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其實蕭綜身上的疑慮也不是無跡可尋，他本就是早產(chǎn)兒，從少年起性格又偏激古怪，和所有兄弟都不親近，而且之前既不在梁國拉攏臣屬又不蓄養(yǎng)姬妾，連孩子都沒一個，生下來還沒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準備在梁國扎根的樣子。

    現(xiàn)在說他是自污，誰又能知道是不是順水推舟，做了兩手打算？

    連他們這些外人都覺得疑點重重，只有陛下死心塌地的認定他的身份毫無疑點，兒子是被陷害不得不北投的，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又怎么敢多言？

    左右全天下現(xiàn)在都知道皇帝頭上有點綠，就怕眾口鑠金，哪怕情況不是如此，時日久了，蕭綜也要和皇帝生出嫌隙，生出不該想的念頭。

    “你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其他大臣能不明白？”

    朱異輕笑，指了指東宮的方向�！耙郧版�(zhèn)守徐州，用的是豫章王殿下，您說，等要拿下雍州，會由哪位去鎮(zhèn)守？”

    梁國和魏國都重用宗室，天下州府多是宗室鎮(zhèn)守，重鎮(zhèn)關(guān)要更是厲害由王親皇子節(jié)度軍事，譬如之前蕭綜的“五州兵馬軍事”。

    “又不是只有徐州會‘擁兵自重’，有雍州兵馬隔岸相望，那位翻不了身的�！�

    朱異露出狡猾的一笑。

    謝舉看著朱異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飄飄然而去，目送著他的背影，眼中憂色卻更重了。

    畢竟是沒落士門出身，又沒經(jīng)過殘酷的家族斗爭，智謀是夠了，卻還是看不清現(xiàn)在的局勢。

    他考慮的都對，甚至連雍州和徐州互相牽制保持平衡都算進去了，卻忘了那有一個前提，便是太子依舊在那個位置上。

    如今東宮所有的策令都是由太子印璽發(fā)出，名義上也是同泰寺里的太子在遙控指揮，可他們這幾個一直注意著同泰寺的老家伙卻看的清楚，其實太子根本沒插手做什么，只是擔(dān)著個名分罷了。

    既然出手的是三皇子，而三皇子現(xiàn)在又得了太子的支持，儼然就是儲君后備的樣子，怎么可能愿意在這個快要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出京到雍州藩守？

    要是太子還是儲君，為了保護兄弟的儲位，三皇子倒是會責(zé)無旁貸地出守雍州、提防徐州。

    何況陳慶之和白袍軍要是真的將北海王送入了洛陽，真的會歸朝嗎？

    握有這樣的擁立之功，北投魏國當(dāng)個大司馬、大都督不是比在梁國當(dāng)個有名無實的“關(guān)中侯”要好的多？

    他心中疑慮重重，總有種預(yù)感要變天了，雖然皇帝和朱異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這種預(yù)感讓他難以平靜，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謝舉能擔(dān)任家主，憑的可不僅僅是門第，以前太子還在時，他還能以臣屬身份協(xié)助、提點太子，現(xiàn)在東宮里推出來的是蕭綱，他就連沾都不想沾了。

    一想到陛下要重提增兵，各方肯定又要來找他打探，謝舉便覺得頭疼。

    “算了……”

    謝舉想到頭疼，實在不愿牽扯到爭儲中去，也不愿這時候站隊。

    “回去后，還是先稱病一段時日吧。”

    皇帝自己的家事，讓他自己頭痛去！

    ***

    等朱異和謝舉離開了凈居殿，殿中又回復(fù)了一片冷清，蕭衍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馬文才的那封信。

    王常侍隨侍他多年，是他立國后便伴隨身邊的老臣。

    他性格沉穩(wěn)謙遜，又思慮周全，曾陪自己東征西戰(zhàn)，也為了梁國多次出使他國，這次若不是為了兩國方略，他絕不會將王常侍派出去出使魏國。

    如果只是出手針對白袍軍，他其實并不會如此動怒，可那人千不該萬不該，竟然敢連這樣的老臣都下手。

    今天能對立下赫赫功勞的老臣下手，明日呢？

    蕭衍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敲了敲身后的墻壁，沉聲道：“去把裴御史叫來。”

    沒一會兒，讓朝中“談之色變”的裴山領(lǐng)命而來。

    他和馬文才如今是蕭衍最重要的年輕心腹，一主內(nèi)、一主外，很多蕭衍不方便去做的事情，一直都是交予他們。

    如今也是如此。

    “王常侍在魏國宣旨后遇害了，并沒有抓到真兇，只知道兇器可能是一把手.弩、單發(fā)，可穿透頭骨而入�！�

    這樣的弩即使在梁國也不多見。

    梁山伯聽說是王常侍的事，心中了然。

    “陛下是讓微臣查找真兇嗎？”

