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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不管怎么說,這次徐州到手,殿下便是一言九鼎的實權(quán)王爺,可喜可賀啊�!泵缥膶櫩戳搜凼捑C,試探著問:“那邊送了信來,說魏國現(xiàn)在也亂的很,正是可趁之機,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蕭綜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幾分張狂之色:“父皇現(xiàn)在信任我,徐州已經(jīng)是我囊中之物,徐州與豫州相連,壽陽又與彭城不過兩日的距離,以后自是要互為倚仗,以圖大勢……”

    他看著苗文寵露出的喜色,又說:“聽說徐州動亂,叔父也被魏主委以了重任?”

    “臣一直在殿下身邊服侍,這些消息哪里能得知。不過想來應(yīng)該是如此,這便是天意��!”

    蕭綜和苗文寵虛與委蛇,兩人就如今徐州形勢隨便談了幾句,那苗文寵突然又開口說道:

    “殿下,這馬文才少年老成,又知分寸,現(xiàn)在還得了陛下的愛重,日后說不得要有大造化。今日他拒絕了殿下的招攬,他日說不得便投了東宮,就算他一直保持中立,有這樣的人在朝中,對殿下的大計總是有所妨礙,依臣看,要不要趁機在路上?”

    他做了個“斬”的手勢。

    “白袍軍不過千余人,徐州現(xiàn)在戰(zhàn)事又吃緊,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這馬參軍要是有個萬一,也沒辦法,您說是不是?”

    苗文寵的建議再合理不過,況且白袍騎也沒什么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剛上戰(zhàn)場有些失誤也正常。

    蕭綜聽了,眉頭便不由得微微蹙起。

    苗文寵以為蕭綜意動了,還想再勸幾句,蕭綜蹙起的眉頭緩緩放開,搖了搖頭:

    “就算要有事,不能在送我去的路上有事。你們要真有心思,可在回程的路上下手�!�

    他猶豫了下,又說:

    “最好抓活的�!�

    他被白袍軍送去鐘離軍中,就要去接管徐州,一旦徐州被接管,白袍騎就要回返京中。

    如果半路遇伏,就和他沒關(guān)系了。

    馬文才確實是可用之人,而且他善于斂財,到時候?qū)⑺チ耍俾薪狄膊患薄?br />
    馬家只有這一個嫡子,不為自己也為了馬家一門的興亡,他總是要聽命的。

    苗文寵得了指示,當(dāng)即露出心領(lǐng)神會的表情,儼然已經(jīng)有了計劃。

    ***

    想要招攬馬文才的不光是蕭綜,經(jīng)此一鳴驚人,東宮上下也有了爭論,討論是不是該招攬這馬文才。

    東宮所用,無不是成名已久之人,即便有年輕人得到重用,也多是在某一個領(lǐng)域有驚才絕艷的天賦。

    當(dāng)年祝英臺便是這樣被破格提拔,至今還在幫太子修書。

    然而馬文才現(xiàn)在名聲大起,已經(jīng)不是祝英臺那樣的白身,想要招攬,自是要花些心思。

    東宮一干人等商量了一陣子,終于有了個主意。

    “馬文才今年已經(jīng)二十出頭,然而嫡妻之位空懸。他曾在三年多前與祝家莊的女郎定親,可惜送親的路上遇到水賊,新娘投水以保清白,從此沒了蹤影�!�

    東宮詹事說著打探來的消息。

    “但凡男子,十七八歲便成家立業(yè),這馬文才到了這把年紀(jì)還沒娶妻,要么是對祝家女情根深種,要么是心高氣傲不愿娶低門之女。我聽說他平日里連個通房姬妾都沒有,不像是個懂情愛的,可見他的情況是后一種……”

    聽屬官說起祝家女之死,蕭統(tǒng)眉頭皺了皺,想起了蕭綜。

    說起來,這祝家女會死,和他那弟弟離不開關(guān)系。

    “太子殿下,怎么了?”

    東宮詹事察覺,詢問道。

    “無事�!�

    既然蕭綜已經(jīng)和祝家達成了和解,此事便是揭過了,祝家都不追究,馬文才也不見得會因此與蕭綜生出仇怨,何必要舊事重提?

    他想了想,沒有再言。

    那詹事才接著又說:“馬文才家中一脈單傳,子嗣頗為艱難,馬太守怕是早已經(jīng)想要為兒子結(jié)親,只是不知為何一直耽誤著。臣聽聞太子妃有一嫡妹,如今已經(jīng)十六,相貌極美,頗有才名,如果殿下為馬文才做媒,娶了小蔡氏,那殿下與馬文才便有了連襟之誼,自然不必擔(dān)心他會倒戈與豫章王。”

    太子妃出身陳留蔡氏,乃是東漢名士蔡邕之后,論郡望門第雖不算太高,但也高過馬家,太子妃的嫡妹嫁給馬文才,可謂是門當(dāng)戶對、天作之合。

    況且這蔡家存了娥皇女英之心,小蔡氏是按照入宮的心思從小教養(yǎng)的,長得又貌美,想來馬文才得了這樣妻子,絕不會有任何不滿。

    蕭統(tǒng)也在府里見過這位妻妹的美貌,但也不能確定這馬文才是不是好色之人,一時便有些猶豫。

    “馬文才不是玄圃園里那個祝英臺的妹夫嗎?何不把他召來問問?”

