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知道進了正廳,羅雪雁正和沈信說著什么,見沈妙和羅潭回來,顯示一愣,隨即大大的松了口氣,道:“嬌嬌,潭兒,你們?nèi)ツ膬毫�?�?br />
“今日員外郎府的王夫人邀請我們?nèi)ヒ坐P閣品香,路上馬車沖撞了位老婦人,我和表姐忙著照料那位婦人,耽誤了時辰,索性就告罪了一聲不去了。我和表姐隨意逛了逛,爹,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妙將沈冬菱說成是“員外郎府的王夫人”,顯然是刻意劃清關(guān)系,是一點兒也不想同沈冬菱沾親帶故。
羅雪雁沒注意到這一點,只是深深出了口氣,道:“可是嚇?biāo)牢伊耍靥咏袢赵谝坐P閣遇刺身亡,所有有關(guān)人士都被緝拿入大牢審問。那王弼卻說你也在場,不過并未有人見到。我和你爹匆匆忙忙回來,見你們不在,還以為出事了�!�
羅潭一愣:“遇刺身亡?”她道:“誰有那么大的膽子,竟然光天化日就敢刺殺秦國太子?秦國太子的侍衛(wèi)武功都很差么?怎么會連自己主子的性命都護不�。俊�
和羅潭的滿面驚訝不同,沈妙倒是平靜的很,她道:“放心吧,我和表姐并沒有去易鳳閣。今兒白日里沖撞那位老婦人的時候,街上許多百姓都瞧見了,未免出麻煩,我們還自報了名諱。那些百姓都能為我們作證,我們當(dāng)時忙著照顧老婦人還來不及,哪里有時間去易鳳閣呢?”
眾目睽睽之下不會有假,沈妙又不會分身術(shù),自個兒在市井中怎么可能又出現(xiàn)在易鳳閣。
沈信冷哼一聲,神情很有幾分怒氣:“王弼好大的膽子,竟敢往我沈家人身上潑臟水!”
“看來王家是想拖咱們下水。”羅雪雁也明白過來,恨聲道:“沈冬菱還與咱們是親戚,不曾想竟然揣著這般惡毒的心思,哪有算計自家人的道理!”
沈妙冷笑:“沈家二房三房里,又何曾又人真心實意的對待過我們�!�
羅雪雁和沈信沉默了。
羅潭覺得氣氛有些沉重,笑著打岔道:“哎,說起來也虧今日我與小表妹運氣好,要不是中途沖撞了那位老婦人,只怕就真的上易鳳閣去品香了�;矢热皇怯龃蹋B他的侍衛(wèi)都沒救下來,定然刺客武功高的很。我和小表妹去了,指不定也被連累呢。說起來,咱們還應(yīng)當(dāng)謝謝那位老婦人�!�
沈妙失笑,正要說什么,卻又聽羅潭嘀咕道:“可是之前給咱們下的帖子里,可沒提過秦國太子也要去品香啊,秦國太子去品香做什么?那里還有沒有別的人?若是有的話,又有沒有傷亡呢?”
還不等有人回答羅潭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卻見外頭風(fēng)塵仆仆走進來兩人,正是沈丘和羅凌。羅潭回頭正巧撞見,不由得“啊呀”一聲驚叫起來:“丘表哥,凌哥哥,你們怎么了?”
沈丘和羅凌衣裳很是有些蓬亂,不僅如此,臉上身上還沾染了一些血跡,看起來極為狼狽。
羅雪雁和沈信也是嚇了一跳,羅雪雁連忙上前,急急忙忙的打量著二人:“出什么事了?”
沈丘連忙解釋:“別擔(dān)心,不是我的血,是旁人的。”
羅雪雁這才放下心來,可還沒有放下心一刻,就聽見羅潭問道:“丘表哥,你和凌哥哥是去抓今日刺殺秦國太子的刺客了嗎?那些刺客是不是很厲害很難對付,看你們的樣子很不輕松啊�!�
沈信眉頭一皺,問:“沈丘,是這樣嗎?”
沈丘和羅凌對視一眼,彼此目光都有些古怪。片刻后,沈丘讓正廳里的下人都下去,又有些思索的看向羅潭和沈妙,沈妙笑道:“我和潭表姐不會說出去的,大哥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羅潭連忙舉手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泄露半分。
見沈丘這么鄭重其事的模樣,沈信和羅雪雁也有些狐疑。羅凌對沈丘點了點頭,沈丘嘆了口氣,這才開口道:“今日兵部城守備的人馬都去攔人了,不過不是刺殺皇甫灝的刺客,而是皇甫灝的侍衛(wèi)�!�
“侍衛(wèi)?”羅雪雁皺眉:“難道他們要明齊給說法,已經(jīng)鬧得不可開交了?”羅雪雁對秦國人沒什么好感,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秦國本身開國的時間是三國里最短的,沒什么歷史,上至皇室,下到百姓,人人皆是一副狂妄的模樣。就算如今秦國國力微微勝于明齊,可每每在明齊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囂張,也實在是令人礙眼。
“倒也不是。”沈丘猶豫了一下,才道:“皇甫灝的侍衛(wèi)說,刺殺皇甫灝的是太子,眼下都往東宮那頭要殺了太子給皇甫灝報仇�!�
“太子殺了皇甫灝?”沈信一下子站起來:“不可能!”
且不說太子那個瘦弱的身子能不能成,如今明齊正是要和秦國拉攏關(guān)系對付大涼的時候,怎么可能做出這種自毀籌謀的事。殺了皇甫灝,只會惹來秦國的勃然大怒,同盟崩塌不說,還會給自己增加一個仇人。無疑是雪上加霜,太子又不是傻子,為什么會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我也以為不可能�!鄙蚯鹩行├Щ螅骸安贿^那些侍衛(wèi)都說,當(dāng)時在山上聽見皇甫灝大叫著太子的名字,大聲說太子就是兇手。他們既是皇甫灝的侍衛(wèi),也沒有誣陷別人放走真兇的理由�!�
羅雪雁問:“皇甫灝的侍衛(wèi)沒有跟皇甫灝在一起嗎?為什么說是聽見�!�
“這就是疑點所在了�!绷_凌接口道:“根據(jù)皇甫灝的侍衛(wèi)所言,今日使太子邀請皇甫灝去品香的,也是太子給皇甫灝下的帖子�;矢氖绦l(wèi)回憶,太子在帖子里稱有要事與皇甫灝相商,要將皇甫灝的侍衛(wèi)留在山腰,讓皇甫灝獨自前去�?墒翘诱f自己寫給皇甫灝的帖子里并沒有這樣提過,官差奉命去搜尋太子的帖子,那帖子卻早已被皇甫灝不知給丟到什么地方了。如今死無對證,雙方各執(zhí)一詞,很是焦心。”
羅潭喃喃道:“太子讓皇甫灝去品香,可為什么王夫人給我和小表妹的帖子里卻沒有提到著兩人呢?”
屋里的人齊齊一怔。
他們都只關(guān)注了太子和皇甫灝之間的這一本爛賬,沈妙這頭卻被忽略了。此刻被羅潭這么一提,卻是想了起來,不錯,太子和皇甫灝品香,為什么要將沈妙和羅潭也帶上。羅潭就不說了,和定京城的眾人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沈妙卻不同,沈妙是沈信的女兒。
沈冬菱下帖子的時候,不可能不知道太子和皇甫灝也要前來,可為什么沒有對沈妙提起。是忘記了,還是故意不提。如果是故意的,又為什么要故意,是在計劃什么?