    梁山伯躬身，試探著詢問。

    “真兇？”

    蕭衍嗤笑，“魏國離此山水迢迢，難道朕還要派人到魏國去找什么真兇不成？”

    對方在魏國下手，打得想必也是這樣的主意。

    “發(fā)現(xiàn)王常侍尸身的白袍軍幾人如今就在京中，他們記下了王常侍額頭那傷口的大小、深淺，兇手是在船上作案，位置應(yīng)當(dāng)極近，又是那樣的勁。弩，線索已經(jīng)很明顯。”

    他眼神一厲，失去心腹舊臣的痛色充溢肺腑。

    “朕命你仔細打探，查出京中最近誰接觸了這樣的軍中利器！”

    第479章

    以假亂真

    蕭衍原本還在想著如何說服朝中諸臣向魏國增兵，

    結(jié)果陳慶之打仗打的太爭氣了……

    白袍軍居然真的送著北海王入洛陽了！

    消息一傳回來時，整個朝堂都震驚了，

    這可和之前攻克了睢陽、攻克了梁郡不同，這是攻克了洛陽�。�

    擱梁國，

    這就是魏國人攻入了建康了！

    莫說邊關(guān)收到戰(zhàn)報的將領(lǐng)嚇得以為自己白日造夢，

    這一路過來傳達捷報的過往官員使者，

    誰不以為是自己做白日夢？

    不是他們做白日夢，就是那陳慶之得了失心瘋！

    鎮(zhèn)守鐘離的曹仲宗一開始也擔(dān)心是陳慶之謊報，

    消息傳來的第一時間沒有往回傳，

    而是派了探子親自去魏國走了圈，得知消息不假后，這才敢把消息傳回來，附帶著探子的回報。

    再加上后來北海王的信函也到了，確認是已經(jīng)進了洛陽、入了宮中不假，

    蕭衍當(dāng)即喜極而泣。

    除了喜南朝時隔兩百年終于又入了洛，

    更喜的是既然已經(jīng)入了洛陽，他一直在北朝受苦的二郎就肯定能回來了！

    得到這樣的消息，

    蕭衍一刻都等不及了，

    不但召集朝臣議論此事，更是在私底下讓內(nèi)官準備屬于親王儀制的服飾節(jié)仗等，也不顧蕭綜早就除了族譜，只迫不及待的要等兒子離開洛陽后就賞賜過去。

    在這樣大好的局面下，

    蕭衍想要增兵穩(wěn)固大好形勢就順理成章，

    誰也不愿在這個普天同慶的關(guān)節(jié)上掃興，

    無論是蕭衍要求大肆征兵還是準備糧草，朝中無不應(yīng)和。

    可應(yīng)和歸應(yīng)和，該解決的問題依舊存在。

    梁國沒錢了。

    多年的土地兼并加通貨膨脹，百姓早已經(jīng)苦不堪言，賦稅不可能再加，短期內(nèi)籌不出錢財，而僅憑官倉現(xiàn)在的余糧，是不足以支持大規(guī)模的征伐的，必須要向民間買糧。

    蕭衍治國這么多年，除了浮山堰的差池開了官倉賑災(zāi)以外，國家還算是承平，這么多年來也風(fēng)調(diào)雨順沒有大的災(zāi)害，民間存糧不少，但是官府用的鐵錢已經(jīng)賤到一車鐵錢也買不來一袋米的地步，除非皇帝愿意改回銅錢合法并用銅錢支付，否則有糧也不會有人賣。

    情況陷入了詭異的僵局：

    明面上，朝中上下都支持蕭衍增兵北伐，各部衙門也都鼎力合作熱火朝天的出謀劃策，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說到糧餉問題，最后都是啞火。

    暗地里，東宮官員樂見其成，擺明了袖手旁觀，對收回淮河以北的地區(qū)沒有太大的興趣。

    東宮官員的組成以上品高門為主，他們都有龐大的私產(chǎn)和固定的地盤，國土疆域的擴大并不能給他們帶來太多的好處，反倒是征伐的寒族將領(lǐng)和治理新增州府的地方官員得了便宜。

    蕭衍眼見著難得朝中上下齊心，偏偏因為“錢荒”的問題無力再推進，一下子也頭疼起來。

    征夫倒是容易，可總不能讓人空著肚子跑去洛陽吧？

    要知道這段戰(zhàn)線之長，就連陳慶之的騎兵也花了整整十個月的時間，一路上都在攻城略地，為的就是補給。

    如果糧草物資不能齊備，有再多的人也只是擺設(shè)。

    無奈之下，蕭衍只能先下令各軍挑選精銳先前往邊境，隨時準備增援北方，私下里卻在各方設(shè)法籌募錢糧。

    最終征集到的糧草物資堪堪夠各地的兵馬趕往邊境囤守的，要想出征就得耗費更多。

    而且現(xiàn)在正是春天，這時大規(guī)模的征兵就會延誤了農(nóng)時，到了秋天糧食肯定收不上來，又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莫說朝廷百官覺得棘手，就連蕭衍自己看完各部送來的條陳折子，都生出了打退堂鼓的念頭。

