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自己籌謀。
邵沉鋒:“......有!但你得告訴我,今日發(fā)生何事?為何忽然這般著急?”
她想屠龍,他并不奇怪,怪就怪在以前還穩(wěn)得住,這會兒卻穩(wěn)不住了,其中必有原因。
賀芳亭也沒什么不好意思說的,無恥的又不是她,是狗太子,加上想要取信于邵沉鋒,便慢慢道,“今日,太子來賀,私下與我說,往后不讓我獨守空房�!�
......什么?!
邵沉鋒勃然大怒,放在一側的手握緊了貴妃榻靠背,“豎子安敢!”
賀芳亭繼續(xù)道,“那日王爺提醒我,想必也是看出了他色膽包天,可是......”
邵沉鋒專注聽著,“可是什么?”
說到這兒,賀芳亭平靜的聲音中帶了憤怒,“可是王爺肯定也想不到,這狗賊覬覦的不僅僅是我,還有瓔兒!”
邵沉鋒:“......沒人倫的禽獸,畜生!”
瓔兒可是他表侄女,又像個孩子,怎能起那禽獸之念!
賀芳亭:“禽獸畜生都比他干凈些。”
但她跟邵沉鋒說這些,并不是想讓他跟自己一起唾罵狗太子,罵有什么用?不痛不癢的,殺了才解恨。
因此話鋒一轉,“王爺,現(xiàn)在信我想屠龍了么?”
邵沉鋒:“信了!”
如果他是賀芳亭,也無法再忍耐下去。
賀芳亭期待地道,“那么,你有何計謀?”
邵沉鋒微微傾身,離她更近,低聲道,“我要讓太子毒殺皇帝。”
公羊先生一再叮囑,事以密成,不得向任何人透露這個計劃,包括賀芳亭,他也深覺有理。
不是對賀芳亭心存懷疑,而是此事重大,稍有閃失,死的就不只是他們這幾個人,還有整個鎮(zhèn)北王府,皇帝巴不得有個借口好出兵,所以必須謹慎。
但此時此刻,他不想再瞞她。
賀芳亭眸中異彩連連,“毒殺?可否告知詳情?”
計劃若不順,她可以接手。
邵沉鋒便從頭說起,神情也變得低落,“我此次進京,主要是為父報仇。”
賀芳亭很吃驚,“難道老王爺不是正常病逝?”
邵沉鋒搖頭,聲音低沉地道,“父王上一次叩拜天子回去后,身子漸漸變得虛弱。一開始,我與母親以為他是生病,召了大夫診治,但府中所有大夫都診不出病癥,還說他不是病了,是老了。就連父王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我不信!”
賀芳亭凝目看他,“你為何不信?”
邵沉鋒:“因為,到京城之前,父王還能馴服草原上的野馬。短短數(shù)月,就老得上馬都難了?不合常理�!�
頓了頓接著道,“我令人大江南北遍尋名醫(yī)。最終找到了隱居淮安的神醫(yī)李妙青,他看診后說,父王不是生病,是中了一種名叫一年蟬的奇毒。一年蟬,毒如其名,中了之后最多只能活一年,便會衰弱而亡�!�
賀芳亭:“皇帝下的毒?”
邵沉鋒目光冷厲,“不是他還能有誰呢?這種毒極為罕見,為前朝皇室所珍藏。初中毒那幾日,口中會有莫名的甜味,之后再無癥狀。父王也記起,離京前幾日確實口中發(fā)甜�!�
賀芳亭沉吟道,“這位李妙青神醫(yī),可信么?”
邵沉鋒面露贊許,他也曾考慮過這個問題,“可信,我查了他祖上五代。代代行醫(yī),來歷清白,從沒接觸過不明勢力�!�
賀芳亭:“他能診出奇毒,卻治不好?”
若能治好,想必老鎮(zhèn)北王不會死。
邵沉鋒苦澀地道,“治不好,說是解毒的方子早已失傳�!�
賀芳亭沉默會兒,輕聲道,“節(jié)哀!”
