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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施主,施主?醒醒!”

    褚向被人拍醒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四周到處都是火把,照出河灘上橫七豎八的人影。

    他剛剛醒來,整個人還沒恢復清醒,只覺得透骨生寒,冷的連牙縫都在冒冷氣,身子也在不住的顫抖。

    “慧難師父,這邊還有個活的!”

    “這邊也有!”

    在褚向身邊的人聽說另一邊還有許多活人,也顧不得再照顧他了,連忙站起來去那邊照看。

    這時,褚向終于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木楞地看向四周。

    這里是一片平坦的灘涂地,灘涂地不遠處有一塊巨大的山石,水流到這里不得不拐個彎,山石也會攔下不少撞上來的東西,他們大概就是在這里被攔下來、沒有繼續(xù)被沖向下游的。

    也因為沒有在水勢最疾的時候?qū)⑷伺脑谑�,褚向除了覺得胸口有些悶痛,身上并沒有什么外傷。

    但他身邊的人就沒有那么好運了。

    被石頭銳利處割斷了氣管、血脈的人比比皆是,整個河水都被染成了紅色,灘涂上還能看見不少流出來的腸子和殘肢斷臂,還有被江水擊打破裂后的竹筏插入身體的……

    僅僅只是一片灘涂地,用“人間地獄”來形容都稍顯委婉,如果是更下游的淮水流域,那些被沖擊下去的齊軍會變成什么樣子可想而知。

    在河灘上奔走救人的人顯然并不懼怕死亡,也不嫌棄這尸橫遍野、鐵銹味撲鼻的場景,每個人都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救人當中,在一片零散的尸身中翻找還活著的人。

    “是了,我在和我的士卒沿潁水而下,回豫州去……”

    隨著褚向的記憶一點點回到身體,他瑟縮了一下,抓住路過他身邊的某個小孩,顫聲問道:

    “這里是哪里?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這里是嵩山啊�!�

    小孩兒蹲下身,露出一個光溜溜的頭頂,下巴尖尖眼睛極大,帶著同情的目光回答他:“你們從上游被沖下來啦,沖走了好多好多人呢,你們算是命大的,被這塊解劍石攔下來了�!�

    褚向在火把昏暗的光線下仔細看去,才發(fā)現(xiàn)在灘涂地上奔走的都是些身著單薄僧衣的僧人。

    北魏征戰(zhàn)不斷,僧人常常要出門超度亡靈、救治災民和傷兵,大概對死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連這么小的小孩兒也能面對著一片殘肢斷臂侃侃而談。

    那小孩年紀雖小,卻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就丟下褚向去幫其他人找幸存者去了。

    “太邪乎了,我們這里已經(jīng)風平浪靜幾年了,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洪澇,為什么好生生艷陽高照的天,會發(fā)洪水?”

    幾個小沙彌絮絮叨叨,邊翻找邊議論著。

    “無風起浪,師兄們說他們是得罪了龍王,龍王翻身把他們淹了�!�

    其中一個小沙彌撇了撇嘴,“我娘說,龍王不淹好人,這些人肯定不是好人,下水就出事�!�

    “真是一場浩劫�!�

    一個年長的僧人嘆息,“上次發(fā)大水死這么多人,還是幾年前的浮山堰出事時……”

    褚向耳力極好,幾乎一個字不差的將他們的議論全部聽了進去,越聽身子抖得越是厲害,到最后,更是抖得猶如在秋風中無力的落葉一般。

    “……風平浪靜,艷陽高照……發(fā)了洪水……”

    “……太邪乎了……”

    “……無風起浪……龍王翻身……”

    “……浮山堰,死那么多人……”

    他怎么忘了,這潁水也是淮水的支流,直通淮水……

    他們這么多人,有誰沒沾過浮山堰的因果?

    沒有,一個都沒有,他們所有人都有罪。

    水里枉死的陰魂在看著他們,就等著他們下水的那一刻呢……

    “我這樣滿身罪孽的人,怎么還敢肖想那樣的位子……”

    褚向像個孩子一樣在河灘上哭泣了起來。

    “這難道是老天降下的懲罰嗎?”

    他想到自己天理不容的出身,再想到為了復國為虎作倀的那些經(jīng)歷,他雖然沒有去過浮山堰,可從浮山堰建立到浮山堰的倒塌,哪一件事他不知情?

    平靜如鏡子的水面,突然就遭遇了山洪……

    “孩子,別哭了�!�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見褚向在河灘上放聲大哭,心中委實不忍,走上前一把攬住了他。

    “你能被送上河岸而不是淹沒河底,便是佛祖保佑。死里逃生應(yīng)當高興才是,看看你身邊已經(jīng)往生的同伴,多少人連哭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不是的,是我,是我……”

    褚向想起自己想回到豫州的野心,想到自己想名正言順祭祀先祖的愿望。

    “我不該,不該妄想……”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大和尚撫了撫他的頭頂。

    “一切皆為虛幻,你已經(jīng)看透了,這也是好事啊�!�

    “是,一切皆為虛幻……”

    褚向大笑起來,眼中漸漸清明。

    “這位大和尚,我父母雙亡,滿身罪孽,既沒有來處,也沒有了歸處,既然是師父們救了我,便是佛祖的預示,令我出家為僧……”