眾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羅雪雁道:“不行,得向沈冬菱問清楚�!�
“娘,”沈丘攔住她:“沈冬菱和王弼都已經(jīng)進了牢里了,這個時候可不能上趕著去見人,否則被以為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就不好了。”
兩個太子一起去品香,死了一個,另一個莫名其妙成了兇手,文惠帝得知后自然是氣的差點仰倒過去,這都是什么事兒。一方面要暫時平息秦國人的怒火,總要捉拿幾個人讓他們瞧瞧明齊是“秉公辦事”,另一方面,文惠帝滿腔怒火無處遷怒,既是王弼兩口子提出的品香,也就相當(dāng)于始作俑者了。天子之怒,從來不會解釋原因,王弼還正坐著春風(fēng)得意的美夢,就被人無情的打碎了。不僅如此,這一回能不能保住一條命也讓人不敢妄言。
眾人神情各異,唯有沈妙一如既往的平靜,她聽著這些事,仿佛都跟自己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似的,當(dāng)然也的確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她說:“這和我們都沒有關(guān)系,等著看外頭怎么處理就是了�!�
沈丘注意到沈妙的神情,就問:“妹妹,你怎么一點兒也不驚訝皇甫灝遇刺,也不詫異是太子殺了皇甫灝?”
沈妙微微一笑:“這有什么好詫異的。既然如那些人所說,太子是要和皇甫灝‘單獨有事相商’,在商量的過程中,沒有達成統(tǒng)一或是出現(xiàn)了什么激烈的分歧,讓太子沖動之下殺了人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明齊從前又不是沒有這樣的案子,何必大驚小怪�!�
沈丘無言,沈妙這一番話,倒說的這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沉不住氣似的。沈妙說的固然沒錯,可有什么分歧能激烈到殺人,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國金尊玉貴的太子。就算文惠帝被氣的失去理智,也不見得會這么干脆利落的殺人滅口吧。
沈信和羅雪雁都蹙緊眉頭,沈妙不必想的那么多,可他們卻是在朝為官,朝中的每一個微小的舉動,都可能牽連到他們?nèi)蘸蟮纳�。更何況這次皇甫灝死在明齊,罪名落在身上的人是明齊太子。想來那些侍衛(wèi)已經(jīng)派人回去傳話了,秦國皇帝知道之后,一雙兒女雙雙折在明齊,這雷霆之怒,又該誰來承擔(dān)?
而明齊和秦國同盟再想復(fù)原死在很難,這時候,大涼又會作何舉動,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
這一晚,因為這突然起來的事情,就連沈宅的氣氛也陷入了沉峻。不過倒不是因為同情皇甫灝或是太子,只是為未來可能發(fā)生的變數(shù)擔(dān)憂。
謝景行過來找沈妙的時候,沈妙正站在窗戶前發(fā)呆。
皇甫灝就這么死了,前生皇甫灝和明安公主幾乎成了她去秦國當(dāng)人質(zhì)那五年來無法擺脫的噩夢。明安公主囂張跋扈,皇甫灝卻喜歡引得眾人都去折磨他,他是秦國的太子,皇甫灝一旦折磨了某人,其他人都會紛紛效仿。其實說起來,沈妙和皇甫灝、和明安公主之間并沒有什么仇怨,但是就是這樣惡意的凌辱,終于還是積攢起了怨氣。
和其他人不同,沈妙沒想過要讓皇甫灝和明安公主償命,因為前生害沈家最慘的并不是他們。這些人頂多就是在她的人生里落井下石了一些時日。
若非今生他們又算計到自己頭上,沈妙大約對這二人理會都不想理會的。
如今斯人已去,沈妙卻有些茫然起來。
重生以來一直秉持的道路就是復(fù)仇,保護沈家避免重蹈前世的覆轍。可若是傅家人在世上一日,終究不會放過沈家。她的敵人一開始就是非常強大的,光有孤注一擲的心可不夠,沈妙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
自樹上掠下的人影在沈妙面前擺了擺手,沈妙回過神來,入眼的就是謝景行玩味的笑容,他道:“想我想的這么出神?”
沈妙“啪”的一下就要關(guān)窗戶,謝景行眼疾手快的接住,順勢跳進屋里,一手按著沈妙的肩,強勢的不讓她動彈,一手將窗戶關(guān)上,道:“小心凍傻了�!�
外頭站在墻角正凍著的從陽:“……”
沈妙扳開謝景行的手,在屋里的桌前坐了下來,問:“處理的怎么樣了?”
“沒問題。”謝景行跟著坐下來,示意沈妙給他倒茶。
沈妙憋著氣給他倒茶,不情愿的把茶杯推了過去,問:“你確定秦國的人不會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不了�!敝x景行笑笑:“不是誰都跟你我一樣聰明。”
夸人就夸人,還順帶不忘將自己也夸進去,沈妙翻了個白眼。瞧著對面慢悠悠喝茶的紫衣青年,心中卻是微微起了些波瀾。
今日之事,就是她和謝景行一手策劃的。謝景行手下能人異士眾多,有易容精妙的,也有模仿人發(fā)聲口技出眾的,甚至有看一眼字跡就能寫的一模一樣的�;矢透敌扪又g,不過是改了給皇甫灝的帖子,連時間也一并改了。讓皇甫灝和傅修延一前一后的上山,上山后,謝景行的人易容成“太子”,跟在太子身邊一直低著頭的“侍衛(wèi)”會用太子的口吻說話。
皇甫灝和太子之間雖然算是熟絡(luò),卻也絕不是掏心掏肺的地步,更不是從小黏在一塊兒,根本無法察覺對面的人已經(jīng)李代桃僵。之后就是一連串的誤會。
這一招,在外人看來,太子殺了皇甫灝,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不管出于什么誤會,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秦國不會善罷甘休,別說結(jié)盟,只怕都要和明齊結(jié)仇了。同盟就此破裂不說,文惠帝為了平息秦國皇帝的怒氣,最后犧牲旁人,也免不了犧牲太子。
“你為什么篤定皇帝會犧牲太子?”謝景行挑眉問道:“那可是他自己的親兒子。”
沈妙微微一笑:“你可記得我二叔?”
“記得�!�
“當(dāng)初沈垣也是他的親兒子,沈垣出事的時候,他可是忙著撇清自己的關(guān)系�;实垡彩莻普通人,皇家親情更是淡薄,為了‘天下大義’,‘大義滅親’又有什么關(guān)系?即便知道太子是冤枉的,皇帝也只會咽下這枚苦果�!鄙蛎钫f的嘲諷,眼角卻有淡淡煞氣漫過。
謝景行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沈妙對于傅家人,總會有一種刻骨的仇恨,即便她已經(jīng)竭力掩飾了,但總有掩飾不了的時刻。這些時刻被謝景行捕捉到,心中生疑,卻也不會逼問。他玩笑道:“你好像對皇家很了解,說的像親身經(jīng)歷過一樣�!�
沈妙垂眸,可不就是親生經(jīng)歷過么?
