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她突然想起，離梟不是人類。
她怎么能信他的話！
他肯定是想用這些話來打擊她，PUA她，達到他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可是齊蝶！
從小就光芒萬丈的齊蝶！
怎么可能輕易就受他擺布？
“騙你？”離梟翻了個白眼，“蠢貨，你別太瞧得起自己�！�
離梟的淡然和無所謂，讓齊蝶心里多了幾分懷疑。
是啊，以離梟的能耐，就算不PUA她，也能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根本沒必要騙她。
齊蝶死死掐著手心，終于還是問了一句：
“證據(jù)，你該不會以為沒有證據(jù)，我就會信你這些天方夜譚吧？”
真假千金一事，盡人皆知。
如果她真的是抱養(yǎng)的，齊家應該無法做到手眼通天，瞞住所有人吧？
“以齊家的能力，要制造出這些假象，不難�！彪x梟仿佛能看透她在想什么，“抱養(yǎng)是有抱養(yǎng)手續(xù)的，你去齊家找一下不就知道了？”
“這又不是什么秘密文件，他們不會藏得有多深�！�
如果以前，齊蝶稍微在齊家找一下，應該就能找到。
可問題是，齊蝶一直怕齊家人，別說翻找了，她平時連書房都不敢進去。
齊蝶抿緊唇，渾身像是泄了氣一樣。
她并沒有再蠢到去問離梟，有沒有偽造抱養(yǎng)手續(xù)什么的。
——離梟根本不會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就算真的偽造了，去相關部門也是能查到痕跡的。
是的，抱養(yǎng)手續(xù)齊全，只要去查，很快就能查出個所以然來。
離梟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說謊。
所以，她真的是抱養(yǎng)的？
而齊家的人，也都知道她是抱養(yǎng)的？
這難道就是他們一直不在乎她的原因？
齊蝶突然覺得自己這十幾年來過得很可笑。
當她如履薄冰，拼命學習想在他們面前證明自己的時候，他們是不是覺得她很可笑？
而她的存在，只是姜燭的一個替身？
她這好幾年的恨意，好幾年的焦慮糾結，刺客像一個充滿氣的氣球，突然就四處成空泄氣，最終什么都沒留下。
“信了？”
齊蝶沒應聲，算默認了。
“所以，還恨姜燭嗎？”
“恨！”齊蝶掌心都掐出了血，眸中泛出兇光，“如果不是姜燭，我就不會被齊家接回來，就不會生出不屬于我的妄想�！�
“是他們讓我以千金小姐的身份長大，得到各種優(yōu)質(zhì)資源，讓我以為，我會這樣一直活下去�！�
“可現(xiàn)在卻告訴我，從頭到尾，一切都是假的，你要我怎么去接受？”
“如果我在孤兒院長大，就不會生出不屬于我的妄念，那樣我就能認命地好好活下去！”
“是齊家毀了我，是她毀了我！”
“所以，我不該恨她嗎？”
她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后，眼眶都紅了。
整個人又兇又悲戚。
她現(xiàn)在整個人都很慌亂，似乎必須要咬住一個人不松口，而這個人，可以是姜燭。
也只能是姜燭。
或許怨恨對象，本可以也本該是齊家，但她不敢。
從頭到尾，齊家對她最溫和最包容的，只有姜燭。
所以，她只敢恨她。
離梟瞥了她一眼。
他是詭異，初入人類世界，對他們的邏輯不是很理解。
但或許是霍江北記憶的殘留，條件反射的，他覺得齊蝶的話很荒謬。
不過，他很喜歡齊蝶這種垂死掙扎又歇斯底里的感覺。
是絕望的氣息。
很美妙的氣息。
所以，他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你知道什么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嗎？”
齊蝶一愣，面色僵了一下，沒應聲。
她不懂命格，但她很清楚，天煞孤星這四個字，不是好詞。
“所謂天煞孤星，是指一輩子生活坎坷痛苦，如果沒有齊家，你想知道被扔在孤兒院的你，現(xiàn)在會是什么光景嗎？”
“提醒一句，因為你的命格特殊，你會比普通的孤兒，遭遇更多糟糕絕望的事情。”
離梟嘴角上揚：“如果你想，我可以讓你切身體會一下�！�
說著，他抬起了手，一縷鬼氣縈繞在他指尖。
