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原來拿著傷藥和繃帶的祝英臺與梁山伯正站在門外,大概是聽到他們的對話,遲疑著要不要進去,就這么一直在門口等著了。
馬文才見疾風沒走,伸頭一眼掃過,倒沒什么不自在。
“疾風,你先去辦你的事�!�
“是�!�
疾風沒敢回頭,對門口的兩人頷了頷首,邁腳就走了出去。
“你們進來吧�!�
馬文才現(xiàn)在其實最想被伺候著擦一下身,然后換身干凈衣服睡覺,可既然梁山伯和祝英臺都來了,他也不能趕他們走。
“馬兄要不要擦洗一下?”
梁山伯似是明白馬文才現(xiàn)在最需要什么,一進門就堆著笑容開口,“我已經(jīng)讓客店的小廝去燒水了,等下給你端來�!�
“多謝�!�
馬文才和梁山伯心照不宣,各自都將剛才的事略過不提。
但祝英臺卻是個好奇心重的。
“馬文才,我們不是去建康報官嗎?”
祝英臺放下手里的東西,熟門熟路的開箱子給馬文才找干凈衣服。他生活極有規(guī)律,放內(nèi)衣放外衣都有自己的習慣,祝英臺和他住了那么久,大概也知道他東西是怎么放的。
很順利的,祝英臺找出一套干凈的中衣和絲袍,輕輕放在馬文才枕邊,跪坐在梁山伯身側(cè),好奇地又問:“怎么我剛才在門外聽著,你們還是要在這里報官?還要對口供?”
“本不該讓你們知道太多的�!�
馬文才知道不給個說法他們會一直糾結(jié),忍不住嘆道:“你們被迷暈之后,發(fā)生了許多事,我也不說太多,你們只要知道去沛縣的路是被人有意封住的,驛站發(fā)生命案也是為了刺殺崔廉就夠了……”
梁山伯之前也隱隱有些猜測,現(xiàn)在馬文才親口承認了,他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我們出現(xiàn)在那里的時機太巧了,而且所有人都安然無恙的逃了出來,若真有人算計此事,我們很可能成為了別人的眼中釘?”
“就算我們一點牽扯都沒有,也架不住別人聯(lián)想起來。為今之計,只有將事情盡早鬧大,人盡皆知,官府中規(guī)中矩的去查,幕后之人投鼠忌器,才能換我們一絲安寧。”
馬文才精神不是太好,說話也有些無力:“沛縣的路不通了,考城就是南來北往必經(jīng)之地,知道這里的官府受理了此案,當時在驛站里得了損失的人都會聚集過來報案或是等消息,我們在其中就不算扎眼了�!�
否則單獨去報官,倒有些欲蓋彌彰似的。
這也是他為什么寧愿當冤大頭養(yǎng)著他們的原因。
“殺崔廉的跟盱眙的那批刺客是同一批人對不對?我們回去的路上會不會遇見這群人?要是這群人要殺人滅口……”
祝英臺身子一顫。
“我們就這幾個人,能安全回去嗎?”
“若我沒受傷,和傅兄兩人護著你們走官道,也許沒什么危險,但現(xiàn)在難說�!瘪R文才也沒刻意安慰祝英臺,將路上的危險據(jù)實以告:“不過我返程前已經(jīng)去信聯(lián)系了家中在北面莊子的管事,讓他們帶人到沛縣接應(yīng),算算時日,也快到了。”
“我就知道文才你肯定做好了安排!”
祝英臺一聽立刻放了心,“既然有人來接,你又受了傷,我們干脆在考城多住幾天,養(yǎng)養(yǎng)傷,順便等沛縣那邊封了的路開了,趕緊回去�!�
馬文才見祝英臺如此樂觀,倒有些哭笑不得:“你之前還東想西想,現(xiàn)在倒一點都不擔心了,那群歹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走遠,有沒有盯著我們,我看你和梁兄最好多準備點防身的東西,平日里也不要落單�!�
“知道了,跟你們在一起,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弊S⑴_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這考城也沒什么好看的,路是破的房子也破舊,我們一路走來也不知見了多少,沒什么好逛的,就算我要出去買點什么,也會讓傅歧和梁山伯陪我的,你放心!”
