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者沉聲答道：“昀北薛家長子，薛玉。”

    紙鳶

    薛玉？聽這老者的口氣?，

    這位薛家長子似乎是個(gè)大人物?，然而寧祈對這些世家大族毫不了解，對薛玉這個(gè)名字更是聞所未聞。

    宋懷硯似是有些疑惑，

    留心問道：“昀北薛氏乃簪纓士族，

    鐘鼎之家，茉莉一個(gè)?天水村的姑娘，為何會同薛氏有牽絆？”

    “這也是大家想不明白的啊，”老者的語氣?愈發(fā)深沉起來，“這茉莉平日里是個(gè)質(zhì)樸純善的姑娘，

    大家也都以為她是個(gè)沒脾氣的，關(guān)于她的過往，

    也不乏有人問過。她只說她從昀北而來，一提起昀北，

    大家自然想到薛氏了嘛，

    誰知接著往下一問，倒把這姑娘問惱了�！�

    “那次也不知誰提起了薛氏長子薛玉，

    茉莉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我還從沒見過這姑娘發(fā)這么大的火呢�！�

    “這倒真?是奇怪……”寧祈喃喃著。

    宋懷硯捕捉到什么，眉心微蹙，

    語氣?卻?依舊不緊不慢：“你的意?思是……茉莉不是天水村的人？”

    “是啊，這姑娘是前兩年才?來這兒的，”老者答道，

    “據(jù)這姑娘的意?思，我猜呀，她應(yīng)當(dāng)是在薛家生活過一段時(shí)間。但其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讓一個(gè)?好姑娘從豪族淪落至此，又對薛玉如此痛恨……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過，

    你們也不必把此事太放在心上?，只要不提起薛氏便好，”老者補(bǔ)充道，“茉莉這姑娘，到底是個(gè)?心善的呢�！�

    宋懷硯笑著頷首：“您放心，我們一定記著�！�

    告別老者后?，寧祈望了望他離去的背影，又看向身側(cè)的少年，忍不住好奇地?問：“你這么平靜，是不是很了解薛氏啊？”

    薛氏。

    宋懷硯身形一滯，抿了抿唇。

    他自然了解薛氏。

    薛氏乃百年豪族，書香世家，聲名顯赫，其一百條家訓(xùn)更?是為人稱道。薛氏家族子弟均為文臣，玉潔松貞，如圭如璋。其長子薛玉，更?是被贊為世家第?一君子。

    上?輩子，宋懷硯對薛氏的威望早有聽聞，卻?未曾有過接觸。直至他登基稱帝，暴戾無情，因昀江起義?而下令屠殺昀北時(shí)，才?真?正見到這位傳聞中的美玉。

    紅羽紛飛，流血漂櫓，百姓的尖叫聲充斥著各個(gè)?角落，蔓延繚繞的血腥氣?令人舌根泛苦。薛家歷代為文臣，無兵可?戰(zhàn)，便只好帶著幸存的流民，舉族遷往鄔南。

    血紅的天地?中，只有薛玉一個(gè)?人，倔強(qiáng)地?留了下來。

    他一身白衣勝雪，仿佛身后?的兵荒馬亂都成了他的陪襯。極有風(fēng)骨的人跪在了宋懷硯面前，脊背卻?依舊挺直如松。

    他將長劍遞給宋懷硯，輕聲說，昀江起義?乃薛氏管轄不慎，他身為薛氏長子，愿擔(dān)下一切責(zé)任。

    他愿用自己的命，換昀北太平。

    宋懷硯贊賞他的勇氣?。但他平生最恨那些正人君子，恨那些無垢的白衣，看著面前皎若玉樹的青年，聽著他為百姓陳愿的字句，他沒來由地?覺得?憎惡，覺得?惡心。

    憑什么有人可?以自小在光明中成長，可?以一命擋千軍，為世人稱頌。又是憑什么，他便只能一生黑暗，用鮮血來填充自己的孤寂，成為千古罪人？

    他開始憎惡自己，厭惡自己的一身罪惡。

    可?這樣的情緒，只會?在他心中激起無盡的仇恨。

    于是那天，他攥起了長劍，狠狠刺入薛玉的胸膛，而后?決絕下令，屠滅昀北。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滾燙的鮮血濺落在他的臉上?，仿佛最后?一絲人性，也就此盡數(shù)消弭了。

