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馬文才想起從一個貧苦學生培養(yǎng)到五館出館的困難,又只能苦笑,識字讀書也看天賦和資源,士族和庶人的資源差距,至少百年很難彌補。
整個五館里,甲等加一起也沒有百分之一。
除非全天下皆有學館,州有州學,郡有郡學,縣有縣學,否則選拔出來的人,依舊遠遠不夠。
他如今勢力不過稍稍擴大了一些,便常常為可用之人而發(fā)愁不已,要讓一個龐大的國家正常運轉(zhuǎn),需要的人才更多。
馬文才在這邊自言自語,那邊梁山伯卻是認真思考了起來。
“也未必是更好的局面吧。”
他和馬文才不一樣,他見識過更多的“庶人”,經(jīng)歷過更多的“黑暗”,對于馬文才的推測,他更多的是持有一種悲觀的態(tài)度。
聽到梁山伯的嘆息,馬文才終于回過神來,認真看他。
“沒有了‘尸位素餐貪得無厭’的士族,還會有隨心所欲無法節(jié)制的帝王、寡廉鮮恥聚斂無度的官吏,即使這個混亂而殘酷的時代終結(jié),之后依然還會產(chǎn)生同樣僵滯沉悶的殘暴時代,因為‘人’是不會變的。”
梁山伯根本不相信什么“美好”的治世會到來。
“所有堅實的基礎,到后來都會坍塌�!�
馬文才眼神微黯。
“但無論是什么結(jié)局,都是‘人’拼出來的�!�
梁山伯著身邊的友人輕輕一笑。
“你我所能做到的,不過是努力讓這個世道‘拼’到更好一點罷了�!�
馬文才眼中的迷茫盡泄而去。
“是,不過是想更好點而已�!�
他重新振作起來,粲然一笑。
“眼下我們自己尚且自顧不暇,還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梁山伯笑而不語。
就在他們準備結(jié)束這個沉悶的話題時,卻見一位身著騎裝的中年人在宮人的帶領下從宮門那頭匆匆而來。
馬文才定睛一看,這人他是認識的,正是皇帝隨魏國使臣送回洛陽的探子,以魏國人的身份留在洛陽打探消息的。
更重要的是,這人其實是馬文才的人。
見他風塵仆仆,離得老遠甚至還能聞到惡臭之氣,想來是一路疾行回來,吃喝拉撒都在馬上,連整理儀容都來不及。
馬文才假裝不悅,捂著鼻子走到這些人面前,斥責道:“你們這是怎么回事?衣冠不整怎么能入宮?”
幾個宮中侍衛(wèi)都知道這是皇帝面前的紅人,不敢怠慢,連忙說:“馬侍郎,從魏國來了急報,此人持的是陛下頒下的印信,我等不敢阻攔。”
馬文才“哦”了一聲,命幾個宮人留在這里,他和梁山伯帶著他去通報,那幾個侍衛(wèi)也不耐煩聞到他身上的惡臭,連忙應允。
待幾個侍衛(wèi)一走,馬文才和梁山伯便將目光轉(zhuǎn)向那探子。
“公子。”
那探子已經(jīng)在脫力的邊緣,說話卻很清楚。
“魏國的花夭得了魏國小皇帝的衣帶詔,把胡太后殺了!”
第415章
養(yǎng)兵千日
馬文才失去花夭的聯(lián)絡已經(jīng)有兩個多月了,
最后一次接到她的傳書,是告知馬文才她接到太后的命令,護送要領兵去葛榮那拜訪自己的師兄賀六渾歡,想辦法招撫這支造反的叛軍。
南北原本消息斷絕,
不過自從開放互市后,
來自北方的消息也越來越多,
梁國對魏國現(xiàn)在七處冒火八處冒煙的情況樂見其成,
甚至曾經(jīng)還討論過要不要暗地里資助幾只叛軍,
將這火燒的更大一些。
這種天真的建議最后被斥回了,梁國上下誰都對魏國勢力不熟,這筆錢最大的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葛榮是懷朔鎮(zhèn)的鎮(zhèn)將,曾經(jīng)管理懷朔鎮(zhèn)里數(shù)萬軍戶,
花夭出身懷朔,和葛榮有同鄉(xiāng)之誼,
而花夭的同門師兄現(xiàn)在也在他的麾下得到重用,胡太后派花夭帶兵去招降葛榮,無非就是死馬當活馬醫(yī),
說不得還有其他人在背后的攛掇。
這樣明顯的“陷害”,
花夭不是不懂,但她身為魏**人、懷朔的軍戶,
對這種派遣責無旁貸,所以便去了。
然而一去就幾個月,
毫無音訊傳來。
要不是葛榮那邊沒有傳出殺害使者的消息,
估計所有人都以為花夭已經(jīng)死在葛榮營中了。
誰能想到,
幾個月后再聽到她的消息,是她殺了胡太后?