她此前就察覺邵沉鋒恨著皇帝,只沒想到是這等深仇血恨。
邵沉鋒:“多謝。”
事情已過去三年,不再像當初那樣悲痛傷心,但恨意卻不減,唯有弄死狗皇帝,才能告慰父王在天之靈。
賀芳亭又思索道,“于皇帝而言,毒殺老王爺,并無太大的作用,因為還有你。想必,他還做了別的�!�
邵沉鋒:“沒錯!那一年,朔北境內忽然多了個靈姑仙教,做下數(shù)起血案。北蠻十六部也同時起事,犯我疆界!一度攻打到了北安城下,極為兇險!”
若非他率部浴血奮戰(zhàn),殺得北蠻諸王心生寒意,北安城有可能失陷。
而沒了北安城的阻隔,北蠻便能長驅直入,策馬中原。
當然了,狗皇帝很可能已經調兵遣將,做好了準備,他的目的是覆滅鎮(zhèn)北王府,不是把江山讓給北蠻。
賀芳亭臉上變色,“他竟自亂朔北,還將你們出t?賣給北蠻?!”
狗皇帝的性子,向來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可勾結北蠻自毀長城這種事,就算是他,也讓人覺得實在太過分。
這分明是又一個宋高宗!
第146章
他想把我當妲己,可殷商又豈是妲己亂的!
邵沉鋒微嘆,“如此君王,怎配我俯首稱臣!”
賀芳亭:“也不配坐在皇位之上�!�
這算是把話挑明了,邵沉鋒展眉一笑,“君子所見略同。”
賀芳亭關心的是,“現(xiàn)在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邵沉鋒很有自信地道,“盡在掌握中�!�
他當然不會直接攛掇太子毒殺皇帝、篡位登基,而是同情太子,讓太子覺得兩人處境相似、同病相憐,都是為儲多年,被強勢的父親緊緊壓制,身懷大志卻難以施展,郁郁寡歡,只能縱情于美色。
但就算左擁右抱美人在懷,還是悶悶不樂。
男兒于世,當手握重權指點天下,美色不過是點綴。
區(qū)別只在于,他的父親已過世,所以他終于熬出了頭,掌了鎮(zhèn)北王府的大權,從此在朔北說一不二,肆意瀟灑。
而太子的父親,卻是身康體健,不知道哪一日才能歸天。
太子還有得等。
聽到這兒,賀芳亭訝異道,“你想讓他誤以為,老王爺是被你毒害的?”
邵沉鋒眸光幽暗,“是�!�
他很喜歡賀芳亭這一點,無論什么事,他只要開了頭,她就能聞弦歌而知雅意。
過往的人生中,他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
賀芳亭贊道,“這心思極為巧妙�!�
要說太子沒想過弒父,她不信,很多人都不會信。
二十五歲的太子,竟然沒上過朝,沒接觸過朝政,空有儲君之名,實際上像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千金,誰能忍?
將心比心,她覺得自己都忍不了。
何況是野心勃勃的褚中軒。
但弒殺君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其一,有違天道人倫,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其二,難以實施。
可如今邵沉鋒出現(xiàn)了。
如果褚中軒認為他毒殺了老鎮(zhèn)北王,就會有吾道不孤的感覺,弒父的心理阻礙大為減輕,還會視邵沉鋒為同道中人,無形中拉近距離。
第二個難題也將得到解決,因為邵沉鋒會為他提供辦法。
親手為邵沉鋒斟了盞茶,微笑道,“我若沒猜錯的話,王爺會在離京前再給他毒藥?”
邵沉鋒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對。這毒藥發(fā)作也慢,來自北蠻一個小部落,無解藥,不比一年蟬差,死狀還極為凄慘�!�
狗皇帝怎么殺的他父王,他便也怎么殺狗皇帝,還讓他兒子殺。
這才叫老天有眼,報應不爽。
賀芳亭又道,“太子若成功,皇帝身死,你便揭露內情,討伐太子。他若不成功,你便設法讓皇帝得知,致使朝中生亂,借機圖謀大事�!�
邵沉鋒也微笑,“都被你看穿了�!�
賀芳亭笑容更為真摯,舉起茶盞,“我以茶代酒,敬王爺一盞,預祝王爺馬到功成!”
