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梁軍此次要去彭城援助,蕭衍撥了五萬大軍,號稱十萬,這么多人補給必須要跟上,元法僧是讓他們在淮陽補給,再往彭城。
成景俊是魏人,又在淮陽生活了許多年,對山川地理最是了解,所以這次北豫州的援軍是他領(lǐng)軍,一來做為向?qū)�,二來也是讓他借機回鄉(xiāng)祭祀祖先。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早點拿下徐州,他全家都被仇人害死在淮陽,從少時到現(xiàn)在,離家已經(jīng)十余載,但因為兩國交戰(zhàn),他一直都沒有再回過家。
但即使這樣,成景俊也依然中肯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末將也覺得現(xiàn)在變?nèi)ヱY援有些太早。元顯和雖是宗室,可他是文臣而非武將,領(lǐng)軍必不得法,不可能拿下彭城,也不是元法僧的對手。他在宗室之中素有賢明、為人正直不阿,一旦被元法僧俘虜,必不會活命……”
“一旦元法僧殺了元顯和,便再無投降的可能。待他犯了眾怒,朝中便不會再對徐州有補給,徐州成了棄地,只能歸順我國�!�
“可元鑒可不是好相與的!”
胡龍牙擔憂地說,“聽說此次元鑒率了十五萬大軍,萬一元顯和吃了敗仗激怒了這位宿將、攻下了彭城,那該如何是好?”
“所以我等依然要急行軍,但不要那么快到達彭城,而是在淮陽先駐扎,帶到元鑒大軍到達彭城附近,我等再進發(fā)與彭城匯合�!�
成景俊在北豫州與魏人征戰(zhàn)了十年,對魏國人也很了解,“魏國多是騎兵,到達一地先要蓄養(yǎng)馬力,我們的時間是足夠的。而且我們養(yǎng)精蓄銳以逸待勞,魏**隊卻是遠道而來,勝算更高�!�
這時候,陳慶之也補充道:“其實就算元鑒和元法僧打起來也沒什么,彭城不易攻克,由著攻城損耗魏國的兵力,對我們有優(yōu)勢�!�
帳中來的都是老將,覺得可行后就開始安排具體的戰(zhàn)略,又在地圖上演練,從哪兒出發(fā)、在哪兒補給,在什么地方駐扎云云。
蕭綜是第一次領(lǐng)軍,但是他之前系統(tǒng)的學習過兵法,而這些老將都是百戰(zhàn)之兵,聽著聽著不禁就開始虛心地求教學習。
陳慶之和馬文才也是一樣,他們平時沒有多少這樣在名將底下學習的機會,此時像是一塊海綿,拼命的要將理論知識和實際經(jīng)驗結(jié)合起來,其認真的程度,讓帳中諸將都頗為敬佩。
這一場商議一直討論到半夜,饒是蕭綜和馬文才等人都是年輕人,可趕了一天路、又是赴宴又是安營扎寨早已經(jīng)累了,白袍騎和屬官們還能休息,他們卻在這里開會,待聽到外面打了一更的更時已經(jīng)困倦到眼睛都睜不開,只得紛紛離去。
有了經(jīng)略之法,接下來幾天便是整編待發(fā)。
這一次蕭綜領(lǐng)的是實打?qū)嵉奈迦f人馬,雖不及當年蕭宏二十萬大軍開拔,但也是這么多年來宗室領(lǐng)軍最多的一次戰(zhàn)役,蕭衍對蕭綜寄予厚望,蕭綜也不愿意自己出任何紕漏,更是謹慎又謹慎,連一點細小的細節(jié)都不愿意放過。
他性格陰狠,可能力卻是極強,就連馬文才都不得不承認這件事他已經(jīng)做到了最好,哪怕是胡龍牙和成景俊這樣的宿將都找不出什么錯處來,比起那個“蕭娘”不知高明了幾百倍。
但凡為將的,最怕的就是這種明顯被送來鍍金的領(lǐng)軍人物是個大草包,蕭綜有才干人又不專治,這讓各路來援助的人馬都松了口氣,對待此行也越發(fā)期待起來。
陳慶之率領(lǐng)的白袍騎是護軍,即使打仗也不必沖鋒在前而是要以蕭綜的性命安危為第一。
出京時,皇帝還特意叫了陳慶之和馬文才去說話,再三囑咐如果真出了事,其余什么事都不用管,只用護著蕭綜回去就行,萬事以蕭綜的性命為首。
雖然對皇帝這樣的徇私有些無語,但陳慶之和馬文才也覺得有五萬大軍跟隨,他們這“號稱”兩千人其實是兩千馬的白袍騎在戰(zhàn)役中怕是沒有太大作用,于是也將蕭綜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無論是行軍還是駐扎都將蕭綜包圍在中間。
他們出了鐘離后沒有在其他地方耽擱,過了臨潼就直驅(qū)淮陽,一路上沒有收到消息的徐州兵馬還以為是梁國趁亂來攻了,境內(nèi)烽煙四處燃起,然而沿途沒有任何兵馬來阻,就讓他們這樣大搖大擺地入了淮陽郡。
一到淮陽郡,成景俊就變得沉默起來,看著熟悉的一草一木,胯下的戰(zhàn)馬腳步也越來越疾。
就在他們到達淮陽城時,彭城那邊也傳來了朱異送來的消息,元法僧大敗魏國的元顯和,元法僧勸降不成,已經(jīng)將他斬首示眾。