金殿后,千里迢迢從洛陽趕回的暗探跪伏與地,傳遞著自己打探來的消息:“宗室逼迫胡太后還政與魏帝,胡太后便在下元節(jié)時于宮中設宴,鴆殺了禁衛(wèi)軍左右、鴻臚寺少卿和赴宴的眾多宗室大臣……”
饒是蕭衍也是當世的梟雄,此時也不免大驚。
“鴆殺了入宮的大臣?”
堂堂一國之母,用下毒的法子毒害自己的政治對手?
下一刻,他又臉色大變地急問:“二郎可有赴宴?”
那探子愣了下才想到二郎指的是誰,連忙搖頭:“胡太后并沒有召二皇子入宮,入宮的都是位高權(quán)重的宗室將領�!�
魏國有部落制度的殘余,諸拓跋宗室皆圈地蓄養(yǎng)私兵,他們?nèi)氤谴蟪迹稣鲿r是將領,如任城王這樣的,私兵足有幾千人,都是能征善戰(zhàn)的勇士。
正因為對自己的力量有恃無恐,他們才敢入宮赴宴,可誰也沒想到胡太后如此瘋狂!
“胡太后鴆殺了這些人后,下旨詔令府兵和禁衛(wèi)戒嚴宮中內(nèi)外,恐是要對魏帝下手,恰逢花夭帶著招降文書入朝,被胡太后召進宮中,其中內(nèi)情不得而知,之后全城戒嚴,傳來了胡太后的死訊,又有人說花夭是奉魏帝詔令誅殺的胡太后,但也一直沒見到魏帝露面�!�
他只是個探子,又不是宮中內(nèi)應,能夠打探到這么多消息已經(jīng)是極不容易。
“宴會上也有沒喝酒逃過一劫的宗室,那幾天宮中內(nèi)外極亂,臣所知的就只有這么多,但臣可以肯定,魏國確實是要亂了�!�
留在洛陽的元魏宗室大多是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而被太后召進宮的,恐怕都是反對太后一直干政的重臣。
魏國小皇帝自登基之初便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數(shù)次被幽禁、被迫害,可依舊不忘自保,能煽動宗室逼迫胡太后還政,想來并不是一個懦弱無能、甘于淪為傀儡之人。
若讓這樣的皇帝成長起來,他日必是梁國的大患,更別說現(xiàn)在胡太后已死,已經(jīng)沒有人能攔住他親政的腳步了。
蕭衍越想越是頭疼,偏偏收到的消息太少,只能靜候其他渠道傳回的消息,不得不按耐住各種躁動的心思。
“馬文才,你這幾年對魏國也了解甚多,你怎么看?”
皇帝召問殿下的馬文才。
馬文才正在擔憂花夭的生死,突聞皇帝問政,想了想,才道:“陛下,消息太少,臣也很難推測魏國接下來的局勢,臣想問這位使者,那位花夭將軍如今可有消息?”
探子搖了搖頭。
“胡太后鴆殺朝中大臣之后,臣怕洛陽徹底戒嚴后無法將消息傳遞回國,未等局勢穩(wěn)定便離開了,那時宮門未開,并無消息傳出。臣還是離開京中后,才得到胡太后已死的消息�!�
洛陽一直由漢人大臣管理內(nèi)政,他們這些探子走的是宗室的路子,一旦全城戒嚴,消息就難得知了。
“臣在魏國的部下并沒有消息遞回,想來現(xiàn)在洛陽更亂。”
蕭衍聽完后心中大喜,他原本以為這樣的機會要等上許久,卻沒想到還未等幾年,魏國就先亂了。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馬文才。
馬文才皺著眉想了一會兒,伸出手道:“陛下,現(xiàn)在可能有三種情況。”
“一種可能,花夭奉召殺了胡太后的事如果是真的,而魏帝未死,結(jié)果很可能是花夭控制住禁軍護住小皇帝,迅速肅清朝中亂局�;ㄘ彩桥�,太后已死,按照魏國的祖訓,此后最大的可能是成為皇帝的‘保母’,行太后之職照料皇帝�!�
他做出“一”的手勢。
“這種局勢對我等不利�;ㄘ材耸侨纬峭跫页�,而任城王一脈素來擁立皇帝,從目前看來,小皇帝能下詔誅殺自己的親母,絕非怯懦之君,已有梟主之勢。胡太后一死,魏國非但不會亂,恐怕反倒撥亂反正了�!�
蕭衍滿懷期望卻被潑了一頭冷水,抿唇不語。
“還有一種可能,胡太后敢對宗室下手,是已經(jīng)有了十足的把握。宗室掌握軍權(quán),一旦宗室出事,很可能魏國就要陷入內(nèi)亂之中,連洛陽都有可能被宗室的私兵包圍,但她依然這么做了,說明她也有可用的兵力�!�
殿下的馬文才又做了個“二”的手勢。
“陛下覺得,胡太后能用誰?”