    他跪地一拜。

    “求師父收我為徒,為我剃度出家�!�

    ***

    遙遠的嵩山少林寺,幾乎全寺的僧人都下了山救人水火、弘揚佛法;

    而在遙遠的建康,亦有一位和少林寺有關(guān)的僧人,正在以一己之力,試圖挽救整個南方佛門。

    就在馬文才入主潼關(guān)之時,會“一葦渡江”之術(shù)的達摩也一路順水之下,到達了梁國的國都建康。

    他在水中如履平地,當年從海上由南方入中土,首先抵達的就是梁國,也曾與梁主生出過許多不愉快,最后因理念不合,前往了洛陽。

    在“簡純”二字上,梁帝蕭衍實在算不得什么虔誠的信徒,也許他相信佛祖有神通、也尊崇佛、法、僧三寶,但他對于佛門的態(tài)度,和那些先許愿靈驗后才會信仰的愚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本質(zhì)上,都是“有用”、“有所求”才會信罷了,和追求自身的醒悟與超脫完全無關(guān)。

    即便他在預感到南方佛門要出事的那一刻就毫不耽擱的立刻南下,但有些事情還是已經(jīng)發(fā)生了:

    作為南方佛門之首的同泰寺,寺中的主持方丈、七大堂的管事全部突然“圓寂”,整個同泰寺群僧無主,混亂一片,完全不知何去何從;

    梁帝下了旨,令全國僧人食素,不允許再供奉任何肉食,也不允許個人擁有僧田,如果寺院要購買僧田,需要在官府報備、一樣的繳納賦稅。

    后面的旨意,在佛門之中幾乎是震天動地的。

    佛門之中并沒有不許吃肉的戒律,只有不能殺生的戒條。

    佛陀在世是托缽,佛家是“慈悲為本,方便為門”,托缽時人家給什么吃什么,這是方便、慈悲。如果你素食,去托缽還要讓人一定給你做素食供養(yǎng)你,這不是找人麻煩嗎?所以只要“不見、不聞、不疑”就是凈肉,可以入口。

    以往達官貴族供奉寺院的物資中,除了金銀香油鮮花等物,往往也有處理好了看不出是什么品種的肉類,越是富裕的寺廟,得到的肉食也越多。

    所以民間并不以出家為苦,除了要做早晚課、學習佛法以外,反倒是做百姓時更清貧辛苦,日夜勞作不說,常常一年到頭都吃不到肉。

    除此之外,便是僧田。

    梁帝供養(yǎng)佛門十分虔誠,經(jīng)常賜下田地給各地的寺廟作為“供奉”。這些田地出產(chǎn)的糧食不需要交稅,也不需要在有關(guān)部門登記,是比士族莊園還要“私有”的私產(chǎn),為僧田耕種的“信徒”也不需要交稅,甚至還可以抵消一部分徭役。

    正因為如此,很多人家出家時往往將家中所有的田地“捐獻”給寺廟,而后再為寺廟耕種,和寺廟分成田地中的出產(chǎn)。

    由于不用交稅,寺廟只是借個名義,往往可以躲避大量的賦稅。

    除此之外,僧人在土地買賣中用“捐獻”代替“交易”私下簽訂契約的事情也屢屢發(fā)生,一些大的寺廟甚至坐擁良田千頃,雇傭上千“信徒”為其耕種。

    南方還不似北方,北方常年征戰(zhàn),真打起仗來沒有了軍糧,再怎么尊重佛門也免不得去打打秋風搜刮一番,南方佛門是真正沒有經(jīng)歷過多少動蕩的,蕭衍統(tǒng)治了梁國二十多年,這些佛門就也經(jīng)營了二十多年,比起還要在山上自己種菜養(yǎng)藥的道門,佛門可謂富庶的流油。

    這也是當年達摩不愿意留在南朝的原因。

    南朝的僧人都不像修行自我的出家人,反倒像是某種職業(yè),達摩出身富貴卻放棄了富貴的生活,自然是更有追求的,看不上這些已入“歧途”的可憐人。

    再一次踏上南朝的土地,面對這個國家最高統(tǒng)治者對佛門的改革,達摩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考慮到心頭預感的“劫難”,他決定還是去見梁主蕭衍一面。

    此時的建康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建康,達摩一身胡僧打扮,拿的又是魏國的度牒,一進城就遭到了多方的盤查,很多聽聞過達摩名聲的信徒明明對他很感興趣,卻完全不敢接觸他,甚至不愿和他眼神接觸,仿佛碰到就會出事一般。

    等他到了同泰寺,按照掛單僧人的要求請求“掛單”并求見梁帝時,已經(jīng)被太子蕭統(tǒng)之子驚嚇到成了驚弓之鳥的同泰寺僧人甚至不敢開門。

    密西陀便是胡僧,還是當年和達摩同時進入的梁國。

    密西陀出于一己私欲差點毀了整個同泰寺,現(xiàn)在達摩去而復返,也是胡僧身份,誰知道他來做什么?

