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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主人?”

    良辰有些擔(dān)心的看著自家的主子。

    良辰很小就貼身伺候這位少主,自然知道他素來心高氣傲,最討厭的事情便是按部就班后結(jié)果不按計劃的來。

    他原想著甲、乙兩科第一就足以讓主人滿意,卻沒想到乙科未得第一卻讓主子煩躁成這個樣子。

    “沒你的事了,歇著吧。祝英臺回來的時候,叫她來屋里找我�!�

    馬文才長舒了口氣,努力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這才又去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冊,返身回到屋里。

    所以當(dāng)祝英臺溜達完回到院中時,看到的便是馬文才又在屋子里讀書的情景。

    “我說馬兄,你都已經(jīng)是甲乙兩科第一了,還這么用功做什么?”

    祝英臺有些擔(dān)心這些古代士子活活將自己逼成近視眼,這里可沒有眼鏡。

    “等開了課之后再看也不遲啊,這幾天應(yīng)該歇歇!”

    馬文才見她來了,一雙眼睛只緊緊地盯在她身上,也不說話,手中的書卷卻慢慢放在了一邊。

    祝英臺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這眼神她太熟悉了,當(dāng)她還是個小學(xué)生時,每次她做了什么錯事,她的老師就會這個樣子看著她,然后故作無事地說“祝英臺啊,我們來好好聊聊……”

    哎,不能想,不能想,想了眼淚要掉,到時候那馬文才還以為自己是被他的氣勢嚇的,那多丟臉?

    看著表情越來越嚴(yán)肅的馬文才,有些繃不住的祝英臺選擇“先發(fā)制人”。

    “馬文才,你這么看我做什么?我臉上有花嗎?”

    “我在看你是不是得了癔癥!”

    馬文才咬著牙從案上拿起那三張紙。

    “依你的才華,明明可以入甲科的,為何你不考甲科,卻選了去丙科?”

    乙科,依她的成績,進去還不如不去!

    會稽學(xué)館里還不想培養(yǎng)出一個草菅人命的狗官!

    祝英臺先開始心發(fā)慌,還以為是馬文才發(fā)現(xiàn)她女扮男裝的事情了,聽到只是這個,還能帶著笑意開玩笑。

    “哎呀,背書寫文這種東西實在不是什么難題,我怕考了甲科之后你們自慚形穢,所以想了想,干脆不考了�!�

    祝英臺開玩笑的話一出,屋子里氣氛陡然一變。

    她居然說“這實在不是什么難題,所以干脆不考了”?

    她居然說“我考了甲科之后你們自慚形穢?”

    只見坐在案后的馬文才雙手緊緊握著案幾的兩角,似乎不這么做,就會隨時掀案而起一般。

    他的手掌太過用力,以至于連身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屋子里那股可怕的驚人氣勢,正是從努力克制自己的馬文才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從祝英臺一見馬文才開始,他便是個典型古代貴公子形象,斯文有禮,有才華知進退,哪里對她黑過這樣的臉?

    因為和傳說中的馬文才印象不符,有時候祝英臺甚至都在心里暗自慶幸自己拿對了主角模板,要不是有主角光環(huán),她怎可能如此一帆風(fēng)順?

    這馬文才怎么看,都是個一言不合就掉好感度的人��!

    “祝英臺,你有沒有見過鴻鵠?”

    馬文才語速緩慢,氣氛越發(fā)沉滯。

    鴻鵠便是天鵝,這時代不似未來,水面上什么都看不見,只要去人群遠離之處,水里野鴨子野鴛鴦都能看見。

    而在古代,大部分士族家中是豢養(yǎng)天鵝作為觀賞的,祝家莊也不例外。

    所以馬文才一說,祝英臺立刻點了點頭。

    不但點了點頭,她還“猜測出”了馬文才話中的意思。

    這典故古代人可能沒幾個知道,因為古代人不會隨便下水潛泳,可現(xiàn)代各種各樣的心靈雞湯已經(jīng)煲到讓人麻木,所以有些被馬文才嚇到的祝英臺立刻做出了一個有些可笑的雙手撥掌的動作,試圖活躍緊張的氣氛。

    “你是說,它在水面上游得悠閑自得,其實水面下雙腳在用力地啪啪啪啪?”

    祝英臺有些不確定地問他。

    這個雞湯她聽過好多個版本,大意就是天鵝的優(yōu)雅,是因為雙腳有些近乎于可笑的撥動頻率換來的,只不過它的腳藏在水下,所以人人都只能看見它輕松自在的樣子。

    馬文才是在告訴她,他之所以得了甲科第一還在努力,是因為他便是那只外表悠閑,實際上很努力的天鵝?