蕭衍并非庸主,只是略微想了想,便肯定道:“魏國以宗室將領鎮(zhèn)守各城,胡太后殺了那么多宗室,不會有出身元氏的將領回軍相護,那么,她恐怕用的是豪酋將領……”
魏國除了宗室將領外,亦重用契胡將領,這些契胡大多是非鮮卑一族的胡人,聚族而居,譬如楊大眼所在的仇池氐胡,以及爾朱川的爾朱羯胡,以及南匈奴被鮮卑化的宇文閥等等,被統(tǒng)稱為“豪酋”之族。
楊大眼的后人來了南梁,仇池氐胡不可能接受太后的征召,爾朱胡多年替魏國征討叛逆,名聲極好,也不太會接受太后的征召去鎮(zhèn)壓洛陽;
算下來,恐怕只有招安六鎮(zhèn)如今起義的門閥將領,譬如宇文、鮮于等門閥。
若是這些閥門順利入京,又聽聞胡太后已死,結(jié)果很難預料。也許會就地投降,也許會報復性地劫掠,反正六鎮(zhèn)現(xiàn)在到處都在動亂,宗室坐鎮(zhèn)的將領死了那么多,洛陽必定動蕩,他們再做一次叛軍也沒有什么。
一君一臣想了會兒,都無法推斷接下來的可能。
“還有一種可能,對魏國最壞,卻對我國最有利。”
馬文才指了個“三”,沉聲道:“魏帝如果用‘衣帶詔’求救,說明胡太后已經(jīng)對魏帝起了殺心,使者說花夭一直沒有傳出消息,而且宮門也一直未開,也許胡太后已死不假,但魏帝也出了事。”
“你是說……”
蕭衍眼睛一亮。
“從種種跡象來看,第三種情況的可能性更大。花夭殺了胡太后,要是魏帝沒出事,此時她便是匡扶社稷的功臣,絕不該毫無消息傳出;而魏帝若還活著,宗室領袖雖死,但宗室是以血脈傳承而非功績,魏國受到的打擊絕沒有那般大,此時正該是小皇帝安撫忠臣、穩(wěn)定民心的時候,為何卻不出面?”
馬文才嘆息道:“若是這種情況,那魏國必亂……”
而皇帝一直等待著的時機,也即將到來了。
蕭衍聽到馬文才的推斷,眼中異彩連連,撫掌大笑:
“善,大善!”
他激動之下,立刻便要召集群臣入宮覲見商議。
馬文才只是推斷,尚不敢肯定,在他的極力勸說下,皇帝終于按捺住了心中的狂熱,先下令各方打探切實的消息,再秘密傳令相應的文武大臣入宮,應對接下來的局面。
馬文才作為皇帝最信任的近臣,自然也參與了這場討論。
魏國皇帝明年即將加冠,鮮卑人早婚,他的后宮卻一直沒有留下子嗣,魏臣們逼迫太后還政給魏帝,一是皇帝即將加冠應當親政,二是擔憂太后為了干政殘害皇嗣,必須要削弱太后手中的權(quán)利。
矛盾無法避免,最終就會激發(fā)出來。
胡太后又不是如元魏馮太后那樣聰明絕頂又有政治手腕的女人,會選擇這種昏招很符合她一直以來殘暴貪淫的風格。
但說起來,魏國這種動亂,對梁國影響也不大,最多是派一支軍隊趁機進攻邊境的一些城市,想進入魏國腹地卻很難。
胡太后殺的只是京中的宗室,奉命鎮(zhèn)守各軍鎮(zhèn)州府的宗室將領尚在,不會眼睜睜看著梁**隊北上。
白袍騎作為梁國最近興起的一支騎兵,也被蕭衍寄予眾望。陳慶之歸國后帶回了一路秘密繪作的地圖,雖然只是從梁國前往洛陽的地圖,但這也成了梁國目前最詳實的地理資料,此時魏國內(nèi)亂,地圖正好派上用場。
這一場討論一直進行到深夜,等到了月上中天,眼神堅毅的馬文才和陳慶之才步出大殿,互相對視一眼,都察覺對方在微微顫抖著。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
皇帝為了這一天籌備已久,早已經(jīng)忍不住了。
而他們……
又何嘗不是在等著這“一鳴驚人”之日!