馬文才心想,正是把你托付給梁山伯才不放心,這話卻不能說出來,只能將目光投向梁山伯。
此時恰好小廝將水送了進來,梁山伯像是沒注意到馬文才的目光,出門將水端了過來,準備給馬文才擦洗。
馬文才把追電喊了進來,又以“我有點餓去幫我要碗粥”為由,將祝英臺支走了,這才在追電和梁山伯的照顧下清理傷口和自身。
馬文才的衣衫和繃帶一除,梁山伯又是一驚。
裴家的藥確實是好藥,止血效果靈驗無比,可傷口卻太過猙獰了,馬文才皮膚又白皙,此時被藥散凝固住的血痂和淤血橫七豎八的遍布在他的身軀上,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梁山伯原本還存著一絲僥幸,覺得以馬文才不立危墻之下的性格,也許這些傷口有七分是為了迷惑別人的苦肉計,可如今一看,這哪里是有七分是假,任誰看了這傷口,都會驚訝于馬文才為何受了這么重的傷,趕了這么長時間的路,居然還撐著沒倒的。
“這傷……我覺得最好找個醫(yī)官來看看。”
梁山伯帶著的傷藥是徐之敬給的,也是好藥,可他看著這幾道刀傷,竟不知該如何下手。
還是追電忍著悲痛,用溫水一點點化開馬文才傷口附近已經(jīng)干涸的血漬和血痂,小心翼翼的將已經(jīng)黏在他傷口上的褻衣撕開。
那絹絲制的褻衣早已經(jīng)貼在了傷口上,即便有水沾濕了,拉開時還是一陣撕扯后的疼痛,馬文才“嘶”了一聲,眼見著傷口又崩開了不少,而追電滿臉悔恨悲憤,梁山伯則是滿臉不忍,倒笑了起來。
“你們有功夫在這里為我難過,不如手腳快點,讓我少受點苦�!�
這一句像是讓兩人如夢初醒似的,立刻手腳麻利的擦干凈傷口,一個人擦洗其他各處,一個人上藥,再用干凈的繃帶纏好。
重新上藥的過程又是一頓煎熬,經(jīng)歷完了之后的馬文才幾乎是精神困頓到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追電端著水盆,出去要換水,梁山伯幫馬文才蓋好被子,見他半夢半醒似的,又見他刀口雖深卻不在要害,面色復(fù)雜地問了一句:
“崔廉沒死,被人救走了,是不是?”
馬文才閉目不語,也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你這樣雖然能糊弄一時,卻把所有危險都扛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崔廉到底有何等驚人之處,居然讓一向慎重的馬兄盡力遮掩,甚至不惜自殘身體……”
梁山伯也并不在意他聽沒聽見,一邊彎身掖著他的被角,一邊在他耳邊微微說著:“在下欠馬兄良多,馬兄既然一意承擔,我也不會多嘴。但我等一路出的書院,說是生死之交也不為過,這么大的事情,你自己一人擔著,又是這樣的身體,又能撐住多久?”
馬文才依舊沒有睜眼,只是眼皮子跳了跳。
“哎……”
為他掖著被子的梁山伯細細看著他的表情,見他心防如此之重,幽幽嘆出聲來:
“……在馬兄心里,我等就這么不值得依靠嗎……”
他沒等到馬文才的回應(yīng),只能有些遺憾地縮回手,剛轉(zhuǎn)過身子,卻看見端著一碗粥的祝英臺像是傻子一樣站在門口,瞪大著眼睛看著他的背影,滿臉都是震驚。
“你怎么站在門口?”
祝英臺那位置太遠,是聽不到他在馬文才耳邊的低語的,所以梁山伯也不擔心,只是他卻有些奇怪祝英臺臉上的表情。
“你怎么這幅樣子……”
祝英臺強忍著八卦和尖叫的心情,端著碗好半天同手同腳地走進來,像是掩飾什么地把粥放下。
“我,我送粥,送粥……馬文才睡著了?”
“大概是吧�!�
梁山伯回頭看了一眼。
于是下一刻,祝英臺立刻為難地皺起了眉。
“那怎么辦?剛剛我上來時聽細雨說,縣衙里來了幾個官員,問我們住在哪里,細雨正在外面周旋,現(xiàn)在馬文才又睡了,誰去應(yīng)付?”
她的目光從馬文才身邊換下的血衣上掃過,臉上不安的表情更重了:“就算馬文才沒睡了,他傷的這么重,難道還要拖著一身傷見人?”
梁山伯感覺到被子下的馬文才微微動了一動,突然伸手按住了被角,安慰似的拍了拍。
“無妨,馬兄傷的太重剛剛歇下了,就讓他好好休息。幾個官吏而已,大概是來問話的……”
他站起身。
“我去會會。”
作者有話要說: 祝英臺強忍著八卦和尖叫的心情,端著碗好半天同手同腳地走進來,像是掩飾什么地把粥放下。
“我,我送粥,送粥……馬文才睡著了?”
小劇場:
祝英臺:(滿臉震驚)你竟趁馬文才睡著了行如此之事!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梁山伯!
梁山伯:(懵然)我是怎樣的梁山伯?
祝英臺:(吃驚)我聽到了!什么馬兄我難道不值得依靠嗎什么的!還,還……(捂臉)
梁山伯:……???
