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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九?”靜王笑的意味深長:“四哥,老九可不你我想的這樣簡單。”

    “你說沈萬和秦王一事?”周王疑惑:“怎么看都有人在背后授意的意思。就算是真的,也僅僅只是他有這個野心而已。說句實話,咱們九個兄弟,誰對那個位置沒有野心?老九誰也不占,就是想自己獨大。他有這個野心,也要有這個本事才行。成日里都朝堂事參與的都不多,哪個臣子肯跟他?”

    傅修儀和沈萬私下里走得很近,和秦太子也有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這事被諸位皇子聽到,對傅修儀警惕,可到底沒有放在第一位。原因無他,傅修儀長年累月都不怎么參與朝事,就算有那個野心,也沒有那個實力,無非就是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比起他來,還有更重要的死對頭。

    靜王搖頭:“四哥不要小瞧老九,我總覺得他藏得很深�!�

    周王不耐煩的揮手:“好端端的,老提起老九干什么。今日我叫你來,是有一事跟你商量。”周王壓低語氣:“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沈家兵權(quán)落在太子手里,如果太子得了兵權(quán),現(xiàn)在皇太孫也生了,父皇有意扶持,你我的機會更小。我和離王斗了這么久,可不想被太子撿了便宜�!�

    “四哥的意思是?”

    “這門親事不能結(jié),”周王笑的殘酷:“最好是結(jié)成仇最好�!�

    “結(jié)仇的法子千千萬種,四哥先要哪種?”靜王問。

    “自然是血仇�!敝芡醴畔戮票�,道:“那沈家小妞之前不也是一心想著老九,肯定是不愿意嫁給太子的。既然如此,我們皇家也不做強人所難之事,不如幫她解脫�!�

    “想對沈妙下手可不容易�!膘o王道:“上次沈妙被人劫走之后,沈信給她的侍衛(wèi)多了一倍,戒備森嚴,怎么動手?”

    周王一笑:“外面不行,可以在宮里嘛�!彼靡庋笱螅骸斑M了宮里,管他什么守衛(wèi),都要在外面等候,進了宮就是我們的天下。我打聽過了,明日沈家小妞要一人進宮,等她進宮見了皇后之后,就是我們的機會,那時候動手,最簡單不過。”

    靜王道:“宮中動手容易,查起來卻容易被人懷疑�!�

    “嘿嘿,所以這是一箭雙雕的事兒�!敝芡跣α耍骸澳阏f,弄成是老六的手筆如何?”

    靜王眼前一亮。

    他們兄弟二人和離王一派斗了這么多年不分上下,要是這一次沈妙在宮里出事,沈信疼愛沈妙,一定會將這筆賬算在太子身上,如果不是太子有意要娶沈妙,沈妙不會出事,太子和沈家就算是結(jié)仇了。而最后查出來是離王所為,離王也討不了好處。

    不費一兵一卒就收拾了兩個勁敵,何樂不為?

    靜王笑道:“四哥這個法子倒是不錯,不過還得細細布置一番,省的多出破綻。來人,請我的幕僚進來。”

    ……

    無獨有偶,周王府在商量著明日刺殺沈妙一事的時候,離王府也在為此事而傷透了腦筋。

    離王笑瞇瞇的看著面前的兩位兄弟,道:“你們以為如何?”

    襄王是個謹慎膽小的性子,看著離王笑盈盈的模樣,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離王自來就是笑面虎,表面上看著一團和氣,可是這么多年下狠手的事兒沒少做。他道:“會不會太冒險了?”

    成王聞言卻道:“這有什么冒險的?總不能真的讓太子娶了沈家小姐,平白無故的得了沈家兵權(quán)。六哥和周王爭了這么多年都沒爭出個所以然,那太子病歪歪的,也不怕有命拿沒命花�!�

    成王一向說話粗枝大葉不計后果,這番話說的也十足放肆,不過顯然十分合離王心意,他道:“八弟說的不錯。太子拿到沈家兵權(quán),的確非我所愿,這樁親事若是成了,不只是我,兩位兄弟也會有所連累,那可不成。我提出刺殺沈家小姐,便是為了以絕后患,雖說沈家小姐很是無辜,可說到底也是被太子連累的�!�

    離王笑瞇瞇的說起刺殺一事,話中雖然很是同情沈妙無辜,語氣中卻沒有一絲憐憫。

    “可是要如何將此事算到周王身上?”襄王小聲問。

    “周王平日行事放肆,沖動之下做出此舉也合情合理,父皇本就對他頗有微詞,在想扶持太子的時候,因為周王而損失沈家兵權(quán),父皇只會重責(zé)于他�!彪x王沉吟道。

    “一箭雙雕,是個好主意�!背赏醮蟠筮诌值拈_口:“我支持六哥!”

    襄王沒有說話,可他即便說不說話也都無關(guān)緊要。他和成王都是追隨離王的,離王的決定,也代表著他們二人。若是成功,自然升天,若是失敗,一起倒霉。這是一開始就明白的“同甘共苦”。

    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只能盼望明日刺殺沈妙,能夠進行的順利一些了。

    ……

    夜色如墨,冬日的風(fēng)刮在臉上,皆是凜冽寒意,仿佛有人拿刀子在刮臉似的。白日里打好的水在夜里都結(jié)成冰,隨著木桶晾在屋外,第二日和地面黏在一起,搬也搬不動。

    客棧的樓上,窗前,紫衣青年負手而立,眉頭緊鎖,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從外頭驀地飛進來一只雪白的鴿子,落在面前的窗臺之上,身上都結(jié)了一層細小的冰凌,這么冷的天氣還在外頭飛,大約也是冷的出奇。

    謝景行從鴿子的腿上取下一個銀色的小管,隨手將鴿子往身后一扔。屋里燒著炭火,正是溫暖融融,鴿子身子一歪,飛到屋里的書桌上,歪著頭去啄桌案上小碗里放的玉米粒。

    謝景行從銀色的小管中抽出一個小紙卷兒,展開看完。隨手扔進炭火爐中化為灰燼。鐵衣從門外走進來,走到謝景行身后,道:“主子,車馬已經(jīng)備好,明日一早啟程回京。”

    謝景行“嗯”了一聲。

    鐵衣卻沒有退下,而是看著謝景行的背影,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說。

    “有話就說。”謝景行頭也不回的道。

    鐵衣一震,連忙道:“主子,定京那頭傳來消息,這幾日沈信正在為沈五小姐物色合適的青年才俊,似乎有意結(jié)親。”

    謝景行沒回頭,鐵衣看著對方秀骨青松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他也不知道這話當講不當講,心中叫苦不迭,定京那頭的季羽書和高陽在傳回來的信里都沒提到此事,鐵衣這會兒提了,日后謝景行怪責(zé)他們二人,倒像是鐵衣在其中挑撥一樣。

    但是不說吧,此事事關(guān)重大,要是回頭謝景行自個兒知道了此事,已經(jīng)釀成大錯,他這個貼身暗衛(wèi)也就可以不用當了,說不定命都沒了。

    在義氣和性命之間,鐵衣十分果斷的選擇了后者。

    他道:“蘇家蘇明楓,羅家羅凌,馮家長子馮子賢都登門沈宅�!�

    “馮子賢?”青年轉(zhuǎn)身,盯著鐵衣的眼睛,問:“馮子賢為何登門?”

