興風作浪。說來也是巧,宋夫人身邊得用的湯嬤嬤,是民婦干姐妹�!�
只要郡主娘娘問一聲,她就把宋夫人治小妾的法子盡數(shù)傳授。
保管讓那謝氏有苦說不出。
郡主娘娘心善,肯定不知道怎么治,她得幫著些。
進門灌絕子藥那是下乘,還容易引起夫君的反感,壞了夫妻感情,最好的辦法,是給小妾送首飾或衣料,絕子藥就藏在里面,日日貼身,讓小妾一輩子生不出!
宋夫人就是這么做的,還有許多別的招數(shù),她都記著。
賀芳亭聽出她言下之意,笑道,“多謝大娘子美意,不過,我為妻,她為妾,名分既定,各行其道也就是了�!�
施大娘子發(fā)急,“哎呀我的郡主娘娘,這可不成��!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江侍郎敢這般對你,焉知不是你平時太善良的緣故�!�
善良是好事兒,可有一大壞處,容易被壞人欺負。
賀芳亭心想世事可真奇妙。
她的夫君、兒女、婆家人都認定她惡毒,這外人卻說她太善良,擔憂她降不住謝梅影,要為她出謀劃策。
沉默數(shù)息,對施大娘子笑道,“此時我不想多事,若有需要,再請教大娘子�!�
接著問道,“新任遠昌侯謝容墨,大伙兒是怎么說的?”
謝梅影,她沒放在眼里,那就是個被男女之情沖昏頭腦的糊涂姑娘,以后有得她后悔。
但謝容墨能得到江止修、方山長、沈青陽等人的推崇,必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姑侄倆感情又極好,誰知道謝容墨會為了姑姑做出什么事。
她不想輕敵。
說到謝容墨,施大娘子猶豫了一下才道,“都很同情他,說他被姑姑牽連�!�
對于謝梅影,有人同情,有人唾罵,但對于謝容墨,大家的看法相當一致,都覺得這少年可憐,好不容易認祖歸宗,繼承了遠昌侯府,又有那么個姑姑。
實際上,她也是這么想的。
謝梅影固然千錯萬錯,謝容墨卻很無辜,他一個當侄子的,還管得了姑姑看上哪個男人?
如今卻要為姑姑的任性付出代價。
以后他若還認姑姑這門親,就成了小妾的侄子,自降一等,若是不認,又顯出不孝,左也是錯,右也是錯。
第68章
二斗謝郎
賀芳亭可不管他無辜不無辜,她關(guān)心的是,“云山書院的學子們,也同情他?”
施大娘子頷首,“是��!我家隔壁小三子的表哥的大舅,就在云山書院當差。據(jù)他說,謝容墨做的文章錦繡華彩,詩詞也文采斐然,這幾次的書院考核都名列前茅,還樂于幫助同窗。繼承了遠昌侯的爵位之后也不倨傲,還跟以前一樣謙和溫良,大家都很服他。書院的先生們,也對他贊賞有加,稱他是國之棟梁!”
她遠遠見過謝容墨一次,端的好人物。
哪怕心里鄙視謝梅影是個賤人,也做不到恨屋及烏。
“對了,他還有個外號,二斗謝郎�!�
賀芳亭一怔,“......二斗謝郎?”
施大娘子笑道,“郡主娘娘也覺得怪里怪氣的罷?聽說還是好話兒,方山長第一個這么叫,后來先生、學子們也跟著叫。”
賀芳亭嘆道,“看來,方山長對他寄予厚望�!�
晉時謝氏才子謝靈運,曾說“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方山長稱謝容墨為二斗謝郎,借用的就是這個典故,顯然是認為謝容墨才學驚人,比謝靈運還強。
縱有夸大,謝容墨大約也有真才實學。
但二斗謝郎?
好大的口氣,比謝靈運還狂!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施大娘子猛拍自己大腿,眉飛色舞地道,“何止!方山長曾當著許多先生的面說過,謝郎就算未能承爵,光靠自己才學也必將揚名天下!”