    “什么啪啪啪!”

    馬文才腦子里某個弦終于斷了,起身“轟”地掀翻了身前的案幾,低吼著被驚到雙手動作猛一下停止的祝英臺。

    “我說的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馬文才深吸了口氣,伸手指向門口。

    “你給我……”

    他原本想高吼出“滾”,又突然警醒著自己面前的是個女人,那一個滾字便怎么也沒有吼出口去。

    可他又實在噎的難受,于是只能面色鐵青地轉(zhuǎn)過身去,不想再看他一眼,雙手握拳攥的死緊。

    在看似憤怒的馬文才心底,卻感受到了一陣陣戳破心事的恐慌。

    祝英臺雖然話說的可笑,卻直擊馬文才的內(nèi)心。

    馬文才雖身負(fù)兩世之記憶,又有成人的城府,可即便是這樣,也掩蓋不了他的天賦只是中上之資的事實。

    在前世時,他也和很多出身仕宦人家的子弟一般,以為自己飽讀詩書、出身不凡,莫說一地一郡之間,便是放眼天下,自己也算得上一等一的聰明。

    然而當(dāng)他進入國子學(xué)之后,那些被灼然門第里千挑萬選用于打天子之臉的真正天才們,徹底教會了他什么叫做“坐井觀天”,什么叫“得意忘形”。

    他們之中,有些從小便是神童,五歲知《五經(jīng)》,七歲能詩文,有些不過十歲,手談便能夠勝過朝中棋術(shù)高超的大臣。

    有些出身世家,在家中世代相傳的“道”上,已經(jīng)走到了極遠的距離。

    那些真正過目不忘、出口成章的天之驕子們,天賦異稟到即便馬文才用盡全力,也只能堪堪到“不泯然眾人矣”的地步。

    死而復(fù)生后,曾幾何時,他也成為了無數(shù)人口中的“神童”,可只有他知道,他并沒與因為重生而變聰明幾分,前世想不明白的題目,如今還是想不明白。

    他比同齡人更優(yōu)秀,不過是因為他飛的更早,練的更勤。

    一個早已經(jīng)學(xué)過這些東西的成年人去和真正的小孩子比誰聰明,甚至還因此洋洋自得,豈不是可笑至極?

    正是因為清醒的知道自己和這些天才之間的差距,所以即便從小時候起他便獲得了各方的褒譽之詞,馬文才卻從未生出過驕矜之意。

    他曾見識過什么才是真正的“人中之才”。

    正如只知啄食面前麥粒的燕雀曾經(jīng)見識過鴻鵠高飛的領(lǐng)域,所以再也不會只顧著在地面上蹦竄,只仰望著比蒼天大樹還要高聳的天際。

    努力,努力,再努力,今日之努力,是為了他日不必再陷入往日自低自苦的境地里。

    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

    在這一點上,他和那些徹夜苦讀以求來日一鳴驚人的寒門書生,又有什么區(qū)別?

    馬文才原本是不準(zhǔn)備到會稽學(xué)館來的,區(qū)區(qū)五館,前世的他便看不上眼,后世的他更不會上心。

    可他既然來了,便不允許自己還落于人后。

    既然總是有人要得第一的,為什么不能是比任何人都努力的他?

    如今祝英臺的一句話,卻徹底戳破了他心中隱藏最深的恐懼。

    他畢竟不是天才,也不是鴻鵠。

    他只是一只心存高遠的燕雀,試圖一飛沖天,能夠達到鴻鵠的境地。

    待他日,他重回國子學(xué),積雙倍之努力和雙倍之時間,卻不知可彌補得了天才和普通人之間的距離。

    所以祝英臺理解錯誤卻一針見血的一句話,卻讓他外厲內(nèi)荏到幾乎站不住身,正如今日他看待寒門學(xué)子如何努力都不及士子般的輕蔑……

    到那時候,那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的天才們,看待他的努力,會不會猶如祝英臺看待鴻鵠腳下清波后真相般的可笑?

    啪啪啪?