第152章
一言為定
就大局觀和隨機應(yīng)變上,梁山伯也許沒有馬文才的水平,可論和人,尤其是這種“油滑”的低級官吏打交道的本事,馬文才卻不見得比得上梁山伯去。
并不是馬文才能力不行,而是身份有時候決定了馬文才不方便做很多事。
比如說和這位自報家門是“考城令”的父母官周旋。
在聽說馬文才身受重傷已經(jīng)歇下后,這位考城令明顯露出了不信的表情,但衙役們大約是在來之前說過有人受傷的事,所以他即使不信也沒辦法表現(xiàn)出質(zhì)疑。
在知道受到“賊寇”騷擾的都是些士族之后,而傅歧的父親確實是建康令,馬文才父親乃是一地太守之后,考城令的態(tài)度明顯有了變化。
他開始絕口不提自己之前讓衙役驅(qū)趕那些報案的商人的事情,而是開始關(guān)心起馬文才的傷情,大有客店若是住的不合適隨時可以把馬文才“請”到衙門里的意思。
這種事梁山伯已經(jīng)見的太多,自是謝絕了好意,話題轉(zhuǎn)了三轉(zhuǎn),繞到了“驛站遇匪”的事情上。
那考城令也果真是老油條,和身邊的捕頭一唱一和,顯然不愿把這么大的案子攬到考城這種地方來,言語間甚至有行賄的意圖,若是他們愿意按下此事去更遠的沛縣報案,定有“重謝”。
梁山伯向來綿里藏針,呵呵笑了一會兒,摸了摸下巴,似是煩惱地說:“那可怎么辦,我這同窗好友受的雖然是皮肉傷,可是失血過多,看樣子是要在這里休養(yǎng)一陣子。要不然,干脆讓傅兄和馬兄的家人來考城迎接罷……”
此言一出,考城令及其身后眾差官齊齊變色,不敢再做僥幸之打算。
“不過出了這么大案子,考城縣怕是也無法獨自辦案的,這案子多半是要移交上面。尤其到了年底,無論是此地太守還是京中御史,都要重視各地大案要案,督促結(jié)案,這案子是御史上呈,太守上呈,還是縣中遞交,有著很大的區(qū)別。使君覺得呢?”
梁山伯笑得像是個虛心求教的學生,可考城令身后的主簿聽完,卻若有所思地撞了撞那縣令的胳膊。
“少陪。”
考城令默了一會兒,拉著主簿、司案幾人在一旁商量了會兒什么,再看向梁山伯時眼神中已經(jīng)沒有了忌憚,丟下幾句官樣文章,匆匆離去。
鑒于對方帶了捕頭衙役等人來壯勢,又是在客店的廳堂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疾風和細雨擔心梁山伯吃虧,從頭相陪到尾,等到考城令走了,方才松了口氣,湊上前來。
“梁公子,他們這是愿意接收報案呢,還是不愿意?”
疾風滿臉疑惑。
“驛站被血洗,又涉及到朝廷人犯的生死,考城縣不愿接這個燙手案子是正常的,但是他們忘了,他們不愿接,他們的上官更不愿接,得罪商人小吏他們敢,可此地縣令想要升遷,必須有替上官‘分憂’的權(quán)衡……”
梁山伯一直表現(xiàn)的舉重若輕,其實和這些人打機鋒也累得很,揉了揉額心解釋著:“年底了,即便是太守也要擔憂著京中吏部的考核,猛然竄出這么一個大案子,由縣里因‘道路不通’而‘權(quán)且接案’,那太守也能有應(yīng)對之策,不至于被人落井下石�!�
“應(yīng)對之策?”
