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裘永思抬眼望向李景瓏,再低頭看那劍。
李景瓏眉頭擰了起來,問:“怎么?”
“這把劍多少錢買的?”裘永思問。
“五十五萬兩�!崩罹碍嚧鸬�。
“五百五十萬一把,給我來十把�!濒糜浪夹χf,把劍交回給李景瓏,這里對法寶懂得最多的就是他了,裘永思這么一說,數(shù)人都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體。
“這是什么法寶?”李景瓏問。
“智慧劍�!濒糜浪即鸬�。
“什么?!”鯉魚妖震驚了。
“你知道?”李景瓏問道。
鯉魚妖:“不知道�!�
李景瓏:“……”
鯉魚妖:“我只是覺得這個時候需要驚訝一下,烘托氣氛�!�
眾人倒。
第22章
學館探妖
李景瓏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到了前廳,抬頭望向不動明王手中的智慧劍。不動明王莊嚴法相仿佛看護著天下蒼生,手中那劍造型,竟與李景瓏手里那黑色銹劍一模一樣。
“這是降妖伏魔的大智慧劍�!濒糜浪冀忉尩溃皞髀効纱菔篱g一切魔氣�!�
鴻俊眉頭深鎖,抬頭看不動明王,再看李景瓏手里劍,此刻他的心底只有一個疑惑——為什么智慧劍能破五色神光?重明說過,五色神光號稱世間最強之盾,連泰山砸下來亦可抵擋。
“所以只要對這法寶運用得宜�!濒糜浪及参康溃伴L史,你想當一名未有先天靈脈的驅(qū)魔師便不是夢。這把劍更多的用途,就留待慢慢發(fā)現(xiàn)了�!�
李景瓏點頭,答道明白了,并收起手中智慧劍。眾人交換眼色,俱感覺到李景瓏昨夜似乎遭遇了某種挫折,他沒有說,大家也都不問。察言觀色下,李景瓏已經(jīng)重拾了某種信心。
“今天繼續(xù)查案�!崩罹碍嚱忉尩�,“無論外頭有何風言風語,謹記我們做我們的,與旁人無關(guān)�!�
眾人應(yīng)聲,李景瓏讓裘永思與鴻俊一組,阿泰與莫日根一組。他自己單獨行動。裘永思與鴻俊前去調(diào)查長安考生落腳之處,阿泰與莫日根則去平康里,打聽近日中前往青樓作樂的考生。
“有必要么?”阿泰說,“長史,不如我們還是先想個辦法……”
“大明宮的事兒先不管。”李景瓏說,“把這案子查到底再說,我就不信了�!�
眾人看著李景瓏,李景瓏轉(zhuǎn)身道:“不是我逞強,你們不覺得,突然出現(xiàn)了一具干尸,無名無姓,無人認領(lǐng),這件事很可疑么?”
“好吧�!濒糜浪甲罱K道,“聽你的,查�!�
“那你呢?”鴻俊問,“你和我們一起吧�!�
“我有事�!崩罹碍嚸碱^依舊擰著,心不在焉地答道。
“一起去吧�!兵櫩∮稚焓掷罹碍囈滦�,李景瓏忙道:“不要拉拉扯扯,這兒是官府!成何體統(tǒng)?”說畢出了門,快步跑了。
正午時,鴻俊還一頭霧水,出門查案只跟著裘永思,這還是他第一次與除了李景瓏之外的伙伴單獨行動,可為什么把他與裘永思分成一組?
裘永思高高大大,手里也拿著把折扇,走路還帶風。走走停停,時而還站著等鴻俊。
“去國子監(jiān),走�!濒糜浪紗枺梆I了嗎?吃個點心,休息休息去?”
鴻俊擺手:“我又不是饕餮,哪有這么快餓。”
裘永思又自言自語笑道:“長史把咱倆湊一起,干活兒可就不能摸魚了。”
鴻俊一本正經(jīng)答道:“你們啥時候才能待見長史一點?”
裘永思哈哈大笑,又說:“長史是個好人,只是與我們最初想象的不一樣,是我們的錯,罷了。不過……”裘永思轉(zhuǎn)念,將折扇一收,朝鴻俊瞥來,問:“倒是你,鴻俊,究竟是什么,讓你從一開始就相信他?”
鴻俊想了想,說:“也許是因為心燈在他身上吧�!�
“心燈?”裘永思一怔。
既然大伙兒都是來收妖王的,鴻俊便也不瞞了,將心燈誤打誤撞,進了李景瓏體內(nèi)一事告知裘永思,裘永思沉吟片刻,而后說:“原來如此……我說呢,自打進了驅(qū)魔司,你就天天跟著李景瓏,我們有哪里不好嗎?”