    要不是達摩出于無奈告知自己帶了蕭綜的信件南下,恐怕都見不到蕭衍一面,前后差距可想而知。

    蕭衍聽說達摩去而復返、想要求見他時,原以為他是聽說同泰寺出了事,來謀主持之位的。

    直到聽聞他帶著兒子蕭綜的信件,才喜出望外的請他入臺城。

    見到達摩后,他刻意忽略他胡僧的身份,仔細地詢問了蕭綜在魏國的境況,得知兒子在魏國動亂后的這一年里都住在洛陽的永寧寺,借僧人的身份保全自身,沒有吃什么苦后,總算是松了口氣。

    達摩和蕭綜接觸也不久,并不知道他入寺之前的事情。而蕭綜對達摩也有提防,很多事情并沒有和僧人們說明白,但達摩何等聰慧,自然能看得出蕭綜一直在暗地里謀劃著北方的大事。

    他有意交好梁主、為佛門謀求生路,所以便直接將蕭綜報平安的家書交給了蕭衍,至于另一封提防馬文才的信,由于還沒接到魏國那邊的消息,達摩并沒有拿出來。

    蕭綜離國幾年,兩邊消息斷絕,自然有許多話想要和父親講,那一封信厚重無比,足足有幾十頁。

    達摩是從水路過來,整個信函用厚厚的牛皮紙包裹、又在外封了防水的桐油,打開時頗費了一番功夫。

    但看到那封信完好無損地交到蕭衍手上時,任何辛苦和功夫都是值得的。

    蕭衍迫不及待的打開信,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

    蕭綜從自己流落魏國開始講起,再講起自己在魏國見到的諸多變化,皇室中為了爭奪權(quán)柄如何引狼入室,被引入的胡人是如何像屠狗一樣屠殺自己國家的宗室和官員以至于國破家亡,自己不得不隱匿佛寺云云。

    和對陳慶之、馬文才所說的一樣,他著重寫了自己對爭權(quán)之后產(chǎn)生的惡果感到了深深的恐懼,又預想到自己身份的尷尬會在梁國幾位皇子間產(chǎn)生更大的動蕩、更會讓父皇為難,所以決定不再返回梁國,而是留在魏國。

    “做父親的不就是為了給子女遮風擋雨的嗎?這笨孩子!”

    蕭衍一看到兒子為了國家安穩(wěn)不準備回國了,頓時捧著信紙老淚縱橫,恨不得立刻出現(xiàn)在二郎面前,將他痛罵一頓才好。

    可是繼續(xù)往下看去,他就半點就舍不得罵他了。

    非但生不出罵他的心,甚至連眼中的淚水也已經(jīng)漸漸收了,目光越來越銳利,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蕭綜繼續(xù)寫的,自然是向父親闡述自己準備怎么“留在魏國”。

    和與陳慶之、馬文才遮三分掩三分不同,蕭綜對著父親,是半點都沒有掩飾自己的野心和手段,從自己如何發(fā)現(xiàn)流民中有破落貴族的家臣和門客開始說起,到自己如何收攏人手、如何利用蕭寶夤對他的信任在蕭寶夤的府中安插人手,又準備如何從蕭寶夤這邊入手,謀奪魏國的基業(yè)。

    是的,蕭衍剛看到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真的寫的是如何謀奪魏國的基業(yè)。

    他將自己的想法說的非常明白,將酈道元的死、蕭寶夤如何被他逼反、他安排的刺客如何行刺蕭寶夤使其軍心動搖不得不停在長安等一干計劃脈絡(luò)寫的清清楚楚。

    為了實現(xiàn)計劃,從他自己到到達洛陽的白袍軍、陳慶之和馬文才都是他的棋子,也是催動他所有計劃實現(xiàn)的最重要引線。

    蕭衍再如何疼愛孩子,最重要的身份卻是一位國主、是南方這個龐大國家的實際掌權(quán)者,當他開始這個計劃開始,他所有的注意力就被這個精湛而巧妙的計策全部吸引,再也顧不上考慮其他。

    一邊看,還一邊在心中推演這些計劃合理與否、能否推進、會產(chǎn)生多少錯漏和疏忽,如何彌補等等。

    在這一刻,靜坐讀信的蕭衍和遠方的蕭綜思想融為了一體,真正的做到了“心心相印”的交心境界。

    在無數(shù)個分別的日日夜夜里,蕭衍要靠幻想如何“拯救”和“彌補”歸來的兒子來安撫他的思念;

    而在同樣的日夜里,遠在異國的蕭綜何嘗不是靠著一遍遍推演、完善、補充自己的計策,才能撫平骨肉分離的痛苦?

    對于蕭衍來說,他失去的是一手教養(yǎng)長大的兒子;

    對于蕭綜來說,他失去的是“失而復得”的父親!

    誰也無法說清,到底是誰的思念更痛苦,但毫無疑問的,他們從未放棄過自己的兒子父親。

    當蕭衍看到他決定留在魏國奪下洛陽,為父皇打下一個“北梁”,與兄長蕭統(tǒng)的“南梁”鼎立南北時,淚水終于又一次奪眶而出。

    “大郎,大郎不在了,他若是知道大郎不在了,該有多難過、多失望!”

    若不是對兄長還有恭愛之心,又怎么能輕易放棄那樣的位子?