    黑夜籠罩天地?，一代美玉就此隕落。

    ……

    宋懷硯頓住腳步，攏回思緒，氣?息也不由得?漸漸放緩。

    這些血腥的過往，他自然不會?告訴寧祈。想到寧祈方才?的問話，他略一斟酌，只是輕聲答道：“薛氏的名聲，我自是有所聽聞的。薛氏是昀北第?一士族，推崇德治，門生不計(jì)其數(shù)�！�

    頓了頓，語氣?有些意?味不明，“這位長子薛玉，更?是個(gè)?一等一的君子。”

    “君子？”寧祈重復(fù)著這兩個(gè)?字，更?加疑惑了，“那茉莉姐姐又跟他發(fā)生過什么，才?會?這樣恨他……”

    “誰知道呢，”宋懷硯輕笑道，“恨一個(gè)?人，實(shí)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恨……

    寧祈聳了聳小嘴，覺得?這個(gè)?話題似乎有些沉重，便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左右是旁人的恩怨，也不會?太牽扯到他們。

    她便默默地?攙著宋懷硯的胳膊，徐徐往回走。二人便無聲地?行走在鄉(xiāng)間小道中，岑寂無比。

    *

    這些時(shí)日，因著宋懷硯的眼疾，他們只好留在茉莉家中養(yǎng)傷。所幸天水村的百姓都極為質(zhì)樸，對他們多有照拂，茉莉也如老者所說一般，心善的緊，他們的生活倒還算自在。

    寧祈每天跟著茉莉打整花草，放放紙鳶，倒還有些喜歡上?這般閑適自得?的日子了。

    唯一的不足之處是，家里有個(gè)?小瞎子，茉莉在外做生意?的時(shí)候，總得?她親自照料他。

    其實(shí)這小黑蓮瞎也有瞎的好處，滿腹壞水施展不開，嘴臭的毛病也收斂了些，就是在茉莉跟前時(shí)，他總愛對她“娘子”“娘子”地?叫，弄得?她好不別扭。

    但目前二人偽裝身份，她卻?也不好說什么，只能任由他叫了。

    這日霜降，晌午時(shí)分，天氣?倒還算晴霽。寧祈不想浪費(fèi)這么好的天兒，尋到了一只極為好看的紙鳶，可?茉莉已經(jīng)出去忙活了，也沒人陪她。

    寧祈思來想去，也只好試著去找宋懷硯。

    她一手提著線輪，一手拽著紙鳶，雀躍著來到宋懷硯的屋門前。少年端坐在桌案前，眉眼被白紗覆著，削弱了許多陰冷與?戾氣?，她似乎也沒有往常那般怕他了。

    于是她極為自然地?走到他身前，試探著問：“宋懷硯，天氣?這么好，你要不要陪我出去放風(fēng)箏呀？”

    宋懷硯似是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他，下意?識地?微微仰首。隨著他的動?作，從支摘窗透過來的一道金色日光，恰如其分地?灑在他的側(cè)臉上?，漾開一層暖意?。

    的確是個(gè)?極好的天氣?。

    宋懷硯唇角微微上?揚(yáng)，可?一開口卻?是：

    “讓一個(gè)?瞎子陪你放風(fēng)箏？寧祈，你居心也太險(xiǎn)惡了吧�！�

    寧祈：？？？

    得?，虧她還覺得?這些日子他收斂了些呢！

    她氣?鼓鼓地?跺著小腳，語氣?不滿：“宋懷硯，你能不能別老把人往壞處想，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嗎？本姑娘愿意?帶你去放風(fēng)箏，那是看你一個(gè)?人可?憐，好心好意?……”