    此時,一位太子舍人突然說道:“殿下要給馬文才做媒是好事,何況祝家死了個女兒,說起來是欠了馬家的,祝英臺和那馬文才又是好友,想必會促成這樣的好事。”

    蕭統(tǒng)原本還有些猶豫,可想到祝英臺性子直率天真,他說的話必然是可信的,竟也應(yīng)下了,從玄圃園里召了祝英臺前來。

    “喊我?”

    自丁妃死后,蕭統(tǒng)便不怎么去玄圃園了,祝英臺聽說太子要見他,心里還有些納悶,不由得小聲嘀咕。

    “難道是看我文才好,要我寫吊詞?”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被召到東宮,大概因為這事關(guān)小蔡氏的閨譽,所以倒沒有在大眾廣庭之下詢問,而是將她帶去了一間偏殿。

    待祝英臺在偏殿里見到太子和太子妃二人時,心中忐忑之情更甚了。

    “祝英臺,聽說你和馬文才乃是摯友?”

    蕭統(tǒng)以往也招攬過不少才學(xué)之士,此時態(tài)度十分和藹。

    聽到跟馬文才有關(guān),祝英臺懵然地點了點頭。

    “臣與馬兄是同窗好友�!�

    “聽聞你的妹妹嫁與了馬文才,想來你們感情確實非同一般�!�

    蕭統(tǒng)笑得越發(fā)溫和,“只是聽聞令妹遭遇不幸,并未嫁入馬家,可有此事?”

    祝英臺這下更懵了,繼續(xù)點頭。

    “確有此事�!�

    說完,她覺得這樣有點太平靜,又低沉著聲音補了句:“是舍妹沒有福氣,怪不得馬兄�!�

    蕭統(tǒng)的正妃蔡氏聽聞東宮屬官有意招攬馬文才,早就欣喜若狂。那小蔡氏雖然是她的親妹妹,可她八歲就嫁給了太子,和家中妹妹并沒有什么感情,更別說家里還存著把妹妹送來固寵的心思,如今能把妹妹嫁出去,她是一百二十個同意,見太子還在繞著圈子說話,當(dāng)即直接說出了來意。

    “祝令史,召你來,是想你幫我做個媒�!�

    她看了眼身邊的夫君,笑語晏晏地說。

    “我家有個嫡妹,年方十六,已經(jīng)到了適婚的年紀(jì)。我聽聞馬文才年少英杰,又素有才干,而且后宅并無妻妾,所以想替家中妹妹打聽打聽……”

    聽到蔡氏的話,祝英臺呆若木雞。

    “你可知馬文才對婚事有什么要求,喜歡什么樣子的女子?”

    第387章

    花邊新聞

    老子怎么知道馬文才對婚事有什么要求,

    老子只是馬文才的好友,又不是他爹!

    祝英臺憋著一萬句mmp沒法講。

    偏偏殿上的兩人,

    一個是一直對他照顧有加的頂頭上司,一個是素有名望的太子妃,她即使一肚子腹誹也沒法說出來,只能硬著頭皮胡扯。

    “馬兄喜歡什么樣的女子?啊,馬兄喜歡剛強的女子�!�

    “是,

    我那舍妹便頑劣無比,

    還喜歡舞刀弄槍,但馬兄從不嫌棄他�!�

    “性格?呃,應(yīng)當(dāng)是喜歡能獨當(dāng)一面的吧?”

    “喜歡的樣貌?哦,馬兄不喜歡弱質(zhì)纖纖的女子,

    他嫌那樣身體不夠強健,

    最好個子也不要太矮�!�

    祝英臺眼看著太子妃和太子越問越沉默,臉上的表情也越問越古怪,最后也扯不下去了,

    只能眨巴著眼睛無辜地望著兩人。

    “馬侍郎的偏好,

    還真是挺特殊的�!�

    太子妃干笑著回應(yīng)。

    這是在找女主人,

    還是在找母夜叉呢?

    “想不到馬侍郎竟然喜歡這樣的女子……”蕭統(tǒng)也有些訥然,

    “這,難怪這么多年了,

    馬侍郎還孤身一人。”

    也不知讓小蔡氏現(xiàn)在去學(xué)舞刀弄槍、鍛煉身體,

    還來不來得及。

    虧得祝英臺平日里在玄圃園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也明顯不知道現(xiàn)在朝堂間的鬼蜮,

    否則換了旁人說了這樣的話,太子和太子妃是定然不信的。

    饒是如此,當(dāng)兩人將祝英臺送走時,明顯還有些魂游天際之態(tài)。

    “花將軍,雖然你臨走時托我多看著馬文才的爛桃花,可這個我真看不了,我就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祝英臺踏出東宮時,心中也在悲號。

    “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

    也許是祝英臺說的馬文才擇偶標(biāo)準(zhǔn)太過駭人聽聞,一整日過去了,東宮里都再沒有什么消息傳來,也沒有什么“大人”突然要給馬文才說媒。

    祝英臺懷著惴惴不安的心,下了差便直奔牛首山大營,將此事告知了馬文才。這時代講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祝英臺也擔(dān)心等馬文才從徐州回來,他爹娘已經(jīng)給他訂了親了。

