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他將照片翻過來。
在看清楚照片上的畫面時,他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久久沒法反應(yīng)。
“這……這怎么可能?”
照片上,是一個雪天。
拍攝地點,就在霍家樓下的院子里。
院子圍墻邊上,厚厚的雪地里,一穿著厚厚黑襖子的男人,和一個穿著紅色厚襖子的小女孩站在墻邊面壁。
照片定格時,小女孩正回頭,看向坐在不遠處椅子上喝茶的男生,委屈巴巴,像是在祈求什么。
整個畫面,意外的很溫馨。
讓霍江北錯愕的是,那穿著紅襖子的小姑娘,是姜燭。
是156歲的姜燭。
是尚未長大的姜燭。
是他……不應(yīng)該認識的姜燭。
“霍江北,這不是我的錯,筆記本不是我偷的。”
“讓我面壁思過,這不公平。”
“都是獐子!都是他的陰謀!他想離間我跟你之間的感情!”
那個站在墻邊面壁思過的,正是霍子章。
彼時他都要發(fā)飆了:“姜燭,你你你!我頂多算是偷了東西,是從犯,你可不一樣,你是主犯,是唆使罪!”
“唆使可是重罪!”
“我不應(yīng)該面壁思過,你才應(yīng)該!你這簡直罪惡滔天!”
霍子章表示自己無罪:“江北啊,天太冷了,讓大哥先進屋暖和暖和會兒唄……”
坐在椅子上的,赫然是霍江北自己。
他只是一個眼神,霍子章就乖乖又站了回去。
小女孩還在委屈巴巴。
霍江北終于還是沒忍心:“阿燭,過來喝杯熱水吧�!�
霍子章:“我也要!我也要!”
“你繼續(xù)站著�!�
*
霍江北僵在原地。
霍子章埋怨偏心的聲音,以及姜燭歡喜的聲音,至今似乎還能聽到。
這根本不可能��!
他和霍子章從小就不對付。
而且就算他們有過關(guān)系好的時候,也一直是霍子章主導(dǎo)。
記憶里,霍子章就沒給過他什么好臉色。
他通常都是冷冰冰的,面無表情地打壓他。
直到這一年,姜燭為了他四處跟霍子章大鬧之后,霍子章才沒再欺負他了。
所以,這照片上的場景是怎么回事?
在照片下面,印著日期。
“三年前?”
可三年前,他和姜燭根本不認識!
所以,他是真的丟失了一段記憶!
而那段記憶,跟姜燭有關(guān)。
而那段記憶里霍子章的奇怪,應(yīng)該也和姜燭有關(guān)。
難道那段時間,因為有姜燭在,他和霍子章的關(guān)系曾經(jīng)緩和過嗎?
霍江北想到醫(yī)院里姜燭和霍子章的相處,愈發(fā)肯定這種猜想。
霍子章哪里是給他面子。
分明是給姜燭面子。
通了。
一切都說得通了!
他的心痛,他的幻覺,他對姜燭所有奇奇怪怪的情緒,都能說得通了!
他曾經(jīng)應(yīng)該確實很喜歡過姜燭。
并且這所謂的聯(lián)姻訂婚,應(yīng)該也不是大人們的聯(lián)姻,而是經(jīng)過他同意了的。
這一刻,霍江北看著照片上委屈巴巴的小姑娘,心中柔軟了許多。
他想見她。
他想告訴她,他可能是因為生病,忘記了一些事情。
他想告訴她,他好像還是很喜歡她。
他想告訴她,他想和她重新開始。
…
他迫切地見她。
霍江北心中歡喜又雀躍,像初次心動的小男孩一樣,滿腦子都是姜燭。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姜燭的電話。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見她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霍江北一愣。
連續(xù)撥打好幾個電話后,都是關(guān)機。
正常人遇到這事兒,應(yīng)該都會覺得,對方是手機沒電了。
可霍江北卻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他被姜燭拉黑了。
他嘴角一抽。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也正常,這一年來,他幾乎沒給過姜燭什么好臉色,她不知道他忘記了很多東西,以至于傷心難過而遷怒他也都是正常的。
霍江北把平安符揣進兜里,又將照片小心翼翼重新放進保險柜里,起身就要去齊家找姜燭。
“小李,去齊家�!�
“好的霍總�!�
可車剛啟動,霍江北的腦子卻突然炸了一下。
一段記憶,瘋狂地涌入了他的腦海中。
“等一下!不去齊家了�!�
霍江北抿緊唇:“去墓園。”
他忘記了。
他居然真的忘記了。
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
他跟母親關(guān)系并不好,記憶里,母親對他也很冷淡。
但關(guān)系再不好,也不至于連忌日都忘記。
他覺得這很荒唐。
更荒唐的是,他很確定,現(xiàn)在的姜燭,一定在墓園。
第297章
不好,看到大孝子了
姜燭為什么會在墓園?