“死了這么多人,一天之后都沒得到消息,監(jiān)管一地治安的太守有失察之罪,但原本該在轄地內(nèi)接管的沛縣都無法接案,只能由考城這一下縣匆匆接案,就能說明道路情況很是惡劣,并非太守失職。”
梁山伯耐心地對疾風說明厲害關(guān)系,若是馬文才在這里,他自是不必多說,兩人都心照不宣。
“考城令接下個這個重案對仕途有礙不假,但他這樣的下縣本就是沒有能力辦這樣的大案的,尤其驛站不歸地方上管,死的又有武官和囚犯,軍中和京中肯定都要派能吏來,考城令辦不好也不見得有過,最多罰俸�?梢米锪颂兀蚴乔∏勺擦宋覀冞@群士族的霉頭得罪了人,說不得縣令就到頭了。”
梁山伯嘆息。
“寒族能做到一縣之令,往往如同那考城令一般,早已過了不惑之年,如何取舍,他自然會明白�?h中那么多主簿和差吏附庸他而活,一旦換了縣令也是要做鳥獸散的,只要有一人看明白,考城令也就明白了。”
“那他之前還說‘重謝’云云……”
疾風剛剛聽到這個的時候都笑了,士族即使愛財,也不會這么赤裸裸去為了寒門的“孝敬”而當眾改變主意,哪怕那士族是白身也不行。
這也多虧是梁山伯在和他們周旋,要是馬文才,大概聽到這話就拂袖而去了。
“大概覺得我們年輕,好糊弄。加上時間倉促,又是這般大的案子,這考城令也有些慌了手腳,只想著把事情壓下去,想不到太遠�!�
梁山伯臉上并無輕鄙之色,可言語中卻帶著一絲了然:“遇事先想著躲事,只求表面太平,難怪這考城這么多年身處要道之上,也不過是個下縣……”
這種話梁山伯來起來只是在私下說說,但客店里人多口雜,這客店里也不是沒有為了看熱鬧藏在各處的旅人,梁山伯這似是無意間的一句感慨并沒有特意小聲,想來明天之后,“考城”為何多年不見發(fā)展,這縣令又是如何多年身居父母官之位卻不見政績的原因,總是要傳揚過去的。
“梁郎大概是氣惱那縣令對那些報案之人避而不見了,也許還有其他原因?他這般好的脾氣,居然會暗暗坑了那縣令一把,這般下去,即便考城令能保住官位,民望恐怕也丟了�!�
細雨心中嘀咕著。
“果然和祝、傅兩位公子比起來,還是這位梁山伯更靠得住,也越發(fā)不能小看。這綿里藏針的本事,坑人于無形啊……”
“細雨�!�
梁山伯轉(zhuǎn)過身,突然喚了細雨一聲。
“咦?啊,在�!�
細雨還在心中“腹誹”梁山伯呢,聽他一喚,猛然一慌,隨即又驚醒過來。
他慌啥?又不是自家公子。
“馬兄傷重又來回奔波,應(yīng)該是疲憊的很,他之前帶著傷執(zhí)意露面籌劃,本就是為了這個目的,現(xiàn)在結(jié)果已成,剛剛的事還犯不上讓他勞神。”
梁山伯用的是商量的口氣,可是態(tài)度卻并表現(xiàn)的很明確。
“讓他好好睡上一晚,明早再說吧?”
細雨自然是關(guān)心自家公子的身體更甚其他的,連連點頭。
“若是主人沒有問起,自然不敢用這種事吵擾到他。”
“此外……”
梁山伯頓了頓,似是在斟酌什么。
“我看馬兄精神也不太好�!�
細雨一怔。
“主人精神不好?我看主人雖受了傷,可之前還能出來和驛站里的人……”
“正因為他身體不好,卻還要出來聯(lián)合報案之人給縣令壓力,才有些反常�!�
比起馬文才的身體,梁山伯似乎更擔憂這個。
“馬兄做事向來自信,而且這種事情,明明暗地里遞個名帖更快,卻硬是要‘借勢’……”
一路上過來,馬文才何曾向他們借過勢?他雖然善用一切資源,可對于自己在意的人,反倒十分尊重。
傅歧是傅令公的兒子,可一路上哪怕風餐露宿,哪怕遇見災(zāi)民劫持徐之敬,建康就近在咫尺,馬文才也沒說去找傅令公求助。
如今驛站血案是大不假,可傅歧沒有首肯,他卻在大眾廣庭之下以“建康令”之勢要挾此地縣衙,更是以此收攏了報官的眾人,以他對于“士族節(jié)氣”的堅持,今日所作之事豈不是反常?
聽梁山伯這么說,細雨也察覺到了不對。
他的主人從小主意就大,凡事必定面面俱到,哪有這樣回來倒頭不起的時候?
“那……那現(xiàn)在?”
“明天報案的事情,我和傅兄去一趟吧。既然說了馬兄傷重需要臥床,現(xiàn)在他出面也不好,祝英臺性子詼諧,由她陪著馬兄,也能給他提提神,散散心。驛站的事情太復(fù)雜,哎……”
梁山伯點到即止,細雨也立刻意會。
“那就麻煩馬公子和傅公子了!”
梁山伯沒有居功,徑直去找傅歧,其實內(nèi)心受到震動最多的是他。
馬文才,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而他一進客店什么都沒交代,倒頭就睡,不像是疲憊,倒像是自己跟自己在生悶氣。
究竟在驛站失火,他們昏迷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重創(chuàng)了馬文才精神的事情?