    “這才是我的兒子,是最像我的兒子,蕭寶卷怎么配有這么好的兒子!!”

    蕭衍握著信的手直顫抖,心中為兒子無比驕傲,恨不得向全天下發(fā)出詔書,昭告蕭綜是他蕭衍的兒子!

    “若大事能成,待北方是‘梁’而不是‘齊’,全天下都會知道蕭綜是誰的兒子!”蕭衍眼眶濕熱,“他寫這么多,只是想告訴我這個,他只想告訴我,他只認我這個父親,不是其他,只是我……”

    為了自己的父親,他愿意放棄爭奪皇位,放棄和兄弟們的仇怨,放棄回到故國后的歸屬感和優(yōu)渥地位。

    雖然放棄了這些,早已融入骨血中的驕傲和才能卻不允許他向別人搖尾乞憐。

    他的兒子是一只離家的孤狼,想要憑自己的本領(lǐng)重新帶領(lǐng)一支新的狼群,等到了那一天,他要率領(lǐng)狼群打下自己的地盤,再高傲的昭告世人:

    ——他回來了,以王者的身份。

    蕭衍三十歲前從未領(lǐng)略過當父親的滋味,當他剛剛開始當上父親時,便恨不得將青年時那些從未有過的父愛全部交給這些孩子。

    這么多年來,他高興過、失望過、痛苦過,到如今,他胸中全部的熱情和慈愛都蘇醒過來了,灌注到了遠方那個兒子的身上。

    蕭衍握著那封“家書”,樂得渾身發(fā)抖,既被兒子信中描述的愿景歡喜的直欲叫喚,又想第一次做父親那樣似的,慌張到不知道該給兒子提供些什么,才能讓對方高興。

    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二郎,直將他捧入云端、捧到眾人面前,讓他成為全天下最讓人羨慕的人。

    這樣的激動和振奮直到他抬起頭看到達摩的那一刻,才稍微清醒了一點,沒有失態(tài)到當場手舞足蹈。

    恢復冷靜的他,開始站在一位君王的角度開始考慮,如何能給兒子提供幫助、如何能建立起真正的“北梁”,如何為兒子的成功增添籌碼。

    “他需要兵力,很多的兵力,否則無論哪一方一旦背叛,他無法壓制各方的勢力;”

    “除此之外,他還需要很多的糧食、財帛;他需要用金錢打動收買魏國那些‘義軍領(lǐng)袖’與豪族閥門,使其與之結(jié)盟,長期征戰(zhàn)需要更多的糧食……”

    “他還需要人口,徐州、豫州、青州有大批流民南下,十室九空,他需要在未來幾年內(nèi)收回這些地方,就得有人為他提供稅賦、徭役……”

    “大郎不在了,我原以為三郎經(jīng)驗不足性格又輕浮,不堪大任,現(xiàn)在二郎主動撐起北方的大局,三五年內(nèi)魏國之亂不足以遺禍南方,若二郎要留在北方建立北梁,三郎或許可以教導起來……”

    他想。

    “二郎和三郎都是我的兒子,我這把老骨頭再為他撐上幾年,親自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大郎和二郎都能成才,三郎難道就教不出來么?”

    一封信,改變了蕭衍的許多看法,也改變了他許多原本打算的主意。

    蕭綜的計劃里還有很多變數(shù),他年紀輕,能現(xiàn)在的閱歷將其完善已經(jīng)是很了不起了,但世事難料,他作為兒子的長輩、能替他遮風擋雨的人,更多的是需要考慮怎么“容錯”。

    然而蕭衍一再斟酌,也不得不承認現(xiàn)在的梁國很難給兒子立刻提供什么支持。他已經(jīng)命令發(fā)兵豫州,短期內(nèi)豫州的兵馬無法北上,要想繼續(xù)提供兵力,就得再征召民夫為兵;

    現(xiàn)在是春天,即使要征兵也要留下足夠的人口,否則秋天過了就沒有糧食。

    除此之外,要錢,要糧,要人口,本質(zhì)上都是同一件事。

    只要有足夠的人,就有糧、有錢。

    可是他又從哪里去變那么多可以勞作的年輕壯丁來?

    蕭衍目光一動,掃在了閉目坐禪的達摩身上,心頭微微一動。

    “達摩禪師,朕有一個疑問,你若能解答的朕滿意,朕便奉你為師、將您封為同泰寺新的主持。”

    蕭衍感激達摩為他送了兒子的信,決定再給佛門一個機會。

    “如果你回答不了,或解決不了朕的疑惑,朕便只能請你離開建康了�!�

    達摩緩緩睜開眼睛,向蕭衍頷了頷首。

    “我來此,便是為了這個�!�

    蕭衍收起信,想起自己的妻子、弟弟、女兒、兒子,便心如刀割,不由得黯然神傷。

    “敢問達摩禪師,朕自登基以來,一直致力于建寺、造塔、寫經(jīng)、度僧、塑像,不近女色、虔誠侍佛,朕做了這么多好事,為佛門如此護法,為何會妻離子散、兒女離心、連大郎都不能保全?”