朱異蠱惑人心的本事一流,元法僧在接到梁國的國書后,果然決意要投梁國。
第390章
旭日東升
元顯和果然不敵元法僧,
被元法僧俘虜了,
而被朱異安撫過的元法僧已經(jīng)一心要投奔梁國了,
干脆就殺了元顯和作為投名狀。
一個元顯和沒什么,拓跋家族繁衍了這么多年,
宗室數(shù)量多的驚人,但凡是個姓“元”的,就有帶兵打仗的權(quán)利,
死了一個元顯和,還有其他人會來討伐他。
而現(xiàn)在離徐州的治所彭城最近的,
便是安樂王元鑒的大軍。
“元鑒能征善戰(zhàn),
是一員猛將。但他急功近利,
性格暴烈,以他的性格,領(lǐng)了王師去攻打彭城,必然不會圍困太多時間,
怕是兵臨城下就迫不及待要給元法僧一個顏色看看了�!�
淮陽府中,
蕭綜與領(lǐng)軍的諸位將領(lǐng)正在商議著該如何援救元法僧,援救的時機。
正如之前馬文才所說,
去的太早、沒辦法讓元法僧感激涕零,也沒辦法看到兩軍兩敗俱傷;
去的太晚,保不準元法僧就把朱異殺了祭旗,
開城投降了。
徐州情況如何,
自是元法僧自己的人最知道,
于是蕭綜問替父送獻書的元法僧之子元景仲:“以彭城目前的情況,
抵抗元鑒十余萬大軍,能抵擋多久?”
元景仲知道自己父子歸順梁國后怕是要投入二皇子麾下,這時也是知無不言:“彭城駐扎著三萬大軍,又有城防之利,守下幾個月是不成問題的。何況元鑒雖然領(lǐng)軍十余萬,但麾下能攻城的步兵不過四五萬�!�
他父親敢稱帝,便是因為徐州附近能立刻趕來的軍隊沒有幾支,軍鎮(zhèn)守城的兵馬肯定是不會調(diào)動的,能調(diào)動的多是騎兵。
騎兵善戰(zhàn)卻不善攻城,這么短的時間也調(diào)動不了多少攻城器械。
一干武將心里有了底氣,便開始圍繞著如何援應彭城各抒己見。
也許是因為并不急切,蕭綜的身份又太貴重,大部分武將都趨向于穩(wěn)扎穩(wěn)打、派人先去向彭城報訊,然后再兩路兵馬匯合入城。
也有大膽些的,提出可以趁徐州和元鑒兵馬交戰(zhàn)時從從側(cè)翼突擊,和彭城兵馬一起內(nèi)外夾擊,給元鑒重創(chuàng)。
結(jié)果這想法一提出來,陳慶之和成景俊就一起反對道:“不可!我們率領(lǐng)的軍隊的多是步卒,而且數(shù)量不到五萬,如何去突擊元鑒的騎兵隊伍?”
人跑的再快,也跑不過馬,到時候側(cè)翼突擊不成反被包圍,什么戰(zhàn)術(shù)都成了笑話。
那提出這想法的武將說的倒也不是無稽之談,如果彭城大軍能拖住元鑒的話,以步卒突擊側(cè)翼大有可為,可他們對元法僧的能力皆不信任,誰敢打包票元法僧能拖住元鑒的主力?
連元景仲自己都不敢說這話。
那將領(lǐng)大概是覺得自己被這么反駁了有些打臉,不太服氣地說:“誰說我們都是步卒?陳將軍領(lǐng)著的白袍軍不就是騎兵嗎?”
他說歸說,但所有人都沒當一回事,因為人人都知道這白袍軍是皇帝派來保護兒子的,而且只有近千人,在這種大戰(zhàn)中連個水花都激不起來。
他們都在商議著穩(wěn)扎穩(wěn)打的策略,卻沒人預測到了蕭綜的野心,在諸位將領(lǐng)各抒己見了約一個時辰之后,一直靜靜聽著的蕭綜看著面前的地形圖,抬起眼問:
“就沒辦法大獲全勝嗎?”
一時間,討論聲停止了。
這位正在步入梁國政治舞臺、并且以一種驚人速度崛起的豫章王,像是談?wù)撝魈焯鞖夂貌缓媚菢拥恼Z氣說著:
“你們都在討論怎么把元法僧接出來,卻沒人考慮元法僧獻城后,如何守住徐州的問題。如果不能大敗元鑒的軍隊,即便我接管了彭城又能如何?元法僧能守幾個月,本王能守幾天?”
他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通常嘴巴也毒得厲害。
只聽見蕭綜嗤笑了一聲,譏誚地說:“是啊,你們不必考慮這個問題。左右接管彭城的是本王,這問題有本王的封國屬臣來考慮;至于諸位將軍嘛……”
他掃視了在場的將軍們一眼,與其目光相觸者,無不忐忑地移開目光,唯有陳慶之、馬文才與成景俊三人坦然看著。
陳慶之和馬文才坦然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保護蕭綜的,蕭綜在哪兒他們就得在哪兒,至于成景俊,他看誰都這么坦然。
“你們想的也不錯,以父皇對我的重視,怕是我接下彭城沒多久就要催我回南兗州去赴任的,這鎮(zhèn)將也不知道會落到誰身上……”
厲害的話說過了,蕭綜的手指敲了敲那張地形圖,仗著皇帝對他的寵愛開始畫大餅,“不過,既然我是五州軍事都督,到時候這徐州收歸梁國,徐州諸郡的鎮(zhèn)將大約是要靠我向父皇舉薦的,聽聞幾位將軍有些在任上七八年都沒動過一動,不知有沒有想過換個地方?”