鴻俊忙道沒那回事,裘永思自言自語道:“若是心燈在他身上,那這家伙說不定還真的能遂了心愿�!�
鴻俊并不知心燈有多大來頭,但裘永思這模樣,對法寶所知淵博,說不定他有辦法能將心燈取出來……正要再問時,兩人已到了國子監(jiān)前,裘永思朝鴻俊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來應(yīng)付。
國子監(jiān)門口人來人往,下月初五就是會試之日,全國各地舉子云集此地,足有六千人眾,考期臨近,為免泄題、代考等,出入國子監(jiān)者一律搜身,不得攜帶外頭的書,且都需要持國子監(jiān)通行牌證。
裘永思與鴻俊站在街外,見外頭人來人往,裘永思便屏息等候,到得人多時,裘永思便一拉鴻俊。
“哎!王兄!王兄等等我!”裘永思見一人經(jīng)過,拉著鴻俊忙道,“快快我令牌忘帶身上了……”
其時門口學子眾多,裘永思匆忙被搜身,守衛(wèi)問道:“牌呢?”
裘永思:“忘帶了!這就回去��!”
后頭人又在催促快快快,守衛(wèi)不耐煩,反正也搜不出什么,只得把人放了進去。鴻俊也被搜了個遍,沒東西,正要過去時,對方問:“牌呢?”
“等等,他倆都沒有令牌?前面那個,站住!你倆哪一院的?”
鴻俊心里咯噔一聲,不知如何是好,裘永思過來,朝那倆守衛(wèi)說:“他是胡人!聽不懂,牌放我房里了,哎!牌!”
鴻俊回過神,馬上笑道:“嗨咩猴比!我親愛的大唐朋友!”
鴻俊要上前去擁抱,后面學生已等得快炸了,國子監(jiān)門口設(shè)倆看門的,本來就卡得心煩,守衛(wèi)只好把兩人都放了進去。
裘永思帶著鴻俊穿過側(cè)廊,不時回頭望,說:“還好進來了,找此地學監(jiān)去�!�
鴻俊問:“咱們?yōu)槭裁床环瓑M來呢?”
在鴻俊眼里,無論進皇宮還是大明宮抑或國子監(jiān)都如履平地,區(qū)別只在于面前那堵墻是什么顏色的,裘永思被這么一問卻也傻了。為什么不翻墻呢?
“不要總是暴力解決問題�!濒糜浪即鸬馈�
兩人到得學監(jiān)房中,裘永思只說找三位同鄉(xiāng),示意鴻俊寫,鴻俊便提筆將那三人名字寫了下來。學監(jiān)告知在梅院丁字號樓中,兩人復(fù)又穿過長廊,通過側(cè)廳往梅院里頭去。
側(cè)廳建得極其寬敞,乃是學子們喝茶閑聊之處,鴻俊與裘永思匆匆經(jīng)過側(cè)廳外,突然鴻俊停下腳步,朝側(cè)廳里頭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
裘永思問:“怎么?”
“沒什么�!兵櫩〈鸬馈�
“相信你的直覺。”裘永思說道,“咱們在查案�!�
鴻俊說:“有種奇怪的熟悉感覺�!�
“描述一下?”裘永思側(cè)頭瞥鴻俊。
就像在家里一樣,是什么感覺呢?那側(cè)廳里聚集了近四十人,都是交頭接耳,小聲談笑的學生,有老有少。
正在此時,一名少年低頭過來,不留神撞上了鴻俊。鴻俊一個趔趄,那少年忙作揖道歉,抬眼一瞥鴻俊。
少年瘦瘦小小,似乎比鴻俊年紀還小了些,眼里帶著不安,鴻俊笑了起來,擺手示意沒事。少年又抬步進了側(cè)廳,側(cè)容一笑,顯然十分自得。
就這么一個動作,鴻俊突然想起了曜金宮里的感覺。曜金宮中少年們俱是鳥兒化身而成,整個曜金宮內(nèi),都有一股妖氣,只因為重明秉性高潔,不觸污穢,這妖氣凈化以后更偏向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妖怪。”鴻俊說。
裘永思再不言語,轉(zhuǎn)身帶著鴻俊走了進去。
鴻俊低聲道:“你也感覺到了?”
裘永思說:“妖怪都撞咱們身上來了,還感覺不到?”
雖然沒有照妖鏡一類的法寶,但距離靠得極近,鴻俊還是能感覺到妖氣的,兩人在側(cè)廳中坐下。
“眼睛別亂瞥。”裘永思溫文儒雅,笑著朝鴻俊說道,“小郎君,這有炒米,來杯茶?”
