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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但已經(jīng)沒有人有心思嫌惡責(zé)難了。祝英臺也好,陳慶之也罷,兩人都是一副受到震撼的表情,緊緊盯著那些被抬出去的病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這到底怎么回事……”

    祝英臺膽戰(zhàn)心驚地問著:“他們把徐之敬抓去,不是求財,是為了給這些人治病嗎?”

    她腦子靈活,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要處。

    “此事一言難盡。”

    馬文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且徐兄受了一天驚嚇,此時該好好休息……”

    “我們回去再說。”

    小劇場:

    大黑:(憤怒)我的戲呢?就祝英臺一句話就沒啦?我要求加戲!不加戲至少要加餐吧!

    第112章

    天倫之樂

    烏衣巷,謝園。

    “你說什么?”

    一直在等候消息的侍中謝舉猛然站了起來。

    “都死了?”

    “是,都死了。言揚公,臨川王設(shè)了刀斧手和弓弩手,那些百姓還沒靠近同泰寺,就已經(jīng)被射死了。非但如此,他滅了口后,還不知道從哪弄來了火油,把那些尸體堆在同泰寺門口一把燒了,大喊著他們‘自盡’了……”

    回答謝舉問話的心腹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屬下躲在樹上,直到建康府的尉衛(wèi)們來了,方才敢下來。若是當(dāng)時暴露了行藏,大概屬下也活不成了。”

    “謝十八呢?”

    謝舉將牙齒咬得嘎嘎作響。

    “十八郎帶人去轉(zhuǎn)移那些流民的遺屬了,他擔(dān)心怕那些人里有知情的,會把我們供出來,也怕臨川王斬草除根�!�

    謝舉的心腹說著說著,眼中直欲噴火。

    “臨川王簡直不是人,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刀斧手和弓弩手,就是怕有人闖寺。今日若來的不是叩門陳情的災(zāi)民,而是朝中臣子,或是……還不知明天是不是就有了‘忠臣義士死諫寺門之前’的消息�!�

    “他會做這樣的準(zhǔn)備很正常,浮山堰的計劃就是在他府里定下來的,現(xiàn)在出了事,自然是要粉飾太平。只是我沒想到他這么狠,將那么多人都滅口了�!�

    謝舉是個典型的謝家子,白面微須,衣冠鮮麗,風(fēng)儀舉止皆是士族之典范,可這件事干系太大了,由不得他不“色變”。

    他緩緩的在廳中踱著步子,腳下卻悄然無聲。

    “既然都尉衛(wèi)出動了,傅翙可有被懷疑?”

    謝舉不敢再輕忽蕭宏的喪心病狂,此子若是個聰明人,他們反倒會輕松點,就因為他狠毒而無智,行事全憑自己的喜好隨心所欲,沒有人知道他下一步會做出什么事來。

    這就是個典型的瘋子,因為和皇帝一母同胞,又仗著已故的太后三令五申讓皇帝照顧好弟弟,越發(fā)心狠手辣。

    皇帝對宗室的寬容,已經(jīng)到了“溺愛無道”的地步。

    就連太子對他都退避三舍,朝中也人人聞“臨川王”而色變。

    如今他把持了朝政,又握有揚州兵馬,簡直就像是小孩子突然有了神力在揮動大錘,觸之皆死,阻擋之人無不心寒。

    “建康令應(yīng)該沒有被臨川王懷疑,但流民居然能沖到同泰寺前,而且都尉來的如此之慢,就擔(dān)心有人在臨川王耳邊挑唆�!�

    那心腹臉色也不太好。

    “傅大人自己長子都失蹤在浮山堰,家中卻不敢表現(xiàn)出一點悲拗,就是怕引起臨川王不快。他一直韜光養(yǎng)晦,生怕被臨川王抓到什么把柄,現(xiàn)在若真因此得罪了臨川王……”

    他頓了頓,擔(dān)心道:“建康四門和京中衛(wèi)戍都由傅大人掌管,若是有誰建議臨川王趁此拿下建康令,由此掌握建康四門,屬下?lián)呐_城有失。宮中不少皇子尚且年幼,太子殿下也還在東宮禁足……”

    建康只是都城,再往內(nèi)是臺城。

    自晉時謝安主持改建臺城,自東晉起,臺城均為國家政治中心所在,由多重城垣構(gòu)成。百官議政的尚書朝堂區(qū)、皇帝朝宴的太極殿區(qū)以及后宮內(nèi)殿區(qū)、東宮等,都在臺城之中。

    “不會,臺城里尚有羽林衛(wèi)和禁軍把守,何況還有三道城墻環(huán)繞,蕭宏就是有通天的本事,除非能買通揚州所有的將領(lǐng)陪他去做這大不韙之事,否則就算給他上萬人馬,也攻不到臺城里�!�

    謝舉推測著:“以蕭宏的愚蠢,就算被人慫恿,大概也就是拿一支人馬試著闖闖宮城,能騙開城門就好,騙不開就找個借口撤了,真要再往里,烽火臺必定要起烽火召集將士護城。陛下人出宮了,守城的將領(lǐng)和羽林衛(wèi)卻沒帶走,原本就是防著有人趁此亂了宮……等等!”

