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是，她再怎么否認(rèn)，也無法否認(rèn)自己的存在。
但是呢。
她否認(rèn)，也并不是真要否認(rèn)，只是在給自己臺階下。
那種童年陰影一類的事情，能忘記就忘記吧。
忘不了，也別記著她。
否則，他童年陰影就是她了。
那多不好！
可她怎么都沒想到，她臺階是給了，但祁霽不愿往下走。
哦豁。
金主大哥這是一點面子都不愿給她了。
是打算跟她攤牌、鬧掰一條龍了。
姜燭是那么容易放棄的人？
不是！
她還在強(qiáng)力挽尊：“既然我和她小時候長得不像，那你咋知道她是我？你是看感覺的嗎？”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
“祁霽啊，你不知道，感覺這玩意兒，是會騙人的�！�
祁霽看著她，半晌沒說話。
眼神暗了幾分。
原來，她不只是忘記了他。
她甚至于，根本不愿記得他。
就算是知道了他的存在，她也下意識地去否認(rèn)。
他收回手，垂下眼眸，掩飾住失望的情緒，再次抬起頭時，眼底已經(jīng)看不出有什么情緒了。
“那可能，是我認(rèn)錯人了吧�！�
姜燭松了口氣。
好在，金主大哥還是愿意給她面子的。
合作還是能繼續(xù)的。
這說明什么？
說明她的職業(yè)素養(yǎng)還是得到了金主大哥的認(rèn)可的！
就算小時候發(fā)生了很多不愉快，就算她可能是他的童年陰影，他也依舊愿意摒棄前嫌，繼續(xù)與她合作。
多好一個人！
“對對對，就是認(rèn)錯了，你別說，世上這么多人，長得像氣質(zhì)像的，可不就有嗎？認(rèn)錯了也是人之常情�！�
祁霽抿唇，點了點頭。
他轉(zhuǎn)過身，手放在方向盤上，卻并沒有立即發(fā)動車，只是低聲問了句：
“姜小姐，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你小時候見過我，會是一件難以啟齒不愿提及的事情嗎？”
“我，會讓你覺得很難堪嗎？”
天很暗，車?yán)镆埠馨�，氣氛凝滯，昏暗的路燈落在他�?cè)顏上，襯得他多了幾分孤寂。
難堪？
姜燭一愣。
“��？”
等一下！
他這話的意思是，他是認(rèn)為，她的否認(rèn)，是因為他們小時候見過而感到難堪？
那倒也沒有。
她只是覺得……
“我以為，我會讓你覺得難堪。”姜燭說道。
沒長出心臟前，她幾乎沒有多少記憶。
倒不是不能記得，而是不愿記得。
那時的她，破破爛爛，道士們不待見她，被救的人也不待見她。
無數(shù)次被人用厭惡的目光看著。
也無數(shù)次見到在救援人員到來后，他們泛著光的眼睛。
那時她就明白，她的存在會讓其他人感到難堪和痛苦。
所以在長出心臟后，她下意識地割舍了那部分記憶。
“我想啊，應(yīng)該沒有人會愿意想起那個時候的我。”姜燭依舊扒拉在車椅之間的縫隙中，“也沒有人想見到那個時候的我�！�
她聲音淡淡的，敘事一樣的，沒啥太多的起伏。
因為本身，她也不愿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
一個不被需要人。
以及，一些不被需要的記憶。
“我想�！逼铎V回頭，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我想見到那個時候的你�！�
姜燭一愣。
祁霽大手輕輕覆蓋在她頭頂，在她臉上投下陰影，卻透出了一絲保護(hù)的意味。
“姜燭，我一直在找你�！�
但一直沒找到。
“找我？”姜燭不解，“找我做什么？”
有麻煩的人才會想找她。
可祁霽，沒有麻煩。
祁霽笑：“因為我想報恩。”
“或許在你眼里，那個時候的自己，又臟又亂，破破爛爛�！�
“但在我眼里，小時候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你，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是他那一百天看不見光的絕望日子里，唯一的救贖。
姜燭睫羽微顫，鼻子酸酸的，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原來，在她臭水溝里，人人喊打的年少時光，不是一無是處的。
也是被人需要過。
且，被人接納過。
甚至，他還為了報恩，帶著滿身功德來到了她身邊。
祁霽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聲音低啞，卻很真切地開口：
“姜燭，這些年，我很想你�！�
第375章