“好好好!”鴻俊最喜歡喝裘永思煮的茶了,香酪酥咸,茶葉新鮮,加點兒芝麻擂開了,往上撒一把炒米,入口甘醇解膩,唇舌留芳,當點心簡直是人間美味。
“裝出你平時那人畜無害的模樣。”裘永思又笑著說,“到處東張西望一番,誰一直打量咱們,誰就是妖怪,看見了告訴我一聲�!�
鴻俊:“……”
鴻俊探頭探腦,四處看看,眼里充滿了外地人進長安的好奇目光,其時側(cè)廳內(nèi)案幾一排排整齊陳列,案下有壺有爐,外頭秋天長闊,碧藍如洗,間或飄著大朵白云,陽光照進來,實在是令人愜意慵懶的休息之所。
學子們都在各說各的,數(shù)張案幾后偶有人朝他們望來,都只是一瞥。
“有人在看咱們�!兵櫩〕糜浪夹Φ�,“按你這么說,不就有很多妖怪么?”
“那是,這可是進了妖怪窩了�!濒糜浪计ばθ獠恍Φ溃安荒墁F(xiàn)在出手,否則又把國子監(jiān)毀了,長史會哭的。”
鴻俊發(fā)現(xiàn)了一張案幾后有三名年輕人談笑風生,另有一少年為他們煮水。言談間無人理會那少年,他看似十分無聊,便轉(zhuǎn)頭,盯著廳外庭院出神。不多時視線轉(zhuǎn)來,與鴻俊恰好四目相對,便隨之一笑。
那笑容里竟是帶著幾分女子的柔媚之意,鴻俊的心驀然瘋狂跳了起來,一張俊臉紅到耳根。
鴻俊也隨之尷尬一笑,裘永思問:“什么妖?”
“可能是狐貍。”鴻俊轉(zhuǎn)頭,朝裘永思說道。
方才那一笑里,鴻俊感覺到了非常明顯的魅術(shù)。
那少年竟是起身,朝兩人走來,坐在案前,笑道:“這茶真香�!�
鴻�。骸埃。�!”
裘永思倒是半點不顯生分,說道:“還有一會兒才煮好,不著急,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杜韓青�!蹦巧倌暌粡澚~眉,眼睛里仿佛籠罩著水,身材孱弱,按著案前,眼睛只是朝鴻俊臉上、胸膛瞥,挨近了些,問,“你們呢?”
呃……別靠太近,鴻俊心里說道,裘永思便介紹道:“裘永思,杭州人士,這位是我表弟,小鴻俊。鴻俊,你倆年紀應(yīng)當差不離罷,多親近親近�!�
“才進京?”杜韓青眼睛不離鴻俊雙眼,說,“下月初五可就開考了。”
鴻俊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知道這是一只狐妖,然而還未容他細想,裘永思一腳便從案幾下伸過來,不動聲色地踹了他一下。
鴻俊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看看杜韓青雙眼,便笑了起來。
杜韓青也忍不住笑,問:“你多大?”
兩人敘過年紀,鴻俊比杜韓青還要大了兩個月,杜韓青便改口喊“哥哥”。又問兩人住何處,裘永思只答在城中親戚家下榻,今日過來國子監(jiān)踩踩點,認識先生。
“你這么小年紀,就來會試了?”鴻俊說,“真不容易�!�
杜韓青一笑道:“從小家里窮,都指望我考個功名呢。”說著又伸手來玩鴻俊腰間那枚碧玉孔雀翎,鴻俊生怕他一下就被五色神光彈飛出去,忙把它一按,裘永思便道:“開過光的�!�
杜韓青點點頭,不遠處又有人叫“韓青”,水燒好了,杜韓青便過去給他們泡茶。
鴻俊觀察杜韓青,心想只不知道他殺沒殺過人,殺過多少人,他在曜金宮中聽青雄說過,狐妖最擅長玩弄感情,蠱惑人心,作為妖族,狐妖的喜怒哀樂與人是最像的,同樣也是最苦的,只因他們體味到身而為人的種種滋味,卻又脫不得妖身。
“待會兒他再來�!濒糜浪歼f給鴻俊一個漢白玉的玉佛,說道,“你就把這個送他�!�
“他不會來的�!兵櫩≌f。
“他會來�!濒糜浪嫉溃斑@小子看上你了,挺明顯,還好李長史不在�!�
鴻�。骸埃俊�
果然不片刻,杜韓青泡完茶又來了,看來他的幾個朋友都只是使喚他做這做那,并不想搭理他。
鴻俊盯著杜韓青看,杜韓青反而臉上一紅,笑了起來,說:“你老看著我做什么?”
“你挺好看的�!兵櫩≌f道,他是真心覺得杜韓青弱柳扶風的模樣,確實有股說不出的風韻。
“你讀詩嗎?”杜韓青朝鴻俊問。
鴻俊馬上說道:“讀!”