    謝舉腦子里有什么一閃而過,他生怕那一絲靈光跑了,立刻停止了和心腹的談話,蹙眉苦苦思索。

    謝家人大多有這樣的“靈光”,每每在談玄之時、在讀書之時,在閑聊之時,莫名就會陷入這種“頓悟”的狀態(tài)。

    身為謝家的門人,他們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主子們思考時緘默就好,反正要不了多久,主公就會給出他們答案。

    “陛下也許心里早知北面肯定要大亂,只不過始終存著僥幸之心。自他一意孤行修了那浮山堰,朝中文武百官除了臨川王和一些佞臣,沒人對浮山堰看好。如今浮山堰果然出事,以陛下那好面子的性格,避居同泰寺不出是正常的�!�

    謝舉心想,“況且這兩年修建浮山堰、鎮(zhèn)壓淮水蛟龍,幾次施舍佛寺,早已經(jīng)讓國庫空虛,現(xiàn)在淮河以南被水淹沒顆粒無收,賑災(zāi)的糧食和來年的糧種朝中大概都出不了,再這么下去,連百官俸祿都發(fā)不出了,陛下自詡以‘仁厚’治國,如今進(jìn)退為難,恐怕要等有誰收拾了這個爛攤子,他才會出太子性子太過仁善,他若此時監(jiān)國,一定會不顧百官的俸祿和來年的糧種直接派出使臣賑災(zāi),甚至有可能下令各地官府開倉放糧,陛下不愿太子借此收買人心,又不愿出來直面錯誤自己賑災(zāi),現(xiàn)在已經(jīng)陷入死局。所以即便臨川王殺了那些‘上諫’的災(zāi)民,陛下也不會覺得他太過跋扈,反倒感謝臨川王使他不必陷入兩難之中,好繼續(xù)裝聾作啞�!�

    他越想越是心急如焚。

    “沒有人,沒有人能把那寺門敲開,因為沒有人能夠叫醒裝睡的人�!�

    哪怕是太子親自來了,那門也不會打開,連有人燒死在門前那些僧人都不敢開門,若不是天子下令,有誰能這么漠視人命?

    “陛下不會因為別人而開,那就只有讓他自己出來……”

    謝舉的思路漸漸清晰,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腰間的玉佩,“傅翙,建康令,四門,臺城,守將,烽火臺,剛剛究竟是哪一個讓我突然有了觸動?”

    他反復(fù)地思索著,終于恍然大悟。

    “是了!是這樣!”

    謝舉大笑,撫掌而嘆。

    “既然流民分量不夠,那就加重分量,讓他自己走出來!”

    雖然知道主公是有了辦法而狂狷大笑,但謝家那心腹還是被他笑得雞皮疙瘩滿身,這位謝家的言揚公什么都好,就是有時候突然像是得了癔癥一樣,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即使見了無數(shù)次,心里還是發(fā)憷。

    謝舉大笑過后,輕輕招手讓心腹上來,對他附耳說道:“你去找傅令公,讓他不必為自己辯解,相反,要這樣……”

    他細(xì)細(xì)吩咐,心腹聽得連連點頭。

    謝舉將計劃說清,又說:“請傅令公暫時容忍一二,以臨川王的性子,最多三日,宮城就有動亂,太子便可趁此借口出東宮。陛下不會放心其他人任這建康令,之后定會讓他官復(fù)原職�!�

    心腹一一記住,臉上有著遲疑。

    “這樣是不是太險了?萬一真的……”

    “所以,我們不能給臨川王時間,一定要讓他急著出手,倉促之下必會生亂,想假戲真做也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謝舉厭惡那蕭宏已經(jīng)不是一日兩日了,此時說起蕭宏更是滿臉怒意。

    “他身邊阿諛奉承、膽大妄為之人那么多,讓十八郎去找些歌姬舞女,浪蕩之子,給那些人吹吹風(fēng)。他們既然敢在京中殺人滅口,不妨膽子再肥一點,我看出了事,臨川王是保他們,還是將他們做了替罪說罷,他冷冷一笑,目光湛然若神。

    “此時不趁機剪除臨川王的羽翼,更待何時?”