這雖不是酒,邵沉鋒也有些熏熏然,“多謝,借你吉言!”
一口喝干。
賀芳亭也喝了,鄭重道,“王爺揮師南下時,我愿在京為內應!”
在此期間,她會設法保護好自己。
狗皇帝活著時,狗太子定然不敢對她們母女用強,等狗皇帝一死,局勢就亂了,他肯定焦頭爛額。
而皇帝如果死得急,也未必想得起讓她殉葬。
或者她算好時間,提前躲到白云觀,上回制的機關屋很能藏人。
邵沉鋒一滯,“......只怕不行。”
賀芳亭微微皺眉,“王爺不信我?”
“怎會不信你?”
邵沉鋒躊躇道,“只是出了點小小的差錯。”
賀芳亭疑道,“什么差錯?”
邵沉鋒看她一眼,慢吞吞地道,“我為了多進宮結交太子,在皇帝面前上躥下跳,還利用了你�!�
賀芳亭:“無妨,我愿意被你利用�!�
怪不得總是拉著她演戲,原來是為了這個。
她真的沒有任何意見,因為,他利用她的同時,她不也在利用他?這是件兩相得利的事情。
邵沉鋒斟酌著語氣,盡量自然地道,“也不知皇帝怎么思量的,似乎對你有了別的安排。”
這話似乎前言不搭后語,但賀芳亭忽然怔住,盯了他半晌,匪夷所思地道,“難不成,他想讓我嫁給你,跟你回朔北?!”
邵沉鋒摸摸鼻子,訕訕道,“又被你猜中了�!�
賀芳亭呆了會兒,怒道,“異想天開!他想把我當妲己,可殷商又豈是妲己亂的!”
不對,不是妲己。
妲己和紂王可不是怨偶。
他就是純粹想讓她心里懷著怨恨,不情不愿地嫁去鎮(zhèn)北王府,把鎮(zhèn)北王府弄成一團亂麻,就像現(xiàn)在的江家。
但邵沉鋒不是江止修,怒到極點,可能會殺了她。
那就如了他的愿,朝廷師出有名了。
鎮(zhèn)北王竟敢殺害當朝公主,不是謀反是什么?
至于赤甲軍,如果真的還存在,還念著先太子與福莊長公主,必然會去朔北找她,到時一鍋端,兩全其美。
如果沒有找去,就說明已經不存在,皇帝從此不用再擔憂。
......難怪,難怪突然晉封她為公主!
邵沉鋒看著她發(fā)怒時越顯艷色,心想別的暫且不論,美貌這一項,你應該和妲己不相上下。
但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說出口。
第147章
愿與君同歸
賀芳亭罵了皇帝幾句,側頭看邵沉鋒,語氣中帶了質問,“邵王爺,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為之?”
知道了結果再去回想,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些戲本沒必要,他卻演得投入。
邵沉鋒心說來了,她果真察覺了。
他的解釋,關乎著她接下來的決定,因而分外謹慎,眼神也分外真誠,“殿下容我分辯。一開始,確實不是故意,我敢以自身性命發(fā)誓!如若說謊,叫我......”
賀芳亭打斷他,“開始不是,后來呢?”
她現(xiàn)在根本不信發(fā)誓這種事。
誓言,似乎就是用來打破的,而且也沒幾人能真的應誓。
遠的不說,就說前夫江止修,如果誓言靈驗,他早被雷劈了。
邵沉鋒:“......后來,就是有意了�!�
賀芳亭:“為何?”