    不是不想銳意進取，以梁國現(xiàn)在的勢力和資源，實在是沒辦法控制更多的疆域，就算得了現(xiàn)在能一直打到洛陽去，也沒有糧草和兵馬守住這么大的地盤。

    對兒子的思念和愧疚讓這位年老的皇帝時時陷入天人交戰(zhàn)之中，恨不得能讓老天降下一個“點石成金”的仙人，讓梁國和自己渡過難關(guān)。

    就在他祈求著上天能夠為他排憂解難時，殿外有人通傳御史中丞裴山求見。

    “裴山？”

    蕭衍莫名地想，“難到現(xiàn)在就查到了刺客的事情？”

    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等梁山伯入了殿，蕭衍好奇地詢問，卻被梁山伯的奏報嚇了一跳。

    “你說什么？祝英臺要見朕？”

    蕭衍難以置信，“她一個茅山新封的真人，不留在茅山上好好傳教，跑到建康來做什么？”

    道門式微，以至于除了陶弘景因為和皇帝有私交，不時以“進獻”為理由派弟子入京刷個存在感以外，其他道眾都是沒資格也沒理由見到皇帝的。

    這和光宅寺、同泰寺里的高僧時不時就能和皇帝一起“討論佛法”的境況完全不同，卻也是無可奈何。

    皇帝理解陶弘景年紀大了、上清派新任的真人肯定要花費各種心思和自己搭上關(guān)系，以免茅山日后衰敗，卻不覺得祝英臺一個女冠，能有什么地方值得他重視的。

    更別說他雖然沒有追究祝英臺女扮男裝當(dāng)官的罪責(zé)，但這并不代表自己對她隱藏女子身份欺騙君主就有好感。

    更何況這個女人周旋于他最重視的幾個人之間，無論是前途光明的馬文才還是有斷袖之癖的“裴山”，就連老大、老二和老三都間接的和她各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

    下意識里，蕭衍就不喜歡這個人。

    再想到“裴山”和祝英臺鬧了這么多年的“斷袖”傳言，蕭衍很難不想象是祝英臺利用了這段“舊情”，讓“裴山”甘冒被他怪罪的風(fēng)險想辦法求見。

    如此一想，蕭衍就越發(fā)不想見祝英臺了。

    梁山伯雖然是皇帝后提拔上來的，但他畢竟是在御史臺這樣最需要察言觀色的衙門當(dāng)差，來之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皇帝會拒見的情況，所以不慌不忙的從懷中掏出一枚金塊，獻給皇帝。

    “陛下，并非微臣顧及舊情，為祝英臺甘說情，而是祝英臺此番帶來了解決陛下眼下困擾之物，讓微臣不得不立刻求見……”

    他拿著那枚金子，想要呈上。

    皇帝身邊的宦官將那“金塊”接了過去，一到手便愣了下。

    他身為天子身邊的近臣，平日里收到的好東西不知凡幾，金銀玉器也有不少，這“金塊”看起來像是塊老金，可一入手就覺得太輕，要不是他知道這裴御史不是個愛開玩笑的，怕是要當(dāng)他作弄皇帝板下臉了。

    倒是皇帝，接過了那金塊把玩了一會兒，竟沒看出有什么問題。

    “這就是那位祝真人要獻給朕的東西？”

    蕭衍拿著那枚金塊，哭笑不得，“莫非她想用錢在朕這里買個出身？還想要朕封她個國師不成？”

    說罷，越發(fā)覺得好笑，不由得笑出了聲。

    “陛下，您手中拿著的，并不是金礦中出的金子，而是祝真人用‘點石成金’的方法煉出來的……”

    梁山伯看著錯愕的皇帝，心里莫名有種痛快的感覺。

    蕭衍終于動容。

    點石成金？

    那不是仙人的手段嗎？

    他抬起頭，余光中看見滿殿宮人都露出了駭然的表情，表情更加嚴肅，示意自己不是在開玩笑。

    “……而這些‘金子’，是可以用煉丹的手法，成批量煉制出來的�！�

    “荒唐！”

    蕭衍下意識覺得裴山是被祝英臺那妖女迷惑了。

    “石頭怎么可能煉出金子！”