嫁給傅修宜后,傅修宜奪嫡,可是斗死了一眾兄弟,九個皇子死的死殘的殘,有的下落不明,便是勉強留了一條性命的,最后也在傅修宜登基后,被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給除掉了。
不留后患,這是傅家人的本性。
就連傅修宜和文惠帝之間,又何嘗不是勾心斗角?文惠帝提防自己兒子篡位,傅修宜盼著自己父親早死。還有徐賢妃、董淑妃、皇后……深宮之中,誰講親情,誰就是個傻子!
可憐她前生不明白,總以為人總會長著心肝。卻忘記了,傅修宜能對自己的兄弟父親下手,自然也能對自己的兒子下手!
沈妙在深宮之中,那些少女時期的愛恨到了最后,已經(jīng)被磨礪的快要消失殆盡了,對于傅修宜所殘存的感情,全都是建立在他是婉瑜和傅明的父親身上。沈妙想著,沒有一個父親會不疼愛自己的兒女。
然而傅修宜最后卻將自己的女兒送給匈奴和親,將自己的兒子逼上了死路!
這筆債,她一定會親自討回來!
眼見著沈妙眸中神色變幻,眼底卻泄露出絲絲痛苦之色,謝景行眉頭一皺,不知道是哪里觸動了沈妙的傷心事。他猶豫了一下,放緩了聲音,道:“你有什么困難,可以告訴我,我替你解決�!�
沈妙抬眼看他:“說的你好像能做到似的�!笨墒撬睦飬s明鏡兒似的,謝景行的確能做到。殺兩個太子,他說殺就殺了。太子和文惠帝明知道被人算計,卻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這樣噎人令人無可奈何的手段,也就只有謝景行才能使得出來。他膽子大能力通天,偏還狡猾的讓人抓不住把柄,好像這天下間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
若是前生遇到他就好了,沈妙心中忽而冒出這么一個念頭來。
可是她卻只是道:“要是讓你將江山改頭換面,你能做到嗎?”
手執(zhí)碧玉茶盞的紫袍青年聞言,卻是哂然一笑,他容顏俊秀美貌,海棠花枝生春意,矜貴優(yōu)雅從骨子里透出來。雖然目光銳利如刀,語氣卻帶著微微調(diào)侃。
“顛個皇權(quán)罷了,你想要,都歸你�!�
☆、第一百八十章
妹夫
明齊的這點子動靜,終歸還是沒有瞞住天下人。
皇甫灝死在太子手中,不知怎么的就漸漸開始流傳在市井中了。文惠帝有心想要將皇甫灝的那些侍衛(wèi)軟禁起來,如今事態(tài)已經(jīng)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若不能控制下來,只怕是要大亂。
可秦王府上的人又怎么會坐以待斃,消息傳回秦國皇帝耳中,不過短短數(shù)日,就有人快馬加鞭回頭傳信,誓要文惠帝給出個說法,不然就出兵踏平明齊!
若是從前的秦國,明齊自然還能與之抗衡一二,可如今本就有個大涼野心不明,虎視眈眈的潛伏在一邊,再來一個秦國,明齊這回可就真的是完了。
證據(jù)確鑿之下,文惠帝無奈,只得將太子也關(guān)進牢中。雖然也特意讓人關(guān)照,可到底還是一步棄車保帥。
所以說文惠帝年紀(jì)越大,從前年輕時候的果決終于也被消磨殆盡了。且不說這個做法會讓別的兒子怎么想,便是朝臣見了,也會覺得心寒。為了自保,明知道太子刺殺皇甫灝一事事有蹊蹺,可還是將太子關(guān)入大牢。
事實上,的確不怪文惠帝,他之所以將太子關(guān)進大牢,除了給秦國皇帝做出態(tài)度,暫時平息秦國皇帝的憤怒以外,還是為了太子的安全著想。那些皇甫灝的侍衛(wèi)虎視眈眈,一心想要為皇甫灝報仇,若是太子哪日一個不小心,萬一死于那些侍衛(wèi)之手,也不是不可能。如今太子成為階下囚,牢里有那么多人守著,總不至于生出什么事端。
可惜文惠帝的想法無人理解,而因為他這個舉動,連皇后都坐不住了。
皇后一進養(yǎng)心殿就怒氣沖沖的質(zhì)問:“陛下明知道太子是被人冤枉的,為何要將他關(guān)起來。陛下這般作為,就沒想過日后朝臣們怎么看他?”
文惠帝皺了皺眉,他十分不喜歡這種被人質(zhì)問的感覺,就道:“朕自有主張�!�
文惠帝對皇后還是留有幾分情面的,皇后是他的正妻,當(dāng)初先皇在世時,奪嫡亦是如今日一般兇猛,若非有皇后娘家的扶持,文惠帝也不一定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如今皇后的娘家早已被文惠帝刻意收權(quán),不可能會有外戚專政的可能發(fā)生。因此文惠帝也愿意給皇后幾分情面,更何況,皇后還是太子的生母。
于私上,皇后也的確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皇后,不拈酸吃醋,也將后宮打理的挺好。
“臣妾懇請陛下收回成命。”皇后道:“太子日后還要面對朝臣,陛下這么做,會讓天下百姓誤會的!”若是從前,皇后對于文惠帝的決定從來都不會反駁,可是一個母親,在面對自己兒子的事情上總是分外敏感�;屎蟛辉试S太子的未來出一點差錯,哪怕是一滴臟水也不能沾身。
更何況這一次還不是普通的過錯,謀害秦國太子的罪名,一旦被證實,傅修延只怕要保下一條命都很難�;屎箅m然不干預(yù)朝政,卻不代表對朝廷之事一無所知,一旦有危險的苗頭,定會掐滅在苗頭生出時。
文惠帝這幾日正是被此事應(yīng)付的焦頭爛額,心中煩悶至極,偏又皇后在這時候攪合,頓時不耐煩道:“朕做事,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皇后心中一跳,和文惠帝做夫妻做了這么多年,自然曉得文惠帝是個什么性子。當(dāng)即就緩了神色,一改之前質(zhì)問的模樣,柔聲道:“臣妾知道陛下心中煩悶,方才是臣妾沖動了。臣妾也是擔(dān)心太子……記得太子小時候書算不好,太傅怎么教都學(xué)不會,還是陛下親自教導(dǎo)太子學(xué)成……太子心中,陛下最是英明神武。如今臣妾和陛下心中都明了,此事定與太子無關(guān),太子性情溫柔敦厚,怎么會殺人?便是殺人,也斷然不會蠢呼呼的青天白日就做刺客。陛下,太子是無辜的,您是太子的父親,莫非要眼睜睜的看著太子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背負罵名么?”