我記得你，你對我笑了
這些年，他一直在想，姜燭會在哪里。
她會不會沒有吃的。
會不會受凍。
好在，他很清楚，她應(yīng)該不會死。
他不顧家里反對，執(zhí)意進(jìn)入非處所，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再見到她。
總歸是見到了。
就算被她忘記，也是見到了。
他，一直很想她？
姜燭抬眸，對上祁霽的眼睛，四目相對，她笑了。
笑得眼里溢滿了碎光。
“小時候救的人里有你，我很高興�！�
是他的存在，讓她明白，她那個時候的奔走，是有意義的。
他甚至，一直都記掛著她嘞。
她笑得眼睛彎彎：“如果我知道你一直記著我，那我一定會留下那段記憶�！�
然后說上一聲，我也很想你。
光是他存在這一點，就讓她感到無比高興。
祁霽抓住了華點：“嗯？你的意思是，你失去過一段記憶嗎？”
“倒也不是失去，就是……不想要了。”
祁霽追問。
姜燭因著高興，并沒有隱瞞什么，說出了割舍掉記憶的原因。
祁霽這才明白，她不是忘記了他，而是選擇忘記了小時候的一切。
如果不是如此，她或許，會記得他。
祁霽心疼不已，眸光柔軟得不像話：
“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這都不重要，你說遇到我的時候，我折了一條胳膊和眼睛？唔，是我?guī)讱q的時候？”
她高興，就嘰嘰喳喳地問起了和他的那段往事。
祁霽卻頓了頓。
幾歲？
難道說，她其實，不止被分尸過一次？
他壓下心頭的不適和痛楚，盡可能平靜地講述那段過往。
姜燭聽完敘述，更高興了：
“祁霽，我記得你！”
祁霽心顫了顫：“什么？”
“我說，我記得你。”
在那段割舍掉的記憶里，姜燭唯一愿意留下的，就是祁霽。
只是，時隔太多年，她已經(jīng)記不得他名字了。
她只記得一件事情。
“你那時對我笑了�！�
那是她年少時，唯一一個對她笑的人。
所以她記憶里，只留下了一個笑。
一個不好看，但很和善的笑。
原來是祁霽啊。
“祁霽，你真的從小就是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祁霽笑了，眸光愈發(fā)柔軟。
其實他小時候，不算什么好人。
但。
他愿意成為一個好人。
“我也希望成為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姜燭豎起大拇指。
看人家這覺悟！
在回齊家的一路上，兩人聊得特別開心。
至少姜燭是這樣覺得的。
第一次體會到，舊人重逢，是多么值得開心的一件事情。
連著離梟帶來的壓力都驅(qū)散了不少。
祁霽將姜燭送到齊家后，想了想還是囑咐了一句：
“以后小心些，有什么事情，及時通知我。”
姜燭對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好！”
離梟可不敢隨便殺人，尤其是祁霽這樣滿身功德值的人。
殺了會引來天道注意。
所以，有祁霽在，相對來說很安全。
祁霽俯身，輕輕環(huán)住她，體內(nèi)的功德值一圈一圈地注入她的體內(nèi)。
姜燭的精神力在一點一點恢復(fù)。
許久，祁霽才松開她：
“姜燭，我說過，我會報恩的。”
所以，他的功德值，都可以給她。
“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姜燭感動不已，對他的善意和感恩表達(dá)了一百二十分的滿意，然后又抓住他的手，薅了好一些功德值養(yǎng)好傷后，才殷切地跟他道別。
車都開走好幾十米了，她還在后頭跟個招財貓一樣拼命招手。
等到徹底看不見祁霽的車了，她才跑回臥室，找出齊瑾的號碼，撥通了過去。
“嘟嘟嘟——”
只三聲，對面就接通了。
“阿燭？”
齊瑾聲音很疲憊，低啞深沉，似乎熬了好幾天的夜一樣。
“這么晚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聽出齊瑾的疲憊，姜燭看了一眼掛鐘，已經(jīng)十一點了。
她抿了抿唇：“小哥，你睡了嗎？你聲音聽起來很累�！�
“還沒�！甭牭剿年P(guān)心，齊瑾低聲笑了，“只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沒關(guān)系的。”
鬼尊離梟離開詭異世界，到人類世界的事情，在詭異世界已經(jīng)鬧瘋了。
他一個人奪舍也就算了，居然還帶著無數(shù)的詭異一起離開。
并在恢復(fù)記憶后，強(qiáng)行幫他們恢復(fù)記憶。
一查才知道，從幾年前，離梟就開始籌劃這件事情了。
并且，成功了。