    多么像打臉一般的聲音。

    馬文才心中又懼,又驚,又怒,又哀,不知不覺間,后背已經(jīng)濡濕一片。

    他的思緒像是已經(jīng)漸漸飄遠,一直飄到久遠的過去,那個心高氣傲自命不凡的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入國子學(xué)那重重巨門,卻怎么也走不出去……

    在一片蒼涼之中,馬文才感覺到自己的袖子一緊,而后被搖了一搖。

    他定定地偏過頭,便看見了一臉不安的祝英臺正攥著他的袖子,雖然有些害怕,卻依然堅定著看向他眼睛的樣子。

    面前這個“直言無忌”到讓他生出逃跑*之人,此刻卻毫不避讓地對他道著歉。

    “抱歉,我說了謊�!�

    她的表情認(rèn)真,神色也再不是之前那種什么都無所謂,得過且過的“樂天”表情。

    “我不讀甲科,是因為我無法出仕�!�

    第22章

    不會妥協(xié)

    “正因為我才華不弱于其他士子,所以我無法去讀甲科。如果我成績優(yōu)異,我就無法掩飾我的才學(xué);然而讓我故意表現(xiàn)出拙劣的才學(xué),則是對不起我曾經(jīng)付出過的努力�!�

    祝英臺的語氣中有一種早就看透的疲憊。

    祝英臺原身的努力,并不因為她出眾的天賦而就有所減少,她是個天才,卻不因自己是天才而有所松懈。

    自己可以在價值觀中表現(xiàn)的和她不盡相同,但如果她對不起她曾付出過的努力,便是一種對原身的侮辱。

    被千年傳頌的祝英臺,如果是個女扮男裝不學(xué)無術(shù),進學(xué)館只是為了撩漢子找老公的low貨,連她自己都饒不了自己。

    她會腦補,但腦補是為了分散她時刻緊繃的神經(jīng),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并不會因為腦補而真去妨礙到任何人。

    但她的話,好像真的傷害到馬文才了。

    她和祝英臺,從不會去傷害自己的朋友。

    “我不想被人看輕,可也不能出人頭地為自己和其他人惹麻煩。馬文才,我不愿出仕,也不能出仕,我不能告訴你我的苦衷,但甲科,我不能去�!�

    她低下頭,有些羞愧地說出了真相。

    “我開玩笑,是為了掩飾我的無措�!�

    馬文才微愕。

    他從沒有見過認(rèn)錯如此之快的人。

    “至于鴻鵠的話,是我先入為主的觀念在作祟,我以前聽過那樣的典故。我沒有覺得鴻鵠的行為可笑,也沒有瞧不起你努力的意思,我不是夸耀自己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別人努力的東西,更不是酸著我沒有得到、只是因為我懶得去爭取�!�

    祝英臺半天沒有等到馬文才的回應(yīng),聲音里已經(jīng)有些顫抖之意。

    “儀態(tài)閑適的天鵝尚且在水面下拼命的劃水,哪里會有不努力就能成為天才的事情呢?哪怕真是鴻鵠,會表現(xiàn)未曾如何努力的樣子……”

    “不過是擔(dān)心自己是另一只鴻鵠之下的燕雀罷了!”

    即便是天才,也還明白一山更有一山高的道理。

    從小背負(fù)著“天才”之名,承受所有人的夸耀,一旦沒有表現(xiàn)出眾人期待的樣子,就會落得個“才盡”的笑話。

    擔(dān)心配不上自己的名聲,擔(dān)心表現(xiàn)的刻苦努力會顯得笨拙,擔(dān)心即便努力了還是比不上更有才華的人,索性便表現(xiàn)出“我什么都沒做我就是這么厲害”的樣子。

    這樣做的話,如果日后落敗,還能解釋是“他很聰明但是就是沒怎么努力”,似乎只要天才一努力,就能更加出類拔萃一般。

    祝英臺不算是天才,但她有著原身留下的所有記憶和感觸,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個女子是如何痛苦又掙扎的生活在這個可怕的社會。

    她既不能展現(xiàn)出自己比男人還要出眾的學(xué)識,又不愿猶如尋常婦人一般渾渾噩噩的渡過自己的一生。

    祝英臺的高傲來自于天賦,祝英臺的痛苦也來自于她的天賦。

    而她的高傲來自于她的來處,她的痛苦也來自于她的來處。

    對于很多男人來說,時人講究風(fēng)度,時人講究清靜無為,時人講究“努力終究成空”,所以即便他有多么努力,面上也要表現(xiàn)出一副“嗤?努力?那是下等人才會做的事情”。

    似乎只要和普通人一樣努力,就會淪入下品。

    就連馬文才這樣有才有能之人,也不敢承認(rèn)自己其實拼了命的努力,生怕被別人看輕。

    這個怪誕的時代,將人類美好的品德批判的一文不值,又將該唾罵的言行反倒高高拱起。

    這樣的時代,能讓祝英臺產(chǎn)生什么樣的融入感?

    她幾乎是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自己是生活在荒誕之中的。

    即便是真的見到了這些活在“傳說”之中的人物,也無法讓她產(chǎn)生真實感。

    “那你的乙科又是怎么回事?祝家家教再差,也不至于乙科這么弱!你在家沒讀過《晉律》嗎?”

