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突然，察覺到姜燭身上熟悉的鬼氣，老者一愣，盯著姜燭看了半晌，眸光微顫：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姜燭。”
“你姓……姜嗎？”老者眼神愈發(fā)熱切，顫顫巍巍的，“是跟你父親姓嗎？”
“不是�！苯獱T搖頭，“我母親姓姜�！�
她生在亂葬崗。
在怨氣中誕生。
生下來后，山中精靈將她母親的項鏈取下來，戴在了她脖子上。
那項鏈上，只有一個字。
姜。
那是母親的姓。
后來回到齊家，齊家也從未想過給她改姓。
父親只會笑著對她說：“跟你母親姓，這很好，本就該如此�！�
每一次說起母親，父親的眼神，都會變得很炙熱。
炙熱，卻難過。
一如，眼前的老者。
姜燭微微皺眉。
老者走近她，指尖一動，一抹紅色鬼氣侵入她的體內(nèi)。
姜燭下意識想要反抗，卻察覺到那一抹鬼氣，沒有任何傷害的意思。
“請別動。”老者依舊溫柔，聲音卻有著難掩的顫抖，“你長得，很像我一個舊友�！�
“請讓我，確認一下你的身份�！�
許是他的眼神過于悲傷，姜燭想了想，還是沒有反抗。
那一抹紅色鬼氣侵入她的體內(nèi)，游走到她心臟處停止。
而后消散開來。
老者睜開眼，本就蒼老的臉，蒙上一層巨大的悲痛。
“你……你是鬼嬰？”
積天地怨念，不老不死的鬼嬰？
姜燭點頭。
老者臉微微顫抖，紅了眼眶，伸出手想要觸碰一下她的臉，卻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怎么會是鬼嬰呢？”
他明明是在看她，卻又像是在透過她，看其他人。
姜燭這張臉，和他記憶中，有五分相似。
但眼神不同。
殿下永遠是溫柔的。
而姜燭，張揚肆意，不肯服輸。
老者哽咽一聲：
“如果你是鬼嬰的話，那殿下她，究竟是怎么死去的啊……”
老者痛苦滄桑得，恍若又老了幾分。
整個鬼蜮，都開始崩潰。
姜燭能看到，滿是白光的鬼蜮，在一層一層染上黑色霧氣。
他快要支撐不住鬼蜮了。
“殿下？”
這個詞，姜燭聽過。
當初送她鈴鐺的人，就這樣稱呼過她母親。
她伸手扶住老者：“你認識我母親？你為何會叫她殿下？”
她的聲音，喚回了老者的理智。
鬼蜮漸漸恢復(fù)成一開始的樣子。
老者緩了許久，才慈和的看著姜燭：
“有些事情，你還不能知道�！�
姜燭手微微收緊。
這又是一個謎語人。
師父曾說過，入土才能為安。
她尚在胎中時，便感覺過母親極致的絕望和悲哀。
她為許多人埋葬過。
她希望她母親也能入土為安。
這，很難嗎？
姜燭抬眸：“憑什么不告訴我？”
老者無奈：“你太弱了�！�
弱者，連入局的資格都沒有。
即便殿下是她母親，她也沒資格為她收尸。
“現(xiàn)在的你，還無法承受這一切�！�
“但你出生，已經(jīng)意味著希望�！�
老者說這話的時候，不知想到什么，哽咽一聲。
竟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許久，他才緩過來，枯老的指尖，點了點她的心口：
“忘記從前的事情，重新開始吧。”
“去愛這個世界。”
“讓你的心臟，重新長出來�！�
“只有你的心臟長全，你才有資格知道這一切�！�
姜燭的弱，在于她生而不全。
她本該承載巨大的力量。
可沒有心臟，不被兩個世界接納，她便無法承擔起她應(yīng)有的使命和力量。
重新開始？
姜燭垂下眼眸，掩飾住眼底劇烈的情緒波動。
怎么忘記！
怎么開始！
“我知道這會很痛苦�！崩险咻p輕拍了拍姜燭的肩膀，“但這是你的必經(jīng)之路�！�
“身在其位，必承其重�！�
“你有自己的使命在�！�
“所以，請務(wù)必堅持下去，務(wù)必長出心臟。”
“我會守在這里，等你回來�！�
老者極力收斂悲切，笑了笑。
眼底，多少還是透著幾分希冀的。
姜燭咬緊牙關(guān)，努力讓自己恢復(fù)理智：
“我二哥他在哪兒�！�
“他沒事，但他不在詭異世界，你放心，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去吧，小殿下�！崩险邠]了揮手，姜燭的身體便漂浮在半空中，“去救那個孩子，一起離開吧�！�
姜燭意識漸漸渙散。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瞬間，她感覺有一個女人，輕輕擁住了她。
“阿燭，對不起�！�
“讓你那樣長大�！�
那女人，溫柔，卻強大。
姜燭睫羽微顫，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一抹身影：
“母親……”
可那一抹身影，風一吹，便支撐不住消散了。
*
四樓辦公室里，姜燭懸浮在半空中，如一具美麗的尸體。
而她的身下，白辰正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他極力想要爬起來，卻已經(jīng)筋疲力盡。
“噗——”
他伸手想要再抓住姜燭，卻太遠了。
觸碰不到。
“好香的味道——”
紅色鬼氣，侵入白辰的體內(nèi)，他瞳孔放大，整個人開始失去意識。
“吃了他——”
“吃了他——”
鬼氣在叫囂。
“這女的好像更香啊�！�
“她的心臟，似乎有著很強大的力量。”
“挖出來！”
白辰意識逐漸模糊，卻還是能看見那紅色鬼氣，在拉扯姜燭的心口。
“不行——”
“不行——”
“別動她！”
下一瞬，他瞳孔閃過一絲金光。
渾身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
周遭的紅色鬼氣都顫動了幾下。
“神護大人？”
第266章
白辰，神護大人！
十二神護，生來便能鎮(zhèn)壓詭異世界。
但這些年，由于鬼主失蹤，十二神護沒有了她力量的支撐，開始逐漸老去死去。
詭異世界便開始拼命成長。
不過神護大人，就算是化作靈體，借著鬼主的力量，也能在詭異世界橫行。
可現(xiàn)在，美人卻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感受到了神護大人巨大的力量。
“這怎么可能？”
“十二神護，不是都已經(jīng)死光了嗎？”
沒見那死老頭兒，只能用靈體壓制她了嗎？
難不成，新的十二神護降臨了？
這對美人來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半瞇起眼，卻發(fā)現(xiàn)白辰身上的力量，很弱很弱。
美人嗤笑。
“原來還未覺醒啊�！�
“也是，沒有了鬼主的力量，就算是神護大人被迫降臨人世，也絕對無法覺醒�！�
這也間接證明，鬼主確實是堙滅了。
否則，十二神戶在誕生之初，就會覺醒一部分力量。
而白辰太弱了。
既然鬼主都消散在了世間，那就沒什么可怕的了。
正好，白辰身上的那微弱的神護力量，可以用來滋補她的詭異世界。
嘖嘖嘖。
說不定吞噬掉他，就能壓制、甚至吃掉那個死老頭兒了。
想到這里，美人的鬼氣激動得都顫了顫。
“既然你送上門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縷一縷的血色鬼氣，侵入白辰的體內(nèi)，將他剛才爆發(fā)出來的力量，吸收殆盡。
“真香——”
“真香——”
“這些力量，都是我的了！”
不成想，那些力量被吸收殆盡后，本已昏死過去的白辰，竟睜開了眼睛。