    鐵衣脊背發(fā)寒,硬著頭皮道:“因為沈信急著將沈五小姐嫁出去,因為宮中有消息傳出,太子有意要娶沈五小姐為側(cè)妃。沈家不希望沈五小姐嫁入東宮,想在圣旨下來之前把沈五小姐嫁出去。馮家小姐和沈五小姐是好友,特意尋兄長過來解困……”

    “宮中什么時候傳的消息?”謝景行緩緩問道,聲音卻似鍍了層冰。

    鐵衣壓根兒不敢看謝景行的眼睛,頭都要低到地上去了,道:“五日前�!�

    “五日前的消息現(xiàn)在才到?”謝景行不怒反笑,漂亮的桃花眼似有怒氣劃過,他道:“本王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養(yǎng)了一群廢物�!�

    屋里的空氣倏爾冷下來,似乎比外頭還要冷,即便有著暖融融的炭火,桌上的鴿子卻也是“咕”的輕輕叫了一聲,腦袋縮回羽毛中去。

    鐵衣欲哭無淚,卻還得將沒說完的話說完,道:“宮中今日給沈家傳話,明日沈五小姐一人進宮,皇后有事相談�!�

    話音未落,就見那俊美絕倫的紫衣青年身形一閃,已經(jīng)到了門口,隨手扯下掛著的狐皮大裘披上,冷聲道:“備馬�!�

    鐵衣一愣:“主子,不是明日一早……”

    謝景行冷漠的掃了他一眼,鐵衣打了個冷戰(zhàn),什么都不敢說了。

    這一夜,風(fēng)雪交加,寒氣入骨,有人在溫暖的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安睡,有人在華麗府邸商量殺人越貨的陰謀勾當。有人理所當然的居于九重宮闕指點江山,也有人騎寶馬千里之外披星戴月風(fēng)雪迢迢。

    有人歡喜,有人悲傷,有人焦慮不安,有人得意洋洋。明齊諾大的江山如畫,定京歌舞升平,臨到年關(guān)各處歡聲笑語,卻無人看得到平靜湖面下的風(fēng)起云涌。

    定王府上,某一間屋中,還有人自己與自己對弈。

    男子一身青衫落落,桌上的棋局七零八落,白字黑子交錯一盤,極其復(fù)雜的模樣。每走一步,他都要思量許久,似乎是下到了瓶頸之處,手中的黑子卻怎么也下不了手。

    燈火微微晃動,幾乎將要熄滅,他起身續(xù)上燈油,屋中重歸光明。這男子眉目生的光風(fēng)霽月,一派謙謙君子作風(fēng),似有傲骨青霜在心,然而眉目間落落寡歡,有著散不開的哀愁。

    這人正是裴瑯。

    裴瑯看著窗外風(fēng)雪交加的夜色,沉沉嘆了口氣。

    傅修儀的這一步棋,的確是走得不錯。禍水東引,無論是成功或是失敗,都和傅修儀沒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而無論結(jié)果是什么,是太子倒霉,是周王離王倒霉,還是沈家倒霉,對傅修儀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這樣的一處棋局,沈妙幾乎沒有別的路可走。就算是有,那也是下下之策,這一句對弈,傅修儀穩(wěn)賺不賠。

    裴瑯有些為沈妙擔(dān)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替沈妙擔(dān)心,如果沈妙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順的跟了傅修儀,傅修儀對他十分倚重,他若是沒有看錯,此人有帝王之才,日后自己也會雞犬升天,富貴榮華享之不盡,也可以更好的在暗中保護流螢。

    可是,他還是不愿意沈妙輸。

    這些日子傅修儀懷疑府中有內(nèi)奸,將定王府的守衛(wèi)增加了一倍,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更別說傳消息出去。他沒有辦法和沈妙以書信溝通,只能在暗處焦急。

    聽聞沈妙明日要獨自一人進宮一趟,恰好,他明日也要進宮,雖是傅修儀的幕僚,他也是個小官兒。

    沈妙是沒有路了,窮途末路之下,會不會有別的生機呢?

    片刻后,裴瑯看著自己面前的棋局,已經(jīng)是困局了,再下下去也沒有必要了。他一只手抵著桌角,突然反手一番。

    只是輕輕一掀,滿盤棋子瞬間摔落,大大小小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地上一片狼藉。

    原先的局勢,什么都看不見。

    ☆、第一百七十章

    憤怒

    第二日一早,沈妙就進了宮去。

    羅雪雁和沈信不放心她,讓她帶了許多侍衛(wèi)�?墒巧蚋氖绦l(wèi)也不能隨時跟著沈妙,待到了宮門的時候,都要在外頭等候。

    沈妙臨走之前,倒是將謝景行給的大大小小的首飾,能戴上的幾乎都戴上了。對于明齊的皇宮,她從不憚報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只怕出了什么意外,做好萬全準備。

    等到了宮門口,谷雨她們并著侍衛(wèi)都在外頭等候,沈妙被宮女領(lǐng)著向坤寧宮那頭走去。一路上,宮女倒是有些奇怪,從宮門道坤寧宮的路不算簡單,要繞過好幾個長廊,還有很些花園,沈妙卻是走的熟門熟路,就連有些生舊松動的臺階,都不用宮女提醒,也就自己抬腳邁過了。宮女心中狐疑,莫非沈妙來了一次坤寧宮,就將這條路記得如此熟悉,一點兒錯處都不犯?