    “是,屬下這就去布置。”

    此人也是謝舉手下得力之人,可調(diào)動著不知幾百,既然家主有了辦法,謝家這些精銳立刻便活動起來,各司其職,要將計策完全。

    雖然已經(jīng)定下了計策,但謝舉深諳“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心中絲毫沒有放松,只能邁出屋子散散心。

    此時已經(jīng)是深秋,謝舉在院中負(fù)手而立,看著廊下空空的燕巢,便想到那些逃難的災(zāi)民。

    那些災(zāi)民便如南下避寒的燕子一樣,本能的奔向印象中溫暖又安寧的地方,以圖度過人生中的嚴(yán)寒,卻不知到了“安寧”之地,卻有比嚴(yán)冬更酷寒的一切在等著他們。

    試圖以流民的苦楚叫醒裝睡的皇帝,是他思慮不周。

    錯估了臨川王的心狠手辣和恣意妄為,是他太過輕敵。

    那些流民雖是為了家小親人而涉險,可若不是他趁勢煽動,他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筆血債,他謝家勢必要背下了。

    但總有一天,他要那臨川王血債血償。

    “會回去的�!�

    謝舉凝望著燕巢,眼神漸漸堅定。

    一定會回去!

    ***

    徐之敬在曲阿縣遭遇危險的時候,傅歧也在承受著煎熬。

    建康城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如果說流民真的大部分都被阻攔在建康以北,那城里還有這么多一看便是逃難而來的百姓,傅歧很難想象北方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

    還有些家財?shù)�,有門路的災(zāi)民,最終都設(shè)法到了建康,這座梁國最大的城市,也是都城所在之地,人人都以為到了這里便會安全。

    但無論多有家財?shù)娜�,只要想要進(jìn)城,都要傷筋動骨一番。

    北方南下的道路被封,沿路城門設(shè)有路障禁止流民進(jìn)入,但建康里不知哪個衙門發(fā)了一種“舉薦作保引”,只要有持有這種路引,再有士人作保,便可一路通暢的進(jìn)入建康城中。

    不少士人大肆以此斂財,弄的原本還有家資的災(zāi)民到了建康時已經(jīng)赤貧如洗,沒有家資的,只好賣兒鬻女,換取能夠入城的“買路錢”。

    不是沒有人對這種情況引起警覺,朝中屢屢有大臣求見臨川王,上折、寫信,希望臨川王蕭宏能以揚州刺史的身份禁止這種斂財?shù)氖侄巍?br />
    然而御史臺的人很快就查出了真相,所有人絕望的發(fā)現(xiàn),在京中賣那“舉薦作保引”給士族,再讓士族轉(zhuǎn)手賣給難民進(jìn)城的,正是蕭宏本人。

    蕭宏在斂財?shù)氖侄紊�,簡直殘酷的令人發(fā)指。

    他以揚州刺史的權(quán)限封閉了浮山堰地區(qū)災(zāi)民進(jìn)入揚州的道路,在沿路的官道及城門設(shè)卡,使長途跋涉奔波勞累的難民無處容身。在漫長的奔波之下,災(zāi)民也無力再回返離開,只能咬牙設(shè)法高價買那“舉薦作保引”,進(jìn)城安身。

    一旦流民入了城,各種苛捐雜稅隨之而來,入城有“入城費”,進(jìn)了城還要按人頭算“耗錢”,就連無處安身躺臥在地,都要收“買地錢”。

    流民沒有建康城的戶籍,連找活兒干都比別人更賤,到后來連工錢都不要了,能有個不需要“買地錢”的地方睡,有口飯吃,便已經(jīng)是萬幸。

    東宮太子蕭統(tǒng)因為月前為浮山堰諫言之事被禁足三月,至今不能離開東宮,在皇帝還在同泰寺“修行”的關(guān)頭,誰也不知道蕭統(tǒng)若抗旨出宮之后會發(fā)生什么,朝中有志的大臣都在焦急的等待著三月之期屆滿,由太子去同泰寺迎回皇帝,可流民已經(jīng)不能再等了。

    那些已經(jīng)熬到生存艱難的災(zāi)民,也不知道在哪兒聽說皇帝不是不管他們,而是現(xiàn)在正在同泰寺“修行”,并不知道外面流民的難處,朝中是有小人在弄權(quán),便聚集在一起,堵了去同泰寺的路,要去“告御狀”。

    他們的訴求很簡單,只是想讓同泰寺里的皇帝出來,聽一聽外面百姓的苦難,像佛寺里的菩薩一樣發(fā)發(fā)慈悲,救救他們這些可憐的災(zāi)民而已。

    然而沒有人的聲音最終能傳進(jìn)寺里,因為他們根本連皇帝的面都沒有見到。

    傅歧從城門官那的得到的消息,是那些人“死諫”在同泰寺門口,京中出了這樣的大事,怕是要追究身為建康令的傅翙責(zé)任。

    但流民會如何不是建康令能完全掌控的,傅歧不擔(dān)心父親會因為這樣無稽的猜測而有什么事。

    他焦慮的,是那么多插標(biāo)賣首的孩子。

    傅歧這人,說魯莽是真魯莽,說傲慢也是真傲慢,平時也不是會隨便心軟的人,唯有一點,他見不得小孩受苦。

    他曾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均在三四歲之前便已夭折,這是他全家心中的痛。弟弟夭折后兩年,父母又為他添了個妹妹,他曾經(jīng)非常喜歡自己的幼妹,小時候給她當(dāng)過馬,陪她胡鬧,像是珍珠寶貝一樣哄著……