“喜歡誰?”杜韓青又問。
“李白�!兵櫩≌f,“我最喜歡他了�!�
杜韓青說:“我倒是喜歡王昌齡呢�!�
于是鴻俊興致勃勃地講論起詩歌來,不得不說杜韓青雖是妖怪,詩詞造詣倒還是可以的。鴻俊越聊越起勁,已忘了面前這家伙是只狐妖,只努力讓他接受李白的詩,反而把杜韓青說得氣呼呼的。
日漸西斜,裘永思笑道:“咱們也得走了吧?”
杜韓青說:“我不理你了。”
鴻俊卻笑了起來,說:“喜歡嗎?”
鴻俊把玉佛放案上,手指推給杜韓青,杜韓青驚呼一聲,鴻俊說:“你喜歡玉,對吧?方才見你喜歡我這腰墜,卻是我爹給的,不能送你,喏,給你這個�!�
鴻俊與人相熟前總是一副懵懂模樣,一旦聊開了倒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fā)的,忍不住還與杜韓青拍拍打打,杜韓青拿了那玉佛,瞬間十分感動,看看鴻俊。
“我明兒來找你�!倍彭n青說。
“�。俊兵櫩∩笛郏南氩灰税�,你要是進了驅(qū)魔司會很危險的。
裘永思說道:“家里親戚人多口雜,你倆約個地方見?”
鴻俊便點頭,與杜韓青約了明天午時麗水橋下,不見不散。
黃昏時,李景瓏從封府上出來。
封常清拄著拐,站在門口,緩緩道:“總算有些長進了,從前你向來不會問我這話�!�
李景瓏沉默,封常清又道:“你這一身抱負,我也是明白的,只是在朝廷中為官,不像你想的那般。為官者不過‘欺上瞞下’四字而已。待得瞞不住了,才是你有機會的時候�!�
李景瓏說道:“到了瞞不住時,只怕就晚了�!�
“對于他們來說�!狈獬G逭f,“永遠不晚,去罷,好好計議一番。”
李景瓏深鎖的眉頭始終沒有解開,聽完封常清一席話,反而更焦慮了。
出得國子監(jiān)來,已是黃昏時分,鴻俊才想起沒查那三個人。
“就在廳里呢�!濒糜浪颊f,“全變了狐妖�!�
鴻俊頓時下巴掉地。
方才鴻俊與杜韓青聊天時,裘永思始終認真聽著廳內(nèi)雜亂的對話,那幾人的名字進了耳朵,裘永思便觀察了一番。
“‘變’了狐妖?”
“否則呢?你覺得哪兒的狐貍會十年寒窗苦讀,赴京應(yīng)考?”裘永思說道,“定是書生們在進長安后,統(tǒng)統(tǒng)被狐貍替了身,現(xiàn)在個個尖下巴,桃花眼,反而不難辨認,只是先前沒想到這茬�!�
鴻俊:“那原本的人呢?”
裘永思看了鴻俊一眼,兩人都想到藏在晉云床上的干尸,不由得背脊汗毛倒豎。
第23章
銜環(huán)結(jié)草
“長史說得對,這確實是個大案�!濒糜浪颊f道,前腳邁進驅(qū)魔司,眾人卻已齊聚,正在討論,見二人回來,一時靜了。
李景瓏關(guān)上驅(qū)魔司大門,眾人坐在天井中,裘永思笑道:“鴻俊迷住了一只妖怪�!�
眾人無語。
“不、不算啦�!兵櫩≌f道,并將自己與裘永思的推斷轉(zhuǎn)述了個大概。
“國子監(jiān)中有多少妖?”李景瓏問。
“尚不清楚�!濒糜浪颊f,“還需繼續(xù)調(diào)查,粗略估計,不下一百�!�
李景瓏長吁一口氣,答道:“驚天大案�!�
阿泰說道:“平康里的青樓全部查過一次,再沒妖怪了。那三只狐妖是一年前來的�!�
鴻俊心道謝天謝地,李景瓏說道:“那么,過程已經(jīng)很明顯了,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
鴻俊忙道:“等等,詳細說說。對你來說很明顯,對我來說不太明顯�!�
這群人每次在推斷事情時總會使用一種“很顯然”的力量。李景瓏只好特地照顧他,解釋道:“自一年前起,大批狐妖開始浩浩蕩蕩,入主長安。先來乍到的三只進了倚詩欄,為什么選倚詩欄?那是文人最愛逛的地方。”
“第一名考生來了平康里,嫖過后被狐妖吸干了�!卑⑻┙涌诘溃氨阌幸恢缓危斕媪怂��!�
鴻俊明白了。
李景瓏又說道:“倚詩欄中人來人往,這三只狐妖專挑考生下手,每殺一個,便讓自家小弟們頂上。于是國子監(jiān)內(nèi),狐妖幻化而成的考生就越來越多。死去的考生們,則成為干尸,被處理掉了�!�
鴻俊驚道:“所以那天床下的干尸!”