    皇帝震怒，宮人們都惶恐不安，唯有之前接過金子的宦者猶豫著開了口：

    “陛下，也許裴御史說的不假。老奴剛剛顛了下那塊金子，似乎是有點輕……”

    輕？

    梁山伯笑著點了頭。

    “陛下將此金投入水桶之中，一望便知�！�

    **

    “點石成金”，在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不屬于“術(shù)士”和“道士”的手段，而應(yīng)當(dāng)屬于“仙術(shù)”的范疇。

    從漢代起，每每出現(xiàn)仙人的傳說時，同時出現(xiàn)的“仙術(shù)”里，往往便伴隨著“點石成金”的奇聞異事。

    有時候是神仙教育貪婪的人類，有時候是神仙獎勵虔誠的信徒，舉凡“點石成金”、“搖錢樹”、“聚寶盆”這樣的故事出現(xiàn)，往往出世便引起所有人的瘋狂，故事中對于金錢和財富的追捧與欲望，足以讓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人變成狂熱的信徒。

    蕭衍不是個容易被“迷惑”的人，但面對這樣的場景時，他卻不得不猶疑動搖了。

    “陛下，這并不是真的金子，祝真人將它叫做‘假金’。”

    梁山伯見蕭衍死死盯著在水桶中沉浮的“金塊”，開口為他解釋，“這種金子看起來好似真金，其實是由不值錢的鐵、錫和一小部分銅，用水銀和其他丹方煉制出來的�！�

    “它色澤極似金，但是重量輕、色不能持久，祝真人將它煉出來當(dāng)成玩物，有一日在茅山上被陶真人看見，卻讓陶真人立刻想起現(xiàn)在的錢荒來……”

    蕭衍命人從水桶里撈出“假金”，再將它和桌上的金鈕印比了比，不由得再次為這以假亂真的色澤所震動。

    這便是梁山伯他們想要達到的效果。

    “陶真人認為，用這種‘假金’鑄造出的錢幣，要比鐵錢要可用的多。且不說這色澤百姓會更容易接受，這‘假金’除了重量輕一點，比起鐵錢要堅固耐用，最重要的是……”

    即使已經(jīng)看過很多次，梁山伯依舊為祝英臺熔煉出的這種金屬喟嘆不已。

    “陛下，這種假金，目前只有極少數(shù)的茅山道人會煉制，一旦推行開來，無法被私鑄，也不會有人輕易將錢剪了使用。”

    蕭衍正在為鐵錢失去信譽、民間不愿用鐵錢出售糧食而頭疼，聞得此言，渾身一震，立刻站了起來。

    “那你還站在這里干什么，怎么能讓祝真人久等？”

    皇帝一反剛剛心中疑慮的樣子，竟不顧形象的叫了起來。

    “還不快讓祝真人速速上殿！”

    第480章

    神人合一（上）

    在宮門處等候入宮的祝英臺，

    并沒有像很多等候傳喚的大臣那樣，百般無聊的在宮門口等著，

    而是利用這短暫的時間，

    給同來伺候的“師侄”、“徒孫們”講解各種化學(xué)變化的產(chǎn)生。

    她擔(dān)任過東宮的官員，

    協(xié)助太子舉辦過許多次的宴會，

    也曾為朝中的大臣們磨過墨、點評過詩句，

    雖然說現(xiàn)在變成了女人，

    想在《昭明文選》上再署修纂人的名字是不可能了，

    可是之前的香火情還在。

    于是來來去去的官員里不少還是她的熟人，

    即使不熟的，看到她現(xiàn)在的打扮也能聯(lián)想到她就是幾個月前轟動一時的“祝真人”，

    不少人特意駐足攀談幾句，

    得知她是面圣的，

    還要忍不住再打量幾眼。

    等沒人的時候，她便繼續(xù)指導(dǎo)學(xué)生的學(xué)業(yè)，

    偶有好奇的官員豎起耳朵傾聽，

    也被一大堆諸如“明火”、“置換”、“摩擦”、“閃燃閃點”之類聽不懂的東西繞的頭暈，

    索性抱臂旁立，

    大大方方地欣賞起這位女冠的美貌來。

    說起這位魏夫人的傳人，僅從外表看還很年輕，應(yīng)當(dāng)尚處于適婚的年紀，

    然而她的談吐舉止卻有著普通少女沒有的冷靜歷練，

    甚至還隱隱帶有為官者才有的儀態(tài)規(guī)范。

    再一想傳說中她曾女扮男裝和男人們一起讀的書，

    還曾因為文才出眾被點召入東宮為書令史，

    如此一想，便能了然。

    可了然之后，又不禁心中腹誹她的那些同事、同僚都是瞎子，就算這祝真人身量比尋常姑娘要高挑點，可見她這烏發(fā)如漆、肌膚如玉，顧盼之間韻致非常，怎么看也不像是男人�。�

    更別說這一身道袍都掩不住的凸凹有致了。

    “咳咳，太常寺里嘮叨王少卿許久了，沒想到王少卿不是路上有事耽擱了，原來是在宮門前發(fā)呆�！�

    清冽的男聲打斷了王少卿的“偷窺”。

    后者抬頭一看，見是御史臺人人談之色變的“鐵面御史”裴山，頓時嚇得眼睛也不亂瞟了，身體也站直了，就唯恐這裴山在御前參一筆“玩忽職守”之罪。

    他訕笑著對著梁山伯拱了拱手，拋下句“適才身體有點不舒服，恕罪恕罪”，便跟老鼠見了貓一般三兩步小跑著鉆入了宮門之中。

    “幾月不見，‘粉面御史’這生人勿進的功力不減當(dāng)年啊�！�

    祝英臺從梁山伯開口的時候就注意到他來了，轉(zhuǎn)過身調(diào)侃這位“好友”。

    “是‘鐵面御史’�！�

    梁山伯無奈地糾正著她口中的“諢號”，下意識想伸出手去揉揉她的腦袋，剛伸出手發(fā)現(xiàn)她頭上還帶著上清芙蓉冠，那手便不自覺的縮回去了。

    “陛下要見你，跟我來�！�

    祝英臺正巧走了過來，見到他的動作，笑瞇瞇地打趣：“你也覺得這法冠很有趣吧？我第一次見的時候就覺得這頂小芙蓉很有趣，差點擼下來了�！�

    說到最后一句壓低了聲音，臉上露出了“我懂我懂”的表情。

    這頂芙蓉冠是魏夫人的遺寶，冠身是赤金所制，因為魏夫人是女子，整個法冠做的小巧玲瓏、又鑲嵌了諸多寶石，看起來倒像是女子的發(fā)飾，而不像是法冠，可見魏夫人雖是道人，卻很有生活情趣。

    唯有法冠頂部伸出去一個小小的芙蓉如意頂，走起路來時芙蓉頂顫顫巍巍猶如三花聚頂，彰顯了它作為上清派法寶的地位，也給佩戴者增添了仙風(fēng)道骨之氣。

    祝英臺第一次戴上這冠的時候差點笑噴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當(dāng)時的衣著和氣氛不對，雖然旁人都在夸獎，她戴起來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像是天線寶寶。

    后來換了正式的法服封冠祭天，受封“真人”，那身法服一壓倒是不像天線寶寶了，她覺得自己活似個成了精的人參娃娃。

    正因為有這樣先入為主的觀念，再加上這芙蓉冠是遺寶，也就是古董，雖然陶弘景在她封冠時將此冠作為魏夫人的“衣缽”正式傳給了祝英臺，但祝英臺平日里只帶著個小冠，這次是要見皇帝，所以才不得不換上了全套家伙。

    其實祝英臺早就發(fā)現(xiàn)剛剛那猥瑣男在“假裝不小心”地偷窺她，只不過她礙于現(xiàn)在是在宮門外，不能發(fā)作，否則依照她平時的脾氣，肯定是要發(fā)火的。

    對于發(fā)生在她身上的變化，她也沒辦法。

    以前她還小，這祝英臺的身體初潮比較晚，她一直在抽條，精瘦精瘦的，看不出多少變化，女扮男裝的很是順利，也沒跟胡服的花夭似的還要纏胸當(dāng)護身鏡，隨便一身寬袍大袖就遮掩了過去。

    可隨著她年歲漸長，也不知是平日里喝的羊乳牛乳太多，還是陶弘景教她的呼吸之法有什么功用，她的初潮一來，整個人就似脫胎換骨般發(fā)生了變化：

    ——原本臉上還有的一點嘟嘟肉沒有了，下巴都小巧，臉上的線條也精致起來，之前沒敢修剪眉毛，現(xiàn)在被山上的女道士們一修，柳眉細長如含煙之月，襯得一雙杏眼越發(fā)含情，一顰一笑清波流盼；

    好在繼承自祝母的高挑鼻梁沖淡了她眉目之間的媚氣，讓原本可能風(fēng)塵起來的長相變得高雅而有距離感，整個人一下子就高級了起來。

    除了長相上的變化，發(fā)育后的祝英臺胸前也像是吹皮球一般鼓了出來，但腰身和四肢卻沒有多少變化，可謂是“智能長肉”，加上她原本就高瘦，越發(fā)顯得纖細有致。

    好在她不是真的剛剛經(jīng)歷青春期的少女，上輩子就曾在身心上經(jīng)歷過這樣的變化，雖然這輩子來的晚了些，也沒有因此多困擾，該抬頭抬頭，該挺胸挺胸，偶爾還保持著扮成男人時的利落習(xí)氣。