    倒沒想到,這坤寧宮前生就是沈妙居住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已經(jīng)銘記在心。因此面對堂皇擺設(shè),精巧陳列,亦是視而不見,若是認真看去,還能看見沈妙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這些旁人都不知道。

    等到了坤寧宮,宮婢正在給皇后梳頭,沈妙等了好一陣子,皇后讓她進去。

    今日董淑妃并未過來,只有皇后一個主子。她穿著有些正式的朝服,頭上戴著九頭鳳簪,妝容貴重,生生撲面而來一股壓迫感。

    沈妙瞧了一眼,心中就了然了。

    這還真當她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想用皇家威嚴來恐嚇她?逼著她主動松口?難怪要故意支開羅雪雁,若沈妙真的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在皇后穿得這么正式,話里在若有若無的威脅幾句,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心中慌亂,指不定就會松口了什么事。

    可沈妙哪里就是個小姑娘。面前的人是皇后,她前生做的皇后,比這一個見識更多,架子更大,吃過更多苦,所以這點子狐假虎威的名頭,還真不放在眼里。沈妙垂眸下去,浮起一個謙卑的笑來。

    皇后慢慢皺起眉頭。沈妙的反應(yīng)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她不曉得沈妙是故意裝糊涂還是本來就蠢,目光落在沈妙腕間的鐲子上,微微凝眼,笑道:“這鐲子水頭挺好的,上前讓本宮瞧瞧�!�

    沈妙依言上前,皇后執(zhí)起沈妙的手。鐲子不知道是哪里尋來的罕見玉料,翠綠欲滴,圓潤無比。正要夸贊幾句,就聽見沈妙笑道:“回娘娘,臣女的簪子和項鏈耳環(huán)也很好看�!�

    皇后一愣,竟也認真去看,這一看之下嘴角就不由的一抽,貓兒眼的簪子配的是珍珠耳環(huán),珍珠耳環(huán)配的又是琥珀項鏈,至于手環(huán)和零零碎碎的首飾釵子就更不必說了。明明分開來看都是工藝精巧的貴重首飾,怎么一股腦兒塞在身上就那么扭捏呢?皇后突然就不大想夸贊沈妙首飾,連帶著對那手鐲也失去興趣。心中難言鄙夷,當初都說沈家小姐是個只曉得金銀的草包,后來以為改頭換面了,今日一看,不和當初根本沒脫形嘛。一想到要把沈妙嫁給太子,皇后心里就不樂意,若非是為了沈家兵權(quán)能夠給與太子助力,皇后才不愿意讓這么個粗鄙的女子嫁入東宮。

    皇后放下沈妙的手,道:“本宮今日來,是想與你說說話的�!彼龂@了口氣,道:“那一日同你母親提過,如今你尚未定親,年紀正好,本宮看著喜歡,有些與你做個媒。自然地,本宮也不會強人所難,這做媒也要你喜歡才行。”

    沈妙低著頭不說話。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你覺得本宮過得好不好?風(fēng)光不風(fēng)光�!�

    沈妙心中冷笑,面上卻是笑著答道:“娘娘過得很好,很風(fēng)光�!�

    “嫁到皇家,讓有權(quán)勢能力的人寵著護著,每個女人都能過得很好很風(fēng)光,本宮是運道好。如今你也有這樣的好運道,你想不想過的很好很風(fēng)光?”

    這話幾乎是有些引誘的意思在里面,沈妙唇角微微一揚,話語卻是說的謙卑又惶恐,她猛地在地上跪了下來,道:“臣女如今已經(jīng)過得很好,萬萬不敢肖像其他,更不敢和娘娘相提并論,還請娘娘饒臣女一命!”

    皇后愣住了。她沒想到沈妙竟然是這個反應(yīng),普天之下想要攀上高枝做鳳凰的人不在少數(shù),皇后曉得,但凡女子,總有幾分愛慕虛榮的心腸,她拿自己做例子引誘,沈妙年紀小容易被說動,還怕她不動心。只要沈妙稍稍松口順著她的話說,那賜婚一事皇家就能名正言順的將主動方推到沈家身上。就算要做強盜,總也要掩飾幾分。

    誰知道沈妙卻是這個反應(yīng),沒有動心,沒有猶豫,反而是害怕?

    皇后心中沒好氣的想,難道當皇后有這么可怕嗎?還是這沈家嫡出的小姐其實是個膽小如鼠的,又蠢笨如牛,根本聽不懂自己的暗示,還以為大禍臨頭。

    真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接下來的時間,任憑皇后說的如何委婉,或是嚴厲或是溫和,沈妙都是一副謙卑惶恐的模樣,而正是這一副模樣,嘴巴卻緊的很,一句松口的話也撬不出來。到最后,皇后都帶了幾分火氣,十分不悅的讓沈妙回去,只想著此事從沈妙這頭是走不通的,還得同文惠帝再細細商量一下新的辦法。

    因著皇后讓沈妙走的時候,最后對沈妙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是十分不滿了,連帶著坤寧宮的宮女對沈妙也不怎么在意,就將沈妙交給外頭一個路過的小太監(jiān),讓小太監(jiān)將沈妙送出宮去。

    小太監(jiān)自然是應(yīng)了。

    小太監(jiān)帶著沈妙往宮外走,拐過幾個彎兒,深宮之中宮殿眾多,除了一些后妃生活的偏殿,更多的卻是太監(jiān)宮女們住的小屋。這小太監(jiān)帶著沈妙走的盡是僻靜之處,在繞過一處花園,幾乎面對的是一處廢棄的荒園時,沈妙停下腳步,道:“這不是出宮的方向,你要帶我去什么地方?”她的手不動聲色的按住袖中手腕的鐲子上,沒有人比她更熟悉明齊的宮殿,她知道從哪個方向逃走更有利。

    那小太監(jiān)一愣,隨即低聲道:“裴先生想見姑娘�!�

    裴瑯?沈妙微微皺了皺眉。

    思忖片刻,沈妙還是跟著小太監(jiān)往前走。裴瑯已經(jīng)許久未曾與她通過書信了,沈妙還以為裴瑯被傅修儀發(fā)現(xiàn)端倪。但是派莫擎過去打聽,似乎又在定王府見過裴瑯,似乎是安然無恙的模樣。若是傅修儀懷疑裴瑯,定然不會讓裴瑯獲得如此瀟灑。

    裴瑯找她的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世上之事,多有巧合。沈妙不曉得的是,皇家有意為她指婚一事,牽連了一眾人。沈信羅雪雁和沈丘固然是親人,馬不停蹄的為之奔走,一些其他人卻也前赴后繼的奔了進來。譬如羅凌能夠抒發(fā)的真心,蘇明楓陰差陽錯的求娶,馮子賢義字當頭的施以援手。

    人世間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那些聯(lián)系如同蜘蛛吐出的晶瑩絲線,在各自的位置安好,有一日縱橫交錯,便形成了一張細細密密的網(wǎng)結(jié),構(gòu)成了這世上最令人詫異的、無法置信的巧合。

    榮信公主進宮了。

    她的身子不是很好,近幾年來越發(fā)的消瘦。一年到頭進宮的日子寥寥可數(shù),今日看著卻有幾分急切。宮女要去通報,榮信公主擺了擺手,就道:“本宮沒帶帖子,有要事要與皇兄商量,不必通報了�!�

    宮門口的守衛(wèi)哪里敢攔,雖然榮信公主如今不怎么露面,當初到底也是先皇寵愛的女兒,性情又剛硬。沒得惹惱了她日后沒有好果子吃,當即就放行了行。

    宮女要為榮信公主尋轎子,被榮信公主拒絕了,榮信公主道:“走小道,轎子反倒不方便。你們攙著本宮,本宮慢慢走。”

    榮信公主心里也是焦急的,她不問朝中事,每日又閉在自己的公主府中,要不是偶然經(jīng)過庭院聽見下人們談起沈妙的事,都不知道皇家有意要將沈妙嫁給太子。且不說因為謝景行,榮信公主也要保下沈妙。榮信公主自己也是對沈妙極為欣賞,身為皇室中人,榮信公主深知女人嫁進來,表面上瞧著風(fēng)光,未必就是真的開懷。況且沈妙也不是一個熱衷富貴榮華的女子,于是這些對她來說更沒有必要。真的嫁入東宮,沈妙一輩子都不會快活。

    榮信公主趕著要去找文惠帝,希望能改變自己這個皇兄的想法。便抄了一條近道小路走。

    沈妙到了一處偏僻的亭子。

    這亭子掩映在樹林中背靠著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中有幾處屋子,倒是方便躲藏。裴瑯就從那屋子中走了出來。

    小太監(jiān)在外頭替他們二人把風(fēng)。沈妙對裴瑯點頭算是行過禮,就問:“裴先生有什么要緊事在這里談?”

    “定王把府邸封住了,沒辦法給你傳信�!迸岈樀溃骸疤尤⒛闳腴T的主意,是定王提出來的。”

    沈妙挑眉,裴瑯見她并不驚訝的模樣,就問:“你知道了?”

    “猜到了是他的手筆�!鄙蛎畹溃骸疤拥哪X子,無緣無故怎么會想起我來�!�

    裴瑯有些疑惑沈妙這話的語氣,倒像是對太子和傅修儀極為熟悉的樣子。可是沈妙一個閨閣女兒,平日里根本就沒有和皇子們打交道的機會,如何又會了解皇子的個性。只怕沈信都不見得有沈妙這般熟悉。

    這一處荒園曾經(jīng)鬧過鬼,平日里幾乎是沒有人來的。因此裴瑯也不擔(dān)心有人路過。他皺眉道:“成親的事,你打算如何?”

    沈妙有些意外,裴瑯一向是個只會分析利弊而不會帶上個人情感的人,難得問她親事,畢竟她怎么看這樁親事,于大局來說是無關(guān)緊要的。

    沈妙道:“順其自然�!�

    “你不能嫁給太子�!迸岈樀�。

    “嫁不嫁不重要�!鄙蛎钭钣憛挼木褪桥岈樢桓焙V定的模樣,似乎將所有的事情都把握在手中,因此他看不到旁人的掙扎,只會以自己認為是“對的”去做。她就冷冷道:“就算嫁過去了,我也未必過得不好,也會用我的法子去達到自己的目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每一條路都有不同的走法,裴先生不會以為這世界上只有一條路吧�!�

    “我并非你想的那個意思�!迸岈槆@道:“嫁進東宮,固然可以讓你走你的路�?墒且阅愕幕橐鰹榇鷥r,這對你來說,太過殘忍了,也實在得不償失�!�

    沈妙心中微微一動,看著裴瑯。

    裴瑯竟然會說“以你的婚姻為代價,這對你來說太過殘忍了�!币狼吧耔ひ藿o匈奴的時候,沈妙曾經(jīng)求過裴瑯,因為裴瑯是傅修儀的心腹,裴瑯的話傅修儀總會考慮幾分。而當時裴瑯卻告訴沈妙:“娘娘,以公主一人的婚姻換來明齊的安好,換萬民福祉,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擅長以天下大局來觀摩事實的裴瑯,竟然也會將大局擺在第二位。

    裴瑯沒有主意沈妙的神情,他道:“皇家將消息傳出去,整個定京沒有人敢和沈府結(jié)親�!�

    沈妙道:“那又如何?”

    “如果不行,你嫁給我吧�!迸岈樥f。

    空氣似乎有一瞬間變得僵硬極了,然而出乎裴瑯的意外,沈妙盯著他的目光中沒有驚訝,沒有嬌羞,連一絲一毫的動容也沒有,認真看去,甚至似乎有些冰冷。她問:“你在說什么?”

    裴瑯的心頭好像被兜頭澆下了一盆涼水,冷的出奇。明明此事他也不過是為了利弊而判斷,在沈妙清澈的目光下,卻讓他心里某些隱秘的愿望似乎也被人窺見了。一瞬間變得狼狽。

    裴瑯躲避著沈妙的目光,定了定神,才繼續(xù)道:“不能嫁到東宮,你總要嫁給旁人,這才能有一條生路。嫁給我的話,或許能抵擋一陣�!�

    “裴先生為什么要幫我呢?”沈妙卻輕輕開口,她的話語中似乎含著些許別的語氣,讓人捉摸不透。她道:“我們不過是因為流螢而生出的交易關(guān)系,或者說是主仆關(guān)系。我是主,你是仆。從頭至尾都是我在要挾你,若是我被禁錮,不正是合了你的心意。跟了傅修儀比跟了我好了千倍萬倍,裴先生這么幫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真心的呢�!�

    有些嘲諷的意味,裴瑯聽在耳中莫名不是滋味。他不曉得為何沈妙有時候?qū)λ蜌�,有時候似乎又對他有著敵意�;蛟S女人都是這般善變的?

    可是沈妙的問題,他說不上答案。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么做。

    沈妙微微一笑:“就算我嫁給裴先生,也不過是下下之策。裴先生要用什么身份娶我,定王那頭又如何交代?你不會因為我就暴露了你自己的身份,裴先生是顆好棋,我可不想這么隨隨便便就用了�!�

    “況且。”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親事和夫君對我來說,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重要。不過是一個同床共枕的人罷了,在一起吃飯,在一起睡覺,除了這些,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分別。嫁給誰,我不在乎。會不會被逼婚,我也不在乎。我的幸�;蚴强鞓�,不會依靠在這上面�!�

    裴瑯聽得連連搖頭,他想要否定沈妙的話,覺得沈妙年紀還小,不曉得終生大事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這會子只是在賭氣,日后明白了其中原因,吃了苦頭,那才會后悔不跌。然而當他抬頭瞧見沈妙神情的時候,又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沈妙的表情是認真的,她涼薄而冷淡,對于外界之事有種淡淡的厭倦,仿佛提起都會下意識的厭惡。她是真的不在乎。

    可是女人怎么會不在乎相伴一生的人呢?