    經(jīng)歷過喪子之痛,他是真正的對所謂的“上蒼”、“天意”滿腔控訴。

    “如果說朕身為帝王,還有用心不純之處,那佛祖降下懲罰也該懲罰與我,我那心地純善的大郎,又有何過錯?!”

    第514章

    抑佛之始

    饒是達摩是如何得道的高僧,在聽聞梁國太子出了事后,心神也免不了為之一震。

    他收蕭綜為徒,更多的是看中他本性純良,也許這句話說起來惹人發(fā)笑,但在他看來,看待事物不能“看因果”,而應(yīng)該“照本心”。

    蕭綜行事不分好壞對錯,從頭到尾都是追求一個“情”字,這其中有父子情,有兄弟情,也有內(nèi)疚懺悔之情,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重新尋找和追回這些丟失的“情”。

    所以他對自己的兄弟,是有情的。

    會選擇留在魏國,除了父子之情,也是為了兄弟之情。

    即使達摩看不上蕭衍,對這位梁國的太子感想?yún)s很好,也曾想過若干年后若這位太子繼位,他依然會回到南方弘揚他的大乘佛法。

    然而現(xiàn)在蕭衍話中的意思,則明明白白的說明太子出事了,很可能甚至都已經(jīng)不在了。

    這樣巨大的沖擊讓達摩也難以保持冷靜,他畢竟還沒有成佛,難免有世俗之心,在這種恍惚震動之下回答出來的結(jié)果,也無法就是老調(diào)重彈,無法解答蕭衍的滿腔怨懟和控訴。

    蕭衍非常失望,可在失望之余,也松了口氣。

    佛門果然給不了他答案。

    但現(xiàn)在,他可以給他的兒子一個答案。

    蕭綜在執(zhí)行力和大局觀上的天賦完全遺傳自蕭衍,既然兒子尚且如此出眾,蕭衍要開始決定履行一個計劃,那就只有更徹底。

    和達摩“密探”后的第二日,他便召來了自己最親信的大臣,包括最得重用的幾位將領(lǐng),開始“完善”自己的計劃。

    “朕準備在同泰寺出家�!�

    蕭衍一張口,就驚得幾位大臣差點跪了下去。

    又要出家?

    上次出家折了一位太子,這次又鬧什么��!

    見幾個老臣露出要崩潰的表情,蕭衍擔心他們辛勤大起大落會有危險,連忙解釋道:

    “這次出家不同以往,乃是避人耳目的一場戲�!�

    幾位大臣一口氣緩了上來,也有些懵。

    “演戲?”

    “這段日子以來,我下令各地對全國兩千多寺的田地、僧人和僧只戶登記造冊,但成效并不大,除了建康幾座寺院外,各地的寺廟冊簿遲遲不送入京中,顯然地方官員已經(jīng)多與寺院僧人相結(jié),政令無法通行�!�

    蕭衍語氣非常平穩(wěn),看起來也非常清醒,“自朕崇佛以來,原本是想弘揚佛法、安撫百姓,卻沒想到僧徒濫雜,寺廟多幣,最終卻蠱害了百姓。全國二千多間寺廟,供養(yǎng)了幾十萬僧尼,再加上為寺院耕種的僧只戶,總數(shù)怕是已經(jīng)近百萬……”

    幾位大臣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這些和皇帝說的“演戲”什么關(guān)系。

    “如今,佛門的富庶已經(jīng)超過了國家,佛門擁有的財富已經(jīng)遠勝過了國庫,佛事虛耗財富,佛門影響卻越來越大,佛門的信徒也借著佛門躲避賦稅和徭役,使國家無人可用,無稅可征,真正虔誠的僧人在深山隱居修行,在繁華地中奔波的不過是國賊而已!”

    這些召來的大臣里,有些是謝舉、朱異這樣的老臣,也建康令、丹陽尹這樣替皇帝把守門戶的心腹,還有北府兵的首領(lǐng)、禁軍的首領(lǐng),這都是京中附近可以動用的兵馬。

    除了是皇帝的心腹以外,這些人還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不信佛。

    謝舉是老派士族,信黃老之道;朱異是實用主義者,不喜歡全靠別人壯大的佛教;建康令、丹陽尹祖輩崇道,作為子孫,便不太好忤逆家中長輩,對佛門只是尊重而已。

    至于兩位軍隊首領(lǐng),都是將種,要他們信仰不殺生的佛教也太荒誕了點。

    他們大多知道“昭明太子”的死是怎么回事,而蕭衍又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性子,現(xiàn)在想要遷怒佛門,實在不算什么奇事。

    聽到這里,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說上一句,怕一說話就要被皇帝懷疑和太子的死有關(guān)系。

    蕭衍見沒有人接話,也知道他們擔心什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現(xiàn)在陳愛卿在北方節(jié)節(jié)獲勝,已經(jīng)控制了洛陽局勢,他想借洛陽與爾朱榮一戰(zhàn)快速消耗魏國殘余的兵力,為我大梁北伐提供機會和條件,我非常贊同他的想法,決定趁這個機會發(fā)動北伐。”