    還沒說完，忽而被少年清磁的聲音打斷：“我又沒說不陪你去�！�

    寧祈及時(shí)剎住了喋喋不休的話頭，兩眼一亮，可?一個(gè)?“太好了”還沒說出，卻?聽少年又道：“娘子有令，宋某不敢不從�！�

    寧祈：“�！�

    這小黑蓮，不經(jīng)夸呀不經(jīng)夸。

    但眼下宋懷硯身體有疾，她想，自己還是不必跟一個(gè)?小瞎子計(jì)較。

    于是她還算溫和?地?扶起宋懷硯，帶著他徐徐朝門外走去。

    *

    昀江水面豁然，與?長空一色，如同一卷開闊的水墨畫。天水村的耕地?便聚集在昀江之畔，深秋時(shí)分，麥浪金黃，風(fēng)一吹便連了天。

    看著這樣的景色，寧祈也顧不上?宋懷硯了，抱著紙鳶便往前跑去。

    感受到少女氣?息的抽離，宋懷硯“欸”了一聲，旋即無奈地?嘆了口氣?。

    到底是個(gè)?姑娘心性，一拿到紙鳶，連他一個(gè)?活生生的人都不管了

    銥驊

    ，讓他一個(gè)?眼盲之人干站在原地?。

    這事兒，也只有寧祈做得?出來。

    但感知到少女的愉悅，宋懷硯也沒多說什么，只是長身靜立著，朝她奔跑的方向微微側(cè)眸。

    燦然的陽光恣意?傾灑，照在人的身上?，令人仿佛能聽到生命流動?的聲音。他就這樣站在日光中，雖然看不到眼前的景色，卻?情不自禁地?在腦海中勾勒起來。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面前該是怎樣的場景：

    青山松落，麥浪滾滾，天地?間一片玓瓅輝然，而少女牽著紙鳶往前奔跑，搖曳的青絲沐浴在陽光之中，映照出細(xì)碎的金光。

    她那藕粉色的裙擺應(yīng)是迎風(fēng)飄揚(yáng)的，宛如一只自由翱翔的青鳥。

    隱隱約約，耳畔似有少女的笑聲傳來。，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笑起來，該是比陽光還要明亮的。

    宋懷硯面色沉靜，氣?息放緩，靜靜感受著時(shí)光的停凝。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去想，若他只是個(gè)?生于一隅的平民，自小在山水與?曠野中生長，遠(yuǎn)離朝野紛爭，遠(yuǎn)離朝野喧囂，耳畔只有少女銀鈴般的笑聲……，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若是能就這樣一輩子……

    還未及深想，他的思緒忽而被寧祈清脆的聲音打斷：“宋懷硯，有人找你！”

    宋懷硯身形一顫，下意?識地?問：“何人？”

    便聽身前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似乎有人在他身前跪下，哽著聲音道：“殿下……卑職終于找到你了。”

    竟是他的心腹，劍云。

    若換作往日，逢此危機(jī)，他必會?急不可?耐地?與?劍云取得?聯(lián)系。可?眼下聽著劍云的聲音，他卻?沒來由地?覺得?煩躁。

    身處山水之畔，四野空岑澄明，劍云站在這一方天地?之中，總讓他有種割裂的怪異感。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聽劍云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如泣如訴：“殿下……都怪我沒護(hù)好您。那日刺客生變，我眼睜睜看著馬、馬車脫韁，卻?被刺客困住，來不及救您……我以為、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您了……”

    “殿下，您的眼睛……這是怎么了？！都怪我，都怪我沒有保護(hù)好殿下……”

    一個(gè)?大男人，說著說著，竟在宋懷硯面前落了淚。

    宋懷硯：“……”

    上?輩子，他也沒發(fā)現(xiàn)這廝如此不中用�。�

    馬車脫韁，刺客追殺……這些話從劍云口中說出，他才?驚覺，原來那次危機(jī)，已過了這么多時(shí)日了。

    時(shí)間久得?恍如隔世。

    他想到自己要面對的朝爭，聽著劍云喋喋不休的哭訴，愈發(fā)心浮氣?躁，眉心不自覺地?蹙起。

    而一旁站著的寧祈比他還要煩躁。

    這么好的天氣?，她難得?有興致出去放紙鳶，紙鳶還沒放起來呢，便被這人給打斷了。

    她撅起小嘴，面露不滿。聽著劍云止不住的話，只覺自己被吵得?不得?安寧。

    半晌后?，宋懷硯終于忍不住了，打斷劍云：“我們先找個(gè)?隱蔽的地?方，再作商議。”

    潛伏

    迎著秋日粲然?的金光，

    三人徐徐沿著江邊前行。一直往前走去，江畔恰有一處水亭，位置還算隱蔽，

    他們便暫且駐足在此地。

    三人圍坐而談，

    將近日發(fā)生的事情一一交代。講述完之后?，宋懷硯想到什?么?，沉聲問：“刺客一事，可有進(jìn)展？”