    馬文才的火氣已經(jīng)被她慢慢安撫下去,但是一想到祝英臺乙科成績差成那樣,火氣又起。

    南朝宋齊梁的法律都脫胎于《晉律》,多有增減,大差不差,馬文才原本還以為祝英臺會露出羞慚的表情,誰料她卻緊緊蹙起了眉頭,似乎多想一下什么都是罪孽似的。

    “在家就看不進去,現(xiàn)在更看不進去�!�

    祝英臺難得冷著臉。

    她來的時代雖然法制上并不完美,可和這個時代一比,簡直就是天上地下。她說她在家就看不進去是真的,祝家莊不許女子學(xué)律學(xué),或者說,當(dāng)世大部分人家都不允許女兒家學(xué)律學(xué),所以祝英臺起了來讀書的念頭時,是曾經(jīng)想臨時抱佛腳看看這個時代的律法是怎么樣的。

    可當(dāng)她看完開篇幾章時,就氣的渾身發(fā)抖,將《梁律》給拋了出去。

    法律規(guī)定朝官士族犯法能夠贖罪,叫做“官當(dāng)”;百姓有了罪,不但自己坐牢,還要株連全家老小。

    法律規(guī)定士族可以不用受到任何懲罰便侵占河澤良田,百姓卻無立錐之地。

    法律規(guī)定士族不必交稅,不必服役,國家危難時不必上陣當(dāng)兵,取而代之的,是無數(shù)以血肉供之的百姓。

    士人血親相奸乃是風(fēng)雅,只需要罰錢,庶民五服之內(nèi)有了關(guān)系便要黥面砍腿流放千里……

    每條律法其實都很嚴(yán)謹(jǐn)和嚴(yán)苛,可制定者們在每一條嚴(yán)謹(jǐn)?shù)臈l律后面都開了“后門”,以供特權(quán)階級去尋找脫罪的漏洞。諸如此般還有很多,其法律雙標(biāo)之嚴(yán)重看的祝英臺內(nèi)心里破口大罵,再也看不下去。

    所以無論馬文才也好,其他人也好,哪怕他們的顏突破天際,祝英臺在看到他們的時候,無法不想到他們其實是吸食著民脂民膏甚至是民血民淚長到這么大的,而他們的風(fēng)雅和風(fēng)度,是在踐踏著別人生存的權(quán)利的時候被“教養(yǎng)”出來的。

    只要一想到這些,祝英臺就根本沒辦法對他們生出什么好感,偏偏她自己的身子也生在這個階級,連表達出對普通人的好奇都是一種“不合時宜”,更別說想辦法維護他們的權(quán)利。

    那被割了鼻子的可憐女孩,就是對她最好的抨擊和警醒。

    她除了用“好歹他們還有顏能*”來麻痹自己,還能靠什么才能忍住不拔腿就走的沖動呢?

    有一段時間,祝英臺似乎明白了為什么魏晉南北朝時有那么多明明可以做很多事的名士卻選擇了歸隱,過著“放達”的生活。

    難道這時代就沒有聰明人嗎?難道這時代就沒有會生出憐憫之心的人嗎?

    可他們能做什么?連這個國家的法律都是要求人們?nèi)兿鲃e人、苛責(zé)別人、傷害別人的�。�

    那些“不合時宜”的行為,放在了士族的身上,變成了曠達。唯有曠達,才能掩飾住他們內(nèi)心不安而生出的惶恐之心。

    至于之后的“跟風(fēng)”,便是讓人作嘔了。

    馬文才問她為什么乙科學(xué)的那么差,這簡直是個不用問的問題。

    有幾個她這樣經(jīng)歷的人,會熱衷于學(xué)習(xí)如何去壓迫別人,如何用禮教把自己包裝成沒血沒淚只懂繁文縟節(jié)的怪物,如何可笑的騎著驢子當(dāng)馬拿著玩具弓亂瞄就算是學(xué)了“射”和“御”?

    祝英臺第一眼看到“馬場”那幾匹比狗高不了多少的果下馬時,她的內(nèi)心是拒絕的。

    馬文才又如何能想到,祝英臺的“看不進去”,是這么多無法和這個時代任何士族解釋的“原因”?

    所以當(dāng)他看見剛剛還“誠懇道歉”的祝英臺,此刻卻一副“我不愿多提”的樣子時,頓時生出一種“怒其不爭”的可笑來。

    她剛剛還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嘲笑他的努力,那現(xiàn)在這種“夏蟲不可語冰”的態(tài)度是什么?