    可三歲那年,不過一場高燒,她就沒了。

    再那之后,他娘再也沒有為他添過弟弟妹妹,他每每想到自己的胞弟胞妹,心中便猶如被刀剜過,見到長得漂亮可愛的小孩,就老是駐足多看一會兒,幻想著自己的弟弟妹妹還在。

    后來他兄長添了長女,可他已經(jīng)離家去了會稽學(xué)館,每年只有過年能回去看望那個侄女,她今年已經(jīng)三歲,想來被母親和嫂子照顧著,一定比他那沒福氣的胞妹還要乖巧可愛。

    傅歧原本聽說兄長沒找到是不想回家的,可看到集市的那番慘烈,他突然改變了主意,想要回家問一問父親。

    問一問父親,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沒人救人,為什么……

    為什么會讓這種事發(fā)生。

    傅歧敲開后門的時候,家中的下人表情像是見了鬼。

    “誰啊,都快宵禁了,這時候上門,敲敲敲什么!”

    后門一般是讓丫頭奴仆們出門方便的,真有貴人都走正門,所以后門的門子喊的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

    “有事明天……天�。⌒±删⌒±删貋砹�?!”

    門子驚喜地打開后門,看著傅歧和他身后跟著的幾個護衛(wèi)。

    “郎君怎么回來了?終于沒有用度肯回來了嗎?天啊,為什么不來個信讓家里派人去借您,我們也好早點準(zhǔn)備……”

    “褔?yán)先�,我偷偷回來的,別到處傳�!备灯缇X地往門里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沒人注意這邊,帶著幾個護衛(wèi)擠了進(jìn)來。

    “找個地方安排下我這兩個護衛(wèi),我娘在后院嗎?”

    “夫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后院和大娘子準(zhǔn)備晚飯,老爺還沒有從衙門里回來,中午傳了話好像有什么事耽擱了,要回來的晚一點�!�

    那門子忙不迭的說了家里的事情。

    “要不要我去通報一聲?”

    “得了吧,這府里還有哪里我不認(rèn)路的,我只是出去讀書,何必回來跟做客一樣?”

    傅歧一邊說,一邊徑直往后遠(yuǎn)走。

    “我去找阿娘和大嫂,你看你的門,照顧好我的侍衛(wèi),別亂傳我回來了��!”

    傅歧知道中午在同泰寺發(fā)生了什么,估計這他父親是因為這個事晚回。但他父親但凡沒有應(yīng)酬,晚飯一定是在后院和母親一起吃的,所以他只要去母親那里“守株待兔”就好。

    想到他娘的嘮叨和“手段”,傅歧一陣頭皮發(fā)麻,不過既然嫂子在,那大概也不會有多“可怕”。

    傅歧抱著這樣的僥幸心理,低著頭一路穿堂過院,沿著偏僻小道直奔主院。

    他熟悉京中的宅邸,還知道許多小道,但傅家不比其他,看家的護院和部曲特別多,路上不免會遇見幾個盤查之人,不過只要他抬起頭刷一下臉便是最好的通行證,誰也不敢攔著這傅家的小霸王,傅歧惹了一路雞飛狗跳,根本不算“隱蔽”的進(jìn)了主院。

    主院里看門的婆子都是會武的,要不是傅歧提早喊了一聲,說不定大棒子就要打下來,那幾個婆子也擔(dān)心小郎君記仇,腆著臉討好地直接把傅歧送到了后院正堂門口,機靈的下去了。

    知道母親就在門后,傅歧反倒“近鄉(xiāng)情怯”,有點不敢進(jìn)門。

    門口守著傅母陪嫁的兩個滕妾,雖都被傅翙收入房中,但一直無子,也還做著服侍主母的工作。

    兩人幾乎是看著傅歧長大的,也照顧過傅異和傅歧兩兄弟,見傅歧回來了,淚珠子直滾。

    “小郎君怎么回來了也不通知一聲,也好讓家人去接,現(xiàn)在外面這么亂……”

    “張娘子,趕緊別哭了,不知道還以為我一回家就惹人生氣�!备灯缱鲑\一樣四處看了看,“我娘在里面?”

    “在在在,主母要知道你回來了,還不知道多高興。您是不知道,自從大郎……嗚嗚嗚,算了,這大喜的時候,張娘子就不惹大家都不高興了……”

    “雪娘,誰在外面?”