這句話一說,諸將皆有些恍然,繼而眼中已經(jīng)有了狂熱。
他們雖都是從周邊諸州調(diào)來協(xié)助蕭綜收復徐州的將軍,但并不是每個都是高品級的將領(lǐng),徐州附近都是邊境重鎮(zhèn)、厲害的將領(lǐng)都得守城,派出來的不是成景俊這樣年輕的將領(lǐng),就是那種有經(jīng)驗卻沒出身再難進一步的將領(lǐng)。
他們都知道這趟陪著蕭綜來收徐州是來“鍍金”的,自然也都想過再上一層樓。
就連成景俊這樣沒什么野心的年輕人,在聽到蕭綜一句輕描淡寫地:“成將軍,你難道不想繼承你父親的衣缽,繼續(xù)鎮(zhèn)守淮陽嗎?我可聽說你這次來徐州,將你那仇人的骨灰都帶來了”后,眼神都變了。
成景俊殺了姓常的仇人后不算,還將他挫骨揚灰,他保存著仇人的骨灰,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攻克魏國,將仇人的骨灰在父兄家人的墳前祭奠,以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被蕭綜如此允諾,成景俊霎時間便從氣質(zhì)內(nèi)斂溫和的年輕人陡然一變,好似寶刀將出鞘、利劍欲飲血,渾身上下都有著凜然的銳氣。
也是這一刻,帳中諸人才明白為何他年紀輕輕,卻能越過豫州那么多有名望的將領(lǐng)、被派到蕭綜身邊來。
可惜蕭綜只是應許下好處,卻并未有打仗的才能,但他知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是梁國的王爺、都督五州軍事的大都督,只要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有的是能人為他出謀劃策。
果不其然,就在眾人士氣陡然一變、恨不得磨刀霍霍,開始思量著如何將平穩(wěn)的“接應”變成“重創(chuàng)元鑒兵馬”后,終于有人打破了沉悶的思考。
“其實,在了解了元鑒的性格和帶兵風格后,也不是不可以贏。”
一直老成持重旁聽計策的陳慶之,突然開了口。
“陳將軍有何高見?”
胡龍牙等人皺著眉,不太相信陳慶之能說出什么可用的計策。畢竟這位陳將軍之前只是皇帝的主簿、朝中的御史,根本沒領(lǐng)過軍。
“形之,敵必從之;予之,敵必取之。以此動之,以卒待之。”
陳慶之說出“孫子”中的一段話,眼神中有著躍躍欲試的光彩。
“聽聞元鑒以善用騎兵聞名,自以為自己的騎兵天下第一,若在攻城時發(fā)現(xiàn)一支梁國騎兵前來救援,諸位覺得會如何?”
營中幾位將軍還估計著陳慶之的臉面,只猶豫著回答:“應當覺得都是些,土雞瓦狗一般的花架子?”
這也是世人對梁國騎兵一貫的看法。
“正因如此,我們可以這樣……”
他壓低了聲音,將自己的盤算小聲說出,又說:“再這樣……然后……”
在帳中將領(lǐng)爭執(zhí)不休時,陳慶之看似漠不關(guān)心,其實已經(jīng)將他們所說的話全部挺了進去,而后提取出關(guān)鍵的信息,再拼合成自己需要的情報。
他雖沒有打過仗,在“手談”上卻是當世第一等的國手,心智計算能力無處所右,對于統(tǒng)籌規(guī)劃更是得心應手。
原本最初只是一個不成型的想法,但在他敘述時就像是一點點添上了骨肉一般豐滿起來,在何時出擊、何時后退、何時策應、何時發(fā)動,越發(fā)變得完滿。
在場的都是宿將,哪怕年紀最小的成景俊如今也在軍中歷練了十年了,聽到陳慶之的計謀時眼中卻均是異彩連連,他們比陳慶之要更有經(jīng)驗,于是陳慶之那些計劃中不足之處也被諸人指出、彌補,于是那添了骨肉的又加上了血脈、披上了皮毛,最終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形狀。
蕭綜原本還是帶著興味聽著,而后突然正坐起來,身體也越來越靠前,幾乎是在洗耳恭聽了。
隨著陳慶之一邊分析軍情、一邊在紙上涂涂畫畫,諸位將領(lǐng)的臉上也都露出了野心勃勃的笑容。
唯有成景俊還保持著冷靜,面色如常地連問了幾個問題。
“這計策雖好,但有幾個問題。其一,陳將軍領(lǐng)著的騎兵,本領(lǐng)能否配得上這樣的妙計;”
“其二,殿下的安危比吾等的性命還要重要,殿下的聲譽亦然,一旦情況有變,整個軍心都會嘩動,所以,決不能有任何殿下被俘這樣的消息傳出去,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他看向陳慶之。
“這計策勢必是要用替身的,在座的諸位將軍,我年歲與殿下倒是相近,可我昔日與元鑒作戰(zhàn),他認識我的面目和戰(zhàn)馬,我無法替殿下涉險�!�
“你這計策的關(guān)鍵,全在這位替身。此人需要年輕與殿下相仿、騎術(shù)了得、武藝高強,還要有在亂軍中安然脫身的本事�!�
成景俊給同僚們潑冷水。
“時間倉促,我們怕是難以找到這樣的人�!�
逃跑嘛,速度就需要快,在亂軍之中逃脫,就不光是快了,機變、武藝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有取舍之心。
成景俊的話說完,營中諸將便一陣默然,有些露出為難之色,有些甚至在考慮自己的親兵里是否有這樣的可用之人。
唯有蕭綜聽完成景俊的話,非但沒有露出難色,反倒哈哈大笑。
“我道是什么難事,讓成將軍如此擔憂,原來是擔心這個�!�
他的笑,得意又狡黠,仿佛諸人的擔憂不過是杞人憂天。
“陳將軍既然能提出這樣的計謀,必然是有萬無一失的人選,否則以他的性格,又怎么會提出沒有把握的計劃,圖讓人空歡喜?”