賀芳亭微笑,“謝氏子弟果然出類拔萃。”
她這夸獎是真心的,謝容墨才去了云山書院多久?竟然就讓上上下下心服口服,有心機,有手段。
施大娘子剛要附和,忽然想起自己吃著哪家的飯,話到嘴邊就轉(zhuǎn)了個彎,遺憾地道,“但他再好再出色,也是謝梅影的侄兒�!�
所以這還是個敵人。
她堅定不移地站在郡主娘娘這邊,豈是區(qū)區(qū)謝容墨可以改變。
賀芳亭笑了笑,又道,“這么說,云山書院的先生、學子們,對我都頗有怨言?”
欣賞謝容墨,就會貶低她,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大部分人都有私心,都會偏向自己人,現(xiàn)在,謝容墨是云山書院的自己人,而她賀芳亭,就成了陷謝容墨于尷尬境地的惡婦。
......之所以說是大部分人,而不是全部,是因為她的夫君和兒女例外,他們不向著她這個至親,反倒向著外人,簡直違背了人性,無比奇特。
施大娘子躊躇片刻才道,“確實有,但那些混賬話,郡主娘娘t?不必聽,免得污了您耳朵�!�
文人的嘴,比他們戲子還毒,對郡主娘娘大肆批判,還說什么“一婦壞了兩閣老,一女大義嫁侍郎”,很不像話。
一婦,指的是順安郡主,一女,指的自然是謝梅影。
她和老姐妹們都想不通,謝梅影無媒無妁,勾引有婦之夫,上趕著給老男人做小,到底哪里有大義?
而且,他們根本不知道郡主娘娘是什么樣的人,就在那兒胡言亂語,敗壞郡主娘娘的名聲!
真是壞透了!
能讀書識字又如何?還不是壞胚子!
賀芳亭笑道,“那就不聽。”
他們會說些什么,她不聽也想象得出來。
施大娘子皺眉,“還有一事,得告知郡主娘娘。民婦聽小三子說,謝容墨要請方山長為謝梅影賜字�!�
賀芳亭也不是很意外,“為了這姑姑,謝容墨真是煞費苦心。”
方山長雖未入仕,卻是文章領(lǐng)袖,士林巨擘,影響力極大。
若得他賜字,謝梅影縱是小妾,也如同鍍了層金光,不同于普通的妾室。
——若是以前,她肯定說方山長珍惜羽毛,不可能為個小妾賜字,但有了沈閣老請旨賜婚這個先例,這話她不敢說了。
謝氏姑侄身上的很多事情,都不合常理,偏偏又發(fā)生了,像是上天保佑著他們,細想下來,頗為詭異。
施大娘子嘆道,“誰說不是呢!”
頓了頓,憂心忡忡地道,“郡主娘娘,小心啊!”
她家老頭子說,郡主娘娘沒有靠山,皇帝對她也不是真心關(guān)照,這回能度過難關(guān),純屬僥幸。
謝梅影卻背靠遠昌侯,又早已迷惑了江止修,宋夫人那些招式,只怕不管用。
賀芳亭感受得到她的關(guān)心,溫聲道,“不怕,我能應付。”
她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便話鋒一轉(zhuǎn),“大娘子,還有什么新鮮事兒?”
施大娘子想了想,道,“還真有一件。前幾日,民婦聽龐木匠說,鎮(zhèn)北王府的二管家派下了活兒,讓他和幾個兄弟去王府修繕閣樓,說是王爺即將回京,府里要大翻新�!�
賀芳亭:“......鎮(zhèn)北王要回京了?”
提起福莊長公主,世人就下意識想到被她拒婚的鎮(zhèn)北王。
同樣,提到鎮(zhèn)北王,世人也免不了想起他被福莊長公主拒婚。
都已過去了三十多年,這事兒還牢牢印在京城人心里。
第69章
本郡主懶得伺候了
施大娘子怕她尷尬,忙道,“不是那位鎮(zhèn)北王,是新鎮(zhèn)北王!”
然而賀芳亭不覺得這有什么好尷尬的,婚姻未成而已,提過親又未成的多得很,淡定地道,“他是第一次進京罷?”