梁山伯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但他確定一點:
——這個時候,馬文才身心俱疲,是最容易發(fā)生變故的時候。
祝英臺單純,傅歧懵懂,馬文才又處在一個比較微妙的時候……
于情于理,他必須守護好這位朋友。
***
正如梁山伯所料,馬文才似乎真的疲累的很了,不但細雨回去的時候沒有“醒”,第二天也醒的極晚。
當聽送早飯的祝英臺說梁山伯和傅歧領(lǐng)著那一堆“苦主”一起報官去了的時候,馬文才還是習慣性的蹙起了沒有。
“他們?nèi)チ�?為什么不喊醒我?�?br />
“得了吧,你都傷這樣了,大冬天的在屋子里還有炭盆,穿少點也好換藥動作,現(xiàn)在出去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祝英臺對馬文才的堅持翻了個白眼。
“傅歧好歹也是建康令之子出身,梁山伯也是縣令的兒子,報個案這種小事,還要勞煩你這個病人出面?你放心,保證辦的妥妥的。梁山伯走的時候還特意交代了……”
“交代的事情有點奇怪,他說,等馬兄起來了,務(wù)必轉(zhuǎn)告,道路莫名受阻使人滯留,以及他‘受傷極重失去意識’的事情會一字不差的記上的,切莫勞神擔憂�!�
她有點納悶地撓了撓臉,小聲嘀咕。
“奇怪了,你當時是醒著的啊,失去意識的明明是我們才對,梁山伯為什么要這么說?”
馬文才聽了祝英臺的嘀咕,身子一震。
他看出了什么?
“總而言之,梁山伯能干的很,傅歧也知道你受了傷,努力擺出‘建康令家的兒子’的氣勢去壯勢了,還借了細雨幾個一起去充場面,你啊,就安心養(yǎng)傷吧!”
祝英臺以不可反駁的氣勢盛了一碗粥,塞到馬文才手里。
馬文才心不在焉的接過粥,隨意翻動了幾下,在祝英臺關(guān)切的目光下,他并沒有將勺遞進嘴里,而是慢慢抬起了頭。
“祝英臺,你說你能用煉丹術(shù)釀出烈酒,制造味精,用膽水提煉出好銅,若是條件允許,需要多久能看到成果?”
“啥?”
祝英臺沒想到畫風突然轉(zhuǎn)到“總裁問策”上,一時沒完成“臨時丫鬟”到“高級顧問”的轉(zhuǎn)換,人有點蒙蒙的。
“我問我需要看到烈酒、味精、好銅,需要多久?”
馬文才表情冷靜地看向祝英臺。
此時屋中無人,祝英臺心中盤算這些事也不知多久了,馬文才冷靜的態(tài)度立刻感染了她,讓她面色頓時一肅。
在論及專業(yè)時,即使是祝英臺也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她在心中估算了一會兒,迅速給出了答案。
“味精最快,但受環(huán)境拘束,我現(xiàn)在弄不到那么多原材料,材料允許,只要幾天。烈酒需要打造器械,器械完成,以我的經(jīng)驗,約莫一月就能看到成果。倒是膽水煉銅,受器材、場地、環(huán)境要求較大,怕要大半年。”
“好。”
馬文才像是徹底放開了某種顧慮。
他伸出手掌。
“我會設(shè)法為你提供條件,等回到吳興,你我訂下契約,從此福禍相依,共謀大計……”
祝英臺臉上的表情從嚴肅到驚訝,再從驚訝到狂喜。
她雖得過馬文才的承諾,可他像是這樣拋卻一切顧慮明確給她答復(fù),甚至愿意簽下契約的反饋,卻是第一次。
根本不用猶豫,祝英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與他擊掌為誓。
“成交!”
“一言為定!”
第153章
不速之客
祝英臺和馬文才雖確定了合作關(guān)系,但裴家如今正在護送“命犯”之中,馬文才幾次投機得到的財產(chǎn),大概也只夠祝英臺啟動其中一項研究,所以關(guān)于契約的具體條款,還得細細再談。
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把祝英臺拴在自己這輛車上,便已經(jīng)把祝英臺當成了“自己人”,態(tài)度明顯有了不同。
祝英臺原本就對馬文才有依賴之心,如今更是視其為“生意伙伴”加“生死之交”,更是信任。
而考城縣衙里,正如梁山伯所料,想清楚利害關(guān)系,或通過別人想清楚了利害關(guān)系的考城令,最終還是選擇了接受報案,曾在驛站里損失慘重的苦主們大喜過望,紛紛錄下自己的口供。
這里大部分人根本就沒見過“賊寇”長什么樣,有的是火起時倉惶逃走,有的是一開始有砍殺聲就跑了,但有和馬文才等人的接觸,那些似是吹牛一般的經(jīng)歷,似乎也都成了有理有據(jù)的“事發(fā)現(xiàn)場”。
于是乎,“幾十個壯漢蒙著頭臉闖入驛站”的口供就這么被錄了下來,受害的不光有商人,小吏,也有低級官員和驛站里的驛館,甚至還差點殺害了一群過路的士族學子——若不是這些士族帶著自己的私人護衛(wèi)跑得快,大概全交代在這里了。