第416章
宏圖遠志
魏國亂起來了,梁國的朝堂也隨著開始忙碌起來,
邊境守將的戰(zhàn)報和請求像是雪花片一樣飛往建康,
大臣們也像是貪婪的鬣狗,
不停在考慮著該如何利用這個局面好好地啃下魏國這塊肥肉。
這么多年過去,即使是蕭衍也熄了北伐的雄心,但趁機向北擴張版圖還是可以期冀的。
這種混亂不明的局面讓兩國互市的未來變得更加復雜,
互市曾經(jīng)是胡太后一力支持的,
起初只是小規(guī)模交易兩國需要的商品,后來兩國嘗到互市的甜頭,
漸漸就從小規(guī)模的官方接觸擴大到民間。
現(xiàn)在胡太后已死,
掌權(quán)的不知是誰,即使梁國這邊費盡苦心建立好新的規(guī)則,
魏國那邊不愿同意,官方的互市就沒辦法開展下去。
但這種復雜的局面并沒有讓他們?yōu)橹畢s步,
互市帶來的巨大利益足夠抵擋大多數(shù)的風險,蕭衍甚至在私下里透露出去風聲,一旦魏國要中止互市,
馬頭城可以繼續(xù)作為“交易”的地點對魏國商人開放互市。
有褚向和蕭寶夤的暗中支持,
互市是禁不住的。
蕭衍為了兒子的安危和消息,將對魏的情報和攻略當做了頭等大事,
商人逐利,為了能維持互市,
對梁國的支持和交好便不會中斷。
在這種情況下,
朝中對“五館生”的需要越發(fā)迫切,
要選拔可用的人才,不但是為了管理互市,更是要從中選取足夠聰明、可以勝任“搜集情報”工作的情報人員。
當然,這一切不會放在明面上表示出來,但蕭衍點名讓梁、馬二人主持選人的事情,又要求“身家清白簡單”,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之前和馬文才他們同批的“天子門生”,大多已經(jīng)入了各機要部門做輔臣,他們雖然不如馬文才現(xiàn)在這般位高權(quán)重,卻也不是什么小蝦米,手里都掌握不少資源,消息一傳出去后,曾經(jīng)的“五館生”們紛紛前來拜訪。
馬文才只了解會稽學館的情況,恰巧要和其他五館生請教其他四館的詳細情況,便在自家宅中接待了這些“同窗”,詢問其他四館現(xiàn)在的狀況。
在不斷的接觸和來往中,不但這些五館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馬文才也從其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和關系,互相大有裨益。
他們這些“五館生”之間的關系,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緊密的聯(lián)系在一起過,但隨著原來越多的五館生受到提拔,這種聯(lián)系將成為最堅固的盟約,成為他們守望相互的力量。
京中的詔令向五館送出,五館的館主們自然能從中看出皇帝要提拔“專業(yè)”人才的意思,開始聯(lián)絡從五館出身、如今在各地歷練或已經(jīng)上任的優(yōu)秀學生,他們之中有已經(jīng)做到“縣丞”、“主簿”的小官,也有在高門豪族身邊做門客的管事,更多的則是在各個地方蹉跎著的小吏,如之前的梁山伯那樣能做到一縣縣令位置的,絕無僅有。
即便如此,得到朝中的征召、館主的舉薦,除了一部分年紀已大不愿意折騰的五館生,大部分都在收到薦書后或向主官暫時請辭,或直接辭了門客、管事的工作,帶著朝廷的征召和薦書,拿上太守府開具的路引和驛票,前往建康。
隨著五館生們陸陸續(xù)續(xù)上京,馬文才和梁山伯、褚向幾人更忙了,幾乎根本找不到處理私事的時間,馬文才平時還有軍務,其中的辛苦,更是不必再提。
在這種情況下,閑賦在家的合伙人祝英臺沒辦法,只能挑起了分析各方情報和生意場上的大部分事情。
她頭上頂著馬文才“內(nèi)弟”的身份,算是自己。
“馬文才要這么多馬干什么?陛下又不給錢,到后來都是我們養(yǎng)�!�
祝英臺翻著今年的賬本,對著最近支出的一筆巨大開支皺眉,“白袍騎也沒有這么多騎兵啊。陛下同意募兵了嗎?”