    里面大概聽到了什么動靜,突然傳出一聲詢問。

    “是……”

    另一位娘子正準(zhǔn)備回答,傅歧已經(jīng)硬著頭皮往前踏了一步。

    “阿娘,是我!”

    他掀開幔帳進(jìn)了屋。

    此處并不是用膳的地方,只是個起居之所,但晚飯如何布置,皆是由這里發(fā)號施令,因為白天傅翙都在衙門里,所以晚飯才是傅家的重頭戲。

    主持中饋是當(dāng)家婦人的重中之重,這幾年傅異的妻子也跟在婆母身邊學(xué)這個,所以一到下午,兩個傅家最重要的女人都要圍著供膳諸事忙碌。

    傅母起先還以為是來奏事的家人,結(jié)果幔帳一掀,進(jìn)來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再抬頭一看,不是他們家的小兒子還有誰?

    “傅歧!”

    傅母驚喜地站起身子,剛剛露出笑意,突然又把臉一垮,指著傅歧大罵:“你這小畜生,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餓死在外面都不回來呢!”

    她已經(jīng)斷了傅歧的用度三個月,還把家里所有護院、武師、家將、小廝、下人,總共十來個人都召了回家,連一個粗使灑掃的都沒給他留下,她原本想著哪怕他再倔骨頭撐死半個月就要寫信回家求饒要錢,卻沒想三個月了,莫說家信,連個口信都沒有。

    要不是會稽學(xué)館的賀革還經(jīng)常寫信過來告知一聲,她早就親自去會稽學(xué)館看看,看看她這個小兒子是不是死在外面了。

    “你現(xiàn)在才回來!你現(xiàn)在才回來!”

    傅母罵完已經(jīng)到了傅歧身前,食指在兒子的胸前使勁戳著。

    “你可知道我們家出了大事,我在家里日夜難眠……等等?”

    傅母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變指為掌,在兒子衣襟上細(xì)細(xì)摩挲著。

    “這不是我給你準(zhǔn)備的衣服,你自己的衣服呢?”

    家里所有男人大到衣冠鞋履,小到襪子汗巾全是她準(zhǔn)備的,他們家有桑園,從不缺絲綢絹練這樣的布料,針線娘子也是出了名的好手藝,如今伸手一摸,見掌下粗糙不整,明顯針腳不細(xì),再退后幾步看看,越見端倪。

    “連衣服都是不合身的!你是怎么回來的,逃難回來的嗎?”

    傅母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掉。

    “堂堂傅家的公子,連合身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是不是那些刁鉆的下人回家時卷走了你的衣服?為什么你穿的這么破敗?”

    哪里破敗了?

    傅歧納悶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他出門偷偷跟著馬文才的隊伍,出來的太急,只夠帶著祝英臺給的那些金銀,衣衫鞋帽這些累贅根本沒帶,后來這些衣衫都是臨時添置的,買的也是成衣,雖然是新的,當(dāng)然不如量體裁衣的合身。

    不管怎么說,也還算是好料子,怎么給他娘一說,就跟衣衫襤褸似的?

    看見自家兒子一點都沒有覺得委屈自己,傅母的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傅歧“手里捧著窩窩頭,菜里沒有一滴油”的可憐場景,原本想要把自家小畜生狠狠罵上一通的,現(xiàn)在只顧著抹眼淚,一下子氣自己為什么用這種手段逼孩子回家,一下子又氣傅歧不早點服軟回來。

    她想岔了,以為傅歧把自己衣衫鞋履和值錢的東西都當(dāng)了,換了盤纏才能回家。

    “嗚嗚嗚,早知道這樣……嗚嗚嗚……”

    傅母拽著兒子的衣襟,泣不成聲。

    無論是小兒子不聽話,還是大兒子的失蹤,都給這位傅家的女主人壓下了沉重的負(fù)擔(dān),想到自己的長媳還年輕,肚子里還有孩子,自己的孫女才三歲,她就越發(fā)覺得日子煎熬。

    要不是還有丈夫頂著,她早就垮了。

    傅歧自是不知道母親心里有這么多心事,但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讓母親哭成這樣的唯一原因,只好抬起頭向嫂子求助。

    這嫂子出身平原劉氏,嫁來不久,他一年就回家一回,和她不熟,可一抬頭嚇了一跳。

    劉氏原本是個鵝蛋臉盤,豐腴白皙,人人見了都說有福相,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瘦的下巴尖尖,身材也削瘦了不少,一個肚子大的可怕,頂?shù)恼麄人都像是隨時回倒下似的。

    也因為這個原因,她沒辦法跪坐,傅母給她找了個石鼓裹上繡布,加了坐墊,讓她在屋里坐著。

    此時她也在抹著眼淚,見傅歧看她,便讓身邊的侍女將她扶了起來,顫著聲勸著婆婆:

    “阿家,小郎回家,應(yīng)該高興才是。”

    她聲音婉轉(zhuǎn),語氣溫柔:“您看小郎風(fēng)塵仆仆,臉上還有疲憊之色,應(yīng)該一路舟車勞頓到現(xiàn)在也沒有好好休息過。不如現(xiàn)在讓他在后面睡一會兒,等會睡好了正好可以起來吃飯。等小郎養(yǎng)足了精神、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說閑……”

    “阿家覺得呢?”