    畢竟小蔡氏門第身份都夠,又是太子妃的親妹,怎么看都是一門好親事。

    祝英臺去找馬文才時,馬文才正在準(zhǔn)備出征的事情。他知道戰(zhàn)場刀劍無眼,自然也不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除了帶上了風(fēng)雨雷電四個侍從,也帶上了出身軍中的懷朔四虎兄弟。

    這四人自他和楊白華交好后就來了白袍軍中,名義上是楊白華送給馬文才的家仆,實際上卻是花夭借給馬文才的懷朔軍戶,有兩人甚至擔(dān)任過軍鎮(zhèn)的百夫長,是他身邊少有的能征善戰(zhàn)之人。

    以他現(xiàn)在的身家和聲望,要招攬幕僚和門客不難,甚至買下一方莊園成為莊園主都是易事,但想招攬能征善戰(zhàn)之人卻是極難,一來這樣的人看不上他這樣的次等士族,二來也不容易交心。

    懷朔四虎來馬文才身邊時日尚短,馬文才對他們以上賓之禮對待,平日里也不拿他們當(dāng)外人,此時祝英臺說起太子欲要做媒的事情,馬文才也沒有讓他們避開,以示自己對他們與風(fēng)雨雷電一視同仁。

    所以當(dāng)祝英臺說完此事時,那馬文才身后的懷朔四虎互相對了個眼色,眼中有些焦急。

    馬文才卻沒看出他們私底下的小眼色,聽完祝英臺的轉(zhuǎn)述,便冷笑了一聲。

    “想用親事拿捏我,把我綁在他們的船上?這兄弟兩個想法手段都一樣,我該說他們不愧是兄弟嗎?”

    昔日蕭綜想要讓祝家徹底歸心,也是透露出想要納祝英臺為妾的想法,是以祝家才急急忙忙要將祝英臺嫁給她,弄得差點又是一樁梁祝的慘案。

    他是男子,自然不能被太子納入東宮,太子那邊便打起了連襟的主意。

    “你別說,我看太子和太子妃好像勢在必得,又是打聽你的喜好,又是打聽你家的事情,還問了我不少關(guān)于我‘妹子’和你結(jié)親的事情,萬一太子要去求陛下賜婚怎么辦?”

    祝英臺電視劇看多了,一見到這種事就想到“賜婚”。

    “我看現(xiàn)在東宮人心惶惶的,這種事最好還是不要攙和進去�!�

    她以前對政治一無所知,然而現(xiàn)在后院里多了個江無畏,作為gay蜜,江無畏經(jīng)常會和她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也聽說了不少外面難知的秘聞,譬如什么太子妃的妹子是太子妃家養(yǎng)來的側(cè)室她也知曉。

    說得再好聽,馬文才也是備胎!

    “你在想什么呢,我非宗室,小蔡氏也非宗女,陛下賜什么婚?”馬文才沒好氣地瞪了祝英臺一眼,“你別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亂說了什么吧?”

    “沒啊,我就說了些大家都知道的……”

    祝英臺心虛地回答。

    馬文才知道祝英臺肯定言不由實,不過他也知道祝英臺在大事上不會出什么差錯,只皺了皺眉。

    “我馬上要隨軍護送二皇子去邊境,在京中留不到幾日,太子不會在這時候?qū)⒋耸绿裘鳎炼嗍菃枂柷闆r�!�

    他看著祝英臺,細細囑咐,“你不要胡亂應(yīng)允什么,太子雖然寬厚,但這種事要是沒成,損的是女方家里的聲譽,太子妃也許會遷怒與你。”

    “大不了就辭官回去做個富家翁去,我有什么好怕的�!�

    祝英臺聳聳肩不以為然。

    她當(dāng)官只是為了找個事做,又不似其他男人那樣為了前程,如今跟著馬文才混也算是家財萬貫了,在建康附近也置辦了不少田產(chǎn),更別說和江無畏搭伙后生活質(zhì)量直線上升。

    “我離開京中后,要有什么大事你無法決斷的,便去找裴山商量,不要自己擅自做主,知否?”

    馬文才也知道她素?zé)o大志,但心里還是有些擔(dān)心。

    祝英臺現(xiàn)在每天本來就是跟梁山伯一起上下班,當(dāng)然馬文才說什么就是什么。

    牛首山大營夜晚不留人,祝英臺也怕誤了點關(guān)了城門,告知了馬文才此事便回返城中。

    太子特意叫了祝英臺來問話,便是想借著祝英臺之口將自己的想法讓馬文才得知,如果馬文才愿意,當(dāng)然是一拍即合;不愿意,至少也不會撕扯的難看。

    馬文才自然是不愿意娶個莫名其妙的小蔡氏的,何況這人還是為太子準(zhǔn)備的,誰知道太子會不會心存芥蒂?況且他現(xiàn)在是天子的人,也不愿和任何皇子摻和到一起。

    他心中有些不放心,特地修書一封寄回家里,向父母告知了此事,讓他們最近不要胡亂答應(yīng)什么親事,而后又叫來幾個游俠兒,讓他們把小蔡氏美貌無雙、必能成娥皇女英之典范的傳聞傳出去。