“不錯�!崩罹碍圂獠剑烈�,答道,“也許是新死之人,也許是晉云忘了,總之,那具尸體還來不及處理,便被咱們誤打誤撞地發(fā)現(xiàn),這也是為什么它們拼著受傷,也要將干尸燒掉的原因。”
裘永思說道:“這些狐貍成為考生,參加下月初五的科舉之后,便將大舉進入官場,于是整個長安,就……”
眾人說到此處,都有點兒不寒而栗。
“就成了妖族的地盤。”李景瓏答道,“但還有一點,狐妖們?nèi)绾伪WC會試能中?”
鴻俊突然覺得這事簡直太荒唐了,一群狐妖,跑來考進士。
李景瓏一瞥眾人,說道:“所以,朝廷里有人,此人若非長安妖王,則定是妖王屬下。它負責將科舉題目泄出來,讓狐妖們事先作好文章應(yīng)考。”
“是個文官?”裘永思道。
“不一定。”阿泰緩緩道。
“狐妖們沒有多大能耐,想必只要能化人,變化之術(shù)差不多就能上了。”李景瓏說,“這些天里我查過狄公關(guān)于狐妖的一些記載,上頭養(yǎng)著這些狐妖,而飛獒,想必就是守護這些狐妖的狗�!�
莫日根沉吟道:“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朝中之人的身份,既能接觸到考題,又手眼通天……”
李景瓏緩緩道:“這不打緊,它總會出面的,尤其是在咱們解決掉了它所有的下屬之后。此案一結(jié),咱們想除掉它,它一定更想除掉咱們�!�
“鴻俊,若我所料不差,你的最后一把飛刀,一定就在主使人手中。動手吧,這幾天里,各位的任務(wù)都將異常繁重。莫日根與阿泰、永思,你們現(xiàn)在先休息,今夜再一起行動,進得國子監(jiān)后,給所有狐妖做下記號,鴻俊,你幫我配點兒藥。”
李景瓏邁出幾步,卻突然轉(zhuǎn)身回來,伸出左掌。眾人紛紛在他手上一拍,各自前去做準備。
當夜月黑風高,裘永思與阿泰、莫日根無聲無息,潛入了國子監(jiān)中。
“我總覺得咱們需要一個照妖鏡�!濒糜浪颊f,“辨別妖怪簡直累死了。”
“做一個?”阿泰也感覺到了,朝臥房內(nèi)張望,低聲道,“你看這只像么?”
莫日根湊過來,看見一名躺在榻上的書生,說道:“寧可放過,不要殺錯。十年寒窗苦讀,萬一弄錯就完了�!�
“這個是的�!濒糜浪即鸬溃拔以趶d內(nèi)見過他,下手吧�!�
阿泰以扇輕輕一揮,一道藥粉落在那狐妖的袍角上,留了個極小的痕跡。莫日根在另一扇窗前招手,示意他們過來看。房內(nèi)睡著六人,莫日根攤開手時,釘頭七箭不住震動,咯咯作響,顯然是感應(yīng)到了妖氣。
“全是。”裘永思看了一眼便道,“你看其中有一只狐貍,睡得連尾巴都露出來了,他們不會讓房里有凡人,否則很容易就會露餡。”
阿泰于是逐個做出記號,深秋時分,長安已有涼意,煮茶烤火常用炭盆,偶爾臟了袍角,乃是尋常事,料想狐妖也不會發(fā)現(xiàn)。
夜間,鴻俊在天井里內(nèi)配藥,李景瓏則坐在一旁,仍舊翻閱案卷。
“辛苦你們了�!崩罹碍嚨溃斑@次若驅(qū)魔司無恙,便帶大伙兒好好玩一場�!�
“無恙?”鴻俊卻聽出了別樣的意味。
李景瓏一時說漏嘴,只得打個岔掩過去,說道:“案子結(jié)掉之后�!�
鴻俊問:“抓住狐貍以后,要怎么處置?”
李景瓏答道:“全部燒死�!�
鴻�。骸啊�
李景瓏觀察鴻俊神色,問道:“想為它們求情嗎?”
鴻俊想到被狐妖們害死的考生,亦不知誰來給他們主持公道,可他總覺得小狐貍也挺可憐的,便道:“不能放過一些嗎?”