    看不起他嗎?

    生性高傲的馬文才無法直面這種兩生兩世的“輕蔑”,如果這祝英臺是個真男人,他揍他一頓也許就出了氣,可她偏偏是個女人,馬文才看著面前的祝英臺,只覺得自己快要被活活噎死。

    有才了不起��?

    有才就能看不起人嗎?

    未免自己情緒失控做出什么真的傷害到祝英臺的事情,馬文才站起身,用更“輕蔑”更“高傲”的姿態(tài)凝視于她,冷冷一笑。

    “你曾跟我說,來會稽學(xué)館是為了看到不一樣的風(fēng)景,我原先還欽佩你的選擇……”

    他“嗤”了一聲。

    “現(xiàn)在我懂了,原來你是為了去丙科看那些下等人的。”

    說罷,拂袖而去。

    ***

    當(dāng)夜,馬文才沒有回來,他的四個小廝風(fēng)雨雷電也沒有留在院子里,聽半夏的話,馬文才似乎是去了隔壁傅歧的院子。

    對此,半夏簡直欣喜若狂,也對祝英臺才沒幾天,就能把一位涵養(yǎng)如此好的貴公子氣跑的本事贊嘆不已。

    她就知道她家主子一定是自有辦法,否則怎么會這么淡定!

    哈哈哈,只要讓他討厭就可以了嘛!

    看著半夏如此“興奮”,祝英臺的內(nèi)心一團亂麻。

    也是,傅歧和馬文才,才是一國的。

    就是不知道梁山伯如何自處。

    會和她一樣,莫名其妙就把所有事都搞砸了嗎?

    祝英臺仰倒在地臺上,看著左手邊立著的那方素面小屏,內(nèi)心有種另一只靴子終于落地的惆悵和踏實。

    “這就是‘命定’的道路嗎?即使換了一個祝英臺,也不可能和馬文才友好的相處下去……”

    祝英臺眨了眨眼,想要把眼睛里的酸澀給眨回去。

    下等人……

    原來在馬文才的眼里,那些踏踏實實生活,想要用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的普通人,都是些下等人。

    那她又算什么上等人呢?來自于普通的工薪家庭,和所有孩子一樣老老實實讀書,高高興興上學(xué),等著畢業(yè)后找份糊口的工作,順便和心愛的人組成一個可以為之奮斗的家庭……

    就是下等人嗎?

    “我不會妥協(xié)。”

    祝英臺咬住了下唇,心中狠狠道。

    即便和馬文才真的絕交,即便是在這個會稽學(xué)館里再無志同道合之人,她也不要妥協(xié)。

    她絕不為取悅“友情”妥協(xié),也不為取悅“愛情”妥協(xié),更不會妥協(xié)……

    這吃人的世道!

    第23章

    光彩照人

    “所以說,你和祝英臺吵架了?”

    傅歧看著堅持在外房打地鋪就好的馬文才,眼睛瞪得極大。

    “那個祝英臺看起來脾氣很軟和的樣子,怎么敢跟你吵架?!”

    他怎么敢!

    不怕馬文才一時火氣把他給撕了嗎?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一言不合就手撕室友嗎?’

    馬文才心中有些無語。

    他搖了搖頭,示意這個話題不想再多提。

    “真不知道你們兩個搞什么鬼�!备灯缫婑R文才不愿再說也不勉強,“罷了,正好早上多個陪我練武的。我這地方還沒你那大,你們最好還是趁早和好趕緊回去。”

    他們說話間,一旁正在抄書的梁山伯抬起頭,笑著打圓場:“還沒先恭喜馬兄甲、乙兩科都中了魁首,想來過幾日去上課,一定備受矚目。”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馬文才臉色就黑了,哼了一聲后,帶著些發(fā)泄的意思冷聲道:“甲科第一我是勢在必得,可我不懂,某些人為什么非要去丙科上課。”

    馬文才說罷之后,掃了梁山伯一眼。

    他記得梁山伯丙科第四,又是寒門出身,不知道會不會也去丙科上課。

    如果因此讓兩人有了接觸的機會,豈不是大不妙?

    “我說你為什么生氣,原來是這個!”

    傅歧很快就明白了馬文才生氣的原因,雖然他成績并不算上佳,但若說他對成績不屑一顧到看都不看那是不可能的,馬文才兩科第一,祝英臺丙科第一的消息,他自然也知道。

    “也許他就是個金玉其外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就會那么點東西,你又何必生這么大氣,你又不是他爹娘�!�

    “人說字如其人,祝英臺的字如此漂亮,算學(xué)又連祖助教都嘖嘖稱奇,想必不是愚笨之人�!�

    梁山伯見傅歧還在火上澆油,也是心累,“何況馬兄生氣,應(yīng)該不是因為祝兄不學(xué)無術(shù)吧?如果祝兄是這樣的人,馬兄也不會和他成為好友了�!�

    “你見過祝英臺的字?”