這一番懷柔的話到底是起了些作用,文惠帝的神情也緩和下來。九個皇子中,文惠帝最想扶持的就是太子,自然不愿意太子白白的折在這里。正要說話,便聽見外頭有宮女通報道:“陛下,賢妃娘娘來了�!�
皇后面色如常,籠在袖子里的雙手卻是狠狠握緊。宮里的妃子中,徐賢妃最為囂張,因為她生了周王和靜王兩個雙生皇子,平日里又嬌寵,模樣也嬌艷,雖然行事狂妄,卻將文惠帝的心抓的緊緊地。
而周王靜王兩兄弟的野心,皇后也不是一無所知。徐賢妃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兒子們能坐上那把位置,所以太子一旦出事,徐賢妃也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便見外頭徐賢妃窈窈窕窕的走了進來,即便已經(jīng)生了兩個兒子,徐賢妃的容貌也沒有絲毫衰老,聽聞她每日都要用羊乳沐浴,皮膚光滑緊致,比起二八少女的青澀來,又多了婦人才有的成熟風(fēng)韻。這宮中佳麗三千,徐賢妃的容貌的確是讓人妒忌的,也難怪文惠帝明曉得徐賢妃驕傲跋扈,卻還時時寵著她。
徐賢妃一進來,便向文惠帝和皇后請了安。隨即才笑道:“近來陛下心情不大爽利,臣妾讓御膳房的糕點師傅做了些紫雪燕窩,端給陛下嘗嘗。沒想到姐姐也在這里�!�
皇后淡淡一笑,不欲與她多說。可賢妃又哪里會放過這個機會,看向皇后道:“姐姐今兒個來找陛下,不是為了太子的事吧?”
文惠帝還沒說什么,皇后就豎起眉毛,怒道:“妹妹也管得太寬了些!”
徐賢妃捂著嘴笑了笑,看看一言不發(fā)的文惠帝,又看了一眼皇后,才不緊不慢道:“本來呢,這些事情妹妹是不該說話的�?墒潜菹卤緛砭蜑榇藨n心,姐姐怎么不曉得體諒陛下,還在這關(guān)頭來叨擾陛下呢?”她一邊讓宮人放下手里的籃子,一邊道:“太子之事,可不僅關(guān)乎的是一人性命,好端端的秦國太子就折在這里,當(dāng)日只有太子和秦國太子在,妹妹自然相信太子不會做出這起子喪心病狂的事,可得拿出證據(jù)來呀?”
“若是拿不出證據(jù),如何服眾?再說了,秦國那頭的人看的這樣緊。若是陛下聽聞了姐姐的話,將太子放了出來,秦國那頭曉得了,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波瀾。姐姐可不能心中只想著自己和太子,也得為天下蒼生想想�!毙熨t妃說的體貼,卻讓皇后變了臉色。
“住嘴!”皇后怒道。
徐賢妃佯作被嚇到,退后一點,委委屈屈的看向文惠帝,道:“陛下,臣妾好心好意的勸導(dǎo)姐姐,姐姐偏不領(lǐng)情,臣妾真是冤死了!”
文惠帝一個頭兩個大,這會兒誰也不想看到。他何嘗不曉得徐賢妃這一番話是在挑撥離間,就是為了不讓太子好過,可文惠帝也沒辦法否認(rèn),徐賢妃說的話是事實。太子一事,牽連的已經(jīng)不是太子了,還有秦國的態(tài)度。明齊這回容不得一點差錯,此事要是處理不好,將來會給明齊帶來怎樣的禍患,誰也說不清。
思及此,文惠帝一想到太子就覺得煩悶,連帶著對皇后也不耐煩起來。他對皇后和徐賢妃道:“都下去,朕一個人靜靜。”
皇后好不容易才等著文惠帝似要松口,不想被徐賢妃來一攪合,前功盡棄,心中猶自不甘心,還沒等她說話,徐賢妃卻搶先開口道:“陛下既然不愿人打擾,臣妾們就先退下了。煩請陛下千萬保重龍體,莫要為此太過傷神。”
文惠帝頭也不抬的擺擺手。
皇后再如何不愿,也只得同徐賢妃一同退了出去。
待出了養(yǎng)心殿,皇后停了下來,看向徐賢妃冷笑道:“本宮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過你生的兒子,永遠也沒辦法取代本宮的兒子!”
徐賢妃笑了一笑,道:“姐姐這么說,可就折煞妹妹了。太子金尊玉貴,妹妹可是一心盼著他好。他們兄弟間兄友弟恭,說什么取代不取代�!彼帧翱┛币恍Γ蕾p著皇后似乎有些煩躁的神情,道:“妹妹一直想取代的,是姐姐啊�!闭f罷,撫了撫鬢邊的一朵珠花,自是妖嬈萬分的走了。
獨獨剩下皇后一人站在原地氣的咬牙。
皇后和徐賢妃一前一后的進了養(yǎng)心殿,很快就傳到了其他人耳中。
董淑妃坐在榻上,聽著侍女彈琴。彈得是高山流水,泉水叮咚,高山巍峨,倒是一副極好的畫面。她不喜與外人爭搶,信佛,平日不去佛堂的時候,就在自己的偏殿繡繡花聽聽琴,不像個妃子,倒像是個方外人。四妃里最被人忽略的就是她,簡直讓人詫異她究竟是怎么成為四妃之一的。
而她的下首,坐著的男人玉色錦袍,亦是微微含笑,側(cè)頭傾聽,仿佛沉浸在琴音多時。
一曲終了,侍女抱著琴謝恩,董淑妃揮了揮手,貼身宮女送來賞銀,將那侍女送出去了。
偏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傅修宜笑道:“母妃今日心情格外高興�!�
“皇后坐不住了�!倍珏Φ溃骸坝H自去了養(yǎng)心殿為太子求情,賢妃跟著也去了。如今賢妃和皇后就快撕破臉,自然值得高興。”
傅修宜跟著笑:“太子落魄,賢妃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周王靜王想代替太子取而代之,賢妃在后宮定會出力�!�
“可惜卻不是什么好法子。”董淑妃端起茶來抿了一口:“不過,鷸蚌不相爭,怎么讓漁翁得利?”
母子二人一齊笑起來。
傅修宜五官生的隨董淑妃多一些,平日里看著冷峻,笑起來的時候,便綿綿柔柔,讓人一點兒戒心也生不起來。
董淑妃道:“你近來可怎樣?”
傅修宜一笑:“發(fā)現(xiàn)了些有趣的秘密,正在查探,想來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結(jié)果�!�
董淑妃嗔怪的看著他:“你自來就是個有主意的,這些事情我也就不多操心了。說起來,到了如今,你也應(yīng)該娶親了。你年紀(jì)不小,再拖下去,難免會被人當(dāng)做筏子。賢妃她們可恨不得你能娶個無權(quán)無勢的女子做王妃�!倍珏f著說著就嘆了口氣,道:“原先那沈妙戀慕你,本想著若是她一直戀慕下去,最后讓她進門,你總歸能有沈家這門助力。不曾想世事無常,且不說她后來轉(zhuǎn)了性子,便是如今,沈家這門親,你也是挨不得了。”
傅修宜笑道:“雖我挨不得,明齊也無人挨的。其他兄弟除了太子外,誰與沈家綁在一塊兒,都要惹來父皇的猜疑。本來太子穩(wěn)操勝券,不想中途橫生變故,大約是老天也站在咱們這一邊。”他沒有絲毫遺憾,只是道:“明齊有些權(quán)勢的官家都不會與沈家結(jié)親,沈家雖然家大業(yè)大,沈妙卻未必能嫁的好。”
董淑妃感嘆:“不錯�!闭f罷又想起了什么:“不過太子這一回跟頭栽的委實慘重。皇甫灝一事斷然不會輕易了了。你覺得,這是周王靜王兄弟做的,還是離王做的?”