    馬文才正在忙活時,懷朔四虎兄弟也在私底下商討了一番。

    “怎么辦,花將軍才走了幾月,就有人看上這馬文才了�!�

    懷朔四虎的老大蹲在大營角落里,手里捏著塊夾肉的胡餅,含糊不清地道:“要是在懷朔就好了,咱們兄弟幾個套個麻袋把說親的揍了,來一個揍一個,久了就沒人來了�!�

    其他幾虎也犯了愁,覺得眼看著自家將軍的心上人被人惦記上了有些難辦。

    照理說大黑在馬文才這里,將軍就算是成功下了聘了,可這山高水遠的,一時也沒辦法團聚,男人總是要成家立業(yè)的,能拖到幾時?

    “要不,咱們讓楊將軍幫著傳封信回去?”

    大虎吃完最后一口胡餅,商量著問。

    他們也只能瞎著急,但想來只要花將軍和馬文才感情還在,馬文才應(yīng)該就不會隨便結(jié)親。

    沒看他今天那么氣憤嗎?一定是怕花將軍知道了不高興!

    而且還故意讓他們在旁邊聽著,肯定是想要將“忠心”說給將軍聽的!

    懷朔四虎越說越覺得大概是這么回事,吃完餅就決定回去寫信交給楊將軍,站起身一回頭……

    白袍軍中十來個子弟一邊啃著餅,一邊帶著姨母般慈愛的笑容看著他們。

    呃?

    “我早就覺得花將軍和咱們馬參軍不太對了,以前騎馬的時候不是摸腿就是摸手的……”

    “就是就是,花將軍扶著陳將軍上馬,馬參軍還要生氣,原來是吃味了!”

    “嘿嘿嘿,難怪花將軍只教我們家馬參軍鐙里藏身……”

    “現(xiàn)在陛下扣了魏國使臣不給回國,怕泄露了徐州的事情,那我們什么時候才能送馬參軍和花將軍團聚�。堪�,想想也是可憐喲�!�

    白袍騎軍中多是年輕士卒,又因為常常辦**而性格奔放,平時一點小事都能傳得全城皆知,眼見著他們說點閑話居然被聽到了,懷朔四虎心道不妙,對視一眼,立刻貓著腰遁了。

    還是先寫信,寫信!

    ***

    馬文才自是不知道白袍騎上下如今看他,已經(jīng)是一副同情他“異地戀”的模樣,還以為最近軍中子弟對他特別乖順是因為要出發(fā)前往徐州,心中甚至還有些安慰。

    到了約定那日,因為是秘密出發(fā),清晨天不亮白袍騎八百騎兵便拔了營,隨身準(zhǔn)備了五日的糧草和補給,由陳慶之和馬文才帶領(lǐng)著去城外與蕭綜的封國屬臣會和。

    因為朝中已經(jīng)妥善安排,這一路都有地方官員接待和補給,又是在梁國境內(nèi)出行,白袍騎眾人都沒有太多緊張之意。

    皇帝寵愛兒子,給蕭綜派去的侍衛(wèi)也都是精銳,加上屬官和隨扈,足有百余人,這兩支人馬匯合在一起約有千人,一路上也很難掩飾行蹤。

    蕭綜和陳慶之商議了一會兒,決定索性打出旗號,立起王節(jié),以去南兗州赴任的名義趕路,也好掩人耳目,不讓消息太快傳到魏國。

    馬文才名義上是參軍,實際上是皇帝放在白袍騎中的監(jiān)軍,在大營中負責(zé)的是調(diào)度和糧草、軍功等事,對外都是陳慶之為主,此時自然也不會喧賓奪主,在隊伍之中對蕭綜行了一禮,又對蕭綜身后的好友徐之敬微微頷了頷首,便算是見過了禮。

    然而他想要低調(diào)些、存在感再低些,卻沒想到蕭綜不遂他愿。

    “馬侍郎,見到你正好,和你說說話,路上也省得無聊。”

    蕭綜騎著馬帶著笑,緩緩行到馬文才身邊。

    如今他要去調(diào)兵接管徐州,自然是意氣風(fēng)發(fā),眼角眉梢說不出的快意,靠近馬文才時也帶著幾分親昵之意。

    “不敢,能讓殿下解悶,是臣的榮幸�!�

    馬文才連忙回應(yīng)。

    “說起來,本王今早出發(fā),聽人說了件憾事�!�

    他斜覷了馬文才一眼,而后收回目光,像是隨意聊天那般說道,“聽說太子妃那個花容月貌的嫡妹,昨晚自盡在家里了�!�

    馬文才原本臉上還有著笑意,突然間就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好生生的女郎,聽說從小就仰慕我那皇兄,太子妃家也是一心想要效仿娥皇女英的,養(yǎng)到這么大,眼看著要入東宮了,我那皇兄突然要給她說什么媒,不要她了……”

    蕭綜的語氣依然是那么涼薄。

    馬文才背后冰寒一片。

    “哎,那小蔡氏也太剛烈了,前腳聽說太子無意,后腳就半夜服了毒。”