    馬文才沒有被安撫,眼神卻銳利的像是鷹隼一般向著梁山伯看了過來。

    梁山伯和祝英臺還有他不知道的交集?

    “甲乙丙三科第一的題卷都被糊在榜單之前,以示公允,祝兄的字,我自然是見過�!�

    見馬文才如此,梁山伯也是一愣。

    “衛(wèi)體易學(xué)難精,祝英臺習(xí)字一定很是刻苦。而且我會稽學(xué)館教算學(xué)的先生乃是祖家人,從《綴術(shù)》中選出的算題即便是在國子學(xué)中也算是難解,祝兄能給出四種解法,已經(jīng)讓館中上下傳播,名聲不在馬兄之下了。”

    梁山伯所說的祖家是范陽祖氏,最有名的就是齊時的名家祖沖之。祖家世代擔(dān)任朝廷管理土木和歷法的官職,祖沖之也不例外。

    《綴術(shù)》是祖沖之的杰作,當(dāng)世之中公認(rèn)算學(xué)理論之中最難的一本,時人評之“學(xué)者莫能究其深奧”,而從劉宋時起,各地私學(xué)和官學(xué)里有關(guān)“算”的部分,大多是祖家出的題卷,但凡對“算”感興趣的世家,求的都是祖家私學(xué)里學(xué)算學(xué)的方法。

    雖說算學(xué)不登大雅之堂,可《綴術(shù)》公認(rèn)比《五經(jīng)》還難學(xué),會稽學(xué)館的士族里出了個異類,祝英臺自然比馬文才甲科第一還要有名。

    什么?

    只是會算個東西,就抵得過他幾十載寒窗苦讀后辛苦才得到的名聲?!

    一直勤奮不輟的馬文才感覺到自己的內(nèi)心受到了“一丟丟”的打擊。

    只有一丟丟!

    “不過……”

    梁山伯見馬文才臉色又不好了,連忙找個話題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他嘆著氣說道:“丙科那邊人多口雜,資質(zhì)才德又良莠不齊,祝兄鄉(xiāng)豪出身,人又單純,怕是待不到兩天就……”

    “就是該讓她知道吃點苦,她才會知道丙科不是那么好待的!”

    馬文才冷下臉。

    他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要和那些人廝混在一起!

    梁山伯無奈一笑。

    他雖然不知道馬文才和祝英臺為何會弄到分房而睡的地步,但察言觀色之下,也大致猜出大概是為了祝英臺選擇讀丙科的緣故。

    像他們這樣的人,會覺得去丙科那種全是庶民的地方,跟去了豬圈也差不多吧?尤其馬文才這種自持身份的人……

    就連傅歧這樣放達的,都會覺得從丙科找個人為他灑掃都是輕賤了自己,更何況是去上課。

    他們這樣的人家,會不會算賬又算得上什么呢?

    有的是人為他們算。

    更何況,丙科那邊……

    梁山伯想起幾年前自己剛?cè)氡凭妥x的時候,風(fēng)氣實在是算不上好,也不知道這幾年過去,有沒有好一點。

    也許祝英臺確實是士族中的異類,對他們這樣的寒門之人有種天然的好奇和憐憫,可對于很多人來說,即便是“憐憫”,也是一種讓人憤怒的東西。

    不知道他在丙科繞一圈回來,是不是會成為和馬文才一樣的人呢?

    想到這個,梁山伯的眼前就浮現(xiàn)出那個眼神清澈單純的小少年來,眼中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馬文才也是人精,看到梁山伯的表情,心中就微微一沉。

    是夜,雖然馬文才宿在了外間,可是向來睡眠很淺的梁山伯,依舊聽到了半夜里外間那人不停翻身的聲音。

    ***

    馬文才和祝英臺吵架了,目測原因應(yīng)該是祝英臺搶了馬文才丙科第一,讓他沒有三科魁首,所以得罪了馬文才……

    當(dāng)聽到這樣的消息不知為何在到處流傳時,馬文才活生生捏斷了自己的筆。

    馬文才想三科都第一是為了一鳴驚人,如今一鳴驚人倒是做到了,卻是以他最不愿意的一種方式。

    走在教授甲科的東館里,馬文才總覺得路過自己的每一個人都在看他,而每一個人的眼神里都是深深的探究之意。

    這絕不是什么錯覺。

    這樣的感覺讓馬文才越發(fā)將自己的脊梁挺得筆直,他原本就身形高大,相貌出眾,即便和所有人一樣穿著館里統(tǒng)一發(fā)放的白色儒衫,也能讓人感受到迫人的氣勢,不敢與之對視。