“馬是魏國巨盛馬場所出,巨盛馬場背后由魏國的宇文閥支持,主公的意圖不在馬,而在馬場背后的宇文閥�!�
馬文才的門客指點著祝家的小公子,“這些馬并不是為了白袍騎所購,所出自然得從主公那邊走�!�
祝英臺聽完后秒懂,沒有再啰嗦。
這幾年,即便祝英臺再怎么遲鈍,也看出馬文才所圖巨大。
得了濕法練出來的膽銅后,馬文才一邊依靠白袍騎壯大自己的勢力,一邊拉攏交好當年自徐州被發(fā)配南方的那些魏國降兵,借著為皇帝選拔騎兵的權(quán)利,將他們七七八八安置在南兗州,為牛首山大營養(yǎng)馬。
當年蕭綜送往南兗州俘虜?shù)哪瞧ヱR,留下了三千匹在南兗州的馬場飼養(yǎng)。南兗州之前是蕭綜的封地,大概是總懷著兒子還會回來的心思,南兗州現(xiàn)在依舊沒有主官,這就給了馬文才不少便利之處。
現(xiàn)在管理馬場的是魏國那位高將軍,他麾下諸士卒也大多在那里,平日里借著養(yǎng)馬的理由,這些人的騎射功夫都沒有落下。
馬場名義上是白袍騎的,但一應開支所出都是馬文才提供,皇帝蕭衍也知道南兗州有這么一個馬場,正因為不需要他額外出錢養(yǎng),也就睜一只閉一只眼。
一旦白袍騎有一日要揮軍北上前往洛陽,馬匹在北上途中必須有休息整頓蓄養(yǎng)馬力的地方,南方?jīng)]有大的草場,馬文才挑選的地方恰巧就在魏國和梁國交接的邊境,又是難得可用的草場,為了什么,君臣自有默契。
除此之外,他又借由會稽學館的賀革館主招攬了一批可用的門客幕僚,大多是五館或鄉(xiāng)野吏門出身的寒人,在培養(yǎng)得用后,一部分繼續(xù)管理馬文才的家業(yè),還有一份卻放了出去,去做著小吏、管事之類的差事。
這種情況在這個時代很常見,招攬的門客如果是草包,自然是要辭退的,除非像臨川王那樣養(yǎng)得起人的主家,大部分門客和主公之間是互相試用的關系,被辭退離開的門客就要再找主家,一個門客往往輾轉(zhuǎn)過好幾個門庭。
祝英臺原本以為那批放出去的人,是因為能力不足不能滿足馬文才的期望,但后來她接觸到一些賬目后,才發(fā)現(xiàn)每年用于資助這些被放出去的“舊人”的開銷是一筆巨大的數(shù)字,這才隱隱意會過來馬文才應有其他想法。
她不是什么特別聰明的人,并沒有見微知著的本事,只是對數(shù)字比較敏感,又有些現(xiàn)在人少有的見識,比旁人更容易察覺到一些事情。
在推測到馬文才可能有的“志向”后,她平時和馬文才說話都不再如以前那般隨便,也漸漸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那些她參與的事情,也只是盡到“合伙人”的本份,從不仗著和馬文才關系熟去插手不該插手的事。
時日一常,以馬文才的敏感,自然察覺到了祝英臺淡淡的疏遠。不過那時候恰巧是祝英臺開始迅猛“發(fā)育”的那幾年,考慮到“男女之別”的問題,馬文才一開始沒往別的方面想,甚至還默許了她保持著這種“距離”。
到后來祝英臺徹底放飛自我,把自己定義為一個“研發(fā)人員”而不想摻和他的“事業(yè)”管理時,馬文才也明白過來了,開始用各種方法漸漸讓祝英臺接觸這些事情。
以馬文才的傲氣,自然不會愿意祝英臺將自己當成一個過河拆橋的人,何況他目前的目的只是盡快的壯大自己,未來也有“馬閥”一席之地,有些事情并不想避諱祝英臺,否則祝英臺也沒辦法察覺。
這種既別扭、又互相關心的關系,使得祝英臺反倒和梁山伯私下里的交情越來越好。祝英臺那些小任性和小脾氣可以在梁山伯面前肆無忌憚的施展,在馬大大面前卻要慢慢藏起來。
有時候出了問題,祝英臺下意識想要尋求幫助的是梁山伯,而不是馬文才,畢竟馬文才要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都沒臉為自己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給馬文才找事。
五館生入京,馬文才和梁山伯又在為“正事”忙碌,那些繁雜的事務就落在祝英臺身上,算賬之類她倒是拿手,核賬比尋常賬房先生還快,可有些有關“大局”的事情她就不好擅專,拖拖拉拉丟在那里。
這么一來,祝英臺每次回到和江無畏同住的宅子時都累得兩眼無神,幾乎是倒床就睡,有時候連衣服都懶得脫,半夜要睡醒了就隨便去洗漱一下。
這一天便是如此,剛剛核算完購買糧草的所需,祝英臺感覺眼前一直還在冒著“豆料”、“黍”、“稻”之類的字樣,忍無可忍地閉上眼,仰頭倒向自己的大床,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太有錢也不好,活累死!”
她放松著自己僵硬的后頸,郁悶地錘著手邊的床沿。
“明天一定要罷工!罷工!”
祝英臺也只是無人時嘴里說說痛快,明早還是會乖乖爬起“上班”,晚上胡亂喊兩嗓子發(fā)泄都是快活的。
痛快完了,她一翻身,眼睛直直睜開,望向房頂放空自己。
誰料這一放空,祝英臺嚇得狠狠一哆嗦。
古代的屋子都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屋子由梁柱支撐,越高大寬敞的房間梁柱便越粗壯高大,祝英臺住的院落是江無畏買的官宅,自然也是足夠高敞的。
南朝還沒有床,只有地鋪,她不習慣睡地上,請了木匠仿照現(xiàn)代木床的樣式造了個大床,如今便睡在這床上。
床上空間無遮無擋,不死后世的架子床,之前她太疲累,進屋后沒有注意頭頂,如今躺在床上,只見那高高的梁頂上,影影綽綽露出一道人影,因為屋子太暗,到了屋頂更黑,那道人影也只是個輪廓。
這幾年來,祝英臺為馬文才煉銅、和梁山伯交好,身邊一直都不太平。
這處私宅看起來清凈,其實左右鄰居都已經(jīng)被馬文才買了下來,住著暗中保護之人,絕不可能從兩側(cè)翻墻進入,宅子里巡視包圍的家丁也都是耳聰目明、身手矯捷的游俠兒出身,比尋常小賊還了解如何登堂入室,直把這處護的滴水不漏,鳥飛不盡。
這樣的情況,怎么還會有人潛入?