陳慶之也跟著笑了。
“是,正因為我們白袍軍中有這樣的人,我方才能提出這樣大膽的計劃�!�
他走出帳門,當著帳中諸將的面,對門口把守的士卒說:
“去請我白袍軍的馬參軍來�!�
第391章
枕戈待旦
蕭綜等人在淮陽郡不過休整了兩日,
就得到了彭城被圍的消息。
即便知道彭城不是那么容易打下來的,元法僧的兒子元景仲還是憂心不已,但他又不好在明面上催促,
只能每日吩咐親衛(wèi)給他們送去戰(zhàn)報,希望他們能早點找到出戰(zhàn)的時機。
直到第四天,蕭綜帶來的梁國大軍終于開拔,浩浩蕩蕩地向彭城開去。
陳慶之率領(lǐng)的白袍騎因為是騎兵,所以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頭,
他們軍容齊整又聲勢浩大,遠遠地看去特別顯眼,
使得這支原本是由四五支軍隊匯合起來的臨時隊伍看起來變得雄壯了許多。
但對于元鑒這樣的宿將來說,這支梁軍打頭的騎兵隊伍,
嫩得就跟雛雞一樣。
元鑒帶來的王師已經(jīng)團團圍住了彭城,他性子急躁,一到彭城就組織了兩次攻城,
但均未得手,反到折損了不少人手。
因為沒有成功攻下彭城,士氣有所低落,
再加上有情報說元法僧投靠了梁國,元鑒也不得不接受其他人的意見,開始扎營休整,等候時機,
以免讓梁國作收漁翁之利。
今日便是因為留在營中無聊,
元鑒才會帶著麾下的親衛(wèi)營人馬登上彭城南面的高地,
尋找梁**隊的蹤影。
沒想到果然發(fā)現(xiàn)了梁國前來支援的大軍。
“那廢物果然是投靠了梁國�!�
元鑒冷哼了一聲,再定睛一看,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是不是看錯了,梁國也有騎兵了?”
梁國自然是有騎兵的,但那種騎兵說起來與其是“騎兵”,不如說是“騎上馬打仗的步卒”,每到戰(zhàn)時一擊即潰,最多做做斥候之類的活兒,從來不被魏國人放在眼里。
而元法僧更是出了名的貪功又懦弱,雖是宗室,可在元鑒這樣的嫡系血脈眼中,元法僧不過是流著拓跋遠支血脈的雜碎,如今元法僧以宗室之身貿(mào)然稱帝,又投了梁,心里對他更是說不出的輕蔑。
兩種輕蔑之心糅雜在一起,讓元鑒對這支隊伍越發(fā)看不起,當斥候告知梁國的騎兵速度大大快于后面的步卒、卻不屑等待,兩軍之間有極大的空隙后,那種不屑之情更是到了極點。
“梁國就是好做面子,既然多是步卒,騎兵便應該保衛(wèi)中軍側(cè)翼,哪里有打頭的道理,連行軍之法都不懂,這率軍的將領(lǐng)怕也是個草包。”
元鑒瞇著眼,心里突然升起一個想法。
“讓斥候再去打探,看是哪支兵馬到了�!�
沒有一會兒,斥候又來回報,說是領(lǐng)頭的旗幟打出來的是“蕭”字,而且持有王國的使節(jié)。
這消息一出,莫說元鑒心動了,就連元鑒麾下的親衛(wèi)部將們都躁動起來。
“姓蕭,還持節(jié),難道是梁國那皇帝的哪個兒子到了?”
“難怪這行軍行的不成章法,原來領(lǐng)兵的是個毛頭小子!”
蕭衍的幾個子嗣年紀都不大,太子也不過二十出頭,元鑒自己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自然知道剛領(lǐng)軍的新將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出頭,頓時大喜過望。
難怪這騎兵走在前頭,后面的步卒卻不敢有怨言,只能拼了命的跟上;
難怪這支騎兵兵強馬壯,既然是皇帝派來保護兒子的,當然要用最好的。
“傳令,吹起號角,隨我沖鋒�!�
原本看起來的奇怪,也都有了合理的答案,元鑒眼中熾熱無比,誓要讓那梁國的王子痛哭流涕。
“讓他們看看什么才叫騎兵!”