在梁山伯的“提點”下,幾人的身份被模糊了,倒是把傷勢寫的不清,幾乎個個都沒有了行動能力,那縣令也有意賣好,加上馬文才確實受了傷,這案子就這么錄下了。
傅歧作為“建康令的公子”,大部分時間倒像是一種象征意義,梁山伯本身資格不夠,馬文才又沒來,傅歧來了,梁山伯就像是這些“士族”的代理者,他有能力有城府,只是沒身份,如此一來,名正言順,傅歧只要站著聽完就可以了。
等梁山伯回了客店,早上得以成功報案的苦主們紛紛向馬文才一行人道謝,如今年關(guān)將近,既然案子立了案,他們也要早日返回故鄉(xiāng),財沒了,至少人在,給家人也是個交代。
因為道路被封,他們在考城又住了兩日,也許是出了命案的緣故,那些封了路的大石終于被移走了。
馬文才傷重,再這么趕路不行了,必須要找個妥當?shù)尼t(yī)官休養(yǎng)幾天,幾人商議了下,決定先去沛縣。
一來他們之前和沛縣府衙打過交道,也算對當?shù)厥煜�,可以得個照應(yīng),二來沛縣位置重要,容易打探消息。
更重要的是,陳慶之被迫投水、一群同伴九死一生后,馬文才就意識到自己的力量,絕不足以在意外發(fā)生時護住所有人,所以在盱眙時,他就已經(jīng)去信讓家人來接,現(xiàn)在算算,家中侍衛(wèi)和力士、車馬也該到了沛縣附近了。
傅歧和祝英臺是個不愛操心的人,梁山伯也認為離開考城比較好——既然受到襲擊的人被道路所困不能離開,想必那些賊寇也不會太遠,為防夜長夢多兇手報復(fù),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對于,馬文才來說,他需要的是洗掉崔廉失蹤時自己參與的嫌疑,既然報了案,將自己一行人的行蹤露出來,就是摘了出去,大可大張旗鼓的回返,于是回程時還讓梁山伯出面,宴請了當晚曾在驛站里僥幸逃過一夜的諸人,留下了一片美名。
離開考縣,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很快就到了沛縣。
***
梁山伯他們不是第一次來沛縣了,前往盱眙時,他們便路過了沛縣,傅歧的大黑還差點被人吃掉過,更是印象深刻。
再往沛縣,比起之前水災(zāi)剛過、街上流民倉惶麻木的時候,明顯更冷清了,天氣的寒冷讓很多人根本不再出門,有些在街上走的百姓大概是無物御寒,將稻草和草紙一層一層裹在身上,充當御寒之衣,看得祝英臺心里難過。
他們驅(qū)車進入城中,正準備去之前投宿的那家客店,一直在對著街道張望的祝英臺突然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眼睛一亮,大叫了起來。
“停車,停車!”
車子戛然停下,一臉興奮的祝英臺跳下車,竄前幾步攔下了一個背影,笑著喊他的名字。
“方大善人?!”
那人聽到這稱呼,怒著回頭:“誰是什么大善……啊,恩公!”
這扭頭由怒轉(zhuǎn)喜的,不是之前被家中佃戶逼得差點家破人亡的方天佑,還能是誰?
聽聞給他們一家指出活路的馬文才受了傷,而且就在不遠處,方天佑連忙要求上去拜見。
這一家子的遭遇曾經(jīng)給了這群少年當頭棒喝,對方天佑也沒擺什么架子,馬文才還掀了車簾頂著風問了他幾句。
因為后來的遭遇,方天佑對這群半大的少年感激涕零,尤其是對馬文才,幾乎是敬若天人,在車外問了好后,極力邀請他們?nèi)ニ易 ?br />
“不瞞諸位,我家傳出要賣地的風聲之后,確實有不少佃戶和想買地的人來大婆兒巷鬧過,不過我聽了馬公子的話,把最難處置的幾塊地的地契移交給了家里婆娘的幾位‘世叔’后,衙門里對我們也頗多照顧�!�
方天佑臉上洋溢著重生一般的希望光彩。
“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人惹事了,最難動的地被賣了以后,佃戶們都把積欠的糧食交了上來,我和家里婆娘把每年歉收的幾塊地也賣了,準備送家里小子也去五館讀書……”
對于愿意讀書上進的人,馬文才自然是很贊賞的,他點了點頭:“你這個決定不錯,你家殷實,卻很難再進一步,家中沒有人能在人面前說上話,被欺壓是遲早的事。若是你家能出個識字能斷事的,也不必斷腕自救了。”
“斷碗什么?雖然看起來家里損失了不少田,可算一算租子比往年也不差呢,我們家的飯碗沒讓人給斷了!”
方天佑老實地回答,讓眾人一笑。
他也不知道別人在笑什么,只跟著也笑,更是極力邀請諸人住到他們家里去:“之前有人上門鬧事,又恰巧到了收租、賣地的時候,我們家就搬到祖宅里去處理瑣事了,大婆兒巷的宅子一直空著,現(xiàn)在宅子里就留了幾個灑掃的仆人看房子,什么都方便……”
“我們家屋子是自住的,我婆娘干凈,家里收拾的妥當,什么都有現(xiàn)成的,比起客店,當然是我們家住起來更順心,離集市也近,買什么都方便。恩公要養(yǎng)傷,在客店人來人來的地方哪里有住我家好?”