    裴瑯呆呆的看著沈妙。

    氣氛僵持中時,卻聽見有惡意的嘲笑從身后傳來:“沒想到還有這么一樁風(fēng)流韻事�!�

    沈妙猝然回頭,卻見身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兩個蒙面的黑衣人,這二人手里皆是提著長劍,就朝沈妙撲將過來。

    裴瑯連忙拉著沈妙躲避,沈妙厲聲喝道:“你們是誰?”

    “沈小姐莫要怪我們,要怪就怪你擋了別人的路!”那二人獰笑一聲,一人朝裴瑯掠去,一人提劍就往沈妙這頭來。

    竟是一點兒活路也不留得直下殺招。

    沈妙心中暗道不好,沒想到裴瑯尋得這個地方竟然方便了旁人的殺人滅口。她按住腕間的鐲子,可這鐲子也要近距離的用時才好用。千鈞一發(fā)的時候,卻見當空之處橫出兩個石子兒,不偏不倚,正打在兩個黑衣人的膝蓋玩兒處。那二人痛的大叫一聲,卻是摔倒在地。

    “刷刷”兩道劍光,亦有二人猛地掠出,反手將黑衣人手中的長劍刺入對方胸膛。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根本沒有給人喘息的機會。后面出現(xiàn)的二人卻是宮中侍衛(wèi)打扮,瞧著沈妙作了一揖。

    裴瑯正要說話,卻見自屋頂又翻下一人,身材挺拔高挑,紫金袍,銀面具,一雙桃花眼目光卻銳如刀鋒。

    卻是睿王。

    “睿王殿下……”裴瑯喃喃出聲,他本就聰明,稍稍一聯(lián)想,面前這兩個侍衛(wèi)打打扮的人應(yīng)當是睿王的手下。而之前想要殺人滅口黑衣人卻不知道是哪路人馬了。雖然不曉得沈妙和睿王是什么關(guān)系,裴瑯卻也不敢怠慢,心中萬分警惕,面上卻浮起一個客氣的笑容,拱手道:“多謝睿王殿下出手相助。”

    睿王沒有說話,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雖然隔著半塊銀面具看不清他是什么神情,裴瑯卻覺得那一眼格外冰冷,讓人后背都生出寒意。

    沈妙皺了皺眉,睿王已經(jīng)攥住她的胳膊轉(zhuǎn)身往外走。裴瑯一驚,連忙喚道:“睿王不可!”

    可面前兩個侍衛(wèi)猛地擋在她面前。

    這兩個侍衛(wèi)都兇神惡煞的,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一股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氣息,裴瑯是個讀書人,本就不會武功,就算想要幫忙也沒法。倒是沈妙,被拽著跌跌撞撞的跟人走,罷了卻回過頭來,一臉平靜道:“裴先生先回去吧,我與睿王還有些事�!�

    睿王的腳步更快了。

    裴瑯望著消失的二人身影,面前兩個侍衛(wèi)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這才離開。

    可是地上卻還有兩具尸體,裴瑯是不能久留的。他不曉得沈妙和睿王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或者是因緣,不過……他的心里,一瞬間卻是有些空落落的。

    ……

    沈妙被謝景行拽的手臂生疼,謝景行一言不發(fā)走的飛快,她努力跟上謝景行的步伐,可是對方人高腿長,趕也趕不及,幾次差點都把她絆倒。

    到了最后,沈妙心中的火氣也上來了,怒道:“放開我!”

    謝景行走到一處無人的走廊,才猛地松開手,沈妙被他攥了大半截路,冷不防被松開手,差點一頭栽倒。站定之后,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道:“你瘋了!”

    這一處花園比起方才的荒園要在外頭一些,沈妙有些怕被人瞧見,就要自己往外走,卻被謝景行拉著胳膊又拽回來,一把將她推到墻上,按住她的兩手,冷眼瞧著她。

    他帶著銀面具,露出姣好的輪廓線條,下巴優(yōu)美,薄唇卻抿的很緊。眸中早已沒有明日里玩世不恭的笑意,反是怒火噴薄,他一字一頓道:“沈妙,你就這點能耐?”

    沈妙皺眉看著他。

    謝景行卻伸手握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頭正視自己,他居高臨下的俯視沈妙,就像獵手俯視自己的獵物,沈妙極不喜歡這種被人自上而下俯視的目光,掙扎著就要離開。

    可是她到底是個女子,如何與謝景行的力氣抗衡,那點子力氣,在謝景行身上如撓癢癢般。謝景行輕而易舉的化解她的掙扎,甚至微微屈起膝蓋抵著她的腿,讓她動彈不得。

    可這姿態(tài),也就更曖昧了些。

    沈妙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謝景行的語氣辨不出喜怒:“羅凌、蘇明楓、馮子賢、現(xiàn)在還來一個裴瑯。這么多人英雄救美,我倒是小看了你�!�

    沈妙不語。

    他手上的力氣倏爾加重,捏的沈妙下巴疼,微微蹙起眉。

    可那年輕的男人卻咬牙道:“嫁給誰不在乎,也不在乎會不會逼婚,你想嫁到太子府?”

    沈妙心中一動,想來方才她和裴瑯的話,都被謝景行聽到了。這人最愛做的就是在暗處將所有的事情都盡收眼底,若是平日里,沈妙也沒覺得有什么,卻在這一刻,心中陡然出了幾分憤怒。仿佛被人瞧見了一些不愿意公諸于眾的秘密,又或者是糟糕的一面被人了解,因為羞憤而生出的憤怒。

    她冷笑道:“嫁給太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你也知道,我想當皇后。太子最后也是要坐上皇位的,指不定我進了東宮,斗死了太子妃,自己頂上去,也是明齊未來的沈皇后,這有什么不好的?”

    這話說的有幾分惡毒過分,謝景行的臉色更加鐵青了。

    他也笑,只是笑的冰冷:“可惜太子坐不上皇位�!�

    沈妙不曉得謝景行莫名其妙的憤怒從哪里來,然而此刻她以這樣難堪的姿勢被人質(zhì)問,卻是十分羞惱和委屈�;蛟S人在沖動之下的情緒連自己也難以把握,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委屈從何而來,卻想將這些日子以來被動的,不高興的東西通通撒出來。

    謝景行捏著她的下巴,抵著她的腿,禁錮著她的手,他英俊的不可思議,就連憤怒也有別樣風(fēng)情。那些邪氣縈繞著他,讓沈妙一瞬間相信,那個外表上玩世不恭,漫不經(jīng)心,對什么都不上心的謝景行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的他,冷漠,刻板,憤怒的時候讓人心寒。

    風(fēng)景再好,可惜沈妙無心欣賞。

    她道:“就算他坐不上皇位也與你無關(guān)�!鄙蛎钐痤^看他,極力平靜開口:“睿王殿下又為什么來質(zhì)問我,我與你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沒有好到這樣。我嫁給誰或者是不嫁給誰,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此話一出,謝景行反倒緩緩笑了。

    他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捏著沈妙的下巴拉向自己,道:“你想辦法和我斤斤計較的時候,和我討價還價盤算生意的時候,借我的手殺人的時候,可本事的很。怎么,到了現(xiàn)在,你就只有這點能耐?嗯?”