為什么他會如此篤定?
霍江北不明白。
下一瞬,很多記憶涌入他的腦海。
那是他母親和姜燭相處的畫面。
他母親去世前,喜歡種花。
而姜燭喜歡看花。
她經(jīng)常蹲在花園里,看他母親種花,笑得眉眼彎彎:
“花花姨,這花真漂亮。”
他母親在笑。
他那性情冷漠,對誰都淡淡的母親,居然在笑。
那笑容,在霍江北看來,怪異卻又……理所當然?
他有些理不清思緒了。
所以,他不僅是失去了跟姜燭有關(guān)的記憶。
而是所有跟姜燭相處接觸的人和事,在他腦海里,居然都是混亂的!
這巨大的沖擊,讓霍江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霍總,你怎么了?”
霍江北咬了咬牙,勉強冷靜下來:“我沒事,去買束花,再去墓園�!�
“好的�!�
霍江北到墓園時,天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小李立馬拿出一把大黑傘,撐在霍江北的頭上:
“霍總,我陪您一起去吧,您這是要來祭拜誰嗎?”
小李的話讓霍江北頓了頓。
小李跟他整整一年,卻從沒來過墓園。
也就是說,去年這個時候,霍江北也沒有來墓園。
他母親的忌日,他根本不記得。
可他母親,才去世三年啊。
霍江北心頭涌出一股怪異的情緒,他抱著花,接過傘。
“不用了,你在車里等我就行了。”
小李情商極高,來回推脫了幾句后,立馬鉆進了車里。
這大晚上的,還下著雨,誰想進墓園?
怪瘆人的。
他巴不得在車上等。
小李關(guān)上窗戶,把座椅旁邊的雨水擦干凈,然后透過窗戶,看著霍江北的背影有些奇怪。
他拿出手機,在小群里問了一下: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提示:墓園�!�
他問得并不直白,卻足夠套話了。
可問題是,小群里,居然沒人知道。
直到一個不怎么起眼的小職員,出來發(fā)了言:
【不是,今天是董事長夫人的忌日啊,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嗎?】
職員們的八卦,他們是一點沒聽嗎?
再說,這種跟董事長有關(guān),很有可能趁機賣好上位的事情,他們都不打聽的?
【今天一大早,董事長就讓人準備了菊花去了墓園�!�
【看著可難過了�!�
小李和群里其他人都震驚了。
他們都算是霍江北的得力助手,霍江北不管做啥,幾乎都是他們安排的。
可董事長夫人忌日這事兒,他們是真不知道啊。
去年……
去年這個時候,霍江北正在參加酒會。
晚上醉醺醺的,還是小李馱著他去的酒店。
難不成,霍江北是裝醉,他前腳剛走,霍江北后腳就來墓園祭拜了?
這顯然不現(xiàn)實。
所以,霍江北去年沒來祭拜?!