傅修宜不拉幫結(jié)派,因為他信不過自家兄弟,從來都是一個人起勢的。原先周王一派和離王一派斗得最狠,如今文惠帝有意扶持太子,甚至有心讓太子和沈家結(jié)親,于是周王和離王不免著急,誰知道半路會突然殺出太子來。太子成了他們二人的勁敵,自然要不遺余力的除去。
這一次太子殺害皇甫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其中必然有蹊蹺,十有八九太子是被人算計了。算來算去,就是周王和離王最有可能。
可是這樣明目張膽的算計法,似乎又并不是這二人慣來的作風(fēng)。
傅修宜搖頭道:“未必是他們二人所為�!�
董淑妃一聽,倒是愣了,問:“不是他們,莫非還要旁人?”
傅修宜腦子里就冒出來之前睿王和沈妙的臉來。
睿王和沈妙之間,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雖然并不清楚維持這段關(guān)系的到底是什么,不過只要是有關(guān)沈妙的事,都會有高人在背后指點,種種跡象表明,那人就是睿王無疑。
之前文惠帝讓皇后試探沈家,放出沈妙要嫁入太子府的流言,沒過多久睿王就對著文惠帝說出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話,文惠帝打消了要沈妙立刻嫁人的念頭。
如今這出品香局分明就是針對沈妙設(shè)的,到了現(xiàn)在,皇甫灝和太子兩敗俱傷,沈妙卻安然無恙,聽聞那一日沈妙也是要去易鳳閣的,卻在半路上沖撞了一名老婦,耽誤了時辰才沒去。怎么就會那么巧,莫非這一次,也是睿王在背后操縱一切?
若是睿王所為,明明身在明齊,卻也敢這么明目張膽的行事,一算計還算計了兩國太子,這個睿王,也實在是有些令人膽寒了。
見傅修宜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董淑妃問他:“怎么了?”
傅修宜回過神,道:“沒什么�!焙龆终酒鹕韥�,看向董淑妃:“兒臣突然想起還有些事,就不與母妃閑談了�!�
“正事要緊�!倍珏溃骸澳阆热グ�。”
……
卻說另一頭,謝天謝地,季羽書和高陽總算是從塔牢里放了出來。
這些日子,這兩人在塔牢里看管囚犯,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手段,高陽還好些,季羽書卻是個身嬌肉貴的,活生生瘦了一大圈。不為別的,每日犯惡心吃不下飯,不瘦倒是奇了。
好容易從里頭放出來,兩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半晌,季羽書道:“我得先回灃仙當(dāng)鋪洗個澡換身衣裳,就此別過�!闭f罷一溜煙兒跑了。
高陽嘆了口氣,看著自己灰頭土臉的模樣,心中一陣脫力。謝景行竟然如此無情,不就是一點兒疏忽,竟讓人將他們送進塔牢。塔牢!那可是連鐵衣第一次進去都扛不住的地方!
更別說他和季羽書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了。
季羽書回到灃仙當(dāng)鋪,先讓紅鸞給他放好洗澡水,美美的洗了個澡,吃了點點心后,這才回到書房。甫一進去就差點讓里頭的灰塵給熏出來,季羽書的書房是不許下人們進去的,因為有許多機密。因此這些日子也無人進來打掃,季羽書本來想讓紅鸞替他收拾一下,想了一想,卻是放棄了。自己任命的拿起掃帚打掃起來。
好容易勉強看得過眼了,季羽書一屁股坐在書桌前,瞧見桌上已經(jīng)堆了厚厚的一摞書信,便開始翻閱。待翻到最后一封的時候,季羽書都已經(jīng)有些昏昏欲睡了,不過等他看著看著,睡衣一掃而光,面色也漸漸開始嚴(yán)肅起來。
裴瑯竟然被傅修宜關(guān)起來了?裴瑯的身份暴露了?
天哪!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有人知道嗎?有人解救一下嗎?
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的。觀察裴瑯是季羽書自己私自的舉動,說到底他只是奇怪沈妙為什么要裴瑯去做傅修宜身邊的探子。即便裴瑯有幾分才華,可探子這回事,本就是需要極大的忠心,傅修宜那么會馭下,沈妙就不擔(dān)心裴瑯被人策反了么?更重要的是,沈妙在那之前與裴瑯的關(guān)系也不過是平平,為何就敢下這樣的決定。
卻沒想打,這個一時興起的舉動就在這個時候起了作用。
季羽書扭頭就要出門,將這信拿給謝景行看,剛站起身來,卻又站住了。
“三哥不會又把我關(guān)起來吧。”季羽書喃喃道。
謝景行之所以將季羽書和高陽關(guān)起來,就是因為那一日皇后召沈妙入宮,試探沈妙讓沈妙嫁給太子一事,這事情被他們二人忽略沒通報給謝景行,回頭謝景行就直接把他們倆給扔塔牢里去了。
“三哥很看重沈小姐,這個裴瑯?biāo)坪鯇ι蛐〗阋灿幸�,還說要娶沈小姐,那么裴瑯就是三哥的情敵。既然是對手,現(xiàn)在告訴三哥會不會被三哥打一頓?三哥心里肯定是不想救他的。”裴瑯自顧自的念念有詞:“就像我不喜歡芍藥姑娘總是對著丞相家公子笑一樣,后來丞相家公子驚了馬摔壞了,我還很高興了一番。”季羽書由己度人,得出一個結(jié)論:“眼下還是不要告訴三哥這件事了,既然沒有新的消息傳來,應(yīng)當(dāng)還沒有死。讓他多呆些日子再說吧!”
季羽書自以為做的極好,卻不知自己的這一番舉動會給未來造成什么樣的變化。
……
沈丘和羅凌作為兵部城守備的統(tǒng)領(lǐng),這些日子也是忙得很,皇甫灝是死了,遺留下來的問題一大堆。對于秦王府的那些侍衛(wèi),殺了會引起秦國皇帝的不滿,不殺,他們又心心念念要為皇甫灝討個說法,在百姓間肆意傳播太子是殺人兇手的流言,惹得定京這幾日都是忙的人仰馬翻。
殺又殺不得,只有先軟禁著�?墒乔靥拥氖绦l(wèi)都是秦國皇帝親自挑選用來保護皇甫灝的,本事又焉是普通人?今兒個守著秦王府,明兒個他就能想法子逃出去。為避免生亂,城守備軍都增了一倍,在定京四處巡查,尤恐那些秦國侍衛(wèi)為了發(fā)泄怒氣傷害無辜的百姓。
這不,等今日的事情忙完,天色都已近傍晚了。沈丘和羅凌并肩在街上走著,本來臨近年關(guān),定京街頭最是熱鬧不過,卻因為皇甫灝的事情,百姓們被城守備軍們叮囑,早早就關(guān)門回家,不過還未至夜里,街上已經(jīng)是行人稀少。
沈丘嘆了口氣:“刑部要是再不下來辦法,城守備也扛不住了。”
太子被關(guān)進牢里,一邊是秦國皇帝咄咄逼人要個交代,一邊是文惠帝對自己唯一的嫡長子依依不舍,苦的卻是百姓。
“這個年關(guān)不太平。”羅凌跟著搖頭:“不管什么結(jié)果,定京只怕要生亂。”
二人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憂心忡忡。
沈丘道:“別提這個了,昨日我聽娘說,妹妹的親事得重新開始考慮。雖然太子那頭暫時不必擔(dān)心,可局勢越亂,就越有人要拿沈家做筏子。妹妹身份特殊,難免引人覬覦,如果不早些將親事定下來,未來反而不好�!�
羅凌聞言,卻是愣了一下,還未說話,就聽見沈丘道:“表弟,你是怎么想的?”