元鑒的親衛(wèi)營只有六百人,即使臨時調(diào)來了附近的三個百人營,也不到千人。
然而這千人都是跟隨元鑒多年的百戰(zhàn)之士,而元鑒的領(lǐng)兵能力,在魏國也算得上首屈一指。
何況他的目的不是擊潰敵人,而是為了振奮士氣。底下的幾萬大軍看起來人多,但騎兵走的快、步卒走的慢,兩者之間已經(jīng)脫節(jié),況且騎兵速度快,他們即使不能得手,也絕不會陷入包圍之中。
由于軍師的勸諫,元鑒也沒有親自領(lǐng)軍。雖然說可能性不大,但他們也擔心是這支梁軍故意設(shè)伏引誘元鑒出擊,所以元鑒只要坐鎮(zhèn)后方即可,其余的事情,交由部將來完成也不難。
“孩兒們,讓那些梁國人看看什么叫騎兵!”
元鑒騎在馬上,拔出了他的劍。
“殺了他們的騎兵!奪了他們的王節(jié)!砍了他們的旗幟,讓他們后悔在我們魏人的土地上撒野!”
“威武!”
“威武!”
隨著進攻的號令發(fā)出,元鑒親衛(wèi)營的騎兵長刀高舉,以千人之勢對向五萬大軍,發(fā)動了沖鋒。
只見他們從高地處沖出,每個百人隊成一縱隊,行動一致猶如一人,嚴整而勇猛的隊列像是一把尖刀般徑直插入了白袍騎和步卒之間的空隙中。
那般明快的進攻陣型,猶如最高明的藝術(shù),可這藝術(shù)的表現(xiàn)方式卻讓梁軍方寸大亂,好似被砍下了頭顱的巨人,頓時就首尾分離。
元鑒的親衛(wèi)營比王師更精銳,此時刺入敵軍陣中,雖然成功讓梁軍首尾難顧,卻真正是面對了數(shù)十倍與自己的人馬,然而他們卻絲毫不懼,始終密集、相互靠攏,隨著領(lǐng)軍部將的一聲指揮,齊齊向白袍騎圍去。
“奪王節(jié)!砍旗幟!殺騎兵!”
部將的命令言簡意賅,“殺�。�!”
魏軍的突然沖出自然是讓梁軍亂成一團,即使有提前部署的計策,但真到了戰(zhàn)場上時,那種緊張嚴肅的氣氛就足以讓人忘了只是做戲。
“穩(wěn)住,穩(wěn)住!”
成景俊和其余諸將騎在馬上,拼命收攏自己隊伍的人馬。
然而幾乎是沖鋒隊伍沖出的一瞬間,就有步卒下意識的后退,連帶著整個步軍陣型又往后移動了許多,真正的將白袍騎完全分離了開來。
“不準后撤,豎盾執(zhí)槍,后退者斬!”
面對騎兵的沖鋒最好的應對不是逃跑,跑是跑不過馬的,唯有以前排袍澤的身軀做盾豎起長槍,方能抵擋來勢洶洶的沖擊。
好在隨著蕭綜來的都是久在北魏邊境衛(wèi)戍的老兵,而不是京口的北府兵,已經(jīng)見慣了魏軍的攻勢,只是亂了一陣后就做出了正確的應對。
元鑒被保護著處在高地上,看到這支梁軍亂中有序,明顯有大將坐鎮(zhèn),但卻和前面的陣型格格不入,頓時生出一個念頭。
“明明有這樣的大將不用,非要這般兒戲的炫耀,這支騎兵的主將是誰?”
他心里已經(jīng)隱約有了個猜測。
“既然連將領(lǐng)的勸諫都不聽的,只能是……”
元鑒大喜過望,頓時領(lǐng)悟了過來,命人打起旗幟,讓自己的親衛(wèi)營活捉白袍軍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
這支親衛(wèi)營見到梁軍的主力不進反退,還在原地做出了防守之勢,頓時覺得正中下懷,整支騎兵蜿蜒而動,身著玄甲的親衛(wèi)營像是一支黑色的巨蟒,向著前方的白袍騎包圍過去。
那白袍騎的將領(lǐng)大約也知道這支側(cè)翼殺出的騎兵阻攔了他們回歸主陣的道路,也不再想著殺回本陣,就像是瘋了一般的向前沖去。
“他娘的,他們想逃去彭城!”
前方不遠處就是彭城的南城,一旦讓他們跑到了南城的范圍,有守城弓箭之利,他們也沒辦法再追擊。
“追!”
于是親衛(wèi)營的吶喊聲震撼山岳般的響起,聲勢更加猛烈而秩序地向著白袍騎兵們撲去。
可原本覺得十拿九穩(wěn)一定能拿下的菜雞,此時卻儼然變成了滑不留手的泥鰍,即使親衛(wèi)營幾次發(fā)動沖鋒,這支人馬也不過是順勢而散,真正被擊殺落馬的根本沒有幾人。
他們一次次地打馬靠近,卻每一次都總是差那么一點,看起來不過半個馬身的距離,竟像是鴻溝一般,就是沒辦法跨越。
眼見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可以看到隊伍最中間那個被層層保護著往前撤離的人時,這位親衛(wèi)營的大將興奮地嘶吼開來:
“魑龍冠!那個騎黑馬的是梁國的皇子!”