瞳孔上，籠罩著淡淡的金色。
“金色瞳孔？難不成覺醒了？”
可美人很快發(fā)現(xiàn)，白辰的眼底，沒有任何情緒。
白辰淡淡抬手，體內(nèi)的血色鬼氣，竟都被排出體外。
他指尖一動，一個金色砍刀，竟從虛空中出現(xiàn)，落入他的手中。
“誰都不能，傷害她！”
他舉起砍刀，猛地一砍，周遭的血色鬼氣，立馬被砍斷大半。
鬼氣雖躲閃得快，卻還是被那強大的余波傷到。
正在404操控血色鬼氣的美人，面色大駭，顧不得其他，閃身來到了4樓辦公室。
她略有幾分諂媚地笑著上前，彎腰作揖：
“見過神護大人。”
“神護大人，請不要生氣，剛才我只是跟你開了個小玩笑……”
“我本無意傷害你們的�！�
不是不想。
實在是，做不到。
可她話還沒說完，白辰就又舉起砍刀，狠狠一劈。
得虧美人躲閃得快，否則她的身體都會被虛空砍成兩半。
“神護大人？”
白辰再次砍下。
卻不是沖著她。
只是揮舞著砍刀，四處亂砍。
仔細一看，他是在砍姜燭四周的血色鬼氣。
美人身形一閃，觀察了一下白辰，卻發(fā)現(xiàn)他雙眼無神。
“沒有意識？”
美人瞬間一喜。
也就是說，白辰是無意間覺醒了某些力量，但他本身卻沒有覺醒，所以他無法控制這些力量。
只是想依靠這力量，盡可能保護姜燭而已。
換句話說，他現(xiàn)在，就是一個行走的能量庫。
專門送上門來給她吃的。
哎呀呀。
她這不收下如此大的禮，她都對不起他千里送這人頭。
來不及多想，她指尖一動，白辰身上的力量，就源源不斷地送入她的體內(nèi)。
“不愧是神護大人，就算是指尖漏出來的力量，也足夠我修復(fù)剛才受的傷了�！�
那要是將白辰吸收殆盡的話還得了？
到時候別說那死老頭兒了。
就算是其他詭異世界的守門人，怕是也得奉她為主吧？
想到這里，美人愈發(fā)高興。
白辰?jīng)]受傷時，尚且無法承受住這些力量，現(xiàn)在重傷，更是無法承受。
若不是美人吸走一部分，他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爆體而亡。
可美人吸走他力量的同時，那些力量逐漸支撐不住他的身體了。
“砰——！”
白辰終于身體一晃，撐著砍刀，半跪在了地上。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拼命地舉起刀，在姜燭四周亂揮。
砍斷了不少血色鬼氣。
可鬼氣被砍斷了，下一秒，還是會長出來。
姜燭的心臟，也快要被挖出來了。
就在心臟即將離體的瞬間，姜燭緩緩睜開了眼睛。
“喲，醒啦？”美人挑眉，“嘖嘖嘖，你這心臟，還怪難挖的。”
沒想到挖著挖著，還把姜燭給挖醒了。
真是，晦氣！
不過問題不大。
反正，不管是姜燭的心臟，還是白辰的力量，最后都會是她的。
姜燭心臟疼得厲害。
她掙脫手腕上的鬼氣，扯開勾著心臟的紅色鬼氣。
那紅色鬼氣劃傷心臟，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可最終，紅色鬼氣被捏散，心臟歸于原位。
美人挑眉：“不愧是鬼嬰，確實難殺得很�！�
若是在之前，她怕是還會畏懼幾分。
可現(xiàn)在，她吸收了白辰的力量，鬼嬰的那點能耐，她就瞧不上了。
她大手一揮，加固了姜燭手腳的束縛。
難殺沒關(guān)系。
她可以慢慢殺。
姜燭沒看她，只是低頭看向白辰。
只見白辰半跪在地上，渾身被血染透了，碎發(fā)遮住無神的雙眼。
破碎，慘烈。
他手中，握著不知哪兒來的砍刀，即使手臂無力，卻還是無意識地在揮著。
他不清醒。
刀卻永遠精準的落在，束縛著她的紅色鬼氣身上。
姜燭睫羽微顫：
“白辰——”
白辰眼神緩緩聚焦，見姜燭清醒過來，他終于再撐不住，貼著墻倒了下去。