“我?”羅凌的臉微微一紅:“我的想法,表哥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沈丘“嗨”了一聲,一手?jǐn)埳狭_凌的肩膀,道:“你好歹也是個練武之人,跟著舅舅又是在軍里長大,怎么說起這些來倒像是那些個酸腐文人一樣�!彼溃骸拔铱茨闶裁炊己�,就是臉皮兒薄。這等事情,你不去與妹妹說,莫非還要妹妹主動來找你不成?”
羅凌有些尷尬的笑。
沈丘諄諄善誘:“我妹妹的性子,表面上瞧著溫和柔順,其實骨子里最是驕傲倔強。若是你想著妹妹主動來找你,怕是不用想了。男子漢大丈夫,喜歡就是喜歡,直接去就是了。雖然你打不過我,”沈丘有些挑剔的看向羅凌:“不過眼下時局不同,勉強也夠格,你若是當(dāng)我的妹夫,我也認(rèn)了!”
沈丘說的豪氣,羅凌卻越發(fā)赧然,他道:“這也要表妹同意才行……”
“你都不說,妹妹怎么知道你的心思?”沈丘一瞪眼睛:“旁的不說,首先你得找個時機跟妹妹說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表弟,我也就照實跟你說了,蘇明楓那人,從前有病,我不喜歡,馮子賢,嘖嘖,上次他們馮家害的妹妹差點喪命,這也不提了。說來說去,倒是你還不錯�!�
“多謝表哥�!绷_凌笑道:“若是有機會,我一定……”
沈丘還想說什么,卻見一匹駿馬突然至街道另一頭奔過來,那駿馬毛色光滑,即便在傍晚昏暗的街道上亦是奪目,從來英雄愛良駒,沈丘和羅凌不由得被那駿馬吸引了目光。
馬上的人也英武,遠遠瞧著便是風(fēng)姿出塵,那人在臨近沈丘二人的時候,突然勒馬停住,駿馬前蹄揚起,上頭的人卻坐的極穩(wěn),顯然馬術(shù)超群,漂亮極了。沈丘不由得喝了一聲:“好!”
馬上的人道:“沈少將軍�!�
沈丘一愣。
但見那駿馬之上端坐著一人,華貴紫金流袍在燈籠光下越發(fā)流光溢彩,身姿欣長挺拔,面上戴著銀質(zhì)的面具,露出姣好的輪廓。下巴光潔,薄唇微翹,一雙眼睛自上而下看過來,便是幾分似笑非笑的風(fēng)流。
“睿王殿下!”沈丘和羅凌連忙朝此人作揖。他們都在朝朝貢上見過睿王的,曉得這一身打扮是睿王無疑。況且這懶散疏狂的氣質(zhì),也就只有睿王獨獨一份了。
睿王道:“不必客氣。剛以為本王看錯了,不想真是沈少將軍,就停下打個招呼�!彼皇菍χ蚯鹫f話,并沒有看羅凌。
沈丘有些受寵若驚,這睿王平日里對著文惠帝都是個不放在眼里的性子,竟然會主動與他打招呼?而且說話說得這般客氣,沈丘一邊暗自警惕對方是不是有什么把戲,一邊卻有一種自得的感覺。
莫非是他少將軍的威名廣播,連大涼的睿王都心生追捧?
卻沒有瞧見羅凌猛地蒼白的臉色。
睿王的腰間,掛著一枚平安墜,眼熟的莫名。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定罪
平安墜的紋路非常特別,一眼就能辨認(rèn)出,羅凌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問:“敢問睿王殿下……腰間的平安墜從何而來?”
深秋有些詫異的看了羅凌一眼,羅凌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平日里在外頭也十分沉穩(wěn),可是眼下冒冒失失的問睿王,可就有些唐突了。睿王跟你打招呼,那是睿王心情不錯,是你的榮幸,你主動與睿王打招呼,還得看人愿不愿意理你。
沒想到今日的睿王卻分外給面子,他解下腰間的平安墜,在手里把玩一轉(zhuǎn),懶洋洋笑道:“這個?是一位姑娘送給我的�!�
沈丘:“……”
睿王今日的話說的也太多了吧!這些“風(fēng)流韻事”為什么要拿在他們兩個素昧平生的人面前說。沈丘很是尷尬,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他可是對睿王的私事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羅凌干嘛問這些有的沒的。
羅凌的臉色越發(fā)慘白,控制不住的死死盯著睿王手里的平安墜。不過睿王只是瞥了他一眼,又隨手將平安墜掛在腰間。對沈丘道:“本王還有事,就不與沈?qū)④姸嗾f。沈?qū)④娙蘸笥锌�,可以來睿王府坐坐�!彼菩Ψ切Φ拈_口:“本王很想同沈?qū)④娗写枰幌�。�?br />
說罷,一拉韁繩,馬兒揚蹄,又驀地瀟灑離去。徒留沈丘二人呆立原地。
沈丘喃喃道:“這睿王莫非是想要拉攏我?”好端端的,睿王為什么要讓他去睿王府坐坐?沈丘敢說,只怕睿王都沒對明齊的皇子們說過這話?
雖然他的武功的確是出類拔萃,睿王可能是一眼就相中了他的武藝吧。沈丘正沾沾自喜,突然瞧見一邊羅凌異常的臉色。覺得有些奇怪,就問:“表弟,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羅凌回過神,勉強笑了笑:“沒什么,回去吧。”
“好�!鄙蚯鹩滞艘谎垲M跸У慕值辣M頭,道:“看來睿王還是挺喜歡那姑娘的,竟將定情信物隨身掛在腰間,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此榮幸,只怕做夢都要笑醒了�!�
沈丘心大,卻沒有發(fā)現(xiàn),回去的路上,羅凌的步子都是踉蹌的。
好似受了什么極重的打擊。
……
果然如眾人所料,皇甫灝在明齊遇刺一事,終歸是牽連了許多麻煩。太子一派的人雖然一直在為太子伸冤,可刑部那頭一直遲遲沒有動靜,似乎要將太子天長地久的關(guān)下去一般。
文惠帝的這個舉動,也讓朝臣開始有了新的打量。人走茶涼,太子一入獄,有些人看勢頭不對,轉(zhuǎn)身就投入了別的皇子門下。朝廷格局再次生出改變,這是后話,不提。
夜里風(fēng)寒,白日里和羅潭二人出門置了過年要買的布料,羅雪雁說她們兩個都是大姑娘,衣裳要多做幾套,幾乎是逛遍了整個定京城。等回到府中時,饒是沈妙扛得累,也覺出幾分疲乏。
讓驚蟄和谷雨去放好水,沈妙洗澡出來,就瞧見屋里多了一個人。
謝景行回頭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沈妙穿著中衣,一手拿帕子絞著濕漉漉頭發(fā)的模樣。
少女如今同兩年前不同,雖然身量仍舊嬌小,卻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青澀卻又芬芳。中衣寬大微微濕潤,似乎可以透過外頭瞧見里頭窈窕的身材,而燈火搖曳下,她唇紅齒白,眼睛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水霧,頭發(fā)黑而濕,貼著臉頰,越是往下,越是能瞧見若有若無的雪白……。
謝景行別開眼,沈妙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一件厚實的披風(fēng)兜頭朝她扔來,差點沒將她撞個趔趄。待抱緊了披風(fēng),沈妙怒道:“你干什么?”