邵沉鋒聲音平穩(wěn),“因為,我欲謀大事,鎮(zhèn)北王府需要一位稱職的主母,我也需要一位能與我并肩奮戰(zhàn)的妻子!而你,賀芳亭,有勇有謀、心思縝密、才德兼?zhèn)�,完全符合我的需要!�?br />
他說的是實話。
大街上千岳樓初見,他就覺得這女子行事果決,有大將之風,云山書院那場比試,更是大放光華,令他目炫神搖。
之后扭轉困局,在皇帝面前拼出生路,讓他大為佩服。
與奪舍的惡鬼交鋒、為女兒驅邪那一次,也是殺伐果斷、機變百出,看得他目不暇接。
總有種感覺,這樣的人,似乎做什么都會成功,也是最合格的鎮(zhèn)北王妃。
但他想娶她,不只是因為他需要,還因為他喜歡。
讓他自己都有些吃驚的喜歡。
雖然他有過妻妾,可那是責任,是年齡到了就該做的事兒,自覺未曾動過心,謀奪大位才是他心之所向。
如今似乎動心了。
不過,這一點不用說出來,因為她不會信,換做他也不會信。
況且他也不好意思說,怕被她嫌棄兒女情長,英雄志短。
......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兒女情長與英雄志氣不但不沖突,還能合為一體,相得益彰。
賀芳亭沉默不語,思忖著他話中真假。
如果他說,對她一見鐘情,心生愛慕,要與她花好月圓、雙宿雙飛,她只會叫他滾。
這種甜言蜜語,只能騙騙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騙不了她。
誠然,她生得美貌,可對于邵沉鋒這種地位的人來說,美貌是什么稀罕物么?不,于他們而言,美人唾手可得,十分輕易。
就像她如果想找?guī)讉玉樹臨風的面首,一樣很簡單。
而且她已經不再年輕。
保養(yǎng)得再好,看著再青春,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
世間多的是又年輕又美麗的女子。
邵沉鋒憑什么不喜歡那些女子而喜歡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之前她沒想到太子褚中軒會覬覦她,也是同樣的道理。
說白了,若純從情愛色欲出發(fā),邵沉鋒、褚中軒這類人的選擇太多,其中必然有比她更好的。
但邵沉鋒說得很樸實。
他想娶她,是因為看到了她的價值,覺得她合適,與其說是娶妻,不如說是在找有可能合作終生的盟友。
這就可以談一談了。
她也知道自身優(yōu)勢在哪里。
邵沉鋒又誠懇道,“你若不愿,無論皇帝使出什么陰謀詭計,我都絕不松口!”
賀芳亭看他一眼,垂眸道,“此事于我,風險太大�!�
邵沉鋒贊同,“是,所以你一定要考慮清楚�!�
賀芳亭神情淡淡,“若是失敗,我將與你一起人頭落地。若是成功,也有可能被你過河拆橋。落到陳阿嬌、郭圣通那樣的下場,都還算你心慈手軟。t?怕就怕你為絕后患,一杯鴆酒送我上路�!�
邵沉鋒笑道,“就算我沒這么狠毒,只要學學江侍郎,弄個心愛的女子回家,你也過不舒坦。”
賀芳亭也笑了,“沒錯�!�
邵沉鋒:“哪怕我指天立誓,你也不會相信?”
賀芳亭笑道,“自然不信,天有陰晴雨雪,本就無定數(shù)�!�
邵沉鋒眼眸中笑意深深,“那么,你意下如何呢?”
賀芳亭看定他,徐徐道,“愿與君同歸。”
此事的確風險很大,但相對的,機遇也很大。
捫心自問,她真愿意從此以后在皇帝面前當個伶人,只求保全身家性命?不愿意,太憋屈。
那是不得已而為之。
現(xiàn)在邵沉鋒給了她另一種選擇,風險雖大,她也愿意去賭一把。
她也有志向,她也有抱負,她也想人生絢爛。
前面幾十年低調無聲、壓抑黯淡的日子,她過夠了。
何況,誰規(guī)定她必須像陳阿嬌、郭圣通?她也可以像呂雉、武曌。
如果到了最后邵沉鋒非要翻臉,那就各憑本事。
有了江止修這個前車之鑒,她也會早早提防。
邵沉鋒大喜,“你答應了?”