    蕭衍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

    “要北伐,就得有人有糧�!�

    這一下,謝舉等人恍然大悟。

    “自衣冠南渡以來,但凡有雄心抱負的英主,沒有一日不想著還歸中原,朕亦如此�,F(xiàn)在中原大亂,魏國動蕩,甚至不得借南方兵馬才能鼎立國勢,這正是趁虛而入的最好時機�!�

    蕭衍兩鬢雖然花白,但聲如洪鐘、意態(tài)威武,此刻散發(fā)出的雄壯之氣,依然如同英姿勃發(fā)的青年。

    “但想要還歸中原,只靠一支白袍軍是不行的,朕原本只想趁魏國內(nèi)亂取豫、徐二州,但從白袍軍發(fā)來的戰(zhàn)報看,待洛陽爾朱榮與元冠受一戰(zhàn)后,魏國將沒有多少可以動用的兵馬,我等只要發(fā)出雷霆一擊,魏國便唾手可得……”

    饒是在這里的臣子大多是老成謀國之輩,此刻聽聞蕭衍的計劃后,依然忍不住熱血沸騰,心馳神往。

    還復中原!

    那是多少漢人夢寐以求的光榮時刻!

    尤其身為謝安之后的謝舉,更是已經(jīng)生出了許多心思。

    “要取豫州、徐州的兵馬已經(jīng)囤積在邊境月余,朕會下令北征。原本只準備取豫、徐兩州,用不了多少時日,但要繼續(xù)向北,就得有足夠的糧草支持。除此之外,調(diào)用大量兵勇打仗、又征集民夫運糧,就會錯過夏種和秋收,是以,必須要動用大量人口來耕種才不會耽誤了北伐的大計�!�

    否則到了秋天沒糧用,形式再好也好灰溜溜的回來。

    “如今,還有大量人口的地方,一是豪族的莊園,二便是僧人的寺田。”

    蕭衍將自己的野心全盤托出。

    “朕與各高門豪族乃是盟友,大梁的建立士族多有襄助,此時朕不能背叛盟友,便只能向佛門出手……”

    他雖然說著“盟友”的話,但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不可能聽不出皇帝威脅。

    如果動不了佛門,便只能動蔭戶了。

    與其沒有人用最后清算士族搶奪人口,不如現(xiàn)在支持皇帝的計劃,從佛門中敲出大量的財帛和人口來。

    “愿為陛下分憂!”

    “臣亦愿意為陛下分憂!”

    謝舉和朱異一個代表了高門,一個代表了豪族,心中俱是一驚,立刻躬身響應(yīng)蕭衍的計劃。

    其余諸臣本就對北伐的壯舉滿懷向往,自然沒什么抵觸,也躬身表示愿意支持蕭衍。

    “好好好,朕就知道諸位愛卿都是忠君愛國之輩!”

    蕭衍見無人反對,高高興興地將人攙起來,開始說出自己的計劃。

    “朕此次出家同泰寺,不是為了振興佛門,而是為了借出家引起國中百姓與官員對佛門的不滿。”

    他自然知道一國皇帝出家有多么荒謬,偏偏他還出家了兩次,若沒有正當?shù)睦碛�,日后史書上也只會記下他如此荒誕的兩筆。

    但蕭衍卻絲毫不懼,因為他的苦心,終有一天會天下大白。

    “佛門聲威日隆,即使是朝中官員之中也有諸多虔誠的信徒,如果朕直接貿(mào)然下令僧人還俗、歸還國家僧田,必然會引起朝中的動蕩、地方的回護、百姓的不滿……”

    蕭衍比任何人都知道佛門根深葉茂、難以控制,所以他也不準備像北方的魏武帝那般滅佛,而準備“抑佛”。

    “朕這次出家,同泰寺會向朝廷索要更多的‘贖身錢’。此舉一來是為了銷毀國庫內(nèi)所剩的鐵錢,為來年推行新錢為準備,二來便是激化佛門和國中官員之間的矛盾。”

    官員的俸祿、賞賜都是從國庫中所出,一旦國庫里的錢全部拿來贖皇帝了,所有人就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能滿意才有鬼。

    說到底,信仰佛陀的人不過是為了佛陀保佑,能家宅平安日子過得更好而已,現(xiàn)在日子都過得不好了,誰還管佛不佛的?

    “佛門以朕為質(zhì),向朝廷索要贖身錢,此舉必會引發(fā)朝中內(nèi)外的不滿。”

    蕭衍看向在場諸人。

    “之后,朕需要一個能‘清君側(cè)’之人,借著這股怒意,打著‘鏟除佛佞’的旗號,率先起兵襲擊位于建康內(nèi)外的諸寺,搗毀塑像、收攏銅鐵金器與糧食、田地,以充國庫�!�

    “也許一開始會有人抨擊此舉,但隨著國庫漸漸充盈,這些反對的聲音亦會越來越小……”

    蕭衍將人性看的清清楚楚。

    “一旦事情鬧大了,朕便從寺中出來,借‘贖身’后還俗�!�

    “為了平息百姓和官員的怒氣,朕會下旨,國中所有寺廟凡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僧人還俗,并交還僧田、遣還耕種的僧只戶,土地和役人歸國家所有,以后僧人憑度牒由國庫供養(yǎng),不允許再擁有私田�!�

    蕭衍和寺廟打交道幾十年,接觸往來的都是“高僧”,知道他們的教義決定了他們遇事只能“忍耐”,縱有幾十萬僧尼,也翻不出多大的水花來。

    譬如同泰寺之事,天子一怒,舉寺上下遇事就只知道害怕躲避,并沒有一個人敢仗義執(zhí)言,甚至連求情的都沒有。

    但謝舉幾人聽完了蕭衍的計劃,卻是滿心疑慮。

    “陛下,如此抑佛,是不是太過偏激?”