“穿上�!敝x景行皺眉:“著涼可沒人管�!�
沈妙氣急,這人總能把好話說的讓人討厭,不過她也確實覺出些冷來,便又將那披風(fēng)罩了進來。
謝景行這才回過頭掃了她一眼,見沈妙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屋里多了個男人,依舊老神在在的繼續(xù)絞頭發(fā),不由得嘴角抽了一抽。
也勿怪沈妙沒這份心思,她前生愛慕傅修宜,不過從頭到尾都是一廂情愿,兩情相悅都沒有過。傅修宜對她做戲的時候,最多也不過是感謝和尊重。至于那些讓人面紅心跳的畫面……沒有。再后來她就是皇后了,每日做的最多的就是面對著宮里千嬌百媚的佳麗三千,見的最多的是太監(jiān),因此倒也沒覺得自己這副模樣有什么不妥。
她一邊絞著頭發(fā)一邊走過來坐下,見謝景行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不知道為何臉上一熱,就問:“看什么?”
“還以為你一直不會害羞�!敝x景行懶洋洋道:“還好,總算放心了�!�
沈妙莫名其妙。
謝景行支著下巴,打量著她問:“找我干什么?”
今日是沈妙讓從陽想法子把謝景行給叫過來,反正屋里有個傳信的人,不用白不用了。不過從陽倒也真是好用,現(xiàn)在謝景行不就來了?
沈妙停下絞頭發(fā)的手,躊躇了一下,才問:“裴先生許久沒有給我回信了,你替我打聽一下定王府,是不是裴先生出事了?”沈妙說出“裴先生”三字的時候,還有些猶豫。她沒有主動對謝景行說過裴瑯的事情,可是以謝景行的手段,怕是早就將裴瑯和她的關(guān)系摸得一清二楚。裴瑯從前隔三差五都會給她送信,傳遞定王府的一些事,這些日子卻沒有信傳來。沈妙猜想是出事了,若沒有謝景行,她就直接去找灃仙當(dāng)鋪了,既然有謝景行,季羽書和謝景行是一道的,就直接托付給謝景行好了。
聞言,謝景行目光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向她:“裴瑯?”他淡淡道:“你很關(guān)心他�!�
沈妙皺眉:“我不是過河拆橋的人�!本退闼龑ε岈樓吧性俣嗖粷M怨言,今生裴瑯到底是與她站在一邊的,她做不出來背信棄義的事。
謝景行漫不經(jīng)心的點頭:“好啊,我替你打聽�!�
沈妙:“……”為什么覺得謝景行只是隨口敷衍的客套話?
兩人默默無語,氣氛有些尷尬,沈妙岔開話頭,問:“聽聞太子還沒被放出來,宮里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謝景行掃了她一眼,道:“不用擔(dān)心,太子就快完了�!�
沈妙一愣:“什么?”
“秦國皇帝已經(jīng)給老皇帝下了最后威脅,若是不處理太子為皇甫灝報仇,就會出兵攻打明齊�!敝x景行盯著茶杯里的茶葉浮沉,語氣聽不出喜怒:“這個關(guān)頭,老皇帝不敢冒險。”
沈妙道:“已經(jīng)下了最后威脅么,難怪……。不過,”她抬起頭看向謝景行:“這話說的這么快,想來秦國皇帝也沒有調(diào)查過其中的應(yīng)由,這是篤定要太子當(dāng)替罪羔羊了?為什么,難道他就不想抓到殺死自己兒子的真正兇手?”在沈妙的想法里,雖然已經(jīng)猜到是這個結(jié)果,卻也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畢竟死一個人可不是一件小事,再怎么說秦國皇帝都要查一查,再怎么說,文惠帝和對方都要僵持一段時間。
謝景行挑唇一笑:“天真。”
沈妙:“……�!钡故窃S久沒有人說過她天真了。
只聽謝景行道:“皇家只重結(jié)果,真相是什么不重要,畢竟皇甫灝不可能死而復(fù)生�!彼淹嬷掷锏牟璞K,淡淡開口:“秦國折了一個太子和公主,秦國未必就沒有別的合適皇子,只是秦國現(xiàn)在的朝政因為此事一定很亂。秦國提防明齊,自然也要明齊付出一樣的代價�!�
“不管太子是不是殺人兇手,但是太子必須死�!敝x景行唇邊的笑容涼�。骸爸挥刑铀懒�,明齊和秦國才算扯平。”
沈妙心中微微吸了口涼氣。
謝景行的話的確無情,卻也撕開了蒙在表面上那層鮮艷的布。明齊和秦國本來國力不相上下,如今秦國失去一個太子,皇子間的奪嫡只怕會因此更加惹得朝政混亂,明齊若是好好地,反而讓人憤怒了。
不管怎么樣,一個身在泥沼的人第一反應(yīng)并不是想法子自己爬出來,而是要扯著身邊的人一起滑進去。所謂同甘共苦的同盟,不外如是,以利益捆綁在一起,也以利益精打細算。
文惠帝只怕也已經(jīng)看清了這一點,所以很快,太子就會成為平衡這場不公平的砝碼。明齊多了一個太子,就把太子抹去。
縱然再如何不舍,可為了天下江山,能舍得,都要舍得。
沈妙沉默不語。
謝景行卻笑:“一箭雙雕,你做的不錯�!�
沈妙道:“我只是負責(zé)想,你才是功臣�!�
這出戲是沈妙想出來的,謝景行負責(zé)將它完善的更好,謝景行的人能人異士眾多,這其中,計算太子和皇甫灝不一樣的路程,時間掐的準(zhǔn)點,以及演戲演的恰到好處,都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完成。
沈妙以為,還是謝景行的功勞最大。
謝景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又說了一會兒話,沈妙的頭發(fā)也干了,困得打了兩個呵欠,謝景行見狀,就打算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沈妙突然叫住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榮信公主最近有沒有找你?”
“沒有。”謝景行挑眉。
“那你……打算如何?”
謝景行頭也不回的掠出窗口,扔下三個字。
“不如何�!�
……
沈冬菱和王弼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的最里間,文惠帝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為了以示公平,不是胡亂抓人,并沒有動王家其他人。
可這并不代表情勢就好了多少,員外郎府只有王弼這么一根獨苗,若是王弼出了差錯,只怕王家也就完了。
來往的獄卒才不對這二人報以好臉色呢,這大牢里關(guān)過多少位高權(quán)重之人,一朝失勢滿盤皆輸,再說員外郎又不是什么大官兒,不值當(dāng)給什么好臉色。
沈冬菱難堪極了。
前些日子她懷揣著日后飛黃騰達的美夢,卻不想如今是個這樣的結(jié)局。原先在富貴安逸的時候,她和王弼相敬如賓,和和美美,然而一旦出事,精明的王弼和同樣精明的沈冬菱,那些掩藏起來的裂痕和矛盾就暴露出來。
王弼指責(zé)沈冬菱,畢竟品香這個主意是沈冬菱出的。誰知道眼下卻將他們二人都葬送在牢里。王弼不是傻子,既然連太子都還沒被解救出來,他們的反應(yīng)又能好的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太子好歹是儲君,還會有皇后為他奔走。王家除了無法暴露于世人面前的銀子,還有什么?