祝英臺強忍著驚駭,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發(fā)光的圓球,手中用力,朝著屋頂?shù)姆苛罕銛S去。
那圓球約莫雞蛋大小,一被取出便發(fā)出盈盈的綠光,在昏暗的房間里光可鑒人,那小球被丟出的同時,房梁上便發(fā)出了一聲輕“咦”。
“隨珠?”
那潛藏之人似也是沒見過有人用這么大手筆的“暗器”,原本下意識地躲避了那夜明珠,又因為它太過貴重,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接。
帶著綠色光芒的“夜明珠”照亮了小半個房頂,也照亮了那個人形的輪廓。祝英臺目中余光看到那似乎是一個身著道服的道士,人卻趁著那道士驚訝的機會,腳步極快地往門外沖去。
見祝英臺要走,那道士也顧不上隨珠珍不珍貴了,閃身就要下去攔她,卻沒想到那夜明珠撞在房梁上砰然碎開,從其中飄出一堆粉塵,迅速地沾染上了道士的衣袍。
“是鬼粉?”
那道士落了地,見得自己衣袖背后全部無火自燃,方才還算輕松的表情頓時劇變,立刻屏住了呼吸,將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
藍綠色的幽火劇烈的燃燒著衣袍,也照亮了整個屋子,已經(jīng)有護院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不對,口中喊著“祝郎”的名字,往這邊而來。
“快來人!”
祝英臺已經(jīng)撲到了門框上,將手經(jīng)按在了門閂,正準拉開……
“唔!”
“祝小郎別怕,我不是壞人。”
一只粗糙的大掌從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來人帶著一股清冽的松香之氣,聲音醇厚而明朗。
“出此下策,實屬無奈啊�!�
第417章
煉丹奇才
剛到這個世界時,祝英臺了解到這個時代夜明珠值錢,
原本是想做個現(xiàn)代那樣的熒光珠子,
結(jié)果條件不太允許,
試驗的材料都很不穩(wěn)定,光芒亮不了太久,她也不想前面賣了“夜明珠”后腳就被當騙子抓起來,
就放棄了再提煉制作熒光材料,
轉(zhuǎn)而使用天然材料。
螢石有輻射,其他化學物質(zhì)不穩(wěn)定,
后來她異想天開用了琉璃殼加發(fā)光物質(zhì)的手法,
倒做了幾個夜光球出來。
祝英臺扔出去的那個“夜明珠”,原本只是做著好玩的,
后來發(fā)現(xiàn)白磷易燃又有毒,便摻了些其他東西拿來防身。
外面的琉璃殼不打碎時,
其實可以當手電筒用,她心大,偶爾晚上起夜還拿來照明,
這次便用上了。
只是她還沒高興多久,
梁上那道士似乎就發(fā)覺了那是什么,不但沒有中招,
還屏住了呼吸,根本沒有中毒。
大概是知道讓祝英臺出去了自己要被抓住,
又知道留在屋里那白磷吸入有毒,
索性把她的口鼻也捂住了,
壓著她兩人一起走出了屋外。
一出屋子,磷粉的那股氣味頓時消散,背后那個道士身上的松香氣卻更重了。松香是煉丹和煉金常用的黏合劑和稀釋劑,祝英臺早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氣味,此時兩人貼的極近,這么一聞,祝英臺便明白過來——這是個真道士。
但是一個道士,來襲擊她做什么?
這一刻,祝英臺萬分慶幸自己從馬文才那回來時累成狗是和衣而睡的,否則離得這么近是個傻子都能看出她是女的。
那道士“挾持”著祝英臺走出屋子時,宅院里的護院也已經(jīng)趕到了,見到他們二人的姿勢便拔出了武器,與他對峙而立。
誰都以為這時候這道士肯定是要繼續(xù)挾持人質(zhì)和他們周旋了,誰料那道士打扮的男人居然干脆的放開了手,嘆了口氣:
“祝郎君,我真沒有惡意�!�
祝英臺跌跌撞撞奔到護院身后,壯著膽子伸出頭來,借著護院們舉著的燈火一見那道士的樣子,把頭又是一縮。
倒不是他面目猙獰,只是滿臉邋里邋遢的胡子遮住了面目,根本看不出年歲也看不出長相,一頭烏發(fā)披在身后,只在頭頂梳了個道髻,道髻也是亂七八糟,唯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望著她的眸子過于黑亮,反倒不像是正常人,看起來有點像是后世的流浪漢,還是精神有問題的那種。
讓祝英臺怎么不怕?