施大娘子點頭,“是呢。”
眾所周知,鎮(zhèn)北王是大昭皇朝唯一的異姓王,地位極其特殊。
而這是有原因的。
兩百多年前,宋廷崩塌,異族入侵,昭太祖褚世英,與北地豪杰邵滿江同時起兵抗擊異族。
經(jīng)過數(shù)年鏖戰(zhàn),終于將異族驅(qū)逐出邊境,復華夏河山。
褚世英與邵滿江拔劍四顧,發(fā)現(xiàn)敵人只剩下了對方,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但兩人終歸心懷蒼生,看著滿目蒼痍的大地,不忍再起戰(zhàn)火,傷及百姓,于是放下刀槍,在九華山懇談了三天三夜,最終兩人結(jié)為異姓兄弟。
褚世英為兄,建都重安,立大昭皇朝。
邵滿江為弟,揮師北上,為大昭皇朝永鎮(zhèn)北方,是為鎮(zhèn)北王,世襲罔替,與大昭共存亡。
褚世英也發(fā)下毒誓,善待邵家,后世子孫若心生猜忌,對邵家不利,必將遭受他的詛咒,并且江山易主,邵氏為尊。
這么多年來,各代皇帝和各代鎮(zhèn)北王都做到了,君臣不相負。
直到現(xiàn)在,“九華定天下”還是各戲班壓箱底的絕活,無論唱得好不好,只要開唱,就有人看。
養(yǎng)活了無數(shù)伶人。
按照與昭太祖的約定,鎮(zhèn)北王每三年親至京城,叩拜天子,并每年派子女或兄弟進京朝賀。
但老鎮(zhèn)北王,也就是遭福莊長公主拒婚的那位,上次叩拜天子回去后,約莫一年就突發(fā)急病去世了。
新任鎮(zhèn)北王是他的嫡長子,以守孝為名,未赴三年之約,只派了二叔前來。
如今守孝滿三年,才來京城面而在此之前,每年來京城朝賀的要么是他二叔,要么是他三叔,或者是他兄弟,他一次也沒來過。
大家都猜測,他可能面貌丑陋,或者身有暗疾,因此老鎮(zhèn)北王藏著掖著,怕被人嘲笑。
這些事情,賀芳亭也是知曉的,笑道,“大伙兒這回總算能解惑了�!�
是丑是俊,一見便知。
有無暗疾,可不是一眼能看出來的。
但不管怎樣,到時候定然掀起一番熱議。
總之,希望他早些進京,好轉(zhuǎn)移一下京城人的注意力,不再盯著自家。
她并沒興趣成為京城人的談資。
齊家班唱到天黑才散場,賀芳亭重重打賞,又跟施大娘子說,無事常到府里來,不必拘禮。
施大娘子連連稱是。
賀芳亭剛要沐浴,江止修來了,雙目赤紅,疲倦地道,“后日,梅影入門。”
相熟的同僚都道他好運,在這場朝堂傾軋中全身而退,還抱得美人歸。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痛。
珍愛的女子被迫為妾,雖然是他的妾,也叫他難受。
如果他愿意讓梅影當小妾,早就納了,何必想出兼祧之策,弄出這一堆破事兒?
這是對梅影的侮辱,也是對他的侮辱,對他們真摯情意的侮辱。
若是賀芳亭此前退讓一步,何至于此?
恨賀芳亭么?自然是恨的。
但很奇怪,他現(xiàn)在不想跟賀芳亭爭吵,只想讓這事情盡快結(jié)束。
他也厭煩了走在路上被人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今日他下值后去沈府,與梅影見了一面,梅影哭得昏過去,他心疼極了,也累極了。
朝堂上的明槍暗箭,已經(jīng)讓他心力交瘁。
唐樸方那沽名釣譽的賊子依然緊盯著他,若不是圣上發(fā)了話,還得接著參他。
還有往日的政敵,也想落井下石,尋他錯處。
所以他希望梅影溫柔小意,知書達禮,像之前那般。
不要總是哭。
可梅影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哭也正常。
賀芳亭冷淡地道,“恭喜大老爺如愿以償�!�
江止修聽懂了她的諷刺,但無心點出,理所當然地道,“還要勞你操持�!�
賀芳亭面露訝異,“中饋不是二夫人管著么?大老爺找錯了人�!�
江止修:“......你什么意思?!”