賀芳亭微笑,“我答應了!”
邵沉鋒喜得一把握住她的手,“好,好!”
明知她答應的可能性很高,明知她并未全然信任,還是喜不自勝。
此時內心之喜悅,比斬首北蠻黑鷹王更甚。
第148章
打小就想當皇帝,常怨祖宗不爭氣
賀芳亭不習慣邵沉鋒這般親近,微微一掙,他立時識趣放開,取下脖頸上戴的一枚狼牙遞給她。
“這是我十二歲時,獨自獵殺狼王所得,戴了二十多年從未離身,送予你!”
......還要交換信物?
賀芳亭接過來,只見那狼牙形如彎月,溫潤如玉,隱約可見當年的鋒利,微笑道,“十二歲便能獨自獵殺狼王,王爺威武。”
類似的夸贊之語,邵沉鋒不知聽過凡幾,但沒一次讓他像此時這般心境愉悅,笑道,“芳姐兒過獎了�!�
賀芳亭聽他這么叫自己,怔了下,解了一枚云紋玉佩遞過去,“此物也隨了我許久,雖不如你的狼牙貴重,也能聊表寸心�!�
她最珍愛的飾物,是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但那是母親臨終所贈,絕不可能送給別人。
邵沉鋒鄭重收到懷中,“多謝!”
不是謝她這枚玉佩,是謝她選擇了他。
賀芳亭:“王爺不必客氣�!�
邵沉鋒覺得王爺二字太生分,笑道,“父王為我取字守寧,你可以叫我守寧。”
賀芳亭微笑,“沉鋒守寧?看來老王爺盼你當個本分人�!�
可見這位鎮(zhèn)北王,從小就不大安分,老王爺才會取了這樣的名字。
邵沉鋒嘆道,“本來也是想當本分人的,被逼無奈啊�!�
賀芳亭斜睨他,“真的?”
邵沉鋒:“......假的,事實是打小就想當皇帝,常怨祖宗不爭氣,輕易讓出即將到手的皇位,害得兒孫世代受褚家轄制�!�
賀芳亭笑道,“我猜也是。”
這時又想起玄庭道長的話,老鎮(zhèn)北王說長子“自以為學了屠龍技”,更覺可樂,笑容嫣然。
邵沉鋒還不知道她在腹誹自己,柔聲問道,“你呢,有字么?”
賀芳亭:“有,母親取的�!�
頓了頓輕聲道,“鳳主�!�
這字取了也白取,除了母親,沒人敢叫。
邵沉鋒愣了下,滿臉敬佩地道,“福莊長公主才是真正的威武霸氣,縱橫肆意!”
賀芳亭傲然道,“身為先帝先后的心頭寶、掌中嬌,大昭最為受寵的公主,當世第一貴女,她當然有資格肆意!若連她都活得畏首畏尾,那別的女子該如何�!�
邵沉鋒擊掌嘆道,“有這樣的岳母大人,是我邵沉鋒的榮幸!”
賀芳亭心說還沒成親,岳母大人你倒叫得順口。
就聽邵沉鋒又熱切地道,“好兆頭,你為鳳主,我為龍皇!”
仿佛龍椅鳳位就在身前,抬腳就能坐上去。
賀芳亭:“......為時尚早�!�
這種天然的狂妄勁,還真有幾分像她的母親。
母親若在世,對他定然很欣賞。
邊說邊仔細看他。
雖然見過很多次,但邵沉鋒以前在她心中,就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野心勃勃,膽大聰明,過完年就會離京,不會有太多的交集,也就不理會他長得怎樣。
也知道他算得上美男子,可那跟她有什么關系?因此從不細看,對此毫無印象。
此時看了,覺得,嗯,還不錯,很不錯。
邵沉鋒雙手放在膝上,坐姿端正,肩背挺直,微微側頭,含笑問道,“可入得了你的眼?”