見祝英臺怕他,那道士為難地騷了騷臉,郁悶道:“貧道是茅山上清宗壇弟子孫進之,不是歹人�!�
馬文才若是在這里,聽到這人的“自報家門”,一定會放下戒備,至少也不敢有敵意,可惜在這里的是視一切宗教活動為封建迷信的祝英臺,聽完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反倒嗤笑一聲:
“大半夜?jié)撊雱e人家里,算什么好人?!”
“我進來的時候,也不是大半夜啊�!�
孫進之嘀咕了一聲,大概也是覺得自己理虧,沒有再多說。
大晚上祝家這宅子燈火通明,也驚動了隔壁左右兩處宅院,沒一會兒嘩啦啦涌入不少人,當頭那個正是昨晚歇在隔壁的梁山伯。
梁山伯和祝英臺這幾年基本是同進同出,住的卻不算近,他是單身漢,自己做飯洗衣很麻煩,后來知道馬文才買下了祝英臺左右隔壁的宅子,干脆就住在祝英臺隔壁,得到的俸祿交了一部分飯錢和房租,有些雜務就麻煩祝家的下人幫忙料理了。
他睡得晚,聽到隔壁出了事,立刻就開門帶著馬文才安排下的人手趕了過來,一件祝英臺門外院子里站著個麻衣披發(fā)的道人,再見他居然沒穿外衣,還是從祝英臺房間里出來的,表情便難看起來。
“即使是陶天師的弟子,也沒有深夜私闖主人臥房的道理�!�
梁山伯緊蹙著眉頭,語氣已經(jīng)有了幾分不客氣:“就不知道長深夜駕臨祝兄的宅邸,有何賜教?若沒有什么事情,還請道長明日白天再來�!�
“��?我沒有想賜教的,我倒是希望他能賜教我。”
孫進之指了下祝英臺,回答的坦坦蕩蕩,“我為了向他請教丹術(shù)下的山,可是怎么都碰不到他,所以干脆就來這里等他了。”
“我不走,我問她幾句話就走。”
他說話倒是帶著幾分少年才有的率真之氣,可惜那一臉大胡子加亂發(fā)的造型太糟心,說完這樣的話越發(fā)讓人覺得是個癡漢。
祝英臺皺著一張臉,開始回想自己“煉丹”時哪里讓什么道士知道了底細,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哪里露出了馬腳。
還是梁山伯警醒,見他們提到“煉丹”的事情,怕煉銅的事情泄露出去,干脆斥退了剩下的人,單獨留下那道士一起說話。
只是他根本不放心祝英臺和這人單獨共處,剛推開祝英臺的屋子,又被屋子里可怕的蒜味嚇到,屋中一件道袍被燒的千瘡百孔,明顯就是孫進之的衣服。
他板著臉又把門關上。
“我那屋子去不了了,去隔壁屋子吧,這幾日這屋子誰進去都會嘔吐�!�
屋子里的白磷燃燒完了,她也黑了臉。
孫進之似乎對自己差點被白磷彈燒傷一點心悸都沒有,大大方方地跟著祝英臺和梁山伯去了隔壁的客房,邊走還邊問:
“我也試過用鬼粉做暗器,只是很不容易燒起來,你是怎么讓它燒起來的?”
“我加了助燃物。”
祝英臺見他一點都沒有“登堂入室”的罪惡感,怒氣也上來了,冷笑道:“你是衣服脫得快,否則它們碰到物體后不斷地燃燒,直到熄滅。要是讓它接觸到你的身體,你肉皮會被穿透,然后再深入到骨,根本就沒站在這里和我說話的機會�!�
孫進之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下,沒顧及祝英臺的威脅,反倒又丟出一大串問題:
“我看那琉璃殼渾然一體,那鬼粉是怎么放進去的?用了什么東西黏合嗎?還是燒制過程中放入的鬼粉?燒紙的琉璃碰到鬼粉不會燃燒嗎?你不怕中毒嗎?”
這是什么人吶!把她當百科全書��?!