齊蝶卻立馬后退了一步：“我不要！”
她不知道離梟是準備怎么讓她切身體會，但她直覺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為什么不要？不是說，在孤兒院長大的你，日子會更好過嗎？”離梟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鬼氣，“我可讓你真正感受一下自己的好日子，你不是應該歡喜的嗎？”
齊蝶面色煞白。
她那只是說說而已！
她很清楚，在孤兒院長大，會是個什么光景。
她不要！
“我并不是說在孤兒院長大會是好日子，我只是想說，如果在孤兒院長大，我不會生出想留在齊家背靠齊家的想法！”
“我本該沒有這樣的妄念，可現(xiàn)如今，這樣的妄念，將我的尊嚴給打碎了，你懂嗎？”
問完她就后悔了。
離梟才做了幾天人？
他能懂什么！
“尊嚴？”離梟不屑一笑，“你以為，以你的命格，本該有尊嚴嗎？”
就她這命格，根本犯不著提尊嚴。
從生下來那一刻，她就會體會什么叫做人間冷暖。
飯都吃不飽，提什么尊嚴？
甚至于，她現(xiàn)在能站在這里，能一臉悲憤控訴自己這十幾年人生的資格，都是齊家給她的。
齊家雖然認回了姜燭，但在給齊蝶的物質(zhì)上，與以前并沒有什么差別。
不是齊家，她現(xiàn)在還在為生活奔波呢，哪有時間來發(fā)表這些義正言辭？
齊蝶手都在顫抖，肩膀都垂下了幾分，她不知道該怎么反駁這些話，最后只能歇斯底里地吼道：
“不管你說什么，我就是恨她！”
離梟沒再說什么，喝著奶茶，根本無所謂她恨誰。
“你恨她，這很好，我剛好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辦�！彪x梟嘴角上揚，“能不能為你自己復仇，就看你的能耐了�！�
第378章
求你，活下去
離梟說完計劃，也沒管還在呆滯的齊蝶，抱著奶茶回房去了。
他得在鏡子仙出手前，把心臟與姜燭的牽連徹底削去。
他估摸著，像姜燭這樣，后天長出心臟的鬼嬰，心臟與本體的牽連應該不會太強。
切斷牽連，不會太難。
可就在他試圖切斷聯(lián)系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他錯了。
這心臟與姜燭的牽連，根本就不是血脈。
而是記憶。
姜燭的記憶，以及，褚司的記憶。
那些記憶一絲一絲纏繞進心臟中，千絲萬縷，無法撼動。
“這是什么玩意兒？”
離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么一段記憶，能有如此大的能量。
竟能影響到他。
“若是我沒記錯，這些記憶從頭到尾，應該不過是一場騙局而已？”
騙局中兩個傀儡的記憶，嵌得再深，他也能一縷一縷地給它扯出來！
鬼氣從他體內(nèi)迸發(fā)出來，侵入心臟。
那些過往，便一點一點浮現(xiàn)在他眼前。
后來他才明白，他大約，還是小看了這場騙局。
*
之后幾天，姜燭照舊上學，平靜地等待著。
大約，看上去是平靜的。
她在等，等齊瑾回來告訴她一切。
她信齊瑾。
至少，比起離梟，她會無條件選擇信任齊瑾。
只是，她還沒等來齊瑾，蕭媛就出事了。
*
蕭媛在碼頭守了好幾天，終于等到了貨船。
“晟哥�！�
那個叫晟哥的，戴著墨鏡，五大三粗，一眼惡人。
在雙方交易時，蕭媛警惕著晟哥，將消息傳遞出去，把人一網(wǎng)打盡。
“斷手，你是條子！”
“王八羔子，我就說這娘們兒信不得！”
一群人罵罵咧咧，蕭媛卻沒怎么理會，只是跟隨來支援的上級一起收繳貨物。
誰都沒注意到，那個被稱之為晟哥的人，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不動聲色卻腳步很快地朝岸邊的警車走去。
警方都很意外他的配合。
這邊，蕭媛上了船，打開一間艙室，里面全是孩子婦女，都被鐵索鎖著。
蕭媛立馬呼喚支援，然后果斷進艙室救人。
好幾個艙室里，都關著人。
可在推開最后一個艙室時，里面?zhèn)鱽砹恕巍?br />
那是一個巨大的炸藥包。
在推開門的瞬間，十秒倒計時啟動。
【9】
【8】
蕭媛瞳孔微張，幾乎是瞬間大喊：
“有炸彈！快撤退！”
幾個警察一手抱兩個孩子，神色一怔，快速撤離。
可時間只剩下十秒，撤退根本來不及。
更何況，艙室里還有很多沒被救出來的受害者。
絕望蔓延。
艙室里傳來嗚咽哭聲。