小李瞬間有幾分尷尬,當然沒直接說這事兒。
【哎呀,就是想考考你,你看你,還當真了�!�
群里其他人也有幾分尷尬,紛紛表示自己也是想考考小職員。
沒一個人敢說霍江北去年沒去祭拜。
小職員也沒放在心上。
*
這邊,霍江北撐著傘,在門口登記了之后,就往墓園里走。
可剛走幾步,他又退了回來。
“我來之前,是不是有一個女孩子來過?”霍江北問道,“她今天穿著衛(wèi)衣和裙子,年紀看上去不大,十八九歲的樣子�!�
別說,保安還真記得:“你說那小姑娘啊,半個小時前剛進去,還沒出來呢�!�
不怪保安記得。
實在是大晚上來墓園的人,也不多啊!
他大晚上都不怎么敢進墓園,更別說客戶們了。
但偏偏,今天天剛黑,那小姑娘就來了,登記完,抱著一束花就進去了。
要不是她穿著正常,臉色看上去也正常,他甚至以為遇到鬼了呢。
他沒想到的是,現(xiàn)在居然又來一個大晚上祭拜的。
好在霍江北喜歡穿西裝,整個人看上去很有陽氣,不像是什么邪門歪道,保安這才松了口氣。
“你們認識��?”
咋地,現(xiàn)如今喜歡組團晚上來祭拜?
有病吧這兩人!
霍江北點頭:“嗯,她往哪邊去了?”
是的,他之所以退回來問一問,完全是因為,他不知道母親的墓碑在哪兒。
要說不知道的話,其實也還是知道的。
只是記憶太模糊了。
真要在這樣大的墓園里漫無目的找,他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時候去。
“就那邊�!北0仓噶藗方向。
霍江北腦子里的記憶,稍稍清晰了一些,但還是有幾分模糊。
“知道具體位置嗎?”
保安:“?”
不是,這人是來祭拜的吧?
而且看樣子,和那小姑娘祭拜的是同一個人吧?
他該不會是,不記得自己要祭拜的人在哪兒吧?
保安覺得這很荒謬。
他撓頭:“那個我沒好多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說一下墓主人的名字,我?guī)湍悴椴椋俊?br />
霍江北不可見地松了口氣,說出了母親的名字。
保安:“?”
不是,他來真的?
真不知道?
保安一邊翻找名字,一邊打量了一下霍江北身上的西裝。
嗯……
他估摸著,霍江北應(yīng)該是推銷員,推銷員都這樣穿嘛。
還是基金保險房產(chǎn)一條龍的那種。
而剛才進去那小姑娘,多半是他的客戶。
看樣子還是大客戶,能讓推銷員追到墓地討好的那種。
這就很合理了。
哪有推銷員知道客戶要祭拜是誰?
保安查找完名字,詳細地指了指墓地的準確位置,然后隨口問了一句:
“這墓主人跟您什么關(guān)系��?”
他也就是隨口問問。
好吧,不是隨口,他是想利用這個話題,跟這推銷員聊聊現(xiàn)如今的推銷賺錢不。
能追到墓地里來,看樣子前景不怎么樣啊。
“是我母親�!�
霍江北說完,徑直走進了墓園。
留下瞠目結(jié)舌的保安。
母……母親?
媽耶!
這一次,是真看到大孝子了!
*
霍江北順著保安指的方向,找到了母親的墓碑。
墓碑前,放著幾束鮮花。
鮮花前,蹲著姜燭。
雨淅淅瀝瀝下著,她蹲在雨中,盯著墓碑,硬是沒動一下。
霍江北心中抽疼了一下。
下一瞬,傘撐在了姜燭頭上。
姜燭正在放空,感覺到頭上有什么東西,有些呆呆地抬起了頭。
誰知一抬頭,就對上霍江北復(fù)雜的眼神:
“姜燭——”
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第298章
姜燭,我?guī)闳タ春0?br />
霍江北的心中,確實有什么東西在破土而出。
要說在看到平安符和照片的時候,他的心緒就已經(jīng)亂了的話。
那在見到姜燭的那一刻,他壓制在心底里,無論如何都不想被人看破的愛意,幾乎是瞬間破土而出。
他不知道那愛意有多濃。
他只知道,愛意如風雨席卷而來,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大雨,傘下。
那小姑娘渾身濕透,蹲在地上,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時間靜止,他的眼里,只有她。
“姜燭——”
他喚了一聲。
聲音竟微微在顫抖。
姜燭:“?”