他自己便是元鑒的親衛(wèi)出身,元鑒是安樂王,他怎么會不熟悉郡王的服飾品級!
這一票干大了,這可是蕭衍的兒子!
什么旗幟,什么使節(jié),在這一瞬間,全部被拋諸腦后,所有人的眼里只剩下那個騎著黑馬的俊秀青年。
見到對方的將領(lǐng)認出了自己,那騎著黑馬、身著郡王冠冕的青年王爺頓時驚慌失措,在親衛(wèi)的保護下瘋了一般打馬奔跑。
這一跑,讓魏將眼睛更亮了:“定是梁國皇子無疑!保護那個皇子的是梁國的將軍成景俊,我認得那廝!”
成景俊是這些年在邊關(guān)名聲鵲起的小將,儼然已經(jīng)繼承了馬仙琕的衣缽,有邊疆大將之風,能讓這樣前途無量的將軍拼死保護的,不是梁國皇子還能有誰?
再加上高地上元鑒的旗幟也連番變幻,原本只是想殺人頭、搶王節(jié)的親衛(wèi)營頓時陣型四散,向著白袍騎中唯一的一匹黑馬沖去。
白袍騎的諸騎士原本已經(jīng)被魏國的親衛(wèi)營死死咬住,眼見著就要被斬首與馬下,突然間壓力一輕,全身幾乎要脫力。
他們在建康被萬人追捧,每日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幾乎都在馬上,自詡騎術(shù)了得,再加上座下都是好馬,聽聞的從來都是夸獎,所見的都是崇拜羨慕的眼光,早已經(jīng)飄飄然起來。
可如今被這支不足千人的騎兵追殺到差點丟盔棄甲,就像是一記耳光重重打在了臉上,讓他們知道了自己跟花將軍口中的“真正的騎兵”其中的差距。
好在陳慶之早已經(jīng)想過有這種可能,已經(jīng)為他們做過了戰(zhàn)前“開導”,所以雖然情緒低落,但每個人依然能各司其職。
他們按照原本布置的那般,在壓力變輕后逐漸散開陣型,自然到就像是被魏國的騎兵沖散一般,分批消失在了各個方向。
在沖散的陣型中,從重重包圍之中被暴露出來的“梁國皇子”便顯得那么的孤立無援,簡直就像是一塊新鮮的大肥肉,等著別人來咬上一口。
整個親衛(wèi)營的人都瘋了,猶如見到了兔子的惡狼,全部都綴在了那匹黑馬之后,死死地追趕,想要將這只“梁國兔子”叼回去。
然而周邊被沖散的白袍騎像是慌不擇路,總是有意無意地阻攔在他們沖上去的道路前,驅(qū)趕著他們的坐騎橫生在他們的路上,漸漸的,原本整齊如一的親衛(wèi)營被切割成了無數(shù)個小塊,即便對方的白袍騎一擊即潰,卻也讓馬速降了下來。
霎時間,能夠跟上最前方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的魏騎只剩下不足一百人,而那“黑馬王子”附近也只剩十幾人。
最先沖上的勇將將手中的長矛揮向“梁國皇子”,可惜被成景俊一槊擋下,反掃下馬,其余人想要包圍這位“皇子”,卻沒想到看起來瘦弱的皇子居然也有武藝在身,持著韁繩輕松避開了幾人的進攻,又拉開了一段距離。
眼見著彭城的南城門已在眼前,這支親衛(wèi)營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感,可前方的“皇子”明明已經(jīng)狼狽到連王冠都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卻依然沒有落馬,馬速也沒有降下的苗頭。
這時候,有眼尖的人唾罵了起來。
“艸他娘的,那皇子騎的是汗血寶馬!那是大宛馬!”
其余人定睛一看,那黑馬高速奔跑后肩膀位置慢慢鼓起,正是“龍馬后裔”的龍翼骨,頓時紛紛罵娘。
“梁國這皇帝忒糟蹋東西,這么好的馬給了個黃口小兒!”
“他娘的,那是天馬��!”
可惜罵歸罵,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那皇子不自己落馬,否則以凡馬與大宛馬的差距,便是他們的馬都跑死了,也不可能再追上他了。
果不其然,在第一波的圍攻被成景俊盡數(shù)擋下后,只見得那匹大宛馬一騎絕塵,將所有人馬都甩在身后,就這么跑到了彭城南門的吊橋之下。
成景俊隨后跟上,手持著梁國的使節(jié),對著彭城的城樓上大喊了幾句什么,那城門上的吊橋便立刻放了下來,從城門中沖出幾百人將那十幾騎圍了起來,護送了進去。
元鑒的親衛(wèi)營為了追趕這位“黑馬王子”,累得是人困馬乏,前后的追趕和圍堵讓他們精疲力竭,后方又有梁國的主軍結(jié)陣以待,雖然沖散了梁國皇子帶領(lǐng)的本陣,可說起占到的便宜,好像也沒多少。
但不管怎么說,以一千破“數(shù)萬”是一件足以吹噓數(shù)十年的光榮戰(zhàn)績,況且現(xiàn)在士氣正低落著,此番正能振奮軍心。
想來那梁國的皇子被追到獨自跑到了彭城里,和自己的大軍分隔開來,群龍無首之下那支梁國必然是自亂陣腳,數(shù)日之內(nèi)不可能再向前進了。
于是元鑒雖有遺憾、但更多是志得意滿的鳴金收兵,命親衛(wèi)營在戰(zhàn)場上撿了那面“蕭”字旗幟、抓了幾個還活著的白袍騎騎兵,砍了戰(zhàn)陣中敵人的頭顱,回歸了大營。
從白袍騎俘虜那里知道他們護送的果然是梁國皇子、蕭衍的兒子蕭綜后,元鑒喜不自禁,再從斥候那里得知后方被沖散的梁國大軍果然方寸大亂,不但沒有前進反倒后退扎營等待援軍后,元鑒狂笑出聲。
“來來來,命主簿記下今日的戰(zhàn)績,告知陛下,本王陣中以一千破數(shù)萬、逼得敵國皇子倉惶出陣、被困彭城,也讓陛下和太后高興高興!”