祝英臺氣結(jié),徹底不說話了。
梁山伯知道祝英臺累了一天又沒睡覺,氣性大,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牽著她的袍角進了屋,與孫進之面對面坐下。
接下來的時間,祝英臺面對孫進之不愿說話,梁山伯便做了個中人,開始打聽孫進之的來意和目的。
這個叫孫進之的弟子看起來是個落拓大叔的樣子,其實才二十四歲,是茅山宗道魁陶弘景的關門弟子,是茅山“丹術(shù)宗”一脈,研究的正是煉丹術(shù)。
他在煉丹一道上極有天賦,又出身道門世家,從小就被陶弘景收入門下,在茅山華陽峰長大,因此頗有些不識人間煙火。
在山上有道童打理他的瑣事,這是他第一次下山,對世事有很多不太明白的,才把自己過得亂七八糟。
梁山伯是御史出身,在問答上的技巧即使是馬文才也比不上,他沒有花多少功夫,就從孫進之身上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祝英臺這幾年來為馬文才煉銅、練金、置換各種金屬,嘗試著制造火器,其實需要大量的化學原料,有些她可以自己設法提純或合成,但這幾年需要使用的量太大,憑她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完成,只好購買一些現(xiàn)在有的原料,再自己加工。
例如硝石、膽礬、丹砂這類的原料,其實也是買得到的,有些作為藥材,有些作為丹方,價格比較昂貴。
后來馬文才借著徐之敬找到了幾家合適的提供商,這才漸漸滿足了祝英臺的需求。
只是誰也不知道,正如徐之敬所在的徐氏掌握著當世“秘藥”的渠道一般,當世的“丹藥”渠道一直是由茅山上清宗掌握的。
陶弘景隱居深山這么多年,門下三千弟子,卻依然能維持著優(yōu)渥的生活條件,不是因為他受到皇帝的尊重,也不是因為他出自丹陽世族,而是因為茅山的弟子會煉丹和煉金。
其實早幾年前,祝英臺用硝石制冰夏季乘涼時,建康的道門就發(fā)現(xiàn)了京中有人擅丹術(shù),只是祝英臺非常低調(diào),又是士族官員出身,沒能繼續(xù)打探下去。
再后來,祝英臺發(fā)現(xiàn)很多原料能買到,也不耐煩自己一點點合成,反正她和馬文才有錢,又有渠道,便直接用買的來做各種實驗,茅山宗那邊壓力一下變得大起來,各種雄黃、硫磺、丹砂、硝石的采集漸漸跟不上來,甚至還為此增派了人手。
祝英臺開始煉銅時,曾青和雞屎礬之類的原料也開始劇烈的消耗,這些原料其他人不知道,在煉丹術(shù)上登峰造極的陶弘景卻立刻就察覺出有人在制作“熟銅”。
祝英臺不知道,“濕法煉銅”正是陶弘景最先察覺到的“丹術(shù)”,只是由于受到時代條件的限制,他并不能作出正確的解釋,試驗也很難繼續(xù)下去,但從祝英臺購買的原料上,陶弘景終于倒推出了合成“熟銅”的方法,也對這個方法做出了細致的研究和記錄。
他是道門宗室,自然不屑剽竊“同行”的成果,所以座下煉丹、煉金兩宗的弟子都知道當世又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煉丹奇才,而且很可能還不是道門中人,于是一個個悠然神往,生出了結(jié)交的主意。
只是當年陶弘景曾與蕭衍約定過輕易不會出山,道門這幾十年又被佛門壓得都喘不過氣來,連道門弟子在外都要宣稱“佛道同宗”,他們有心想要避開佛門和皇帝的眼線來建康尋找祝英臺,又怕給祝英臺添了麻煩引起她的方案。
茅山上眾道士左思右想著如何“勾搭”上神秘的“煉丹奇才”,陶弘景的關門弟子孫進之卻已經(jīng)按捺不住心中的狂熱,尋到山中負責“生意”的弟子,設法找上門來。
聽完孫進之的話,梁山伯眉頭皺得更緊了,連孫進之一個弟子都能找到祝英臺身上,其他人若真要查,恐怕也不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他正在考慮著該如何和馬文才保護好祝英臺的安全,忽覺肩上一沉。
扭頭一看,祝英臺約莫是累極,在孫進之的絮絮叨叨中沒撐住,頭一歪,靠著梁山伯的身子,已經(jīng)沉沉睡了過去。
第418章
道門之爭
對于祝英臺來說,
這些事情非常的無趣,哪怕得到了所謂“茅山道門”的認可和尊敬,
對她來說,也并沒有能讓她更加精神一點。
至多在過程多,
她對于那個叫“陶弘景”的道士能夠反推出濕法煉銅有些驚訝罷了。
其實也不怪祝英臺太淡定,
實在是后世人一談起“茅山道士”,
就總想起什么扎紙人、畫符咒的那種騙子,她本身了解化學的性質(zhì),對于所謂的“點石成金”就沒有古人那種狂熱的興趣,
也缺乏對這種化學反應的敬畏,
所以會在聽一半時睡著,實在是她能夠做得出來的事。
但對于孫進之來說,這就有些傷感情了。
梁山伯敏感的察覺到了孫進之的沮喪和傷心,
他不愿祝英臺惹上麻煩,所以一邊動了動肩膀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邊小聲地解釋:
“她今日忙了一天,應該是非常勞累了,
這里也有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