    第388章

    意外之喜

    士庶天別之下,

    歷來可低娶,不低嫁,蔡氏家中雖然只算二等士族,可既然連太子都能嫁了,

    嫁給馬文才算是馬文才高攀。

    即使馬文才心里有其他想法,

    但這門親事無論是從皇帝還是到馬文才的父母,說出去都是一等一的好婚事,在世人眼中,馬文才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的。

    更別說太子是儲君,

    而且是性格寬厚的儲君,哪怕馬文才做了他的連襟什么也不幫,日后也不會擔(dān)心太子秋后算賬。

    正因為如此,

    無論是太子也好,

    太子妃也好,

    都不會急著將這件婚事定下來,會來找祝英臺商量、再細細問馬文才的喜好,不是為了馬文才著想,

    而是為了小蔡氏的聲譽著想,如今馬文才急著去徐州,就算有這個意思,

    依太子的心性,也必定是會等馬文才回來后,

    再與他的父母商議。

    祝英臺才從東宮離開沒兩天,

    說不定連小蔡氏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

    怎么就會自盡了?

    她從小被當(dāng)做太子側(cè)妃培養(yǎng),也許心高氣傲不假,可如果是個性子這么剛烈的,蔡氏一族就不會讓她進東宮,否則是想讓姐妹倆天天在東宮里干架嗎?

    蕭綜雖然是當(dāng)笑話一般說著給馬文才聽的,可馬文才的后背卻是冷汗一片。

    這位豫章王不但有手段、有心計,而且在東宮里還有耳目。

    非但如此,他連太子妃家中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若說他在太子妃家中沒有人手安排,那就是笑話。

    太子要給自己與小蔡氏做媒,雖然知道的人少,可東宮之中必定是商量過的,太子妃家中又不是白身,父兄都有官職,這件事一旦傳出去,要是傳揚的不好,就是自己和太子一起逼死了小蔡氏。

    如今已經(jīng)是死無對證,半夜里出的事,誰也說不清楚。

    太子妃家里出了這樣的事,太子以后也不好再為他做媒,就算別人想給自己做媒,因為小蔡氏的事情,估計都要斟酌一番。

    小蔡氏一死,一石三鳥,既打擊了太子和太子妃的聲譽,又杜絕了自己與太子再有姻親,甚至因為這件事,讓太子對他沒有芥蒂都難。

    那畢竟是妻妹,是從小出入東宮、被當(dāng)做太子的側(cè)室來培養(yǎng)的,她活著時為了家族做奉獻被犧牲給馬文才沒問題,可她現(xiàn)在死了,太子又是多愁善感性子敏感的人,這么一個多情的人因他芳銷玉隕,只要他一見到馬文才,就會想到這位小蔡氏,從而生出悔恨難過之情來。

    馬文才心里已經(jīng)在問候蕭綜他娘了。

    如果說太子還顧及著自己的名聲只用“利誘”的,蕭綜便是硬生生的“威逼”,要讓他徹底膽寒、向他屈服。

    可惜馬文才也不是心善的,聞此駭人之事,雖然后背冷汗淋漓,臉上卻只是微微驚訝,“啊”了一聲。

    “是這樣嗎?那可真是紅顏薄命�!�

    蕭綜搖了搖頭,“也是世人可笑,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一個兩個都覺得靠女人就能籠絡(luò)人心。東宮里有個大蔡氏就算了,家里還要再培養(yǎng)個小蔡氏,人心若是那么容易被左右,那大家不如都比誰的女人更美就算了,還求什么功名利祿,馬參軍,你說是不是?”

    馬文才只當(dāng)聽不懂,認同地點頭:“是,臣也覺得,功名利祿這種東西,靠自己的本事得來的,才算是正道。為人臣子的,只要忠于陛下,自少不了榮華富貴,靠女人畢竟落了下乘。”

    蕭綜知道馬文才討好自己父皇的本事一流,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大約是心里不快活,開玩笑般說:

    “說起來,馬兄這‘克妻’的名聲怕是要坐實了,一個還沒入門就出了事,還有一個連八字都沒一撇就沒八字了……”

    他看著馬文才臉色一黑,心情頓時大好,哈哈一笑:“大丈夫何患無妻?本王剛剛只是個玩笑,馬參軍切莫往心里去。”

    說罷,笑著往隊伍前面去了。

    蕭綜走了,馬文才臉色一沉,駕著大黑靠向徐之敬,低聲問他:“徐兄,最近二皇子有沒有向你要什么有毒的東西?”

    太子要為他和小蔡氏做媒不會大肆宣揚,徐之敬是不會知道的,但毒物這種東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蕭綜身邊有這么一個醫(yī)家,不可能舍近求遠。

    徐之敬對馬文才顯然更親近,或者是蕭綜根本就不怕馬文才知道,根本沒囑咐他保密,所以徐之敬愣了下,點了點頭,低聲說:

    “兩天前二皇子問過我,有什么毒物是兩種放在一起會有毒的,他擔(dān)心有人行刺,想要警醒點�!�

    徐之敬未必不知道蕭綜問這個動機不純,但是他現(xiàn)在是二皇子的屬臣,主公有命不得不從,不從他這里知道,也未必不會從其他人那里得知,所以就告訴了他幾種摻在一起會成為劇毒之物。

    馬文才來是為了確認的,得知了想知道的就點點頭欲走。徐之敬擔(dān)心他,眼中都是擔(dān)憂之色,勸說著:“二皇子雖然心狠手辣,但對自己人卻護短,他若拉攏你,你和他陰奉陽違一番,隨便糊弄一下就是了。你以往最是長袖善舞,在這種事上何必要這么堅持?”