    此言一出，劍云這才發(fā)現(xiàn)，

    方才只顧著同自家殿下?煽情敘舊，竟連最重要的事情給拋擲腦后?了。

    他心虛地清了清嗓子，

    趕忙答道：“我正要跟您匯報(bào)這些呢。那些刺客來勢洶洶，我還以為是什?么?厲害的亡命之徒，

    誰知竟都是些貪生怕死的。我活捉到了幾個(gè)賊人，

    按照您平日里?折磨人的手段，我就簡單一試，

    沒想到他們竟輕易招供了�！�

    正說著，

    他從懷中拿出幾頁紙張，遞給宋懷硯：“這是他們的供詞。背后?指使他們的……正是二皇子�！�

    果然?是宋成思。

    宋懷硯無甚意?外，

    接過供詞后?，只輕輕頷首，旋即問道：“人質(zhì)呢？”，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這個(gè)您放心，

    ”劍云答道，“三皇子平安無事，正在昀江下?游駐扎休整。這些賊人便暫且隨行伍押著，

    待回到宮中，定要好好向二皇子問罪。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宋懷硯輕笑：“宋成思這個(gè)毒瘤，

    是該徹底拔除了�！�

    咬字很輕，聲音并未刻意?放大，可坐在一旁的寧祈聽著這話，卻?沒來由?地戰(zhàn)栗了一瞬。

    按照小黑蓮平日的作風(fēng)，她不用猜也能知道，他定會讓宋成思不得好死?。

    話音落下?，劍云緘默了須臾。他看向宋懷硯眉眼上覆著的白紗，還是忍不住擔(dān)憂道：“殿下?，我們即刻便去下?游，同三皇子他們會合吧。您身上有傷，還是得讓醫(yī)官好生看看。”

    說著，他便急不可耐地起身，邁步便要前去。

    卻?聽宋懷硯淡聲道：“不急。眼盲罷了，又不會要了命�！�

    他依舊端坐在原地，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劍云停住腳步，心生疑惑，踟躕著開口：“殿下?……”

    宋懷硯微微側(cè)眸，沉寂的目光仿佛穿破白紗的阻擋，遙遙地望向茉莉的院落。

    他沉吟須臾，緩聲道：“我還有事要做�！�

    “可是您的傷……”

    “十日，僅需十日便可，”宋懷硯打斷了他，“十日之后?，我和郡主?便離開此地，你們在昀江下?游接應(yīng)便是�！�

    說話時(shí)，他語氣陰溘，獨(dú)屬于皇子的威嚴(yán)沉甸甸地壓了下?來，只一瞬間，仿佛又成了一個(gè)權(quán)勢滔天的上位者?。

    在天水村的這些時(shí)日，他難得淬養(yǎng)出來的少年溫潤，便又盡數(shù)消弭。

    他的情緒轉(zhuǎn)變，竟這般迅速。

    寧祈抿抿唇，默不作聲地打量著二位。

    聽宋懷硯這么?說，劍云也不敢再多言。他斟酌了半晌，最終只好無奈道：“是，殿下?。那您千萬照顧好身子�！�

    宋懷硯指尖敲著桌面，只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待劍云離去后?，寧祈打量著宋懷硯冷峻的側(cè)顏，其實(shí)心中還算是愉悅。她喜愛這方天地，喜愛這里?寧靜祥和的日子，自然?便也愿意?多留些時(shí)日。

    但想到宋懷硯方才的話，她覺得不大對勁，便好奇地問：“你還有事要做？什?么?事呀？”

    指尖敲落在桌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卻?在寧祈出言的這一刻，陡然?停凝。

    宋懷硯朝著寧祈的方向側(cè)過身子，面上閃過一瞬間的狠戾之色，旋即嘴角勾起一個(gè)意?味不明的弧度：“到時(shí)候，你自然?便會知曉�！�

    竟然?還賣關(guān)子呢。

    寧祈撅了撅嘴，不欲再去追問，索性便徑自起了身子，拽著紙鳶便往回走。

    聽到少女漸而遠(yuǎn)去的腳步聲，宋懷硯輕笑著搖了搖頭，起身跟去。

    *

    翌日傍晚，秋收時(shí)節(jié)，天水村的村民們按照往年的習(xí)俗，齊齊聚集一處飲酒玩樂。村民們熱情好客，宋懷硯和寧祈便也被拉了去。

    茉莉的院落位于天水村末端，門?外寬闊，不遠(yuǎn)處便是昀江之畔，倒是個(gè)極好的地段。大家便在茉莉的院落之外鋪開桌椅，帶著鄉(xiāng)野珍味圍坐起來，歡聲笑語充斥天地。，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寧祈向來是個(gè)喜歡湊熱鬧的，急不可耐地便找位子坐了下?來。所幸聚餐的地方離居處很近，她也不用為這小瞎子太過操心。