    也不知是不是有種“反差萌”，還在茅山上時，就常常有求教的毛頭小弟子突然地面紅耳赤，或者盯著她發(fā)呆，漸漸的，她也就刻意收斂了一些，讓自己更“端莊賢淑”，以免胡亂撩人而不自知。

    只不過這畢竟不是她的本性，一回到京里，看見這熟悉的事物、甚至連這條經(jīng)常上下班的宮道都走的越發(fā)讓人懷念，沒留神便故態(tài)萌發(fā)，又不小心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更何況為了凸顯她“上清派真人”的身份，她的法服也是名貴的羅紈所制，如今已經(jīng)是春天，春衫輕薄，她身上雖然有重重的絲織品包裹，然而道服縹緲風(fēng)雅，兩袖寬大垂地，宮門口風(fēng)大，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fēng)遠，再嚴密的包裹也要泄了韶齡女子的秘密。

    要不是皇帝五十歲后就不入后宮不近女色一心修佛，怕是很多人都要想歪，猜測道門培養(yǎng)出這么個風(fēng)姿卓越的女冠是什么目的了。

    道門弟子講究清靜無為，有時候被她撩到也是坦坦蕩蕩，或是少年純真的不知所措，可方才那男人油膩猥瑣，好在梁山伯及時趕到，將那人嚇走，給她解了氣。

    想到這里，祝英臺對梁山伯越發(fā)感激，不由得仰起臉對他笑靨如花，整個人便如春山含笑、煙霞輕籠，渾似非塵世中人。

    饒是梁山伯和她年少相識熟悉無比，仍舊為她引得心頭亂動，好似第一次見到祝英臺一般。

    一陣心旌動蕩之后，梁山伯不由得暗自慶幸，慶幸馬文才不在這里，無法得見祝英臺完全成長后的清秀絕俗、

    如今的祝英臺，無論是長相身材還是氣質(zhì)，渾然便是灼然門第、高門士族最追捧的貴女審美，馬文才出身士族，又從小受士族審美熏陶，過去的祝英臺不過是個小女孩，而現(xiàn)在蛻變后的祝英臺猶如破繭新生，只要是這種審美的男人，很難不被這樣的美人吸引。

    曾經(jīng)的祝英臺，雖然出身士族，對庶人和百姓帶著深深的認同和憐憫，反倒是對自己所處的階級充滿了仇視和不屑，這種悲天憫人不但不為馬文才理解，其實連梁山伯也無法理解。

    這是一種不該存在于她的出身、教育和環(huán)境的“神性”，而非“人性”。

    祝英臺因為這樣的“神性”而痛苦，可周圍的人也未必不會因她這種不合時宜的“神性”而困惑。

    即便是馬文才這樣的人，也無法讓她真正快樂，因為他們不能理解她的痛苦，而他們的力量也無法為她解決矛盾的原因。

    這世間如此大，但恐怕沒有人能走到她的面前，告訴她有哪個地方，能夠士庶平等、無所分別，能有教無類、無分貴賤。

    他和馬文才其實都能窺見到祝英臺身上的諸多秘密，諸如這驚世駭俗的煉丹之能，諸如她偶爾不經(jīng)意展現(xiàn)出的詩詞天賦，甚至她閑暇時哼唱的小曲小調(diào)，都能讓人心中生疑。

    那種出現(xiàn)在她身上的種種矛盾足以讓她被當(dāng)做妖人焚燒，好在馬文才是個完全實用主義者，即使知道她有種種問題也依然用她，給她發(fā)揮的平臺，甚至用各種手段消除她的“不合時宜”，甚至讓她與祝家脫離開來。

    而他，則好似在經(jīng)歷過各種心境變化之后，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所有的不同之處，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就這樣旁觀陪伴她一輩子的心理準備。

    抱著這樣的心理預(yù)期，他開始想要有保護她的力量，在進入御史臺后逐漸掌握了控制“喉舌”的能力。

    其實祝英臺女扮男裝、還曾入朝廷為官的事情并不是真的如明面上這樣古井無波，只不過有梁山伯不停的掀起更大的風(fēng)潮掩蓋掉這件事，這才讓大部分人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漸漸不再關(guān)注這么個女真人罷了。

    如今看來，祝英臺似乎終于找到了自己的“道”，找到了將自己的“神性”和“人性”安存的地方。

    聽說每個真人加封后都要傳授屬于自己的“道”，這也是每一任真人傳教的宗旨，陶弘景的道是“萬法歸一，大道無形”，所以陶弘景通曉諸多學(xué)問，最后又回歸到了“道”的本源，想要理解“道”會變化的原理。