蕭媛趕忙抱起鎖鏈解開了的兩個孩子，飛速往外跑。
“砰——！”
巨大的轟鳴聲，幾乎震破了蕭媛的耳膜。
一瞬間，她耳鳴失重，和懷中的兩個孩子，險些一起栽在甲板上。
離欄桿還有一段距離。
眼看越過欄桿就能落水躲避爆炸，但來不及了！
一樣來不及的，還有旁邊一起撤離的同事。
爆炸的火光席卷而來，巨大的黑煙升騰而上，即將吞沒幾人。
就在這時，蕭媛脖子上的護身符劇烈地閃爍著。
在眾人絕望的目光中，一團黑氣從護身符中飄了出來。
那團黑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最終，化作人形，落在眾人眼前。
那是一個小姑娘，看背影年紀不大，穿著睡裙，頭發(fā)披散。
她直面爆炸，雙臂抬起，黑氣從她體內(nèi)驟發(fā)，竟將爆炸的火光與黑霧，悉數(shù)控制在了其中。
火光中，她睡裙和發(fā)絲在狂風中飛舞，宛若邪神。
“這是，什么？”
爆炸的轟鳴，讓人反應變得極慢。
他們呆滯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以為是出現(xiàn)了幻覺。
只有蕭媛眸光一顫。
“姜燭？”
耳鳴中，她無法發(fā)出聲音。
只見姜燭控制著火勢，發(fā)絲驟然生長，如有魂魄般，靈活地穿越障礙物，解開鎖鏈，將里面的受害者一個個帶了出來。
受害者與爆炸物，一同漂浮在半空中，恍若靜止。
不等岸邊人反應，受害者已經(jīng)被發(fā)絲一一送到岸邊。
眾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我特么眼睛沒出問題吧？”
“那突然出現(xiàn)的是什么玩意兒！”
“我的天，她的頭發(fā)……”
他們只能看到姜燭的背影，能看到那在空中如鬼魅般的長發(fā)，如女鬼一般駭人。
本該令人恐懼的存在，可她在救人。
這刷新了所有人的三觀。
蕭媛終于反應過來。
那就是姜燭！
一個，不像人的姜燭。
蕭媛大約知道，姜燭不是普通人，但她沒想到，竟會根本不是人。
她腦子里立馬閃過姜燭以前說過的那些話。
她大約明白，為什么這個小姑娘，會一直執(zhí)著于模仿其他人了。
她嘴唇顫抖，終于發(fā)出了聲音：
“姜燭……”
姜燭聽到她的聲音，一邊救人一邊轉(zhuǎn)頭看向蕭媛，咧開嘴笑了：
“嘿，媛媛，我來得及時吧！”
“看吧，我就說你死劫不是我，你看你防我防得，現(xiàn)在是不是愧疚死啦！”
今晚蕭媛睡覺時都會半夜驚醒，然后大喝一聲，我是真該死��！
蕭媛：“……”
這丫頭，是真欠揍。
“不過呢，看你把我送的護身符隨身帶著的份兒上，我就不怪你啦�！�
“是不是覺得我超級善良大方包容！”
自以為神兵天降的姜燭，此刻嘚瑟地挑著眉。
囂張得不行。
張揚歸張揚，其他人都覺得，她確實有張揚的資本。
大約是因為她看上去跟蕭媛很熟，而且是來救人的樣子，眾人都松了口氣。
“看上去她好像是個人�！�
“挖槽，她什么來頭��！看著跟超人似的！”
“聽說過非處所嗎？里面很多不同尋常的人，她該不會是非處所請來的人吧？”
“來得也太及時了！”
“蕭媛從哪兒認識這么厲害的人物的？”
…
眾人都在驚嘆，唯獨蕭媛看著姜燭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臉，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她在笑。
但她看上去，下一秒似乎就要死了。
蕭媛也顧不得耳鳴沒有緩過來，拼命快速跟同事一起把受害者們送下船。
她幫不上姜燭什么，只能讓她少受一點罪。
在走下甲板的時候，她回頭：
“姜燭！”
姜燭依舊嘚瑟：“唔？”
“活著！”
求你，活下來。
下一秒，‘砰——’一聲。
整艘船火光沖天，不見生機。
第379章
又長出一寸心臟
蕭媛被爆炸余力帶飛好幾米，身上各處都有不同程度的炸傷。
她顧不得其他，搖搖晃晃站起來的第一時間，就是跌跌撞撞朝火光里跑。
“姜燭——！”
鞋都跑掉了。
此刻，她不僅耳鳴，眼前也出現(xiàn)一陣一陣的眩暈。
那一刻，她與這個世界仿若隔離了。
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片火海。
而那片火海里，可能葬著姜燭。
“不要——！”
“不應該是這樣的！”