    村落里?聚起來的桌案參差不齊，形態(tài)各異，寧祈挑的桌子偏小了些，因此同坐著的除了她和宋懷硯，便只有茉莉，以及附近的那位老漁民。

    天幕漸黯，九天星如棋子落，月華傾泄勝薄霜。周圍的火把漸次亮起，耀眼的火苗在晚風(fēng)中起舞躍動，為黑沉的天地增添一抹刺目的亮色。

    鄉(xiāng)野佳肴，雖不比宮中的種類格調(diào)，但源自山水中的珍味蘊(yùn)含奇鮮，寧祈毫不客氣地?fù)]動筷子，大口咀嚼，好不滿足。

    她一邊吃著，一邊同茉莉姐姐以及身旁的老爺爺講述見聞軼事。眾人均是滿臉喜色，喧喧嚷嚷，可她身側(cè)的少年卻?是唯一的例外。

    他端坐著，長身挺直，卻?不曾言語，也極少動筷，好似與?推杯

    殪崋

    換盞著的眾人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寧祈有些不滿了。難不成，這小黑蓮是等著人來喂他嗎？

    正腹誹著，茉莉起身端來了一壺桂花酒，給每人倒了一杯，遞到各人面前。

    宋懷硯終于伸出手，蒼白的指節(jié)摩挲著微涼的瓷杯，也不知思忖著什?么?，他猶疑了一下?，這才輕抿了一口。

    隨后?笑道：“這酒當(dāng)真是九天仙醪，按照尋常的方法，定是很難釀出如此美?味�！�

    聞此夸贊，茉莉心中亦然?愉悅：“公?子的品味倒是不俗�！�

    宋懷硯接著抿了一口，神色悄無聲息地陰沉了幾分，話音卻?依舊帶著笑：“這酒中，倒隱隱約約有一股靈澤花的味道……”

    “公?子猜對了，的確是……”茉莉心情愉悅，再加上飲酒醺然?，得宋懷硯幾句夸贊，竟也忘卻?了一些東西，脫口便回答了。

    但一句話還沒說完，她驟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匆忙噤了聲。

    她咬咬牙，不由?得在心里?暗罵兩聲：自己竟在這少年面前說錯話了！

    她并未探究過宋懷硯的身份來歷，但根據(jù)其衣著行止，也知曉他不是個(gè)平民俗人。也不知險(xiǎn)些泄露的半句話，會不會引得他的猜忌……

    茉莉臉色漸漸發(fā)白，顫著手拿起酒杯，只一股腦地開始飲酒，而后?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覷著宋懷硯的神色。

    但見宋懷硯唇角微勾，并未追問什?么?，只同她一樣默默拿起酒杯，品味著清香四溢的桂花釀。

    他的神色極為平靜，平靜得可怕。

    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黑潭，潛伏著不為人知的腥風(fēng)駭浪。

    莫離

    宴席還算正式，

    沸反連天之勢直到戌時(shí)?方有停歇的跡象。村民們食飽靨足，酒醉酩酊，三兩相伴著朝各家走去。

    漸漸地，

    茉莉的院落外也只剩寥寥幾個(gè)人影。

    輕云蔽月，

    將月華清輝遮掩得若隱若現(xiàn)?，角落里的一方桌案也被陰影所覆蓋，教人瞧不清楚對方的神?情。

    老漁民也已告辭，這處便只剩下他們?nèi)�人�?br />
    看大家四下?離去，茉莉終于找到了抽身的由頭，

    起身道：“酒還剩了些?，你們先喝著，

    我去那邊幫忙收拾一下?�！�

    宋懷硯徐徐仰首，朝她的方向側(cè)過去，

    仿佛將她所有的心思都盡數(shù)堪破。茉莉看著他漠然的神?情，

    不由得脊背一寒。

    所幸，他倒是也沒多說什么，

<strike id="uy2ue"></strike>

<strike id="uy2ue"></strike>

<strike id="uy2ue"></str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