“誰來放過被害死的人?”李景瓏說道,“你是驅(qū)魔師。”
李景瓏下午聽見裘永思轉(zhuǎn)述時,便覺得有點兒危險,只恐怕鴻俊與那小狐貍成了朋友,遲早將墜入萬劫不復(fù)。
“你覺得妖都是壞的嗎?那趙子龍呢?”鴻俊反問道。
李景瓏答道:“至少這些狐貍是�!�
鴻俊的眉頭也擰了起來,沒有與李景瓏爭辯,如果今天那小狐貍沒有害人,是不是就可以網(wǎng)開一面呢?但它也間接參與了害死考生的過程。
“再放點兒�!崩罹碍囈庾R到氣氛有點尷尬,便不再提那事,提醒道,“我要一滴就能讓它們徹底睡倒,現(xiàn)出原形的藥。”
下午李景瓏搜刮了長安所有的藥房,鴻俊只得再加進去不少,最后磨成粉,小心翼翼地裝起來。
“這個千萬千萬不能吸進去。”鴻俊轉(zhuǎn)念,說道,“長史,但我相信你不會這么倒霉的�!�
“別咒我行嗎?!”李景瓏真是怕了鴻俊了,珍而重之地把它分裝好,收進幾個小袋子中。
午夜子時,十月終于過去,多事之秋也已接近尾聲。
距離科舉還有五天,當夜眾人完成任務(wù)后,裘永思說道:“一共是兩百六十六只狐貍�!�
“比想象中的少�!崩罹碍囸埵侨绱苏f,卻終究有點兒不安,便安排輪崗,每天晚上都有人去盯著這些狐貍,以免有異變。
然而第二天,朝中下了通令——今年秋試提前三日,于十一月初二在太學館召開,裘永思帶回一張布告,眾人沉吟片刻。
“妖王現(xiàn)在一定知道飛獒伏誅了�!崩罹碍囌f道,“恐怕咱們打亂了他的布置,是以提前開試。”
“會不會是被發(fā)現(xiàn)了計劃了?”莫日根皺眉道。
李景瓏擺手,說道:“也即是說,他的手下并不如咱們想象中的多。莫要自亂陣腳,提前到明天,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鴻俊道:“那我還去么?”說實話,鴻俊是有點不太想去的,他并不想去面對一個即將死在他們手上的小狐貍。
“你去。”李景瓏說,“這個時候,你的情報才顯得至關(guān)重要�!�
鯉魚妖剛冒出頭,正要問個究竟,眾人怕它壞事,馬上把它按住。
鴻俊想了想點點頭,答應(yīng)親自前去赴約,午時三刻,來到麗水橋下。事實上李景瓏已安排好,科舉一開始,便會把這些狐貍一網(wǎng)打盡,而在裘永思見到小狐妖那天,便心念電轉(zhuǎn),留下了一個試探的開口。
若狐妖們早已察覺到危險,一定會派人出來,試探鴻俊。
發(fā)現(xiàn)危險與未曾發(fā)現(xiàn),那小狐貍面對鴻俊時,一定是兩套說辭。李景瓏早就算計好了這名幕后主使已經(jīng)騎虎難下,否則兩百多學子一夜失蹤,怎么交代?簡直是在給驅(qū)魔司送把柄。
麗水橋下楓葉飛舞,殘楓片片,順流而下。
杜韓青趴在橋欄上看風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杜韓青!”鴻俊笑道。
“鴻�。俊倍彭n青馬上笑了起來,鴻俊總覺得有點怪怪的,這少年似乎很期待見到自己,便走上橋去,再與他并肩下橋,前往東市。
李景瓏手里抱著鯉魚妖,與莫日根兩人藏身巷內(nèi)朝外張望。
鯉魚妖剛剛得知前因后果,問道:“他們見面了嗎?”
“噓。”李景瓏示意你給我閉嘴。
鯉魚妖又說:“讓老裘和莫日根來不就行了?李長史,你還特地跑一趟?”
李景瓏把鯉魚妖的嘴巴塞住了,左手把它挾在肋下,看了看四周再走出去,跟在鴻俊與杜韓青身后。秋日明媚,兩名少年并肩走過長安集市,鴻俊玉樹臨風,杜韓青清秀柔媚,沐浴在朗照陽光下,當真是一幕極美的風景。
“我?guī)闳��!兵櫩〕彭n青說道。
“鴻俊,那個人怎么抱著一條魚?”
鴻俊轉(zhuǎn)頭,見李景瓏馬上轉(zhuǎn)身,面朝集市的魚攤上,手里抱著鯉魚妖,假裝與老板議價,莫日根則時不時東張西望。
鴻俊平時背著鯉魚妖尚不覺得好笑,這次看見李景瓏抱著條魚,忍不住驀然大笑道:“哈哈哈哈那是誰抱著條魚這么傻!”
整個集市上,馬上有人轉(zhuǎn)過去,群嘲道:“哈哈哈這不是李景瓏嗎?”