早知道戴著護身符的后果是這樣，當初她無論如何，不會將它戴在身上。
“不能死——”
“你不能死啊——”
蕭媛摔在地上，又爬起來繼續(xù)跌跌撞撞朝火光走去。
“蕭媛，別過去！”有人攔住蕭媛，“危險！”
爆炸之后，可能會有二次爆炸。
現(xiàn)在朝那邊過去，跟找死沒什么區(qū)別。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過，但她那么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
“更何況你現(xiàn)在過去，也救不了人啊！”
“不是這樣的……”蕭媛嗓子被炸啞了，拼了命地搖頭，“她會出事……”
她剛才分明看到，姜燭那張過分慘白的臉。
她會死的！
其他人當然也明白，可此時只能勸：“你放心，非處所的人很快就能趕到了，她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
可根本攔不住蕭媛。
她崩潰起來，力氣賊大。
“幫我攔住她！”
“砰——！”
船體果然發(fā)生了二次爆炸。
蕭媛跪在地上，眼中愈發(fā)絕望。
“姜燭——”
就在這時，水面發(fā)出一層一層的波濤，一個人影，從水里浮起來，朝岸邊走來。
一步一步，如履平地。
她渾身被燒焦，睡衣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式和顏色，頭發(fā)也炸成雞窩卷發(fā)。
一眼看去，黑漆漆的一片。
黑中，是血。
她走得很慢，看似很穩(wěn)，實則一步一趔趄。
不過在水中，旁人也看不出她傷得多重，只覺得她能在水中行走，已經(jīng)很了不得了。
離得很遠，在一片火海中，很難看清楚那人樣貌。
可蕭媛看出來了，眼中泛起驚喜：
“姜燭！”
她活著！
她還活著！
蕭媛跌跌撞撞就朝姜燭走去，卻被人拽住：
“你傷成這樣，就別去了，她會回來的，你現(xiàn)在過去，只是給她添麻煩。”
聽到這話，蕭媛才稍稍冷靜下來。
而那邊的小黑娃，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了。
她嘴巴張了張，看不清楚在說什么。
但蕭媛卻知道她在喊什么。
“媛媛�！�
蕭媛眼尾泛紅，笑了。
*
姜燭可太疼了！
大半夜的，她本來已經(jīng)睡死了，護身符卻發(fā)出提醒，將她召喚到了甲板上。
剛到，耳邊便傳來巨大的爆炸聲和驚恐的哭喊聲。
有鬼氣護身的她，險些被爆破聲沖擊得耳鳴，更遑論其他人。
她來不及多想，立馬開始救人。
本來救人是沒什么的。
但，她存了私心，給了蕭媛護身符。
這導致所有在這場爆炸中本該死去的人的痛楚，悉數(shù)轉(zhuǎn)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痛得險些直接撅過去。
但她得撐著。
否則讓蕭媛看到，豈不是得笑她個十天半個月的？
那哪兒成？
就在其他人撤離得差不多，她也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就聽蕭媛喊道：
“姜燭！”
“唔？”
“活著！”
蕭媛向來是冷冰冰的。
不管是上學的時候，還是現(xiàn)在。
她認識她時，她就是冷冰冰的，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那是她第一次見蕭媛哭。
蕭媛長得不溫柔可人，哭起來也不梨花帶雨，而是很隱忍。
隱忍得像是要把所有的悲痛，都聚集在一塊，只化作一聲珍重說出來。
即使如此，她還是落了一臉淚。
絕望得，好像靈魂都在顫動。
蕭媛話很少。
但當她看向她時，滿眼都寫著‘求你，活下來’。
那一刻，姜燭想啊，她大約是忘記了一些事情。
忘記告訴蕭媛，她不會死。
如果沒有忘記，蕭媛大約，就不會這樣難過了。
在爆炸中，她感覺到，她的心口，又長出了一寸心臟。
讓本就痛不欲生的她，雪上加霜。
姜燭身體下沉，想就這樣睡過去。
“姜燭！”
“不要——！”
“不應該是這樣的！”
“你不能死啊——”
蕭媛的聲音，喚醒了她。
她咬緊牙關，還是從水里爬了起來。
“叮鈴鈴——”
“叮鈴鈴——”
紅色鈴鐺在不停地作響。
四周縈繞出褚司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