    沈妙的眼睛覺得有些酸澀,她真是討厭極了謝景行此刻的做派。然而掙脫也掙脫不開,討厭這樣被動的自己。她覺得眼前霧蒙蒙的,很是不舒服。

    謝景行眉頭一皺,道:“不許哭!”

    沈妙的眼淚要落不落,只覺得內(nèi)心羞恥極了。她活了兩輩子的人,竟然被謝景行說幾句話就想哭,這像什么樣子�?墒莾�(nèi)心的委屈又無法紓解。感覺整個人都變得混亂不堪了。

    又不愿失了面子又沒有辦法掙脫,情急之下,沈妙瞪著謝景行,怒道:“謝景行,你不要太過分了!”

    “謝景行?”另一頭的草叢里卻傳來一聲驚呼。

    ☆、第一百七十一章

    床咚

    “謝景行?”

    沈妙和謝景行猝然回頭,卻見草叢里跌跌撞撞的走出一人,待走近時,沈妙的身子都忍不住一僵,下意識的去看謝景行的神色。卻又因為謝景行戴著面具,什么都看不到。

    那人是榮信公主。

    榮信公主本來是想要抄小路進來的,卻在來到這一處的時候恍惚瞧見沈妙被個陌生男子拉著走了過來。榮信公主連忙讓宮女們在外頭等著,自己跟了上來,若是被旁人瞧見沈妙和陌生男子在一起,只怕會引來流言。

    沈妙的品行,榮信公主是信得過的。不過她方才瞧著沈妙似乎不大愿意的模樣,生怕沈妙是被宮中某個皇子纏上了,或是惹了什么麻煩,有心要為沈妙解圍。卻又不好貿(mào)然上前,省的是一場誤會。

    她先頭隔得遠,聽不清楚這兩人之間說的是什么,后來看沈妙似乎都快哭了,心急之下往前走了走,恰好聽著了沈妙那句“謝景行,你不要太過分了”。

    榮信公主失聲叫了出來。

    但見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轉(zhuǎn)過身來,卻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臉上帶著半塊銀質(zhì)的面具。對她微微點了點頭。

    榮信公主快步上前,這時候才看見,這男子是睿王。

    大涼來的睿王,剛來明齊入宮的時候,榮信公主作為公主也是見過的。不過她自來不關(guān)心這些朝事,也并未刻意打聽過。此刻瞧見這人是睿王,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可是方才沈妙那一句“謝景行”,又的確是說的謝景行,她沒有聽錯。

    榮信公主有些質(zhì)問的看著沈妙,問:“沈姑娘,方才你叫著睿王殿下……謝景行?”

    沈妙還沒來得及開口,睿王卻主動開口了。他道:“本王名謝淵,小字景行,剛才沈小姐叫的本王小字�!�

    沈妙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想著謝景行這會子反應(yīng)倒是極快,總是能找個理由敷衍過去。待瞧見榮信公主古怪的神情時,又猛地反應(yīng)過來,心里將謝景行罵了個狗血淋頭。

    除了親人之外,只有妻子或是情人才會稱呼對方的小字,她叫謝景行小字,落在榮信公主眼里,誰知道會是個什么樣!

    謝景行定是故意的!

    榮信公主在睿王和沈妙之間掃了一掃,最后卻又是定在了睿王身上。

    有些像的,比如這一身紫衣,能將紫色衣裳穿的這般貴氣出塵,也就只有那個走馬章臺的頑劣少年了�?捎钟行┎幌竦模枪勺幽吧�,有些涼薄的,身為上位者才有的殺伐果斷卻心狠手辣的勁兒,卻和記憶里的少年截然不同。

    謝景行早就死了,死在了北疆萬馬奔馳的戰(zhàn)場之上,萬箭穿心而死。

    心中一瞬間刺痛,榮信公主猛地捂住自己心口彎下腰來,不管過了多少次,想到謝景行的死,她都無法釋懷。玉清公主死后,她是將謝景行當做了自己的兒子,中年喪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她的可悲不比謝鼎少。

    沈妙連忙上前扶起她,那紫衣青年卻負手而立,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身形動也未動。

    榮信公主唇邊不由得溢出一絲苦笑。

    是了,睿王怎么可能是謝景行呢?如果是謝景行的話,怎么都不會這么冷漠的,像看一個陌生的人看著她在這其中掙扎。如果謝景行還活著,怎么可能忍心看著她這樣痛苦。

    榮信公主擺了擺手,道:“你怎么在這里?”

    沈妙答道:“皇后娘娘讓我進宮去。”

    榮信公主眉頭一皺,又看了看謝景行,問:“睿王怎么也在這里?”

    沈妙看了一眼謝景行,就道:“我從宮里出來,帶路的小太監(jiān)中途有事,等了許久不見,自己走反而迷路了,恰好遇著睿王殿下,就讓睿王殿下幫我指一指路�!�

    這話幾乎就是明目張膽的騙人了,剛才榮信公主可是清清楚楚看到是睿王一路拉著沈妙走到這里來的。況且沈妙也都叫了睿王的小字,這二人的關(guān)系可是非同尋常。

    榮信公主莫名的有些生氣。當初謝景行帶沈妙來公主府,榮信公主以為謝景行待沈妙是特別的,隨著她自己和沈妙接觸的越多,也就越喜歡沈妙,榮信公主一直有心撮合沈妙和謝景行。若非后來謝景行戰(zhàn)死,說不定這樁姻緣也就成了。

    如今沈妙卻和另外一個男子關(guān)系匪淺,而且這男子的小字還恰好也叫“景行”。就像是自己的東西被旁人占了去,榮信公主心中不是個滋味。她也知道沈妙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可是睿王到底不是明齊的人,而且榮信公主活了大半輩子,看人看的清楚,這個睿王行事詭異,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危險,不是個簡單的男人,沈妙若是愛上這個男人,只怕太過復(fù)雜。

    “如此,本宮代沈姑娘多謝睿王殿下�!睒s信公主開口道。卻是極力想要劃清沈妙和睿王的關(guān)系。

    睿王頷首。

    “既然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不見了,本宮有許多宮女,本宮讓她帶你出去。之后的路就不勞煩睿王�!睒s信公主又道。這態(tài)度分明就是在防著睿王了。

    睿王便也沒說什么,淡淡應(yīng)了一聲,自己先離開了。

    等睿王離開后,榮信公主才松了口氣,問沈妙:“你與他是怎么認識的?”