這導(dǎo)致神殿這邊亂成一團(tuán)，卻又只有齊瑾一個神護(hù)壓制著，捉襟見肘。
就差沒被累死。
土撥鼠也累得一點精神都沒有。
“最近有好好上學(xué)吧？”齊瑾還在關(guān)切她的生活。
姜燭垂眸：“我見到離梟了�！�
電話那邊，陷入了沉默。
齊瑾聲音愈發(fā)沙�。骸八阏f了什么？”
他以為，離梟是不敢直接找上姜燭的。
“他說，伴生鬼器里煉化的生魂，是褚司�！�
電話那邊，再次沉默了。
沒有反駁，只有沉默。
姜燭手微微收緊：“看來，他說的是真的，小哥，你是不是也看得見？”
齊瑾揉了揉眉心：“阿燭，這件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其實……”
“你，看得見，還是看不見？”
齊瑾嘆了口氣：“看得見。”
“從什么時候開始？”姜燭問道，“出差前嗎？在出差前，你就已經(jīng)覺醒了，對不對？”
齊瑾沉默良久，還是應(yīng)了一聲：
“嗯�！�
可以騙她，但他不想騙她。
姜燭心里抽痛了一瞬：“為什么不告訴我？”
他明知道，她一直在找褚司。
而他明明看得見，知道褚司就在她身邊，卻只是看著，什么都不告訴她。
為什么？
“這件事情，很復(fù)雜，我不能告訴你。”齊瑾似乎有難言之隱，“阿燭，你相信我，我都是為了你好……”
“可離梟說，他能告訴我�！苯獱T說道。
“不要相信他！”齊瑾語氣嚴(yán)厲了幾分，“不管他對你說什么，都是帶有目的的，他為人奸詐狡猾，你千萬別被他騙了！”
姜燭當(dāng)然明白這件事情。
可她只在意一件事情：
“我想知道真相，小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好不好？”
不要再把她當(dāng)成個傻子隱瞞了，好嗎？
第376章
不是醫(yī)院抱錯，姜燭是在亂葬崗出生的
“我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我有能力和資格去接受并且去應(yīng)付這一切。”
打著為她好的旗幟隱瞞她什么的，她并不需要。
齊瑾卻不愿說。
姜燭抿緊嘴唇，放出殺手锏：
“離梟說，你們什么都不會告訴我，他說，他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而小哥，你剛才的話，似乎是在向我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齊瑾是她十分信任的人。
如果連他都不愿告訴她，那就沒有人能告訴她了。
這也側(cè)面印證，齊瑾他們真的在隱瞞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而這件事情，離梟也知道。
偏偏，就她這個當(dāng)事人不知道。
“阿燭，你可以永遠(yuǎn)信任我，我不告訴，就證明這件事情，現(xiàn)在的你不能知道。”
“為什么？”姜燭思緒萬千，不知想到了什么，指尖顫了顫，“難道，我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情，會對你們所謂的大局，造成什么影響嗎？”
能有什么影響？
會有什么影響？
她以為，最壞的結(jié)果，不過是讓她接受褚司無法回到軀體。
可現(xiàn)在齊瑾卻似乎在傳達(dá)一個消息，事情的結(jié)果，應(yīng)該會比這更糟。
會是什么？
“阿燭，我……”
姜燭心顫了顫：“為什么只有我看不見褚司？”
是他們，故意為之的嗎？
齊瑾沒有正面回答：“阿燭，快些長出心臟吧，等你長出完整的心臟了，就能見到他了�！�
姜燭眼中泛起一絲血液，她垂下眼眸，死死壓制住情緒。
“所以，真的是故意的��？”
“為什么要這樣做？”
齊瑾愈發(fā)疲憊：“阿燭，你要記住，小哥永遠(yuǎn)不會害你�！�
她知道。
所以她才會打電話問他。
可他什么都不愿跟她說。
姜燭指尖一動，想透過電話，尋覓著齊瑾的蹤跡：
“小哥，我去找你，有些話，我想當(dāng)面問你。”
可鬼氣還沒順著網(wǎng)線查找出去，就被掐斷了。
對面，很強(qiáng)。
“阿燭，別鬧�！饼R瑾嘆了口氣，“過段時間，我會回來，到時候，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姜燭想問過段時間是多久，可齊瑾太疲憊了，疲憊到她不忍心追問。
最后她妥協(xié)了：“好。”
等了這么久，不差這么一會兒。
她將離梟奪舍霍江北，想殺她并且差點成功了的這件事情，告訴了齊瑾。
齊瑾眼神冷了下來，終于說道：
“我會盡快回來�！�
“好。”
*