沈冬菱只得為自己辯解,她怎么曉得皇甫灝會莫名其妙的死了,這件事就是個陰謀。有人要算計太子反將他們二人也算計了進去,沈冬菱是無辜的。
今兒個卻有獄卒來,為他們送的飯和往日不同。
那飯菜非常新鮮,里頭甚至夾雜著肉,沈冬菱還有些欣喜,這些日子他們吃的牢飯動輒都是餿了的,要不就是又干又硬難以入口,乍然一見這么豐盛,他還有些驚喜,問道:“大哥,這是給我們的?”
那獄卒瞧了她一眼,古怪的笑了一笑,道:“是,給你們的。”
王弼卻是猛地意識到了什么,神情變得難看,他問:“大哥……這是什么意思?”
“呵,總算有個明白人�!蹦仟z卒又道:“吃完這最后一頓,好上路吧。”
沈冬菱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了下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倒是王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似乎早已料到,仿佛瞬間被抽空所有力氣,再也站不起來了。
“大哥,這是怎么回事!”沈冬菱卻猛地激動起來,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聲音都扭曲的有些尖利,她問:“我們什么時候能放出去?我們是被冤枉的?秦太子遇刺真的和我們無關(guān)。都關(guān)了這么久,事情還沒弄清楚么?什么時候才能放我們回家?”她說的又快又急,仿佛這樣就能驅(qū)散心中的恐懼一般。
王弼還是第一次瞧見沈冬菱這般失態(tài)的模樣,他看著沈冬菱,呆呆的沒有說話。
那獄卒被沈冬菱叫的眉頭直皺,退后兩步才不耐煩道:“別說你們了,就連太子殿下都都被定了罪,你們又說什么無辜?”
王弼怔住,問:“太子殿下認(rèn)罪了?”
獄卒鼻子里“哼”了一聲,道:“可不是么,不管是不是冤枉的,你們能同太子殿下一塊兒,也算是你們的福氣。再說了……”獄卒笑的有些惡意:“便是你們這頭無罪,王家買賣私鹽也不是小罪。”
王弼身子一顫,強自顫抖著問:“這……這又是如何得知?”
“我怎么知道?”獄卒擺了擺手,不耐煩道:“外頭都這么傳言的。”他又瞧了一眼王弼,道:“聽聞派人抄王家的時候,王家的金銀都是用箱子往外抬,足足抬了一個晌午!既然享過富貴,這輩子也就不虧,王公子也別想其他的了,安心吃了這碗飯,來世投個好人家。”
沈冬菱一顆心直往下沉,若說是之前還有一絲僥幸,那么私鹽的事情一旦被抖出來,那她和王弼真的是一條活路也沒有了。
如今國庫空虛,文惠帝尚且不夠富裕,而王家卻做著買賣私鹽的勾當(dāng),富得流油,不狠狠懲戒一番如何甘心,眼下王家既然已經(jīng)被抄了家,只怕王家人一個都跑不了。
沈冬菱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她千方百計和沈玥換親,為自己籌謀了這么一樁親事,對于王家,她也是極為滿意的。王家雖然算不上權(quán)勢滔天,可有了銀子,吃穿不愁,日子總會越過越好。可是如今怎么就鋃鐺下獄,怎么就富貴過眼煙云了呢?
她不甘心!
如果不是她為王弼出這個主意,是不是就能躲過一劫,皇甫灝不會死,太子不會被冤枉,他們也不會成為無辜的犧牲品。她為什么那一日鬼迷心竅想著要去算計沈妙?明明曉得和沈妙作對的人最后都沒有好下場,為什么還要自己親自去撞得頭破血流?
沈妙?對了,沈妙!
這件事弄到如今這個田地,一定是沈妙在背后動的手腳!
沈冬菱忽而福至心靈,她從自己腕間褪下一個鐲子,她的首飾在進了牢獄之后打點獄卒都用的差不多了,這個鐲子是過門那日王夫人給她的,貴重的不得了,幾乎可以在偏僻的地方買個鋪子了。她將那鋪子塞到獄卒手中,急切道:“勞煩大哥幫我個忙,找到我五妹妹,替我傳個信兒,就說我有話要與她說�!彼謶┣械溃骸叭酥畬⑺榔溲砸采疲望大哥幫幫我最后一回�!�
她本就生的好看,這么做楚楚可憐姿態(tài),又淚盈于睫,獄卒倒還真心軟了幾分。將那鐲子接過,道:“既然如此,就幫你一回。不過,我只負責(zé)帶話,沈五小姐來不來,卻不能保證了�!�
沈冬菱連忙道謝。
王弼冷笑一聲,表情有些疲憊,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嘲笑沈冬菱,他道:“難道你以為沈妙會來救你么?”
“會不會來我不知道。”沈冬菱一改面對獄卒時候的柔弱,神情確有幾分狠辣:“若是她愿意救我,伏低做小,我也不怕對她服軟�?扇羰撬裏o心救我,憑什么沈家就大房能安然無恙的活下去。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應(yīng)該有難同當(dāng)才對�!�
就如沈冬菱所想的,獄卒果真將她的話帶給了沈妙,不過沈妙倒也干脆,直接將話頭打斷,表明自己不愿意去。還讓驚蟄封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給獄卒。
沈家如今整個府邸都已經(jīng)不在,唯有沈家大房還如銅墻鐵壁一般矗立在定京城。兩年前沈信被貶職趕離定京城,不想兩年后竟會再次歸來,不僅如此,比起兩年前,沈信的態(tài)度更為強硬,不再是一味謙和,卻又讓人抓不到把柄,文惠帝待他都要客氣幾分。一個是階下囚,一個是手握重權(quán)的武將,無論如何,獄卒都不會選擇為了囚犯而得罪武將的。
獄卒離開了。
沈妙坐在梳妝鏡前,驚蟄一邊給她梳頭,一邊問:“奴婢還以為姑娘會去見三小姐一面呢�!�
谷雨瞪她一眼:“姑娘見她做什么,總歸沈家二房三房和咱們一點兒關(guān)系也沒有了。況且他們犯下的是死罪,姑娘平白無故的去看她,萬一旁人想多,連累了姑娘怎么辦?”
驚蟄吐了吐舌頭,道:“姑娘從前不也見過二小姐大小姐她們最后一面么?”
“沈冬菱不是普通人�!鄙蛎盥犞齻兌藸巿�(zhí),開口道:“特意給我挖個坑,我才不去跳。”
“挖坑?”驚蟄臉色陡然一變:“姑娘是說,三小姐想要害姑娘么?”
“防人之心不可無�!鄙蛎畹馈�
沈府的這些女兒中,沈玥和沈清到底是被自己的母親嬌慣壞了,惡毒但是心機倒沒有很深沉,大約是年紀(jì)還不大,有些事情看的也不甚清楚�?缮蚨鈪s不一樣,沈冬菱自小和萬姨娘就被任婉云打壓,生父沈貴更是個不管不問的性子,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生存下來的沈冬菱,心志比一般人要堅韌。她能十幾年都縮在院子里,讓任婉云對她掉以輕心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對于這樣的敵人,沈妙從不敢清看了。沈玥和沈清如果受過一次重擊,自己首先就慌了陣腳,可是沈冬菱,只怕還會抓住最后的時機籌謀,只要不死,最后一刻都能為自己算計著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