    謝舉和朱異等人都知道皇帝要向佛門借路,卻沒想到他的決心下的如此之快、動作如此之劇,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妥。

    “是不是先以開‘水陸大會’的名義,邀各地寺廟的主持、管事、高僧大德前來京中,私下里溝通之后,再來推行?”

    朱異也覺得完全不通氣便下手會引發(fā)不少意外,也應(yīng)和道:

    “陛下,至少得讓幾位皇子知道此事吧?否則陛下出家期間群臣無首,無論是宗室還是地方都會動蕩的�!�

    這和之前天子出家不同,那時候蕭衍出家還有太子監(jiān)國,哪怕太子沒有動皇帝的印璽,可是非常時期從東宮發(fā)出的諭令依然能維持國中的安穩(wěn)。

    可現(xiàn)在要是皇帝出家,又沒指定太子,猛然間有人“清君側(cè)”,誰知道會引發(fā)什么影響?

    朱異的建議提的合情合理,幾位大臣將領(lǐng)也紛紛附議。

    “我的幾個兒子都信佛,尤其是三子蕭綱,受大郎影響,對佛門十分尊重,就怕他心有不忍,提前將此事泄露出去了�!�

    蕭衍嘆了口氣,說出自己的顧慮。

    “更何況朕入寺之后,無論請朕還俗、還是安撫百姓和官員,都得有人來做,朕準備讓三郎試一試……”

    “所以,抑佛的事情只能朕一力承擔,不能讓幾個皇子攪和進去�!�

    謝舉和傅翙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不解。

    從之前皇帝的舉動來看,明顯是不滿意蕭綱的閱歷和經(jīng)驗,準備再磋磨幾年才立儲,為此甚至還不惜廢除東宮,以免蕭綱被壞習氣影響揠苗助長。

    到現(xiàn)在朝中還人心惶惶,昔日的東宮上下的官員都在奔走,有些干脆想要另投蕭綱門下,避免落個白身。

    但現(xiàn)在皇帝又風向一變,要為三皇子積累政治資本了?

    要知道安撫百姓、拉攏官員,甚至成功從同泰寺請出了皇帝,這都是巨大的人望,是晉升儲君最好的積累啊。

    其他人也看出風向變了,就不知是因為皇帝要北伐不得不早日確定儲君之位,還是只是為了在動亂之時安撫信佛的官員而推出去一個“誘餌”。

    要知道,東宮那些官員,大部分都受皇帝父子的影響,是佛門的信眾。

    皇帝召了最為信任的臣子、最可能支持他的將領(lǐng)過來密謀此事,便是為了一點風聲都不透露出去,也是為了將此事的影響控制到最小。

    除此之外,他不愿讓晉安王蕭綱知道,也有另一層顧忌。

    御史臺查到,最能接觸、得到神機弩的是晉安王妃的舅舅張密。

    張密在內(nèi)監(jiān)任職,神機弩的登記造冊便是內(nèi)監(jiān)負責,這種兵器產(chǎn)量小殺傷力大,一向是僅供內(nèi)用,無論流出流入俱有記錄在案。

    張密雖然不直接管理這些兵器,但他作為負責督查冊簿的監(jiān)官,只要“不慎遺漏”一兩把,流出國外也無人察覺。

    更別說張密是蕭綱之妻王氏的親舅。

    如此一來,當初殺了蕭衍欽差的幕后真兇,很可能便是老三。

    三郎如此堅決的在暗中阻撓北伐大計,而他打壓佛門便是為了支持北伐,若是讓他提早知道,說不得會橫生波折。

    蕭衍是想提拔、教導兒子,不想兒子和自己反目成仇。

    但是三郎要是敢對二郎動手,就不能怪他這個做父親的教他們什么叫做“手足之情”了。

    見皇帝執(zhí)意要避開幾位皇子,秘密謀劃此事,諸位大臣雖然暗暗有些不安,可蕭衍已經(jīng)治國幾十年,權(quán)威太重,由不得他們再多反對,只能接受。

    確定諸臣都沒有反對之意,蕭衍便開始計劃起“誅佛佞”的人選。

    雖然他們已經(jīng)接受了要清理佛門,可搗毀佛像、摧毀寺廟不但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更可能牽扯到因果報應(yīng)、與佛祖為敵。

    何況天下有那么多的佛徒,若遷怒起這第一個“清君側(cè)”的人,說不得這人的身家性命、甚至家中老小的安危都不保。

    所以一時間,場面極其冷淡,沒有一個人主動站出來說自己愿做此人。

    “方才還口口聲聲說愿為我分憂,現(xiàn)在真到了分憂的時候了,都成了啞巴了?”