元鑒大笑著。
“昔日蕭宏逃跑,梁國幾十萬大軍頓時潰散。如今那皇子被困在彭城,看我如何甕中捉鱉!傳人向四方城池送信,再調(diào)些攻城的步卒和器械來,我要讓那蕭綜有去無回!”
一時間,魏**中歡聲笑語,梁軍顧忌皇子安危不敢進軍的消息傳至營中,所有士卒都知道接下來一段時間不會再有大戰(zhàn),必然是要等待攻城器械到達,于是一個個終于放心的脫下了穿了數(shù)日的甲胄,準備好好地睡上一覺,養(yǎng)精蓄銳,迎接之后的大戰(zhàn)。
夜幕中,馬蹄被包裹后踏上大地的蹄聲悄悄響起,從四方匯集到一處。
白色的戰(zhàn)馬與白袍的騎士,在渾然的夜色中猶如撕裂蒼穹而現(xiàn)的天兵,磨刀霍霍……
向豬第392章
奪位之始
彭城城樓上。
元法僧緊張地看著不遠處的魏國大營,
抿著唇一言不發(fā)。
和他一般遠眺敵國大營的,
還有白天順利進城的馬文才和成景俊。梁國來的安撫使朱異遠遠地站在后方,因為光線的原因,表情晦暗不明。
因為馬文才是頂著二皇子的身份進城的,
為了安全和保密,只有寥寥數(shù)人知道他不是蕭綜,
而是白袍騎的一名參軍。因為徐州城有不少人聽說過猛人成景俊,才把馬文才的身份坐實了。
“殿下�!�
元法僧看了馬文才攜帶的他兒子的手書,
知道他的身份,但依然在部下們面前裝作不知。
“你說魏國大營今夜必亂,就不知是……”
“魏營出事了!”
就在他詢問間,突聽得城樓上有人一聲呼喊。
只見得遠處魏國的主營方向火光大起,沖殺的吶喊中還攜著陣陣風雷之聲,讓人驚駭之中更覺詫異,
目光完全無法離開那里。
“怎么起火了?”
元法僧怔愣著看向馬文才。
魏**營的火光像是驚醒了什么兇獸,
夜色中有利爪蠢蠢欲動,馬文才的眼睛里也冒起了火光。
“是時候了。”
他指著遠方,
對著身側(cè)的元法僧說:
“陛下,該出擊了�!�
**
蕭綜領(lǐng)著五萬梁國大軍入城時,彭城外發(fā)生的一切,
完全配得上他最初提議的“大獲全勝”四字。
經(jīng)過一場前后夾擊的突襲,魏國營中大亂,
因自相殘殺和踩踏而損失的人馬足有萬余,
猛烈燃起的火勢更是燒毀了糧草、輜重等物。
陳慶之算計了天時、地利、人和,
使元鑒驕傲自滿,也將白袍騎這支鳳雛初鳴的騎兵化整為零,悄悄送到了魏營之側(cè)。
因為之前馬文才和劉陀羅賽馬覺得那些“爆竹”很好用,后來便委托祝英臺幫著做了一批,現(xiàn)在算是白袍軍的“秘密武器”,平時秘而不宣,連梁國自己都不知底細,更別說魏國。
也正因如此,白袍軍的馬都不怕火光和爆竹,白日元鑒的親衛(wèi)營發(fā)動進攻時,白袍騎的騎士們早就拋棄了糧草和負重,馬上只帶著封住的爆竹和火油,看似毫無目的的逃逸,其實早就趁亂蟄伏在敵營附近,靜待時機。
成功進入彭城的馬文才將他們定下的計策與元法僧和盤托出,胡龍牙和蕭綜領(lǐng)著的步卒在彭城南五十里外扎下大營、用以迷惑魏營,卻不過是座空營,實際上這支梁國的援軍也趁夜來到了魏營附近。
白天大獲全勝,元鑒的軍中自是互相慶賀了一番,之后更是疏于防備。白袍騎一直等到下半夜才沖入營中,他們是養(yǎng)精蓄銳,對方卻還在睡夢之中,于是只是一個照面間,白袍騎就斬殺了不少還在昏睡著的敵人。
即便元鑒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宿將,然而這時代的通訊指揮系統(tǒng)簡直和沒有沒什么兩樣,白袍騎一路燒殺,又是騎兵,在一營中得手后就立刻趕往下一營,殺的人不算太多,可他們隨身攜帶的火油和爆竹卻引起了巨大的騷亂。
黑夜中,魏人無法得知到底有多少人來襲,只能本能地向著主將所在的方向靠攏,這一規(guī)律的靠攏立刻暴露了元鑒主帳的位置,一直在等候著這一刻的的陳慶之立刻率領(lǐng)白袍騎奔去了主帳,將剩余的火油和爆竹全部集中在了本陣中,逼出了還在懵然之中的元鑒。
有了火光做指引,埋伏在魏軍營外的胡龍牙等將領(lǐng)率軍發(fā)動了突襲,直接從南方?jīng)_殺入了魏**營;
黑夜中等到火光的馬文才和元法僧一起,由成景俊為先鋒,率領(lǐng)著彭城的衛(wèi)軍,從魏營的北方殺入魏**營,與梁國來的援軍在主帳匯合。