賀芳亭也是一笑,“入得了�!�
要是面貌丑陋,猥瑣不堪,可能合作不下去,傷眼。
喝了口茶轉入正題,“他會如何讓我們成婚,你可有揣測?”
邵沉鋒忖度道,“大約要行非常手段�!�
但具體會怎么做,他還沒猜出來。
賀芳亭心念電轉,“再過半個月,便是皇后千秋,皇親國戚、京城所有命婦,都要入宮相慶。屆時,他必有陰謀,我們將計就計。”
正常來說,皇帝應該分頭勸她與邵沉鋒,讓他們答應這門婚事。
但他們什么性情,皇帝肯定也明白,深知勸不了,還很有可能打草驚蛇,引起他們的警惕。
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走尋常路,直接造成事實。
又有許多人見證,他們抵賴不得。
到時候,邵沉鋒若是不娶,便是冒犯公主藐視皇權,會被問罪。
她若執(zhí)意不嫁,便是寡廉鮮恥有負皇恩,還帶累皇室名聲,將被皇帝厭棄,處境一落千丈。
雖然堂堂皇帝使用這種內宅陰毒手段,未免讓人鄙夷,但由他用來,也不違和。
狗皇帝褚滄陽這個人,早已超脫到了某種境界,不受任何限制。
只要能見成效,無論什么手段他都能用。
聰明人不用把話說透,邵沉鋒也明白過來,歉疚地道,“只是委屈你了�!�
賀芳亭并不在意,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世間有諸多不得不守的規(guī)則,名節(jié)就是其中之一。
但她很幸運,有能力跳出這一種。
又道,“你該走了�!�
明日在皇帝面前該如何應對,以兩人的默契,實在不必多說。
邵沉鋒:“......好�!�
心里戀戀不舍,又不愿表露,拱手為禮,帶著侍衛(wèi)離了公主府。
不急,他們很快就能肩并肩,手挽手。
這時已經宵禁,路上遇到巡夜的皇城司差役,看清是他,趕緊讓路,沒敢多問一句。
只在心中嘀咕,順安公主還活著么?
......應該還活著,鎮(zhèn)北王只要不是造反,便不敢殺她。
第149章
給太子添一把火
次日清晨,賀芳亭匆匆進宮,一臉淚痕地狀告鎮(zhèn)北王欺辱自己。
皇帝早已聞報,知道昨日兩人又掐起來了,還知道邵沉鋒連夜回了鎮(zhèn)北王府,沒在順安公主府過夜,有些遺憾。
......若是過了一夜,必得讓邵沉鋒負責,也就省了他的手段。
這時見賀芳亭哭哭啼啼,心里又有了期望,沉聲道,“順安莫哭,告訴舅舅,他如何欺辱你?”
賀芳亭用摻了姜汁的手帕抹著眼睛,哽咽道,“他當著兩府眾多下人的面,把我送他的瓷碗砸到我面前,還說我跋扈囂張,深肖其母,您對我的疼愛不可能長久!他,他詛咒我!”
......當著兩府眾多下人的面?這就是說,兩人并未獨處。
皇帝瞬間沒了興趣,耐著性子道,“順安吶,朕聽人稟報,那瓷碗是你先砸去鎮(zhèn)北王府的,他砸回來的約莫只是碎瓷片。”
賀芳亭:“舅舅,是他先用廉價之物辱我!他還在我府中大肆打砸,我最愛的一架多寶格,也被他砸得粉碎!”
話音剛落,小太監(jiān)來報,鎮(zhèn)北王求見。
等他進殿,兩人又當著皇帝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吵得很是激烈,像是要動手。
皇帝又是欣慰,又覺得這兩人真煩,加起來六十多歲的人了,火氣還這么重,也不怕急火攻心。
他也不是頭一次有這樣的感覺了。
喝止住兩人,虎著臉對邵沉鋒道,“你砸壞了公主府什么物件,如數(shù)賠償!”
邵沉鋒:“微臣遵旨!”