    劉氏的話成功讓傅母哭泣漸停,慢慢抬起頭來。

    看到兒子眼下黑青,頭發(fā)也亂的很,身上還有些不知在哪里蹭的泥跡,劉氏鼻中又酸。

    “歧兒,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劉氏見她終于恢復(fù)了平靜,連忙上前去攙她。

    她一個大肚子的孕婦扶著嬌小的婆婆,看著兩個人都像是隨時會倒一樣,反倒讓傅歧擔(dān)心的扶住了自己的娘親,硬著頭皮說:

    “我還好,不太困。”

    他越是說不太困,劉氏就越覺得兒子又在犯倔,親自扯著他去后面自己小憩的地方,硬是讓屋里的侍女把他外袍都扒了,強讓他到榻上去睡一會兒。

    傅歧雖然力氣大人又魯莽,可對家里的女眷一點粗都不敢使,他又擔(dān)心大肚子的嫂子在前面一個人應(yīng)付不過來,只能苦笑著任由他娘折騰,擦了擦臉脫了靴就上榻睡了。

    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回到熟悉的地方終于可以松懈下來,傅歧一躺平了眼皮子就漸沉。他能安心休息,傅家伺候的下人卻在給他擦腳、按摩、捶腿,想讓他睡得舒服些。

    “窮日子過久了,都快忘了我也是紈绔子弟出身了�!�

    感覺到有人在給他揉腳捏肩捶背,更覺放松的傅歧迷迷糊糊的想。

    “等阿爺回來,問完了事,是不是干脆多住幾天算了?”

    他實在太困了,根本不需要怎么多“伺候”,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路上他經(jīng)歷的不少,此時放松睡著,不免有些亂七八糟的夢,他睡得不是很死,這些亂七八糟的夢都是一閃而過,他也懶得去深入這些夢。

    直到那些夢魘又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阿兄,我怕死。”

    年幼的妹妹握著他的手,聲音細(xì)細(xì)的哭著。

    “這位貴人,你要買人嗎?”

    咧著嘴的小女孩正對傅歧笑著。

    剎那間,妹妹稚嫩的臉龐和插標(biāo)賣首的小女孩似乎合二為一,一會兒在哭,一會兒又似笑非笑,她她們都睜著大大的眼睛,嘴里缺了的那顆門牙像是一個黑黝黝的大洞,越變越大,越變越大,大到最后能把他整個人都包下去。

    “嗬!”

    傅歧身子劇烈一震,嚇醒了過來,猛地推開被子坐起身。

    他的面前跪坐著一個小女孩,見他醒了,也跳了起來。

    “阿叔?”

    “妍兒?”

    傅歧喘著粗氣,看著面前侄女圓圓的臉龐和好奇的眼睛,才明白過來自己剛剛是做噩夢。

    “阿叔怎么了?”

    妍兒仰著頭,奶聲奶氣的問。

    “阿叔做了個噩夢�!�

    傅歧接過下人遞來的熱帕子,擦了把汗,彎下腰一把抱起侄女。

    “阿叔臭臭的。”

    妍兒先窩在傅歧懷里,而后捂著鼻子往后仰。

    “哈哈哈!”

    傅歧終于能夠開懷大笑起來。

    “臭臭好,臭臭說明你鼻子沒問題。”

    小小妍苦著一張臉,想下去又不敢下去,又惹得傅歧一陣開懷大笑。

    “我睡了多久?”

    傅歧問身邊的侍女。

    “不到半個時辰。”

    那侍女看了看屋子里點著的盤香,估摸著說。

    才睡這么點時間?

    他還以為自己睡了一晚上了。

    “我阿爺回來了嗎?”

    “還沒,夫人吩咐了,若小郎君醒了,先到前面喝碗粥墊一墊�!�

    “好,先伺候我更衣。”

    傅歧親了親侄女兒,將她放下地,小姑娘一落地滿臉如釋重負(fù),一溜煙跑到前面找娘親去了。

    傅歧剛剛為了睡得舒服,脫得就剩中衣,他娘之前嫌他穿得破爛,此時自然是將家里原本就為他準(zhǔn)備的秋衣送了來,就擺在榻邊。

    侍女們忙前忙后為他穿衣,他就伸著手等著,一時間恍惚的猶如隔世。

    我這是回家了?

    現(xiàn)在該享福了?

    不不不,我可不是為了享�;丶业摹�

    傅歧驀地?fù)u了搖頭,將腦子里生出的安逸想法甩掉。

    “小郎君,可是有哪里不好?”