    馬文才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他現(xiàn)在能占據(jù)高位不是靠的自己,而是靠的天子。

    天子連“我還沒死”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這些靠著他上位的臣子調(diào)頭就去結(jié)交皇子了,能有好下場?

    馬文才將自己的顧慮與徐之敬說了,又嘆息道:“陛下愛重我,我不能不顧及陛下的感受,讓他難過。徐兄,你也不必勸我了,我心里有數(shù)�!�

    他愁容滿面,徐之敬心里一軟,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要在二皇子面前說說馬文才的難處,至少別讓雙方有了死結(jié)。

    他們有沿途地方官員的接應(yīng),蕭綜又是受寵的成年皇子,這一路走的都非常順利,有些地方官員甚至還送出幾十里,唯恐蕭綜覺得怠慢。

    蕭綜以往在建康城中雖然也受重視,但他性格陰沉、在宮中又有丁令光壓著無人敢與他交好,其實性格頗有些自卑,平日也不愛結(jié)交臣子。

    可這一番出京,他領(lǐng)著軍職、持著王國節(jié)仗,帶著封國屬臣,又有梁國最精銳的騎兵護送,沿途無論是文官還是武都是俯首帖耳,更可謂是春風(fēng)得意,早些年受過的冷遇和郁氣似乎也是一掃而空,只覺得過去都是作繭自縛,連接人待物都溫文有禮起來,哪里還是京城里那個乖戾陰鷙的皇子?

    更別說白袍騎都是精銳,又得了臨川王府那一批軍械,不但甲胄齊整均為白衣,連普通騎兵用的都是馬槊、騎的是連雜毛都沒一根的河西白馬。

    整個梁國在翻一遍都找不到這樣的騎兵出來,有這樣的騎兵護送,便是上萬步卒也能沖出陣去,這沿路更沒有不想活自己上來找死的。

    一行人惦記著徐州那邊的軍情,馬不停蹄的趕路,沒幾日就到了與徐州交接的北徐州鐘離城,見到鐘離城的將軍。

    鐘離城是梁國的重鎮(zhèn),鎮(zhèn)守此處的原本與魏國楊大眼齊名、人稱“韋虎”的韋睿,他是梁國的常勝將軍,又擅水戰(zhàn),鐘離城依著淮水的天線易守難攻,便是倚靠著鐘離一戰(zhàn),梁國脫離了亡國的危機,鞏固了邊境的局勢。

    若不是當(dāng)年洛口蕭宏那一戰(zhàn)臨陣脫逃,現(xiàn)在魏國和梁國的國勢如何還不好說。

    不過韋睿已與幾年前去世,如今鎮(zhèn)守鐘離的將領(lǐng)是韋睿的副將胡龍牙,北徐州隔壁領(lǐng)軍鎮(zhèn)守北豫州的將領(lǐng)成景俊也接到了朝中的調(diào)令,率領(lǐng)八千人馬聽從蕭綜指揮,如今正駐扎在鐘離城。

    聽聞蕭綜已經(jīng)到了鐘離城外,胡龍牙和成景俊帶著親兵迎出城去,待看到了袍服齊整、兵甲精銳的白袍騎時,頓時一愣。

    軍械袍服倒是其次,但看這些騎兵的軍威,儼然已經(jīng)是老兵了,騎在馬上舉重若輕,有些甚至沒有控弦,身體隨著馬匹的起伏而調(diào)整著腿部和腰部的肌肉,這是騎馬時最節(jié)約體力的做法,也是最養(yǎng)馬力的做法。

    這樣的騎馬方式,唯有魏國的軍戶方能做到,他們世代從軍,從生下來能走路就在騎馬,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方式。

    白袍騎從建立起就名聲不顯,聽說去年才開始重建編制,可這些騎兵卻像是吃飯睡覺都在馬上的老兵一樣,怎能如此?

    心里驚詫歸驚詫,但面上卻沒顯出來,胡龍牙是鐘離的守將,率先下馬迎接了蕭綜。

    陳慶之領(lǐng)著白袍騎到了城外,剛剛下馬,就聽得成景俊不太確定地問了一聲。

    “馬上的,是……陳使君嗎?”

    “原來此次率軍援應(yīng)的竟有成將軍嗎?”