    沈妙今日也沒料到會突然遇著榮信公主,更沒料到榮信公主竟然會聽到她和謝景行的話。不由的暗自埋怨,平日里謝景行的暗衛(wèi)耳聰目明,連個老鼠跑過都能逮住,今日關(guān)鍵時候放風(fēng),卻不知是不是瞎了,連榮信公主也沒發(fā)現(xiàn)。

    她道:“曾同睿王殿下巧合遇著幾次,算是認識�!�

    榮信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愿意說,本宮也就不逼你說出來。只是……此人非是明齊人,保不準對你有所圖謀。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有些事情也得自己拿捏,不為了自己想,也要為你爹娘大哥想一想。”竟是生怕沈妙被男人騙了。

    沈妙心中哭笑不得,誤會到了這個地步,想來也是解不開得了。榮信公主撫了撫心口,喘了幾口氣。沈妙見狀,問:“公主哪里不舒服?”

    “早年間就有的心疾,”榮信公主搖了搖頭:“這幾日犯得厲害。”

    沈妙見她疼的難過,恍惚記起前生榮信公主也有心疾,太醫(yī)還說不要憂思過慮,省的心疾犯起來疼得厲害。她道:“公主應(yīng)當找個太醫(yī)來好好瞧瞧,或者去民間打聽專治心疾的大夫。這樣疼著很難過。”

    “無妨。”榮信公主擺手:“本宮活到現(xiàn)在,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不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這一生不虧。大約也是活不久,本宮也不想折騰,”她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畢竟……也沒什么好值得惦念的了�!�

    沈妙知道她是又想起了謝景行,不曉得如何安慰她,只好道:“小侯爺見公主這模樣,也不會歡喜的。”

    “他若真的在乎我這個姨母,也就不會那么狠心的撒手西去了�!睒s信公主收起面上的悲傷,拍了拍沈妙的手,道:“皇兄有意要為你指婚的事情本宮已經(jīng)聽說了。本宮今日進宮來,就是為了和皇兄提起此事。沈妙,你也不愿意嫁給太子吧?”

    沈妙沒料到榮信公主竟然會為她說情,一時間有些唏噓,前生她費心討好榮信公主,得來的也不過是榮信公主的鄙夷和不屑。今生卻因為謝景行的關(guān)系,榮信公主對她改觀,就連文惠帝的決定也愿意為她爭取。雖然沈妙知道,文惠帝決定的事情,榮信公主也左右不了,不過這份情,她卻會記在心里。沈妙道:“我是不愿意嫁入東宮,不過公主也不必勉強,世上之事,冥冥自有天意,順其自然,老天會給出安排的�!�

    榮信公主反倒是笑了,道:“你倒是看的通透。”

    她道:“時間不早,我就不與你說了,先去那頭,我讓宮女送你出去。”

    ……

    沈妙被榮信公主的宮女送出宮門外,等在外頭的驚蟄和谷雨率先迎上來,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妙一番,確定沈妙安然無恙后才道:“嚇死奴婢了,等了這么長時間,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姑娘若是再不出來,奴婢們都打算想法子進去找了。”

    沈妙失笑:“又不是龍?zhí)痘⒀�,哪有那么可怕�!毙闹袇s是暗暗想著,今日那莫名出現(xiàn)的兩名殺手,卻不知是誰的人,竟然膽敢在宮里就對她下殺手。不過追究起來,若是她死了,于太子只會有害,對方若是不想坐看太子獨大,不出錯的話,不是周王的人就是離王的人。傅修儀倒不可能,沈萬和秦太子的事情過了才不久,傅修儀不會這么主動的往風(fēng)口浪尖上鉆,以他隱忍的性子,會再潛伏一段時間。

    想著便不由的心中冷笑,總而言之,傅家人沒一個好東西就是了。沈家和傅家也注定是對立的兩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方下手如此之狠,她也不會手下留情就是了。

    莫擎上前示意沈妙上馬車,啟程回沈宅。

    宮門口人來人往的街道邊,一處熱鬧的酒館,角落里有人在觀察著莫擎這一行人的動靜。待看到沈妙從宮門口安然無恙的出來時,目光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提起桌上的劍,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沈妙回到沈宅,自然而然的,沈丘他們都圍上來問沈妙今日在宮里,皇后與她說了什么。沈妙略過謝景行那一遭,只將皇后與她說的話說了。沈家眾人又是憂心忡忡了一回,皇家那頭給沈妙不輕不重的威脅著,只怕日子一日一日的縮短,必須得盡快想個法子。

    羅雪雁就又想起來那幾個進府提親的人來,有心想問問沈妙的意思。若是這幾個人中,沈妙對哪個人感覺稍好些,要不就先這樣吧�?倸w沈信也打聽過,雖然不是十全十美,品行方面也都沒有問題的。

    可是沈妙今日才經(jīng)歷了謝景行一事,腦子都混亂不堪,哪里還有心情談?wù)撨@些,等羅雪雁提起的時候,就罕見的表現(xiàn)出一絲不悅來。沈信幾人見狀,皆是面面相覷,還以為是沈妙在宮中被皇后的話攪得心神不寧,倒不好繼續(xù)說下去。便讓沈妙早些在屋里休息,自個兒散了。

    沈妙回到屋中,天已然都黑了,谷雨替她點起油燈。驚蟄見沈妙今日心情不好,也不敢留在屋里打擾她,拉著谷雨下去將門掩上,屋里就剩下沈妙一人。

    她有些煩躁的梳著頭發(fā),胸中卻似乎有一股無名怒火怎么也下不去。想著今日在宮里謝景行質(zhì)問的話,不由得就越發(fā)煩悶委屈。她自己的事情,和謝景行有什么關(guān)系,謝景行還要插手她的人生不成?