李景瓏:“……”
鴻俊這才發(fā)現(xiàn)居然是自己家的魚,當即尷尬了,忙一拉杜韓青,帶著他進了書店。
“你看,這兒的書挺多。”鴻俊說道。
“呀,我倒是……”杜韓青從沒來過,險些說漏嘴,忙道,“倒是很少來�!�
李景瓏把鯉魚妖塞給莫日根,囑咐別讓它開口說話,閃身進了書店里,站在書架后接近鴻俊與杜韓青,聽兩人說話。然而半晌,兩人都在討論詩,聽得李景瓏煩躁,你和一個妖怪聊李白干嗎?
最后杜韓青接受了鴻俊的推薦,與他并肩出來,鴻俊又提議去吃飯,帶著他上了魚躍龍門。
李景瓏:“……”
“長史,我忘帶錢了�!蹦崭е庺~妖,忙道,“我回家取去,你等我。沒關(guān)系的,待會兒上去你先點菜……”
“不用,我有錢�!崩罹碍囌f道,“你先回去罷,快把這條魚帶走�!�
小二過來點菜,鴻俊苦思冥想,回憶鯉魚妖那天點的。
“逡巡快炒一碟,烏雞羹……”鴻俊勉強把菜點齊了,杜韓青十分驚訝,說:“這兒太貴了。”
鴻俊示意沒關(guān)系,看著杜韓青只是笑。
杜韓青雙眼卻有點兒紅了,說:“平生第一次有人帶我來這兒�!�
隔壁屏風后,小二朝對坐的李景瓏問道:“這位爺吃點什么?”
“來一杯白水吧�!崩罹碍囅騺硎谴笳煞蚰芮苌�。
“好嘞!”小二說,“李景瓏校尉這兒,一杯白水——!”
魚躍龍門整個二樓,頓時哄堂大笑。
李景瓏深吸一口氣,稍稍坐過去點兒,聽見隔壁對話。
“他們笑什么?”杜韓青問。
鴻俊攤手,完全不明白他們?yōu)楹斡殖靶罹碍�。但聽見李景瓏就在隔壁時,終于想起今天的主要任務(wù)是套話了。
“你的同鄉(xiāng)們沒有帶你逛逛長安嗎?”鴻俊說。
杜韓青幽幽嘆了口氣,笑道:“在他們眼里,我不過是個端茶倒水的小廝罷了�!�
李景瓏在隔壁屏風后沉默不語,聽著兩人的對話。
鴻俊安慰道:“等及第以后應(yīng)當就好了吧�!�
杜韓青道:“哪兒呢?繼續(xù)給他們端茶倒水,過一輩子罷�!�
鴻�。骸霸趺纯赡�?及第你就當官了……”
杜韓青微微笑著問:“你家?guī)卓谌耍繎?yīng)當很有錢吧?”
鴻俊想了想,說:“就我和我爹,還有一個呃,不算親叔吧,我也不知道怎么稱呼他……”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該稱呼青雄。
“呀?都是男的嗎?”杜韓青詫異問道,“你是領(lǐng)養(yǎng)的吧?”
“算是吧�!兵櫩〈鸬�,“他倆撫養(yǎng)我長大,我從小就沒娘�!�
李景瓏聽得嘴角抽搐,尋思半晌,頗有點兒驚訝,鴻俊極少對他們提起自己家的事。
杜韓青笑道:“我說呢,看你就不大一樣�!�
鴻�。骸埃俊�
杜韓青自顧自嘆了口氣,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你看上我啥�!�
鴻俊心想看上你?什么意思?我沒看上你啊。
李景瓏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
“有你這朋友,我挺開心的�!倍彭n青說,“我在長安沒什么朋友,你空了還來國子監(jiān)找我罷�!�
鴻俊便點點頭,這時李景瓏幾乎能確認狐妖們并未發(fā)覺危險,便稍稍放下了心,喝著面前的白水,聽兩人的對話。
小二上了菜,杜韓青對鴻俊的家世十分感興趣,問長問短,鴻俊便揀無關(guān)緊要的答了些,手里拈著一個小紙包,包里是剛研制出來的藥粉,猶豫再三,始終找不到機會拆包。
鴻俊不僅沒套出杜韓青什么話來,反而被越套越多,聽得隔壁李景瓏不住哆嗦,生怕鴻俊一不小心把驅(qū)魔司給兜底賣了出去。
最后,杜韓青仿佛樂不可支,說:“鴻俊,我好喜歡你。”
鴻俊尷尬起來,心里有股罪惡感,努力地把話題岔了開去。杜韓青似乎料到鴻俊會有此反應(yīng),輕輕嘆了口氣。
晚上,暮鼓聲中,鴻俊將杜韓青送到國子監(jiān)門口,說:“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杜韓青轉(zhuǎn)身,朝鴻俊笑笑,遞給他一個小石頭制的白環(huán),環(huán)上系著草繩,說:“你給我的玉佛我很喜歡,這環(huán)送你,沒有玉,以石頭充就,望你不要嫌棄。”
鴻俊接了那環(huán),點點頭,隱約覺得有股不安,杜韓青說:“考完后咱一起出城玩去�!�
“好�!兵櫩∈疽馑厝グ�,杜韓青便轉(zhuǎn)身回國子監(jiān)。暮鼓聲停,鴻俊拿著那個環(huán),心中有點失落,獨自走在長街上。深秋時天黑得很早,已是滿城漆黑。
“辛苦了�!崩罹碍嚨穆曇敉蝗辉诼愤呎f道。
鴻俊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心情不大好,答道:“沒什么。”
李景瓏長身而立,今天穿了一身深藍色的武袍,乃是那天楊貴妃賞賜布匹所裁剪,襯得他衣冠楚楚,玉樹臨風。
鴻俊打量他半晌,李景瓏低頭看自己身上,問:“好看么?”