    馬文才就這樣維持著“驕傲”的姿態(tài),端方地坐入了第一排最前方屬于第一名才能入座的位置中,安靜地等候著講士們的到來。

    入座之時,馬文才右手邊相鄰的士子打量了他幾眼,引得他扭頭相顧,那人明顯也是士族出身,一臉脂粉一身熏香,見馬文才看向他,微微拱手一笑示意:“在下吳縣顧烜,孫吳丞相顧雍之后�!�

    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jì),卻儼然一副大人做派。

    會稽顧氏是出了名的大族,但自前朝起顧家已經(jīng)漸漸走下坡路,出仕者漸稀,所以能夠蒙蔭入國子學(xué)的人數(shù)也大不如前。

    想要博個“天子門生”的名頭,也是尋常。

    馬文才之前已經(jīng)看過甲科所有人的名單,會稽顧烜是甲科第三,所以在他的右手邊,左手邊的是第二的褚向,目前還沒前來。

    對于這種人情往來,馬文才早已經(jīng)輕車熟路,也笑著回應(yīng):“吳興馬文才,家父……”

    “兄臺就不必報家門了,現(xiàn)在這東館里,還有不知道馬兄的人嗎?”

    顧烜似是熱心的套著交情,臉上的脂粉笑的嗖嗖直掉,露出鼻尖一點點本來的黃色皮膚。

    馬文才本身不黑,也不好“弱質(zhì)風(fēng)流”這一口,知道如今天下還不算太平的他從小甚至苦練武藝,涂脂抹粉這種事是不做的。

    所以看到顧烜臉上掉粉,心中微微有些不適,但還是維持著臉上的笑意不變。

    畢竟對方說的是夸贊他的話,也確實值得人高興。

    但他接下來說的話很快就讓馬文才差點繃不住笑意了。

    “馬兄的事我也聽說了,真是可惜啊,差一點就三科魁首,會稽學(xué)館建館以來,還沒有過三科都第一的學(xué)子呢……”

    他惋惜地看著馬文才,似是想安慰他。

    他娘的可惜!

    不會客套就不要客套,難怪連個上國子學(xué)的資格都混不上!

    該死的祝英臺,竟讓他這般的羞辱,日后他要不能讓她跪在自己腳下痛哭流涕他就不姓馬!

    馬文才暗咬著后槽牙,才能維持這臉上的笑意,不讓自己上前撕了這顧烜惋惜的面皮。

    “馬文才,你來的好早!”

    兩人貌合神離間,帶著一絲緊張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學(xué)館之中。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馬文才再也顧不得顧烜是有意還是無意,立刻站起身來迎接此人。

    “褚?guī)熜郑艺媾履悴粊�!�?br />
    他被賀館主再三叮囑褚向性子內(nèi)向,要求他多照顧他一二,不為別的,就為讓賀館主能對他留下好印象,他也不會疏忽了這位同門師兄。

    他走出席去,親熱的領(lǐng)著褚向走到他左邊的座位。

    褚向在賀革門下研習(xí)《禮》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可是從未在會稽學(xué)館正兒八經(jīng)上過課,這次雖得了甲科第二,但對來這里和許多人一起上課,心中還是七上八下,所以才在門口遲遲沒有進來。

    但他一說話,馬文才一站起身,課室內(nèi)眾人齊刷刷看了過去。

    待看到眉目如畫,雪肌玉膚的翩翩美少年緩緩步入課室時,所有人的呼吸都滯了一滯,似乎連屋子里都更加明亮了起來。

    一個人的相貌能夠殊麗到這種地步,實在是太過讓人驚駭,哪怕是男人,也會引得人們矚目不已。

    這下子,屋子里所有涂脂抹粉的學(xué)子都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自己的臉龐,有幾個的臉上更是白中透粉,露出了自慚形穢的神情。

    一方是玉質(zhì)天成,一方是庸脂俗粉,即便比他更白,可誰的相貌更加美好,一比之下,高下立見。

    尤其是剛剛還在和馬文才客套的顧烜,投向褚向的眼神中立刻有了敵意。

    看著顧烜又羞又惱又恨的表情,剛剛還心中郁悶的馬文才頓時大感愉快,連帶著對待褚向更加如沐春風(fēng),甚至為他擋去了大半窺探的目光。

    直將生性靦腆的褚向感動的淚眼朦朧,抓著他的袖子緊緊不放,越發(fā)顯得光映照人。

    “文才兄,你真是個好人!”