    不知道祝英臺日后要行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

    一直跟在梁山伯身后的祝英臺，莫名其妙地抬起頭。

    怔愣了下的梁山伯不由自主地撫了撫唇，這才發(fā)現(xiàn)他在深思之下竟不小心將自己的疑問說出了口。

    “你們怎么都喜歡問我這個問題？”

    祝英臺輕笑了起來，明澈的眸中有微光閃動。

    “我的道……”

    她笑吟吟地負手，扭過身來看他，寬大的袍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好似主人要振袖而去，意態(tài)間說不出的風(fēng)流。

    “你看我到這里來就知‘道’了。”

    祝英臺又轉(zhuǎn)身朝前方抬眼，眺向遠處巍峨重疊的宮檐，菱唇微翹。

    “是‘學(xué)以致用，知行合一’嘛�！�

    第481章

    神人合一（下）

    無論祝英臺的“道”在哪里，

    可就目前道門這情況，若邁不過這個難關(guān)，怕是道再好以后也沒地方傳了。

    陶弘景也深知這個道理，所以祝英臺請求下山時，這位道門目前的領(lǐng)袖人物，欣然同意了。

    但當(dāng)初祝英臺加冠大典，

    甚至動用了后世煙花爆竹的雛形，

    這場夜間舉行的加冠大典在道門引起了轟動，不僅僅是道門，

    很多過來看熱鬧的士族信徒和普通百姓也震撼極了，聽說“雷聲”響起時、云煙四散時甚至有不少人跪地參拜，祈求上天的庇佑。

    這樣的“神跡”也導(dǎo)致祝英臺要下山“傳教”時，

    茅山上有三五百人愿意作為祝英臺的“護法”一同下山，

    最后還是考慮到京中的青云觀容納不了那么多人，只能精挑細選了一百個無論長相、年紀還是人品都過硬的門徒，

    跟著“祝真人”一起下了山。

    祝英臺和花夭不同，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打拼”，她和馬文才一樣，

    攢下了豐厚的家底，

    憑借她曾經(jīng)的官員加士族的身份，甚至還在江無畏的老家吳縣購置了一座莊園，

    除此之外，

    亦有良田和商鋪，

    以她的身家，

    自然是養(yǎng)得起這么多隨人的。

    于是祝英臺入京時雖然低調(diào)，但動靜其實不小，對她好奇的人更多，而她一入京就入了之前陶弘景曾修行的青云觀，隔絕了其他人的窺探也隔絕了佛門對她的警惕。

    今日祝英臺一入宮，最先有反應(yīng)的不是她曾經(jīng)的一干同僚也不是宮中的大臣，而是同泰寺的大和尚們。

    “能知道祝真人入宮是為了什么嗎？”

    同泰寺的主持方丈那雙慈祥的眼睛里，如今滿是忌憚，“道門自這位女冠入茅山后，行事風(fēng)格與過去大為不同，不知對我佛門是好是壞啊……”

    回答他的是今日值守的殿前侍衛(wèi)李珈藍。

    “說是為了什么‘點石成金’之術(shù)。”

    那侍衛(wèi)在門外隱隱約約聽到一點，只可惜皇帝召祝英臺時正值他換班，所以也只能聽到一點。

    “約莫是那位祝真人有什么道術(shù)讓陛下留意了。”

    “點石成金？”

    主持方丈和大部分宮人一樣，第一反應(yīng)是覺得可笑，而后便是驚駭。

    祝英臺是陶弘景親自加冠、上清派三千弟子見證的新一代“真人”，這樣的一位人物如果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學(xué)貫釋道儒的陶弘景第一個就能撕了她。

    她敢入宮求見圣駕，說明她真的會這門道術(shù)，至少她能在眾人面前將這個道術(shù)使的“圓滿”了。

    “師兄何必擔(dān)憂一個式微的道門？即便那祝真人會什么妖術(shù)，如今殿下在我同泰寺修行，說不得我佛門要出一位在世佛祖了……”

    “住口！”

    主持方丈的師弟在一旁不以為然地開口，卻被主持狠狠一眼嚇得噤了聲。

    “那位也是你能議論和肖想的？如果你下次要再說這樣的話，你就也去修閉口禪吧！”

    主持恨鐵不成鋼地怒斥，真想把他腦子打開看看里面有什么。

    那位要真在同泰寺出了家，他這主持方丈也就做到頭了，怎么也得退位讓賢，而且皇帝培養(yǎng)太子那么久，要是真賭氣出家，皇帝以后看見同泰寺只會想起太子，同泰寺便要成為皇帝的眼中釘。