這位“方大善人”發(fā)揮著一貫的熱心腸,笑得全無客套之意,甚至直接去拉馬頭,想把馬車往自家方向拉去,驚得趕馬的馬夫連忙驅(qū)趕。
“這,是不是太客氣了?”
祝英臺一邊遲疑地問著,一邊抬頭去看馬文才。
知道馬文才是隊伍里領(lǐng)頭那個,方大善人對著馬車又揖了揖。
“幾位恩公路過,怎么能讓恩公們破費住客店?若是恩公們不愿住我們家,那我就天天在客店里守著,為恩公們倒茶端水!”
祝英臺知道馬文才愛潔,而客店確實沒大婆兒巷那家方家的大宅子方便,但他又有些自持身份,于是露出期待的表情,就差沒撲上去求情了。
果不其然,馬文才看了祝英臺那滿臉“去把去吧去吧”的表情一眼,哭笑不得地搖頭:“你現(xiàn)在連客店都不愿住了?客店又不是驛站!”
他思忖著自家的家仆也快到了,這幾日必定是要讓疾風細雨幾人輪流在城門前候著的,有個固定落腳的地方確實比較方便。
而方家門前的巷子開闊,院子也大,好停車馬,稍微猶豫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
“那就叨擾了。既然是借住,房費我們肯定是不會少的,我身上有傷,還要麻煩方伯幫著介紹個可靠的醫(yī)者和幾個暫時幫手的粗使下人。”
“誒?恩公這是同意了?謝天謝地,要找醫(yī)者是吧?我等會兒就去!粗使下人不必了,家中幾個看宅子的老仆洗衣做飯都是做慣了的,幾位貴人愿意給他們幾個賞錢就是恩賜,不用在外面找人,沒家仆可靠!”
方天佑滿臉沾了喜氣的興奮,指著家里的方向就率先開路:“走走走,我這就帶諸位貴人回去!”
傅歧幾人也沒想到他們種下的善因得了這樣的善果,雖說大部分人行善時都沒想過得到回報,可真得了回報,自然是滿心快慰的,他們還是年輕人,正是容易被感動的時候,也許不見得就缺這幾個住店省下的房錢,可還是各個高興,連馬文才一直以來的冷淡表情都柔和了許多。
那方天佑得益于馬文才一行人才保下了老婆孩子和家業(yè),他又是真心實意的老實人,沒半點花花腸子的,此刻對他們好,便是挖心掏肺一般的好,不但把鑰匙、仆人都給他們留下了,還跑前跑后,親自去請了醫(yī)者回來,又買米扛回來補了廚房,和左右鄰居打了招呼,眼看著天色不早了,才匆匆趕去府衙。
他回沛縣城里本來就是有幾處田地在辦交割的,此時幫著安頓馬文才等人成了正事,他自己的事倒是耽擱了。
“想不到這方天佑原本看起來懦弱平庸,倒也是個知恩圖報的�!�
傅歧看著方天佑匆匆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哪里有那么多惡人,大部分都是好的,只不過是被這世道逼得不敢行善積德罷了。”
梁山伯看著細雨攙著馬文才進了主屋,也很慶幸:“也虧祝英臺眼尖,客店里總有不盡人意的地方,現(xiàn)在有幾個方家的老仆照應(yīng)著,要添什么都方便�!�
也是陰差陽錯,之前方天佑匆匆賣地就用的是“欠人巨款”的由頭,原本許多街坊和熟悉他為人的人還將信將疑,覺得可能是托詞,如今一見之前那群士族官宦子弟又回來了,還直接住在了方天佑家里,也不知道是房子被方家拿了抵債還是在等著還錢,將信將疑的心也成了篤定。
有些覺得方大善人突然態(tài)度大變不似以前好說話的人家也頓時理解了。
一輩子行善,還替自家外甥背債背到傾家蕩產(chǎn),還沒改變,那就是癡子傻子,才真是奇怪。
馬文才幾人也是不懼人言的,加上大婆兒巷里住著的都是些有點身家的富商官吏之流,他們住了進去,也是相安無事,互相井水不犯河水,也沒人前來套熱乎或者打探什么。
只是傅歧和祝英臺進出次數(shù)多了以后,原本門庭冷落的方家門口突然多了不少張望的人,還有倚在門前繡花的大姑娘。
傅歧在這方面是個缺心眼,祝英臺本來也是個大姑娘,誰都沒意識到這代表什么,每日照樣來去,也不知撩了多少女子的心而不自知。
這一日,祝英臺又跟著傅歧出去遛狗閑逛,細雨去城門前等著馬家來人,只留下了馬文才和梁山伯在家中。
馬文才是年輕人,身體恢復(fù)的快,裴家給的傷藥又是好藥,一些皮肉傷很快就養(yǎng)了起來,但這幾日大概是在長皮肉,結(jié)痂的地方癢得出奇,馬文才只得跟梁山伯在屋子里以對弈來分散注意力,否則老是想抓傷口。
兩人正下著棋,忽然聽到外面巷子里有一陣嘈雜之聲,隱約還聽到有人呼喝的聲音,馬文才心神一晃,一步子就下偏了,死了一片。
“這里方便倒方便,就是離鬧市太近,老是有人進出,不夠清靜�!�
馬文才落子無悔,只能可惜地看著梁山伯漸漸合龍。
“可惜了,我原本棋力就不如你,現(xiàn)在連半個時辰都撐不到了嗎?”