    見他搖頭,侍女擔(dān)憂地問。

    “沒,你穿吧�!�

    傅歧隨口回答,見侍女跪在地上要給他穿絲履,連忙彎下腰。

    “算了,這個我自己穿吧!”

    他都快忘了別人給自己穿鞋要怎么抬腳了。

    等他穿好鞋,再抬起頭,只見一屋子侍女都露出“我們家公子在外面到底吃了多少苦”的復(fù)雜表情,忍不住一哂,干脆連外袍也自己穿了,清爽利落地往外走去。

    “起來了?”

    傅母剛剛從孫女那里知道兒子醒了,之前那股驚慌傷心的心情也在兒子睡著的時間里得到了排解,此時見傅歧出來,再也沒那種兇惡的表情。

    “果然是人要衣裝,這么一看不像叫花子了�!�

    見自己母親臉上有了笑意,傅歧心里也是一松。

    “娘親,嫂嫂�!�

    傅歧隨便行了個禮,找了個案幾坐下。

    沒一會兒,侍女端著雞茸粥來了,他接過雞茸粥,對侄女?dāng)D了擠眼。

    “要不要來點?”

    回答是侄女慌得躲到了自家娘親的裙子后面。

    傅歧也不勉強,笑了笑,正準(zhǔn)備喝粥……

    “夫人,夫人!”

    前院跑來幾個小廝,在門外幔帳前跪下了。

    “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什么事?”

    傅母驚得立刻站了起來。

    “說是有一群刁民在同泰寺沖撞了圣駕,還鬧出了不少人命,臨川王說主公輕忽政事,治理不利,以致亂民生事,下午便來了一群府兵圍了建康府衙,老爺出府和他們理論了半天,剛剛還是被臨川王身邊的方參軍帶走了�!�

    哐當(dāng)!

    傅歧端著粥的手一顫,手里的碗落了下去,亂成了一地粥。

    第113章

    娶妻娶賢

    傅翙出事的事情一傳來,傅母就暈了過去。

    她今日大喜大怒大悲,剛剛因為兒子回家而驚喜,乍然間聽到丈夫出事的消息,一是承受不住,往地上一軟。

    站在他身邊的劉氏眼疾手快,連忙伸手去扶,可她忘了自己還是個大肚子的孕婦,結(jié)果婆婆沒攙住,自己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更可怕的是她還做了婆婆的肉墊子,傅母就這么一下子跌在了劉氏的身上。

    “嗯……”

    劉氏痛得一聲悶哼,捂著肚子臉色蒼白。

    “阿娘!”

    “娘親!”

    傅歧和傅玉妍都嚇壞了,各自奔向自己的母親。

    “夫人,大娘子……”

    來報信的小廝嚇得要死,他也沒想到自己報個信而已,居然嚇到了家里兩個女主人,還都出了事。

    “這,這怎么辦……”

    一屋子人都慌了,傅母昏迷不醒,劉氏捂著肚子半天坐不起身,眼看著也像是有什么不對。

    “怎么辦?去請家醫(yī)來��!看什么!”

    傅歧估摸著母親沒什么大礙,倒是嫂子情況不好,彎下腰一把抱起長嫂,大步流星地往后面自己剛剛休息的小暖閣而去。

    這時候家里才像是想起來還有個主人,傅母身邊的張娘子恍然大悟般連忙喚下人去請大夫,又緊緊牽著妍娘的手,擔(dān)心她太害怕。

    但事實證明傅家的人都有膽大的天賦,小女孩眼里雖然也有不安,但看著小叔叔橫抱著娘直奔后屋,卻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小叔叔是大人,娘應(yīng)該沒事吧?

    小叔叔是男孩子呢,力氣這么大,不會把娘摔下來的,對吧?

    傅歧將自己的嫂子放在榻上,盡量不顯得驚慌地開口:“嫂嫂,你哪里不舒服?疼不疼?”

    “大概是動了胎氣……”劉氏嘶聲說著,“肚子有點墜,但還好,羊水沒破,應(yīng)該沒有傷了孩子……”

    她猛然想起身前這個少年,還是個沒有成家沒有經(jīng)歷過分娩的孩子,不會知道羊水破了是什么意思,戛然止住了后面的話,只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小叔,阿家暈倒了,阿公出事,我身懷六甲是個靠不住的,家里和妍娘就全靠小叔了,還望小叔遇事多多和人商量……”

    劉氏知道自己的夫婿兇多吉少,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有個萬一,那夫婿這一支就血脈斷絕了,所以即便家中現(xiàn)在這么艱難,她也不能再勞神,要以安胎為主,更別說現(xiàn)在動了胎氣。