一場夜間的襲擊戰(zhàn),重創(chuàng)魏國十萬人馬,糧草輜重全部被奪,魏軍死傷慘重,雖然最后元鑒帶著親衛(wèi)營拼殺逃脫,但根據(jù)馬蹄等留下的痕跡推斷,元鑒的親衛(wèi)營最后剩下的絕不足百人。
這一場戰(zhàn)役,從一開始利而誘之、到后來亂而取之,簡直像是教科書般的完美和嚴謹,根本看不出這樣的計策和統(tǒng)籌,是出于一個從未領(lǐng)過軍的中年文士之手。
出謀劃策不難、以天時地利人和埋伏也不難,難的是陳慶之從未見過元鑒其人,卻能通過別人的描述推測出他的性格和行為方式,更因為他在魏軍中的威望、推斷出一旦敵營混亂,所有士卒出于對主將的信任,不會就地進行反擊,而是向主帳靠攏。
正是因為元鑒在軍中的威望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也使得他最后不得不倉惶逃脫,因為整個大營已經(jīng)亂了,根本無法重新再統(tǒng)御起來。
戰(zhàn)報是陳慶之親自寫的。
他本來就是蕭衍在軍中的主簿出身,本身文采就出眾,又親自制定、參與了此次的奇襲,這一封戰(zhàn)報寫的是觀者無不歡喜鼓舞,可謂大快人心,梁帝蕭衍更是直接拿著那封戰(zhàn)報當成了“下酒菜”,喝了個酒酣耳熱。
梁國對陣魏國,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這樣的大勝了,更別說這一次是在魏國的領(lǐng)土上作戰(zhàn),又事關(guān)徐州的得失,而且主導的還是以二皇子蕭綜為首的梁**隊,更是使人精神振奮。
戰(zhàn)報到達的當日,皇帝就賜下了重重的賞賜,不但每個跟隨蕭綜去支援彭城的將領(lǐng)都升了官階,連陳慶之和馬文才率領(lǐng)的護軍都有了封賞,又下令封元法僧為侍中、司空,給他始安郡開國公的爵位,享受食邑五千戶,召他入京。
為了振奮人心,也因為自己的兒子“爭氣”,蕭衍每遇臣子便津津有味的談?wù)撨@封戰(zhàn)報,于是很快的,關(guān)于這場大戰(zhàn)的細節(jié)和作用也傳揚了出去,百姓聽聞梁國大勝、收歸了徐州,無不歡欣鼓舞。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東宮就顯得越發(fā)愁云慘霧。
實際上,就在陳慶之的戰(zhàn)報送遞回國之前,東宮就已經(jīng)在焦頭爛額了。
事情依然是和逝去的丁令光有關(guān)。
丁妃在宮中自盡,蕭衍對她十分厭棄,不愿將她葬在自己的身邊,要求太常寺為丁妃在皇陵邊另選一塊墳地安葬。
皇陵邊的墳地亦是風水絕佳的寶地,大多被達官貴人所購,丁妃要在皇陵邊安葬,就得出重金購買。
事情雖然是太常寺牽頭,但買地的錢出在內(nèi)監(jiān),負責購地和堪輿風水的內(nèi)監(jiān)宦官在勘查完了附近的地塊后,為了貪圖別人給予的高額回扣,向皇帝龍無首,顯得越發(fā)狼狽。
“不能這樣下去了�!�
東宮屬官之首的徐勉咬牙切齒道:“太子仁厚,對二皇子待之以誠,二皇子卻屢屢刺謀帝位。之前小蔡氏之死、如今那個姓俞的宦官,背后都有二皇子的影子,要是再任他這樣得意下去,怕是殿下儲君之位不保。”
東宮諸臣臉色都有憂色,也明白徐勉說的后果并不是杞人憂天。
蕭綜雖無文治,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武功。
他和太子只差一歲,丁妃又從頭到尾都沒當過皇后,如今丁妃已去,吳貴人尚在,蕭綜有了這樣的大功,他的生母也一定會得到封賞,說不定至此之后,后宮便會由她理事。
等到那時,蕭綜便會迅速壯大自身的力量,成為太子的勁敵。
東宮諸臣輔佐太子二十余年,儼然已經(jīng)是另一個后備的朝堂班底,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發(fā)生?
然而太子因為被皇帝冷淡之事閉門不出,更是拒絕了東宮屬臣的拜見,在東宮十學士第三次求見太子被拒后,徐勉等人終于下定了決心。
“太子既然在病中,吾等為人臣子,便應主動為君分憂!”
第393章
覺醒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