    蕭衍冷笑著掃過“愛卿”們,目光最終在北府軍首領(lǐng)劉第身上。

    北府軍駐扎京口,是直接聽命于蕭衍的一支軍隊,但南梁發(fā)起于長江中游的荊襄之地,下游以北府為代表的軍事力量不再是控制中樞政權(quán)的唯一力量,影響日漸衰弱,比起當年謝家統(tǒng)領(lǐng)、劉裕壯大的那支北府軍,如今的北府軍已經(jīng)式微到只剩不到萬人,連現(xiàn)在的首領(lǐng)劉第,也算不得什么位高權(quán)重的將軍。

    他和他的北府軍能一直茍延殘喘到現(xiàn)在,不過是因為聽話而已。

    劉第被蕭衍目光一觸,便知道此事不可能再推脫了,心中暗嘆一聲,出列應(yīng)道:

    “臣劉第,愿做此人�!�

    人有了,兵也有了,蕭衍滿意地撫了撫頷下的胡須。

    那劉第眼見著自己就要被推出去做靶子,可滿屋子一干高門清貴的大臣卻能置身事外,心中不由得有幾分怨懟,想要找個分擔“傷害”的人。

    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對蕭衍稟奏道:“陛下,北府軍畢竟鎮(zhèn)守京外大營,入城不便,若說沒有京中官員策應(yīng),亦沒有陛下的詔令,便能領(lǐng)軍直入京中、搗毀寺廟,實在無法讓人相信�!�

    劉第也有分寸,要搗毀寺廟,也不會去內(nèi)城或臺城里造次,那就是造反了。

    可即便是外城,無詔令他們這些外將也不是那么容易入城的。

    可只要一下詔,誰都知道這事是皇帝示意的。

    要說這劉第也頗有急智,此言一出,連蕭衍都沒話說了。

    禁軍首領(lǐng)大驚失色,這是想把鍋扔給建康城中的禁軍,讓他們做這個�。�

    那還了得?!

    慌亂之下,禁軍首領(lǐng)看到了在一旁站著的建康令傅翙,連忙伸手一指。

    “這有何難!建康令傅翙掌管外城四門的治安,便讓他假裝與你‘串通’,為你開門便是!”

    這倒是合情合理,否則僅憑北府軍一介武夫,又為什么好生生關(guān)注起皇帝出不出家的事情?

    于是蕭衍思忖了一會兒,覺得這樣更為合情合理,目光便移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建康令傅翙。

    “傅翙,你怎么看?”

    傅翙是一位純臣,從出仕起便是蕭衍的屬官,而后一步步坐到了這個位置,勞心勞力不說,其實也并沒有太大的實權(quán),只是為皇帝掌管門戶而已。

    但如今皇帝需要他出來“借路”,哪怕他心中再多不愿,也只能出來領(lǐng)旨。

    “臣愿為陛下分憂,替劉將軍開城門。”

    “朕知道這么做,是委屈你了�!�

    蕭衍想了想,說道:“我記得你有個兒子,至今還在金部任職,明日我讓謝愛卿擬個旨,讓他任個中書通事舍人吧�!�

    中書通事舍人,掌詔命及呈奏案章等事,直接參與政務(wù)的處理,是士族清官中能夠接觸機要的要職,非灼然門第及卓絕之士不可擔任,就連謝舉當年擔任中書舍人,也是因為其兄中書令謝覽去世而破格提拔。

    傅歧年紀輕輕,能直入中書,顯然并不是因為傅翙開門這件事。

    在場的都是人精,稍微想了想,就知道傅翙這個“建康令”到頭了。就算之后皇帝還俗平息紛亂,總要有人作為“替罪羊”平息怒氣的,傅歧這個“中書通事舍人”便是提前給予的獎勵和他做出犧牲的報答。

    正因為如此,雖然傅家要出一個“中書舍人”,可在場之人誰都不覺得眼紅,反倒暗探傅翙一家實在是倒霉。

    就算傅歧能得了中書通事舍人,得罪了那么多人,又能走多遠呢?以后只有死忠皇帝一條路走了。

    這些人都能想的明白的事情,傅翙又怎么能想不通呢?

    可他面上還要做出歡喜異常的表情,向著皇帝感恩戴德地行禮。

    “臣替犬子,謝過陛下的恩典!”

    ***

    出了宮,回到家中,傅翙將兒子傅歧召來,并未提及皇帝要打壓佛門之事,只說皇帝吩咐了他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有可能累及家門。

    傅歧自馬文才走后,在京中待的特別無趣,徐之敬不在京中,梁山伯也一天到晚見不到影子,他有時候就只能去找青云觀的祝英臺去玩。

    他已經(jīng)不是當年那個咋咋呼呼沒心眼的小伙子,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又跟著馬文才帶著一幫兄弟結(jié)交豪俠、走私做買賣,眼界和膽量都變得極大,聽聞家中要有事,纏著父親就問個不停。

    傅歧現(xiàn)在是家中唯一的嫡子,還要照顧大房的遺腹子,可謂是家中將要頂門立戶之人,傅翙作為注定被犧牲的棋子,其實也有些擔憂兒子頂不過這陣風波,便遮遮掩掩的透露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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