    傅家此時得罪的是臨川王,莫說是傅歧,就是傅異在這,恐怕也沒什么辦法,劉氏也沒想過傅歧能做到如何好,只希望他能把家里穩(wěn)住,別讓下人趁機生事就行。

    “我知道,我這就叫人把守門戶,前院家將和護衛(wèi)們都在,亂不起來�!备灯鐓s不如劉氏所想的那么沒有頭腦,當(dāng)即就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

    “大嫂安心養(yǎng)胎,娘沒醒之前,我在家里看著�!�

    劉氏欣慰的撫著肚子,眼角有一抹淚光。

    只有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一個人可不可靠,雖然家中上下都說這叔叔是個紈绔、不靠譜的浪蕩子,可就這一件事,就能看出他日后是個能成器的,至少在這個時候沒有跟婆母一樣嚇得昏了過去,而是記得請醫(yī)者守門戶。

    她卻不知道傅歧不慌是因為之前已經(jīng)知道了臨川王的事,心里有了預(yù)備,此時行事有條不紊,也是因為自己是個男人,必須得撐著不能驚慌。

    但家里有人做主,所有人也就找到了主心骨,沒一會兒傅家的家醫(yī)就來了,他在傅歧的要求下先看了劉氏。劉氏確實是動了胎氣,家醫(yī)開了安胎藥,囑咐劉氏最近不能走動不能勞神,要好好休息,直接宣告了劉氏最近不可能幫上忙。

    傅母暈過去了卻不醒,那家醫(yī)摸了摸脈,嘆著氣對傅歧說:“小郎君,夫人最近太過勞累,今日又大悲大喜,原本養(yǎng)好的心疾又犯了�?雌饋硭坪跏巧俜蛉藘措U,實際上麻煩的卻是夫人�!�

    “心疾?我娘的心疾不是治好了嗎?”

    傅歧大怒。

    “你在胡說什么!”

    “原本是養(yǎng)好了,可是夫人曾連失愛子愛女,當(dāng)年傷心過度就已經(jīng)傷了心脈,情緒一旦再有大的變化,病情就會反復(fù),這心病根本無藥可醫(yī),只能靠養(yǎng)……總而言之,我先開藥,最近一定要讓夫人保持心情平靜,再不能大悲大怒了,否則再這樣,有可能心梗直接‘過去’了�!�

    家醫(yī)看著臉色隱隱發(fā)青的傅母,知道這是呼吸不暢的表現(xiàn),一邊安排下人替她寬衣松暢,一邊讓藥童開方煎藥,心里也有些唏噓。

    他替傅家看了這么多年病,經(jīng)歷過傅家人的生、老、病、死,如今見傅家這般變故,自然又是難過,又是擔(dān)心。

    傅家的家醫(yī)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傅歧了,他強忍著悲痛,將自己的母親抱去了她的臥房里,囑咐兩位姨娘照顧好母親,讓她們等娘親醒了也別說劉氏胎動的事,就說一切都好,便強打著精神去了前面。

    等他下令家中的家將護衛(wèi)緊閉門戶、再派出消息靈通的門客打探消息后,已經(jīng)過了兩個時辰,天都黑了。

    許多下人這時才知道傅歧已經(jīng)回來了,有不少新買的奴仆甚至不知道傅歧是誰,只知道家里有個小公子,多年來在南邊求學(xué),此時聽說家里出了事,都由這個小公子在主持,都頗有些奇怪。

    哪有人一回家,先是父親被抓了,然后是母親暈過去人事不知,嫂子又動了胎氣不能起來的?

    若不是這位也是嫡子,上面的兄長還不見了,就今天發(fā)生的事,外面的人就能活生生寫出“浪蕩子喪心病狂圖謀家業(yè)”的戲碼來。

    晚上有宵禁,去各家打探消息的人半夜里回不來,傅歧只能強忍著心里的不安,逼迫自己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好做安排。

    就在傅歧休息的時,京中卻有不少人無眠。

    以王、謝為首的家族隱秘而頻繁的活動了起來,在夜幕的遮掩下,也不知有多少人犯了宵禁卻無法被人察覺。

    掌控機要的寒門也沒有閑著,傅翙一被拿下,建康四門的調(diào)動和部署就成了空懸之務(wù),臨川王想要趁機掌握建康的防務(wù),可寒門將領(lǐng)和幾座城門的城門官卻不會聽他的,各個陰奉陽違的陰奉陽違,敷衍應(yīng)對的敷衍應(yīng)對。

    這才半天的時間,即便是蕭宏也不敢動的太過分,只能眼睜睜看著城門落鎖關(guān)門,城門官占據(jù)城樓不出,沒敢真用自己的人大規(guī)模替換這么多人馬。

    話說回來,就他王府里按規(guī)矩養(yǎng)著的參將和兵卒全部拉出來,也替換不掉那么多的城門守衛(wèi),如果城門官和城門吏不聽他的,四門也只能陷入癱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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