    第24章

    萬眾矚目

    與此同時,第一天進入丙科所在的西館上課的祝英臺卻是春風(fēng)得意,只覺得自己英明神武,來丙科上課的決定真是太對了!

    看看這人頭滾滾的景象!這才叫上學(xué)!

    本著“有教無類”的想法,丙科的人數(shù)一直是會稽學(xué)館里最多的,但幾百個人不可能在一個課室里上課,所以書學(xué)和算學(xué)是按程度分開上課的,分了書一,書二,算一,算二,學(xué)藝精進了進一,學(xué)藝不精者在二。

    剛進西館時,祝英臺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她那個時代的小學(xué),很多不過十歲左右的孩子在西館書二和算二的門口打鬧著,會稽學(xué)館里為丙科統(tǒng)一配發(fā)的儒衫穿在他們身上如同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看見祝英臺過來,他們也沒有什么害怕的樣子,還瞪大著眼睛好奇地跟在她后面走了好一截。

    祝英臺很喜歡小孩,隨手拿出幾個自己留著好玩的琉璃子,給了幾個乖巧的小孩子。

    等拐過門口的幾排課室,從西館書一和算一的門口開始,絕大部分的學(xué)生都是寒生,白色的細麻儒衫洗的微微發(fā)黃,有的在甚至在不顯眼處有些布丁,但都是干干凈凈的,配上他們充滿朝氣的神情,顯得越發(fā)精神。

    走在廊下,祝英臺甚至能夠聽到這樣的對話。

    “你們家今年地里收成怎么樣?我家今年收成比去年好多啦!”

    “我阿爺準(zhǔn)備讓弟弟也來會稽學(xué)館讀書啦,我比去年長了一大截,他們說學(xué)館里吃的比家里好。真是煩啊,我還要經(jīng)常回去教他識字。”

    “你最近有練字嗎?”

    “有練,不過學(xué)里發(fā)下去的紙和墨都用完了,我準(zhǔn)備用清水在地上練�!�

    “這是個好主意,明兒我也這么練!”

    無論出身如何,西館之中一片生機勃勃,哪怕只是為了吃飽肚子,每個人對于未來都還有無限的希望,也愿意為之奮斗。

    不似甲館那邊,人人一見面就開始比較父祖的官位、門第的高下,將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后再跟“相稱”的結(jié)交。

    至于學(xué)問,到成了某種拿來炫耀家世的條件而已。

    走在熱鬧的氣氛里,祝英臺甚至覺得自己來到了過去熟悉的校園,嘴角的弧度一直上揚著,連走路都帶著輕快的步伐。

    然而等到她坐進了第一排正中的座位,在書案上擺上從家中帶來的筆墨紙硯之后,課室之中原本朝氣蓬勃的氣氛陡然一變,變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起先,她還以為是自己感覺出了錯,有些茫然的環(huán)顧左右,可每個和她目光有接觸的人,都像是受了驚的小動物一般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又在她轉(zhuǎn)過目光之后又重新打量起她來。

    喂喂喂,受驚的明明是她好不好!

    他們這種好像被她“一瞪就懷孕”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嘛!

    剎那間,祝英臺只覺得有無數(shù)道目光集中在她的背上,炙熱到連她的后背都已經(jīng)僵直,她被看的尷尬癥都快犯了,只能靠自己的厚臉皮一直撐著。

    沒一會兒,她的左邊和右邊都有人落了座,左手那人國字臉濃眉毛,看起來就心高氣傲,神態(tài)頗有些像是生著氣來馬文才。

    看到他看向自己時露出的那副臭臉,祝英臺就在心里不住阿米豆腐,還好馬文才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生氣,否則這欠了別人二五八萬的臉實在有讓人掉頭就走的沖動。

    坐在祝英臺右手邊的男孩看起來十六七歲年紀(jì),相貌是丟在人群里都找不出的那種普通,氣質(zhì)也沒什么獨特,祝英臺反復(fù)瞟了他好幾眼都沒記住他長什么樣,也就放棄了。

    倒是后者感覺到祝英臺在看自己時對她微微笑了笑,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兩個鄰桌,兩種類型,祝英臺摸了摸下巴,考慮到自己初來乍到又沒熟人,更不熟悉這邊情況,強忍著沒有搭話。

    其他人也不知道為何緣故,沒一個上前套近乎的。

    所以直到講士們來了,也沒有人和祝英臺說上一句話,就跟她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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