    可是這親事走到現(xiàn)在,各方勢力插入,加上一個謝景行,她倒是越來越身不由己了。

    想著裴瑯說的那些話,沈妙的唇邊忍不住浮起一絲笑,只是笑容有些凄慘。女人哪里就不想嫁一個兩情相悅的男人,白頭偕老。只是前生看慣了世間沉浮,說到底她和傅修儀之間的所謂愛慕,都不過是她自己一廂情愿而已。她也沒有真正的體會過兩情相悅是什么滋味。但是曉得,一旦愛了,心思就不是自己的。她不愿意再如同上一世,傻傻的將一生的幸福交給別人手上,現(xiàn)在就很好。一開始就管住自己的心,比放出自己的心再收回容易得多。

    只是心中到底不怎么舒服。

    她在燈下坐了片刻,其實也什么都沒想,過了好一會兒,“噗”的一下吹滅了燈,爬到榻上睡了。

    ……

    睿王府今日的風(fēng)雪格外大。

    一種護衛(wèi)抖抖索索的站在風(fēng)中,就連那只已經(jīng)長得有些小壯實的白虎也被扔在了寢屋外罰站,今日的睿王也就是看誰都不順眼,睿王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罰了個遍,就連季羽書和高陽二人都被關(guān)進塔牢里面壁了。

    塔牢是什么地方,關(guān)的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而對付這些窮兇極惡之徒,酷刑也是必須的。作為墨羽軍最殘酷的一個地方,里頭酷刑沒有九九八十一種也有七七四十九種,好多性情堅毅的漢子去守塔牢,沒幾日就鬼哭狼嚎的出來,鐵衣第一次進去的時候,出來也是在床上修整了許久,一個月都吃什么吐什么。

    季羽書和高陽兩個看著就細品嫩肉身嬌肉貴的少爺,進了塔牢面壁……睿王府的侍衛(wèi)們都暗暗的為這二人掬一把同情淚。

    夜鶯悄悄的捅了一下南旗的胳膊,問:“主子這是怎么了?誰惹了他��?”

    南旗“噓”了一聲,見寢屋里沒什么動靜才低聲道:“沈五小姐被宮里賜婚,高公子和季少爺漏報了,主子才發(fā)火的�!�

    夜鶯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半晌才道:“高公子和季少爺真是好膽量,沈五小姐的消息也敢瞞。難怪要關(guān)進塔牢了。”說罷又看了一眼在寒風(fēng)中凍得瑟瑟發(fā)抖的白虎,同情道:“天可憐見的,平日里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還以為和我們有什么不同,沒想到一出事,大家還是一樣被當做出氣筒。”

    火瓏撩了一把長發(fā),幽幽嘆道:“沖冠一怒為紅顏——呀�!�

    屋里,謝景行將寫完的信紙交給鐵衣,鐵衣看了一眼,有些猶豫道:“主子,這頭改變計劃,陛下要是知道的話……”

    謝景行看了他一眼,鐵衣馬上閉嘴不說話了。在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反對柱子的決定,現(xiàn)在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謝景行把另一封信紙裝進信封,一邊道:“裴瑯那邊是怎么回事,想辦法打聽一下�!鳖D了一下又道:“還有馮子賢和蘇明楓�!彼碱^微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藥材的事情怎么樣了?”

    鐵衣忙道:“已經(jīng)派人去尋了,找到之后會馬上送到醫(yī)館�!睒s信公主的心疾近來頻頻故犯,煎藥的方子里有一味藥引十分稀缺,春日才有。定京城醫(yī)館里有的都被買到公主府了,這幾日榮信公主沒有新的藥引,只能扛著。謝景行就讓人去暗中自外頭重金搜來,再“順手”賣到醫(yī)館里。

    “盡快�!敝x景行抿著唇道。思索了一下,又猛地站起身來披起外衣就要往外走。

    鐵衣一愣:“主子還要出去?”

    “賬沒算完。”謝景行冷哼一身,拂袖而去。

    ……

    沈宅外頭已經(jīng)是靜悄悄了,沈妙的閨房里也早就是一片漆黑,顯然睡著已經(jīng)多時了。

    謝景行到的時候,從陽正在樹上睡覺,瞧見他過來,差點嚇得從樹上跌倒下去。連忙下來立得筆直對謝景行行禮。

    謝景行往窗戶處瞧了一眼,從陽連忙道:“少夫人已經(jīng)休息了。”

    謝景行走到窗前,就見窗臺上放著一個玉環(huán)一樣的東西,下面還有個墜子。謝景行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從陽,從陽道:“這是少夫人休息后,羅凌偷偷放在窗臺上的平安墜,少夫人還沒有發(fā)現(xiàn)。”

    謝景行聞言,目光微微一動,挑剔的拿袖中的匕首尖兒挑起那平安墜,往從陽的懷里一扔,道:“收好�!�

    從陽一愣,就聽見謝景行繼續(xù)道:“家里寵物缺個吊墜�!�

    從陽:“……”

    從陽無語的功夫,謝景行已經(jīng)輕車熟路的打開窗自己進去了。

    屋里床榻上,沈妙睡得正熟。

    謝景行走到塌邊,抱胸看了一會兒,挑眉道:“睡得下,看來沒把我的話放心上,膽子倒是很大。”

    他在塌邊坐下來,隨手撈了一杯窗前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轉(zhuǎn)頭去看沈妙的睡顏。

    少女睡著的時候沒有平日里端莊沉穩(wěn)的疏離感,褪去了各種外表的掩飾,顯示出本來的模樣。就著月光,眉目清秀稚嫩,終于讓人記起,她本就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不能因為所處的境況和她表現(xiàn)出來的手段而忽視了這一點。

    想到白日里沈妙被他捏著下巴,極力忍著眼淚的模樣,謝景行的心中倒是起了一點愧疚。

    他伸手替沈妙將額前的亂發(fā)撥到耳后,卻見那姑娘的睫毛微微顫動一下。謝景行手一頓,目光往下,就見被杯子裹著的身子在幾不可見的顫抖。

    竟是在裝睡。

    謝景行挑眉,干脆坐近了一點,兩手撐在沈妙身子兩邊,微微俯身,曖昧磁性的嗓音在屋里低聲響起。

    “幫了這么多次,不如以身相許報答我一回。”

    他盯著沈妙的眼睛,慢慢的俯身。

    沈妙的身子僵硬極了,那呼吸聲似乎就在嘴邊,而自上而下的壓迫感越來越近,她猛地一把推開謝景行就要坐起來,怒道:“你想干什么?”

    聲音卻是有幾分慌亂。

    謝景行又將她按回榻上。

    沈妙不安的掙扎,謝景行幾下制服她的亂動,好笑道:“你以為我會對你做什么嗎?”又挑剔的打量她一眼:“想得美�!�

    沈妙氣的想叫莫擎進來狠狠揍謝景行一頓。

    因著她夜里睡覺只穿了中衣,方才和謝景行一番掙扎,中衣都滑落開來,露出雪白的肩膀,似乎還隱隱能看到里頭的梅花肚兜。謝景行瞧著微微一怔,沈妙發(fā)現(xiàn)她在看哪里,氣不打一處來,羞惱萬分,正要罵人。就見謝景行猛地將被子一扔,活活將她兜頭罩了進去。

    沈妙從被子里堪堪拱出腦袋,怒道:“有�。 �

    謝景行不理她,飛快的將她牢牢的裹在被子里,裹得像個蠶蛹,然后才把她按在床上。沈妙怎么也動彈不了,謝景行就一手撐著腦袋似笑非笑的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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