鴻俊點點頭,李景瓏又說:“你也有一身,明兒咱們第一次正式執(zhí)行任務(wù),有備而戰(zhàn),大伙兒都穿它�!�
鴻俊“嗯”了聲,跟著李景瓏回驅(qū)魔司去。
李景瓏說道:“你生氣了�!�
鴻俊又“嗯”了聲。
李景瓏轉(zhuǎn)過身,說:“因為我不答應(yīng)你救那只狐貍?”
鴻俊想了想,鼓起勇氣答道:“李長史,妖在你的眼里,就這么十惡不赦么?”
李景瓏皺眉道:“鴻俊,你不能把妖當人看!妖有人的喜怒哀樂,他們會裝得很像人,他只是在利用你。狐妖都想找個人傍著,那天你沒聽到晉云是怎么說的么?你覺得他們的話里,幾句真,幾句假?”
“可是……”
“不要可是了!”李景瓏說道,“他是在利用你!你能不能別這么容易上當受騙?”
李景瓏正激動時,肚子突然“咕——”的一聲,叫了起來。
鴻�。骸啊�
他一定很餓了,肚子餓的人脾氣都不好。鴻俊心想。
李景瓏又說:“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他在魅惑你,今天與你所言,都只是討你歡心,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說不定都是他編的,況且明天咱們殺了他的親人,你覺得放走他,就不會回來報仇嗎?”
接著李景瓏的肚子又“咕——”一聲叫了起來。鴻俊終于按捺不住,哈哈大笑。
李景瓏怒道:“別笑!”
鴻俊擺手,示意不與他說了,李景瓏無奈只得跟著他回驅(qū)魔司去。眾人正等李景瓏回來開飯,鴻俊把白環(huán)朝桌上一扔,完成任務(wù),說:“吃過了�!北銖阶赃M房睡去。
“銜環(huán)結(jié)草�!卑⑻┛戳搜�,說,“那小狐貍這是要以身相許吧�!�
李景瓏追過天井,見鴻俊關(guān)上門,只得依舊回來吃飯,一頓飯吃得悶悶不樂,眾人知道明天行動應(yīng)當不會出大差錯,便都識趣不再多言。
第24章
驪山面圣
這夜鴻俊又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杜韓青全身起火,正在熊熊燃燒,他的皮膚龜裂,迸出血液,現(xiàn)出皮膚下血肉模糊的狐貍皮毛,那痛苦的狐貍正從人的軀殼中艱難地掙扎起來,拖著鮮血與滋滋作響的脂肪,發(fā)出慘烈的哀嚎。
“啊——!”鴻俊猛地坐起。
“鴻��?”莫日根的聲音在房外響起,他快步走進來,一手按在快虛脫的鴻俊額頭上。
鴻俊輕輕地呼吸,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做噩夢了,他掙扎著坐起身,不住喘息,定了定神,看著莫日根。
“白鹿離開的夜里。”莫日根低聲道,“草原的夢魘四處肆虐,呼嘯�!�
他給鴻俊倒了一杯水,對著茶碗上默念了幾句咒語,鴻俊接過,喝下去后心情便稍稍平靜了些。
“什么意思?”鴻俊問。
“蒼狼守護白晝,白鹿守護長夜�!蹦崭f道,“在我們的故鄉(xiāng)有一個傳說,當白鹿在黑暗中消失,離家的孩子就會做起噩夢……你想家了?”
“有一點。”鴻俊點點頭。
莫日根拍了拍鴻俊的肩膀,微笑道:“人長大了,總要離開家的�!�
“是啊�!兵櫩〉吐曊f,感激地朝莫日根點了點頭,喝下那碗水后,心情好多了,再次躺下,這次,他很快就睡著了。
翌日大清早,鴻俊是醒得最早的,蹲在井邊刷牙時,鯉魚妖得知昨夜之事,便勸說道:“你管那只妖怪做什么?非親非故的,人都管不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