另外一邊，姜燭走后，離梟便將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心臟上。
既然是心臟出了問題，那他就決定想辦法掐斷心臟和姜燭之間的聯(lián)系。
等掐斷聯(lián)系，他自然就能親手殺了姜燭，獲得她的血脈之力。
正在思考對策，齊蝶就抱著餐盤，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
“尊上，你真能看見霍江北？”
離梟有些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滾！”
語氣不僅不耐煩，還透著一股殺氣。
換做之前的齊蝶，在注意到殺氣的瞬間，大約拔腿就跑了。
但這一次沒有。
不僅沒有，還跪著朝前挪了幾步，滿臉希冀：
“您能讓姜燭見到霍江北，是不是也能讓我也見到霍江北？我可以為尊上做任何事情，只求讓我見他一面就成！”
離梟挑眉。
沒想到這小丫頭，竟還是個戀愛腦？
“他是姜燭的男人，你見他做什么？”
齊蝶本來還滿臉乞求，一聽這話，人立馬就炸了：
“什么叫做姜燭的男人？齊家和霍家本來就是世交，是要聯(lián)姻的，如果不是姜燭，跟霍家訂婚的人就會是我！”
“所以霍江北原本就該是屬于我的！”
“是姜燭搶走了我的一切！”
齊蝶憤怒，憤怒中，夾雜了數(shù)不盡的怨氣和殺氣。
“不止是霍江北，齊家的一切，也都該是我！”
“姜燭如果沒有回來，我就還是齊家大小姐！”
“都怪她！都怪她！”
“她就不該回來的！”
“她的出現(xiàn)，讓我過去的十幾年，都成了笑話！”
她憤怒又痛苦。
她，齊蝶，在齊家生活了十幾年。
而那十幾年里，她一直都是齊家大小姐。
不論是學(xué)習(xí)、生活，還是課外文藝，她得到的，都是最好的資源。
即使齊家人都是瘋子，也阻擋不住被資源堆積起來的優(yōu)秀的她。
在齊家外的地方，她是很自信的。
很驕傲的。
可姜燭，摧毀了她的自信和驕傲。
讓她知道，她連齊家小姐的身份都是假的。
齊家從找到姜燭這個真千金后，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辦了一個巨大的接風(fēng)宴，就差拿喇叭四處宣揚(yáng)她是假千金了。
以至于之后，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透著憐憫。
她從未受過那樣的委屈！
太痛苦了，太生氣了，太無助了。
所以才會那么恨。
“恨她？”離梟嘴角上揚(yáng)，透出一絲詭異，“你居然恨她？我以為，你最應(yīng)該感激的人，會是她呢。”
“感激她？憑什么！”
他簡直是在危言聳聽！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接回齊家，被齊家養(yǎng)這么多年嗎？”
“�。俊饼R蝶愣了，“什么叫做被齊家接回家？當(dāng)初只是因為抱錯了而已！你難道連這個都不知道？”
這件事情，不是應(yīng)該盡人皆知嗎？
離梟這么大能耐，居然連這都打聽不到？
不對，一個拿高腳杯喝葡萄酒的傻子，不知道好像也很正常。
“你還真不知道�。俊彪x梟笑了，“齊家早就知道你不是親生的，卻只有你自己不知道？”
齊蝶呆住了：“什么叫做，他們早就知道我不是親生的，就我自己不知道？”
離梟抿了一口奶茶，發(fā)現(xiàn)還挺好喝。
“聽不懂嗎？當(dāng)初根本就沒有什么抱錯的事情，你是齊家去孤兒院抱養(yǎng)的�！�
“抱養(yǎng)？”齊蝶更懵了，腦子嗡嗡的，“你胡說什么？我明明……”
“明明是在醫(yī)院被抱錯的？”離梟輕哼一聲，“可姜燭不是在醫(yī)院出生的，準(zhǔn)確來說，殿下……她母親根本就沒進(jìn)過醫(yī)院。”
“姜燭是在亂葬崗出生的�！�
“而你，是因為天煞孤星的命格，被齊家刻意接回來養(yǎng)著，給姜燭占一個身份位置。”
“也就是說，沒有姜燭，也就沒有你十幾年的齊家生活�！�
“到現(xiàn)在你還覺得，你恨她嗎？”
第377章
知道什么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嗎
齊蝶僵在原地。
什么叫做，不是在醫(yī)院抱錯的？
什么叫做，姜燭是在亂葬崗出生的？
什么叫做，她是被抱養(yǎng)回來，給姜燭占一個身份位置？
…
這些話，明明都是中文。
可連在一起，她卻無法明白其中的意思。
“這……這不可能！”齊蝶很快回神，矢口否認(rèn)，“你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