    莫說為了江山社稷，就算為了他們自己，怎么也不能讓太子在這里出家，現(xiàn)在只能好聲好氣的哄著他，等著他氣消回去，至于這樣的妄想，想都不能想！

    主持動了怒，一眾理事和尚都不敢再吱聲，但這件事確實不得不防，所以同泰寺的主持還是派出了知客僧去邀請祝英臺來同泰寺“做客”，又令信徒關(guān)注著宮中的動靜。

    一切安排完了，主持方丈臉上還是愁云滿布。

    皇帝和太子在冷戰(zhàn)，太子自行剃度居住在同泰寺里不肯回宮，皇帝便再也沒有踏入過同泰寺，也不再時不時召喚他去討論佛法。

    如此下去，若是祝英臺真得了魏夫人的衣缽學(xué)會了什么“仙術(shù)”，很難說皇帝不因此被“爭取”過去。

    想當(dāng)初北魏佛道之爭，天師道的寇謙之拓跋燾崇道，最終佛門迎來了一場浩劫，不過才幾百年的時間……

    他憂愁不已，自然有人分憂。

    “師兄原來是在擔(dān)憂這個，我愿為師兄分憂�！�

    寺中藥師堂的主事聽得主持的煩惱，竟然微微一笑，合十而笑。

    “師兄且安心等待，三日之內(nèi)，陛下必會來寺中�！�

    ****

    同泰寺的僧人們憂心著道門“來者不善”的時候，祝英臺正在向皇帝解釋“假金”和“假銀”到底是一種什么東西。

    這兩種金屬其實只是一種合金加鎏金的技術(shù)，在沒有電鍍技術(shù)的古代，鎏金的損耗極大，而且容易剝落，這種技術(shù)到了唐之后才算完善，到了宋代才算造詣大成，唐之前都是用火烤法，色澤都很難均勻，如今用的很少。

    然而祝英臺這個怪胎橫空出世，將茅山上的化學(xué)技術(shù)硬生生提早了幾十年，陶弘景本就是煉丹大家，在祝英臺教導(dǎo)著用水銀制造金屬汞劑涂在金屬表面，再加熱使汞揮發(fā)，使顏色覆在金屬表面而不脫落后，他也研究出了鎏銀色的方法。

    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茅山上的人都拿制造“假金”、“假銀”當(dāng)一種風(fēng)潮，互相以如何“以假亂真”作弄人作為消遣。

    在祝英臺邀請皇帝在青云觀親自觀看了一次如何做成金屬合金，又如何用汞水鍍上金屬顏色后，知識淵博的皇帝也了解了祝英臺的“點石成金”做出來的并不是真的金子，但這種“以假亂真”的法子也實在讓人震驚。

    “如果朕要用這些鑄錢，豈不是很費時間？”

    畢竟是假金，不是天然金屬，從制作到鎏金都不如銅錢鐵錢鑄造的那么快。

    “陛下，這些時間是值得的。無論是銅還是鐵，其實對國家都更有用途，鐵用來制造武器和農(nóng)具比鑄造錢的用處更大，而且鐵太容易銹蝕，這個缺點陛下應(yīng)當(dāng)也發(fā)現(xiàn)了�！�

    祝英臺曾經(jīng)和馬文才討論過這個問題，還曾經(jīng)因為運鐵船“死”了一次，對于這點完全可以和皇帝對答如流。

    “這些‘金錢’一旦通用，將替代現(xiàn)在使用的銅錢和鐵錢，成為一種新的貨幣，甚至它可以不必用重量來計算，而是單獨以‘枚’來計算�！�

    “若這批錢能制作出來，經(jīng)久耐用不易損毀，陛下甚至可以一直將它們沿用下去，不說上千年，至少幾百年之內(nèi)不會出什么問題。”

    祝英臺拿出兩枚在山上鑄造好的合金錢，一金一銀，已經(jīng)很似后世的金幣、銀洋了，渾然一體光滑無比，泛著讓人喜愛的金銀光澤。

    “假金假銀的重量不及金銀銅，然而正因為它們輕，所以攜帶方便，即使‘腰纏萬貫’也不會那么笨重�！�

    連“金塊”都能飄在水上，這些合金的密度可想而知，大多是錫、鉛、鋅這樣的劣等金屬。

    祝英臺的建議有理有據(jù)，更重要的是，蕭衍正愁著如今要打仗必須用錢，而民間無論是百姓還是高門富戶，都不愿收朝廷的鐵錢。

    一旦祝英臺“點化”的合金錢能夠大規(guī)模的推行，他就不必吝惜之前貯存的大量銅器和銅錢，盡可用來支付如今糧草所需。

    這些銅本就是他為了逐漸平抑錢荒、重新替代鐵錢而預(yù)留，只是銅不易得，所以他才遲遲不肯出手。

    現(xiàn)在有了替代品……

    蕭衍精神一震，不由得向祝英臺追問：“如果朕要推行此錢，道門需要多少人手、多少物耗、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