即使虛弱得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依舊在沖她笑。
他想告訴她，他沒事。
即使，他連嗓子都發(fā)不出來聲音了。
姜燭心臟猛的一縮，巨大的痛苦，叫她蜷縮住了身體。
“砰砰砰——”
心臟在劇烈地跳動。
劇烈的跳動……
而后，心臟的邊緣，緩緩長出了一寸新的心臟。
“啊——！”
長出心臟的同時，劇烈的痛楚，叫姜燭險些沒能承受住。
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她體內(nèi)迸發(fā)而出。
正打算趁姜燭病要她命的美人，還未靠近，就被這股力量，擊飛了出去。
美人：“？”
第267章
雖不明原因，但對不起
這不是姜燭第一次長出心臟。
從幼時第一次長出心臟開始，她就知道，心臟會給她帶來力量。
但帶來力量的同時，會帶來重生一般的痛苦。
大致就相當于，長出一點心臟，就死一次。
師父稱之為，重生。
鬼嬰不懂愛人。
師父告訴她，每次想要對一個人好，想要拼命守護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長出心臟。
所以，師父讓她去愛所有人。
她拼命去愛了。
但沒能長出心臟。
師父說她自私得可悲。
也是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長出心臟的前提，不是去愛人。
而是她能感覺到，她在被人愛著。
就比如此刻，看著倒在血泊里，卻依舊希望她平安的白辰。
她感覺到了愛。
所以，心臟，長了出來。
“啊——！”
心臟長出來的那一刻，巨大的力量迸發(fā)而出，斬斷了她腳腕上束縛著的血色鬼氣。
她沒了力氣，倒在地上。
如死了一般。
而那些力量，溫和的散落在白辰身上，慢慢喚回了他的意識。
等他徹底恢復(fù)意識時，睜開眼看到的，是從血泊里，慢慢爬起來的姜燭。
她毛茸茸的衣裳，滲透著血，耷拉在身上。
頭上的貝雷帽，早已落在地上。
長發(fā)散落開來，沾染著血，飄在身后。
鞋子不知所蹤。
狼狽不堪。
她赤著腳，踩在血泊里，慢慢朝他走來。
腳是白凈的，血是赤紅的。
色彩鮮明。
腳腕上，是鈴鐺。
“叮鈴鈴——”
“叮鈴鈴——”
“叮鈴鈴——”
走一步，鈴鐺響一下。
許是因為剛經(jīng)歷了劇烈的疼痛，她的臉煞白。
從頭到腳，像鬼一般。
可她的眼睛，純凈如水，看向他時，干凈而溫暖。
“白辰——”
她聲音很虛弱。
兩個字，有些吐字不清。
可每一個字，卻都像是用錘子，一下又一下，重擊在白辰心尖上。
他胸腔疼得厲害，卻還是啞著聲音，拼命應(yīng)聲：
“嗯�！�
姜燭一步一步，走近他。
“我知道你恨我�！�
他沒有！
他想反駁，卻發(fā)不出聲音，只因劇烈的情緒吐出了一口血來。
“那些傷人的話，不是我想說的�！�
她只是，當初受了太重的傷，欠下太多功德值，被奪走了身體。
“去年清明節(jié)，我也不是故意失約的。”
他說，想讓她清明節(jié)陪他去踏青。
其實也不是踏青。
只是他早早預(yù)感到了他母親的死亡，想去上柱香。
她答應(yīng)了。
也答應(yīng)他，會給他折一顆幸運星，為她母親祈福。
她折好了。
只是，她沒能清醒著，撐到清明節(jié)那天。
姜燭從兜里，摸出了一顆祈福幸運星。
在白辰錯愕的目光下，緩緩朝他伸出了手。
“我沒有想騙你�！�
“雖然現(xiàn)在給你，遲了�！�
“但，還是想給你�！�
幸運星泡在血里，閃爍著異樣的光。
她就那樣站在他面前。
朝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