轉頭對賀芳亭道,“公主殿下放心,邵某絕不賴賬,請殿下即刻派人前往朔北,再到北安城找微臣的母親,只要把事兒說清楚,她肯定拿錢!”
賀芳亭冷聲道,“想用應付江止修那一套來應付我?邵王爺怎不背生雙翼,直上青天!”
邵沉鋒:“邵某險些忘了,還有江侍郎。你兩家大可一同出發(fā),途中也有個伴兒......”
皇帝不耐煩地打斷他,“閉嘴,朕讓你賠,你最好立刻賠!”
邵沉鋒只得道,“是!微臣賣空京城半個王府,也盡快賠清�!�
說完又嘆道,“圣上,順安公主與江侍郎這對前夫婦,真是微臣命中的魔星。微臣來京城一趟,倒欠了他t?們許多賬!”
皇帝:“怪得誰來?還不去變賣家產!三日之內,必須賠上!順安若有半句不滿,朕唯你是問�!�
賀芳亭不依不饒,逼著他賠,這仇想必又深了一層。
正合他意。
邵沉鋒瞪了賀芳亭幾眼,施禮告退。
賀芳亭占了上風,破涕為笑,感激地道,“多謝舅舅!”
皇帝慈愛地道,“朕是你舅舅,當然只會向著你。再怎么說,沉鋒也是外人�!�
又道,“你舅母千秋臨近,諸事繁忙,你去她宮中看看,給她幫幫忙�!�
“是!”
賀芳亭答應著退下,出門去了坤元宮。
事情是很多,但梁皇后哪敢勞煩她?
現(xiàn)在誰不知道,順安公主深得帝寵,是京中最不能惹的人,她不來添亂,自己就燒高香了。
并不委派賀芳亭什么差使,只陪著她閑坐談笑。
稍晚,太子褚中軒來到,給了母親一個眼神,梁皇后知道他要跟賀芳亭說正事,借故避出去。
等宮女們退到門口,褚中軒笑道,“芳亭想好了么?”
賀芳亭面色冷然,“事關重大,我想看看太子殿下的誠意�!�
褚中軒心知她在講條件,不但不生氣,還頗有興味,“孤的誠意該如何展現(xiàn)?”
若她什么條件都不提,只說就此效忠,他也不敢信。
賀芳亭壓低聲音,“殺了邵沉鋒!”
邵沉鋒想讓太子毒殺皇帝,其實有一個很容易戳破的漏洞。
只要皇帝告訴太子,老鎮(zhèn)北王是他毒殺的,這計劃就很難成功。
但皇帝把太子當賊一樣防著,顯然不會告訴他這種事情,更不會告訴他,自己將要對邵沉鋒實施什么陰謀。
正好方便她來給太子添一把火。
褚中軒:“......這可不成�!�
這幾日,他發(fā)現(xiàn)了邵沉鋒的一個大秘密,也是大把柄,能讓他脅迫邵沉鋒一輩子。
換言之,邵沉鋒將會是他最得力的棋子,怎么用,只在他一念之間。
所以不但不能殺,還得盡量保證他的安全。
停頓一下勸道,“你與他的糾紛,孤也聽說了,只是小事,不必真的變成生死仇人�!�
賀芳亭氣憤道,“他多次辱我,在殿下看來只是小事?”
褚中軒:“幾句口角,也不算辱......”
賀芳亭打斷他,“殿下殺不了邵沉鋒,便說殺不了的話,何必搪塞我?”
褚中軒:“不是......”
賀芳亭惆悵地道,“是啊,您只是太子,不是皇帝。太子離皇帝看似一步之遙,實則天遠地遠�;实勰茏龅氖聝海幼霾涣�。何況,扶蘇、劉據(jù)、建成,誰不是太子呢!往近里看,先太子與您的長兄,當日也曾是太子��!”
說到后來,凝視褚中軒的目光中竟然帶了憐憫。
仿佛褚中軒很快就會被廢棄。
褚中軒臉色僵硬,“......芳亭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