賀芳亭笑道,“我的意思是,這場喜事如何操持,大老爺該去找二夫人,與我說不著�!�
江止修勃然變色,“可你明明說過,只要梅影為妾,就繼續(xù)掌管中饋!”
賀芳亭悠悠道,“我是說過,但現(xiàn)在變卦了。”
江止修喝道,“賀芳亭,人無信不立!說出來的話,如覆水難收!”
賀芳亭輕蔑地笑道,“抱歉,跟你學的�!�
江止修啞然。
他也記得,當年在賀老侯爺、賀老夫人面前發(fā)過什么誓。
可他當時不知道,會在多年后遇上梅影。
半晌才道,“也就是說,往后你都不掌中饋了?”
賀芳亭笑而不語,點了點頭。
江止修真的感覺到疑惑,“可這到底是為什么�。�!”
她的要求是梅影為妾,現(xiàn)在梅影已經(jīng)為妾,她還有什么不滿?
賀芳亭慢慢道,“因為,本郡主懶得伺候了�!�
這中饋誰愛管,誰就去管,她不稀罕。
江家未來會如何,也隨便。
“......那你就永遠別掌家!”
江止修丟下一句狠話,恨恨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賀芳亭有些遺憾。
這人怎么忽然這般好打發(fā)?怎么不像之前那樣大放厥詞呢?
弄得她想賞他耳光都沒時機。
打人的感覺也還不錯,偶爾為之,有益身心。
但最好背著孔嬤嬤,免得又被她嘮叨。
第70章
仗義直言,匡扶弱小
方山長并不想為謝梅影賜字。
他為師三十多年,桃李滿天下,從南到北,在朝在野,都有他的學生,堪稱文壇泰斗。
德高望重,身份超然,來往皆是鴻儒名流,甚至還奉皇帝之命,給太子講過學。
這樣的名望地位,給個小妾賜字撐腰,實在不成體統(tǒng)、有辱斯文,說出去也會被那幾個老相識笑話。
因此并未當場答應,不過,謝容墨是他近十年最為欣賞的學生,顧慮其顏面,沒有明確拒絕,只說要考慮幾日。
謝容墨也不強求,還很愧疚地道,“學生有錯,不該為難老師!”
方山長嘆道,“你是為了你姑姑,一片孝心,蒼天可鑒�!�
謝容墨垂淚,“烏鴉還知返哺,學生又怎能忘了姑姑撫養(yǎng)之恩?”
方山長聽得動容,但還是沒松口。
謝容墨恭敬退下,轉(zhuǎn)頭就去找了方山長看重的劉先生。
當晚劉先生便來找方山長下棋,輸了一局后,拂亂棋盤,皺眉道,“山長,您對容墨忒狠心�!�
方山長知他來意,苦笑道,“容墨孝順,但讓我為小妾賜字,不妥。”
劉先生:“這小妾可不是普t?通的小妾,而是遠昌侯的姑姑�!�
方山長:“那也還是小妾�!�
劉先生恨不能捶胸頓足,“山長,您糊涂��!那謝氏并不低賤,系出名門,純良慈悲,在淮南救助無數(shù)災民,人稱梅仙姑,當?shù)匕傩崭兄x她的恩德,還給她立了生祠。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她應是江侍郎的兼祧妻子,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方山長:“......梅仙姑?”
謝梅影在淮南,真有這么大聲譽?
劉先生:“是啊,這名號都傳到京城了,您沒聽過?”
方山長搖頭。
劉先生想了想,恍然大悟,“也對,您是山長大人,沒人敢跟您說閑話。”
方山長慢慢道,“立生祠也是真的?”
劉先生:“我沒親眼看見,但那些人說得有眉有眼,約莫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