    陳慶之見到熟人,笑著應(yīng)下了。

    見這將軍一口報出了陳慶之的來歷,蕭綜好奇地看了這名年輕的將領(lǐng)一眼,胡龍牙也意外了一下。

    胡龍牙鎮(zhèn)守鐘離幾十年,并不認識陳慶之,只是好奇這騎兵軍容之盛,領(lǐng)軍的看起來卻像是斯文的文士,所以多看了幾眼,聽到成景俊喊他,滿臉疑問。

    成景俊明顯是個不善言辭的,好在陳慶之身為蕭衍的近臣常年出入內(nèi)外,口才極好又有眼色,當(dāng)下一手攙扶起拜向他的成景俊,一邊向蕭綜介紹了這位年輕的將軍,一邊說起他們?yōu)楹蜗嘧R。

    說起來,這成景俊還是魏人。天監(jiān)六年時,魏國和梁國正在交戰(zhàn),成景俊的父親成安樂當(dāng)時是淮陽太守,鎮(zhèn)守淮陽,恰逢梁國大軍圍城,成安樂的副官常邕和擔(dān)心城破、又貪圖榮華富貴,竟密謀殺害了淮陽太守成安樂,又毒害了他的妻妾子嗣,而后獻城歸降了梁國。

    當(dāng)時成景俊年方十歲,被忠仆帶著逃離了淮陽。他心存報仇之志,雖是魏人,卻一路顛沛流離追到了梁國。

    成景俊家破人望,常邕和卻因功被封為鄱陽內(nèi)史,他年紀(jì)雖小卻不忘復(fù)仇,在梁國時一心結(jié)交亡命之徒,小小年紀(jì)便一身兇悍之氣,得到不少豪俠的賞識,引為忘年之交。

    又過了幾年,他終于收買了游俠刺客、成功策劃了一場刺殺,殺了常邕和,而后又自賣自身進了常邕和家中,花了三年的時間得到了常邕和兄弟和親人的信任,在一場家宴中毒盡了常邕和的子弟和親屬,為家中報了大仇。

    成景俊殺的人太多,自己也沒想走脫,大仇得報便任由常家的家丁抓住送了官,因為案子太大震驚世人,連梁帝都被震動了,特地派了當(dāng)時任御史臺御史的陳慶之帶人一起將他押解入了京中。

    陳慶之可惜這少年的遭遇,在梁帝面前說過不少好話,多次稱此子能成大器。當(dāng)弄清成景俊為報家仇千里尋仇后,梁帝也贊其為“義人”,不但寬恕了他的罪責(zé),還因他武勇堅毅,將他送去給當(dāng)時任豫州刺史的名將馬仙琕培養(yǎng),成為了他麾下的親衛(wèi)。

    一晃十年過去,當(dāng)年才十八歲的孩子已經(jīng)長成了能獨立領(lǐng)軍的將軍,時隔十年再見,雙方都不勝唏噓。

    介紹完后,陳慶之又一一介紹了白袍軍的參軍馬文才、還有蕭綜幾位有品級的屬官。

    猛人啊!

    千里追蹤、先是策劃刺殺,后來毒盡仇敵,事了瀟灑隨御史入京,成景俊的十八歲可比馬文才他們的精彩多了。

    待他介紹完成景俊,熟悉他的胡龍牙還好,馬文才與其余諸人都是一臉敬佩,連蕭綜看向成景俊的眼神都是異彩連連。

    “成將軍雖年輕,但勇猛過人,每戰(zhàn)爭先,所向克捷。他又熟悉周邊幾州的情況,是最適合隨殿下一起去接應(yīng)徐州的人選�!�

    胡龍牙笑著替成景俊在二皇子面前替他說好話,概因這位成景俊性格內(nèi)斂不善言辭。

    他夸過成景俊后,又將目光移向馬文才,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對成景俊笑了起來。

    “這位馬文才是扶風(fēng)馬援之后,那與你們馬將軍乃是同族。成將軍是馬將軍義子,說起來你們也算沾親帶故,可要好好相處才是!”

    胡龍牙和成景俊相熟,待他好似自己的子侄,有意要提攜他。

    他不似成景俊只會打仗,常年鎮(zhèn)守鐘離使他為人八面玲瓏,之前聽說這位馬文才年紀(jì)輕輕便已經(jīng)是散騎御史,又是皇帝私軍的參軍,就知道他肯定是天子近臣、年少得志的人物,有意要讓成景俊和他交好。

    成景俊沒有胡龍牙那么多花花腸子,但是聽到馬文才和自己的義父馬仙琕同族后眼神確實就溫和了起來,再和馬文才說話時,也沒有了那種拘謹后的不自在。

    而對于馬文才來說,能結(jié)交這么一個年輕的猛將,算是這一程遇到的意外驚喜。

    第389章

    南北之爭

    這時代的同族就真是同族,

    跟后世客套說“我們八百年前是一家”不同,在這個士庶天別看重門第的年代,

    從祖輩到子孫每一代都有記載,

    絕不會弄出客套的事情。

    只是扶風(fēng)馬氏僑居江南后就算不得什么大族了,馬仙琕是南梁有名的將領(lǐng),論起來應(yīng)該是馬文才的叔祖一輩,馬仙琕又死了好多年了,兩支雖是同族但不怎么來往,