“馬兄傷重未愈,本來就不該再耗這么多心神�!�
梁山伯笑著合龍,也聽著外面的動靜,神色微微一動。
“好像是來找我們的?我聽到叩門聲了�!�
想起那么多在門口沒事晃悠的年輕女子,梁山伯心中擔憂。
別是哪個真膽大的,跑來叩門了吧?
“院子里誰在值守?”
馬文才養(yǎng)傷,一直關(guān)著門戶,也不知道傅歧和祝英臺召來的桃花債,很自然地問屋子里的疾風。
“是半夏吧?早上祝公子不愿帶他出去,他就一直坐在階下生悶氣呢。”
疾風探了探頭看了外面一眼,肯定地說。
“是半夏,他去應(yīng)門了�!�
然而下一刻,疾風就看見應(yīng)門的半夏像是見到了什么鬼怪似的,驚慌失措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著大門像是瞪著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咦?我出去看看。”
疾風身子一動,生怕外面來了什么歹人,抬腳出了屋。
見外面似乎有波折,馬、梁二人棋也下不了了,俱丟下棋子,在窗邊張望。
只見半夏指著門外,嘴唇哆哆嗦嗦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眼睛里蘊滿了絕望的淚水。
“半夏,你居然敢不給我們開門?”
外面的人大概是等的不耐煩了,敲著門吼了起來。
“還不給我們開門!”
“找你的?”
疾風看著就差沒有嚇到屁滾尿流的半夏,滿臉吃驚。
“你惹了什么事,讓人尋到這里來?”
“不,不是我……”
半夏打著寒顫,眼中的淚水終于猛地滾了下來。
“是,是……”
“是疾風在里面嗎?給我們開下門,有貴客來了�!�
門外突然傳來了細雨的聲音。
“細雨?”
疾風一聽是客人,狐疑地看了眼癱倒在地上的半夏,上前開了門。
一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群陌生的高大漢子,站在最前方叩門的自然是馬文才派去城門前等人的細雨。
但細雨身后站著的人,卻不是馬家的家人,疾風一個都不認識。
“這些是?”
疾風更懵了。
細雨苦笑著正準備介紹,他身后的人群里卻走出一位身著錦衣,面色冷淡的青年,大概是那群明顯是隨扈的漢子太高大,他隱在其后,竟沒有人發(fā)現(xiàn)。
此人身材雖并不魁梧,渾身卻有一股讓人望而生畏的氣勢,他抬眼看了下這處宅院,臉色閃過一絲怒色,連看都沒看疾風一眼,略開眾人便進了門。
他一進門,半夏直接跪了下去,深深叩首。
“怎么你一個人在這里?英臺呢?”
錦衣青年環(huán)視院中,語氣更冷。
“還有那拐走我家英臺的馬文才,叫他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還有那拐走我家英臺的馬文才,叫他出來�!�
此時正在遛狗的祝英臺:(打了個寒顫)怎么突然有點冷?
卷三·破繭篇
第154章
鷹揚虎視
“馬兄,外面那是?”
站在窗后的梁山伯面露擔心的看向馬文才,外面那人的氣勢太盛,即便隔著門窗,他也能感受到那種久居上位的高傲和自信,更因為他話語中對祝英臺的熟稔而感到驚訝。
然而比他更驚訝的是此時此刻的馬文才。
同樣站在窗后的馬文才卻不能像梁山伯那樣帶著好奇去打探,他整了整自己因為受傷而穿著的家常衣衫,表情有些復(fù)雜地嘆了口氣。
“那是祝英臺的兄長,祝家莊的少主,祝英樓。”
“兄……長?”
梁山伯還沒來得及表現(xiàn)出自己的詫異,馬文才已經(jīng)推開門,出了屋。
見“衣衫不整”的馬文才出了屋,那俊逸的青年先是皺著眉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大概是覺得他出來的速度太慢了,不悅的表情更甚。
“你就是馬文才?畏畏縮縮,伸頭探腦,果然鬼祟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