本來今天高高興興。
沒想到見到了霍江北。
晦氣!
屬實晦氣!
她很友好地慰問了一句:
“滾!”
姜燭隨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驚覺雨居然下這么大了。
她可謂是一眼都不想看到霍江北,起身就要走。
不好!
蹲太久,腿麻了!
本來準備急速離開的她,此刻因為腿麻,前進的速度,多少有點緩慢。
這一幕落在霍江北眼里,就是對他的不舍。
霍江北嘆了口氣,上前撐傘遮住姜燭,語氣柔軟又溫和:
“姜燭,你別生氣了。”
“很多事情,你并不了解,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我們究竟錯過了多少�!�
姜燭:“?”
不是,這丫,有��?
她頭都沒回,繼續(xù)往前挪動。
腿太麻了。
真的太麻了。
見她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霍江北愈發(fā)愧疚:
“我承認,這一年來,我對你并不算好�!�
“我不僅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還利用你,算計你,你可能因此傷心難過,或許還在生我的氣。”
“但姜燭,那都是因為我忘記了一些事情�!�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能是因為我病了,所以跟你的很多記憶,我都忘記了�!�
聽到這話,姜燭終于停下了腳步。
她轉(zhuǎn)頭看向他。
她的眼神很奇怪,霍江北說不出那是什么感覺,卻莫名覺得心慌。
許久,她才開口:“滾!”
他不滾的話,她可就滾了啊。
霍江北:“……”
他總感覺,下一秒,姜燭的巴掌就要扇過來了。
“我知道你生我氣,我也很愧疚�!�
“不管我有沒有丟失記憶,我都不該那樣對你的�!�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們的緣分,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我本該好好對你,但我沒有�!�
“姜燭,對不起�!�
他的道歉,誠意滿滿。
甚至語氣還透著幾分委屈和難過。
他伸手想要觸碰一下姜燭,卻被姜燭躲開了。
怎么,他的公司經(jīng)營不下去了。
搶不過獐子老弟了,所以又把主意打她身上了?
他那算盤,隔得老遠她都聽到啦!
而且有話他還不直接說。
非得彎彎繞繞的說。
生怕她聽懂了似的。
咋地,還要她主動挑明給他錢是吧?
有一句話咋說來說,他這是想軟飯硬吃��!
姜燭:“滾!”
腿沒那么麻了,她拔腿就跑。
這種信誓旦旦的神經(jīng)病,還是離遠一點好。
正下雨呢。
別一個發(fā)誓,把她給劈了。
可剛一拔腿,霍江北就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愿面對我是嗎?”
“姜燭,我已經(jīng)想起來了�!�
姜燭頓了頓:“啥玩意兒?”
霍江北嘆了口氣:“我們,究竟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一年前�!苯獱T幾乎是脫口而出。
說是一年前,那就是一年前。
多一分多一秒都是沒有的。
“不是的,你在騙我�!被艚闭Z氣有幾分苦澀,“你是不是知道我丟失了記憶,所以專門用這話來哄我?”
“是了,如果之前你跟我說,我們很早就認識,我肯定也不會相信�!�
他只會覺得姜燭又有新手段了。
她騙他,他可以理解。
“但姜燭,我都想起來了�!�
“所以以后,你不用再騙我了�!�
霍江北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跟我說實話,我們,究竟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姜燭:“一年前�!�
啥失憶不失憶的。
她跟他就是一年前認識的。
哦,也不算認識。
就他們這深仇大恨的,有啥可認識的?
霍江北見她不愿承認,無奈地從口袋里拿出了平安符:
“三年前,我就認識你了�!�
“姜燭,這平安符,是不是你三年前送給我的?”
“到現(xiàn)在,你還想騙我嗎?”
姜燭看著平安符,眼神明顯變了變。
但那眼神,霍江北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