    但在這個時代,同族便是血親,

    關(guān)系要大大高于常人。

    成景俊是馬仙琕義子,說起來還是馬文才的長輩,馬文才有意要交好一個人時,

    那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討厭他的,

    所以還沒半天時間,不善言辭的成景俊已經(jīng)和馬文才熟到要邀請他和自己同住的地步了。

    可惜馬文才顧忌著蕭綜對他的虎視眈眈,又身為白袍騎的參軍,便婉拒了成景俊的好意,

    一心先安排白袍騎安營扎寨。

    陳慶之是主將,

    自然是和蕭綜一起赴了接風(fēng)宴,馬文才以自己要安排扎營為名拒絕了宴席,一邊和白袍騎安營造飯,

    一邊在鐘離城附近觀察地形。

    鐘離這位置對梁國太過重要,

    北面就是元法僧要獻的徐州,

    西邊是蕭寶夤鎮(zhèn)守的壽陽諸郡,東邊是拱衛(wèi)建康的南兗州,一直以來都和北魏在這里拉鋸,又因為淮水穿境而過,來往戰(zhàn)船更是川流不息。

    鐘離城作為梁國的關(guān)要,城外長壕拒角連綿不絕,連河州都截斷了做了城防,城墻上架著巨大的城弩,連士卒都不似京中將士,帶著一股久戰(zhàn)之地的彪悍氣息。

    白袍騎雖然訓(xùn)練刻苦、兵強馬壯,可大多是沒有上過戰(zhàn)場的菜鳥,如今見到這樣的軍隊,竟有些自慚形穢之感,所以從入城時就很謙遜,安營扎寨也和其他軍隊秋毫無犯。

    他們卻不知道鐘離與周邊來的援軍見到這支騎兵也是嘖嘖稱奇。

    梁國的軍容軍紀(jì)差是出了名的,邊城屯著重兵,領(lǐng)軍的都是名將,所以才與其他地方不同,他們見過其他地方的士卒,能把衣服穿好就算不錯了,什么騎馬操練的,也就是個隨便糊弄的水平。

    但這些白袍騎從上到下都寫滿了“有錢”二字,連馬都是統(tǒng)一的白馬,在這個雜色馬都找不到梁國,這些馬能來自哪里不言而喻,這本就已經(jīng)很驚人了,可這八百騎兵人人都精通騎術(shù)、和馬匹渾似一體,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而且這些人都很愛惜自己的馬,扎營過后,有不少人表示自己晚上就睡在臨時搭起的馬廄里照顧馬,現(xiàn)在是初夏的天氣,又悶熱又潮濕,睡在馬廄里雖然沒那么悶,蠅蟲卻是不少的,但他們居然都能忍受。

    正因為這個原因,軍隊雙方都對對方又是好奇又是欽佩,看起來說不出的和諧,完全沒有什么地頭蛇給殺威棒,或京軍看不起地方兵的問題。

    在鐘離這種地方,騎兵起不到什么作用,唯有戰(zhàn)船才是主要戰(zhàn)力。但是一過鐘離、往北而去便是徐州,那里一馬平川皆是平原,騎兵便大有可為。

    這也是這么多年來,為什么魏國占著徐州、梁國占著鐘離,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原因。

    如今元法僧要獻徐州,那魏國要南下攻打梁國,以后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徐州而不是鐘離,所以鐘離上下、包括附近的北豫州、南兗州都十分高興,紛紛派了麾下的將領(lǐng)過來,要隨蕭綜去取徐州。

    蕭綜不是志大才疏的蕭宏那種蠢蛋,吃了接風(fēng)宴,卻沒有飲酒,吃完飯就立刻召集了相關(guān)的將領(lǐng)開會商議徐州之事,馬文才也被召集了過去。

    馬文才掀開帳子入了營,就見著營中吵成一片,蕭綜抿著薄唇仿佛事不關(guān)己般十指交叉的聽著。

    “現(xiàn)在怎么能拖延?聽聞元顯和已經(jīng)領(lǐng)兵攻彭城了,魏國的大將元鑒也率大軍逼近,這時候應(yīng)該急行軍立刻抵達彭城取了徐州,怎么能磨蹭?”

    幾個參將想要直取彭城。

    “我們和魏國打了這么久,元法僧獻徐州只是他一廂情愿,其他諸城的守將不一定跟隨他,只有等元法僧和魏軍先打過一遍才能徹底決裂,現(xiàn)在去,一旦元法僧有了反復(fù)之意,那是置殿下的安危于不顧!”

    蕭綜的封臣反對立刻出發(fā)。

    見到馬文才進來,蕭綜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地說:“接受獻書的攻略是馬參軍在御前建議的,不如聽聽馬參軍的說法?”

    此時營中諸人都停了下來,抬頭看向這位年輕的將軍。

    “殿下言重了,陛下問策,臣可紙上談兵,那是因為有陛下和諸位將軍可以糾正臣的錯處,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抵達鐘離,有的是能征善戰(zhàn)、了解敵情的將軍,攻略之法豈可由臣置喙?臣連元顯和與元鑒是誰都不知道。”

    馬文才攤了攤手。

    這話說的謙虛又都識大體,于是帳子里的諸將都笑了起來,對馬文才這個有功卻不自傲的年輕人都有了好感。

    蕭綜從馬文才身上收回視線,隨意點了點頭,看向一直一言不發(fā)的成景俊。

    “元法僧信上讓我們到淮陽郡休整,成將軍曾隨父就任淮陽,你怎么看?”

    從鐘離到彭城畢竟是去敵國,徐州上下也不是都是一塊鐵板,淮陽郡的太守是元法僧的內(nèi)弟,和他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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