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我我我錯了，莊少，你饒我一回。。。”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求饒。
“饒？”被叫莊少的男子笑了起來，說：“老子就不知道這個字怎么寫�！�
他站直后抖了抖肩，身后的助理上前把他的外套從身上拿了下來。莊少活動了一下肩膀，又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慢條斯理道：“有仇必報莊清河，你沒聽說過？”
地上那人早已嚇得屁滾尿流，看著眼前那張明艷的臉卻像看見了活閻王一樣。
莊清河卷起袖子，揪著那人的衣領(lǐng)把人從地上拽了起來。他看起來瘦削，精靈般的骨架下卻蘊含了驚人的爆發(fā)力。如甩麻袋一樣，把身形是他兩倍的肥碩男人摔來摔去，不多一會兒那人就痛得暈了過去。
莊清河這才停下，助理上前又把他的外套給他披上，喊人進(jìn)來把那個男人給拖了出去。
不過短短幾分鐘，房間內(nèi)就恢復(fù)原樣。莊清河的出場和他的人一樣，極其引人注目。
凌霄他們卻似見怪不怪了似的，看他活動完拳腳才招呼他。
莊清河笑了笑，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他剛坐下就和江苜對上了眼，饒有興致得剛要說什么，就看到了江苜懷里的小人兒，霎時瞪著眼叫道：“四木，你怎么在這兒？”
江苜聞言抬眼瞟了他一眼，合著這人壓根都不知道孩子跑丟了，這爹當(dāng)?shù)谜鎵蚩梢缘摹?br />
莊木森扭臉看了自己那不靠譜的爹一眼，又轉(zhuǎn)回頭，把臉埋進(jìn)江苜懷里。
莊清河看他在江苜那待得好好的，也沒說什么。只是轉(zhuǎn)頭對助理說：“讓阿玲進(jìn)來�！�
助理得令就出去了，不過幾分鐘就領(lǐng)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進(jìn)來。那女人還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到莊清河身邊，垂頭等他說話。
莊清河指著莊木森，問：“讓你看孩子，你都把孩子看到別人懷里了？”
阿玲臉上還是有些困惑，說：“方才小少爺不是跟著您進(jìn)了廁所嗎？”
莊清河皺眉，語氣不善道：“我他媽一進(jìn)來就忙著偷聽別人說我壞話，忙著揍人，哪有功夫上廁所？”
他說的理直氣壯，好像這真是什么了不得的正經(jīng)事。
“可我明明看到，是跟著你。。�！卑⒘徇�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又看一眼抱著莊木森的江苜，頓時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懊惱道：“我認(rèn)錯人了，我把這位先生當(dāng)成你了。”
原來那會兒她本帶著莊木森去另一個房間吃點心的，結(jié)果半路上莊木森跟著一個人喊著爸爸進(jìn)了廁所。她從后面只看到一個背影，看著分明就是莊清河。
男廁所她不好跟進(jìn)去，孩子跟著爸爸肯定沒事，又想到莊木森的外套落在車上，就出去取外套了，一回來就被莊清河的助理喊了進(jìn)來。
事情說清楚，莊清河臉色才好看一些，讓阿玲把莊木森帶了出去。
阿玲走后，凌霄說：“不怪她認(rèn)錯人，我第一次見江苜，也把他當(dāng)成你了�！�
莊清河聞言，細(xì)細(xì)打量了江苜一遍。
江苜第二次被人認(rèn)錯成莊清河，也忍不住抬眼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看莊清河。
莊清河的骨相和江苜屬于同一掛的，都是天生一副美人骨，讓人側(cè)目。只是氣質(zhì)大相徑庭，江苜清冷疏離，還有些書卷氣。而莊清河則狠厲冷艷，活脫脫一個妖孽。
正面看肯定不可能認(rèn)錯，但是只看一個背影，確實容易混淆。
莊清河長得很好看，江苜不由自主想到剛才走廊上的那副字，“清河美人姑射神”。
凌霄把菜單甩給莊清河，說：“我們都點過菜了，你看你要吃什么。每次都遲到�！�
“清蒸東星斑�！�
凌霄說：“點了�！�
“鯽魚湯�！�
凌霄再次說：“點了�！�
“黑魚蒸蛋�！�
凌霄還是說：“也點了�！�
莊清河把菜單拍回到他懷里，笑著說：“行啊你，把我喜歡吃的都點了�！�
凌霄笑道：“你還真別自作多情，這都是江苜喜歡吃的，你就是跟著沾光。”
莊清河看向江苜，笑了笑：“我和美人的口味這么像啊�！苯又櫭紗柦伲骸拔覀兪遣皇窃谀囊娺^�。俊�
江苜心里也有種莫名奇異的熟悉感，聽他這么問，認(rèn)真思考了起來，最終得出結(jié)論，是真的沒見過。
莊清河有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如果見過，哪怕驚鴻一瞥，也讓人難以忘懷的。
江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莊清河又說：“應(yīng)該是沒見過，不然這么好看的美人我怎么會沒印象�！�
凌霄給他一拳，說：“去去去，你在這少勾搭我家的人�！�
凌霄這話一出，眾人都笑了，氣氛霎時也活泛了起來。
莊清河沒有凌霄嘴里說的那么難相處，或者說他對江苜印象不錯，一點沒有與他為難的意思。所以這頓飯最后在極為融洽的氛圍中結(jié)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猜到莊清河的身份嗎？
第59章
還有幾天就大年夜了，凌霄忙得腳不沾地，他本家親戚多，每天都是一撥接一撥的人要見。
江苜樂得自在，這幾天也常和桂嘉言出去聚會。有兩次還遇見了顧如風(fēng)，穆楚沒在他身邊，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分手了。
比起第一次見面時，江苜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的明顯的對自己的性欲望，這兩次見面他都沒有再表露過那種沖動。
轉(zhuǎn)眼就到了除夕這天，凌霄的電話從早上開始就響個不停，都是拜年問候的。到了下午的時候，凌霄掛完電話，看著江苜，說:“我晚上得回家吃飯�！�
“嗯�！苯僮谏嘲l(fā)上看書，頭也不抬應(yīng)了一聲。
凌霄默了一會兒，又說:“我吃完飯就回來陪你過除夕。”
“不用，你在家里守歲吧
”江苜翻了一頁書。
“我說我過來陪你�！绷柘霾粷M強調(diào)。
“隨你�！�
“那我先走了�！�
“嗯�！�
凌霄出門后，江苜把書蓋到臉上，一動不動。過了沒多久，手機突然響了，是凌霄打來的
。
江苜接起電話:“怎么了？”
“我給你定了一桌年夜飯，你注意聽下門鈴聲�！�
江苜垂下眼皮，說:“不用，我一個人隨便吃點就行了。”
“那怎么行，今天是除夕啊�！绷柘鲂南�，這個節(jié)日對江苜來說實在太殘忍了。只要想到江苜大過年的，一個人在冷冰冰的房子里呆著，他心里就說不上來的難受。
掛完電話，他看著年關(guān)時分京城冷清的街道，突然掉頭。
“忘帶東西了？”江苜打開門，看著去而復(fù)返的凌霄。
“嗯。忘了一樣?xùn)|西�！�
江苜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把門關(guān)上，凌霄卻攥著他的手往臥室走去。
江苜掙扎著，有些慌，說道:“凌霄，大過年的，你別發(fā)瘋。你昨晚都弄。。�！�
凌霄猛得轉(zhuǎn)頭，笑著問他：“你想什么呢？”
凌霄把他拉進(jìn)臥室的衣帽間，給他挑衣服，說:“我是讓你換衣服，跟我回家吃飯。你說你，腦子里天天凈想些不正經(jīng)的事兒�！�
江苜聞言耳根一紅，接著反應(yīng)過來，愣了一下，說:“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绷柘鎏袅艘惶孜餮b，塞到江苜手里，說:“去換衣服�！�
“我不去�！苯侔岩路踊氐搅柘錾砩�。他不喜歡，甚至有些排斥去別人家過年。這仿佛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我無親無友，大過年無處可去。
“不換也行�！绷柘隹戳私偕砩系募揖臃�，說:“那就這么去�！�
江苜絲毫不懷疑他會言出必行，凌霄瘋起來什么樣他應(yīng)該是最有感觸的。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江苜問:“你帶我回去，準(zhǔn)備怎么介紹我？”
凌霄頓住了，這他倒沒想過，他想了想說:“你希望我怎么介紹，我就怎么介紹�！�
大過年的，要不出個柜吧。
江苜看著他的眼睛，確定他沒有開玩笑。他低頭小聲說:“你真的是瘋了。”
江苜換好衣服，臨出門的時候又停住了，凌霄看著他說:“后悔沒用啊，今天你肯定得跟我回去�！�
江苜問:“我就這么空著手嗎？”
凌霄覺得是沒什么，但是他考慮到了江苜第一次上門不愿失禮，于是想了想從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塞給江苜說:“帶上這個就行了�！�
“。。。。。�！�
江苜覺得不太合適，但是也沒辦法，除夕商店都不營業(yè)，也沒地方買禮品。
凌家老宅坐落在鬧中取靜的別墅區(qū)，這里房子建得早，但是維護(hù)的十分精心，處處透露著低調(diào)的貴重。
剛進(jìn)院子里，就見一只半人高的哈士奇沖了過來。它朝著江苜猛沖，一下子就把人掀翻在地。這還不算完，還用舌頭在江苜臉上猛舔。
凌霄在旁邊喝了一聲，哈士奇才把人放開，不過還是一直圍著江苜轉(zhuǎn)圈圈。
江苜三魂歸體，看著哈士奇默然無語，覺得它怎么看怎么像凌霄。寵物似主，這話不假。
進(jìn)門后，一樓是客廳和宴客吃飯的地方。屋里家具并不十分簇新，但是都看得出是好東西，有種用慣了的韻味。
“我爸又在廚房呢？”凌霄問上前的一個中年美婦，接著對江苜介紹：“我媽�！�
然后又對凌母介紹了江苜的名字和職業(yè)，別的一句沒多說。
“伯母，你好�！苯俦虮蛴卸Y得打了個招呼，接著送出手上那瓶酒。
凌母看長相就是個性格溫婉柔和的人，接過江苜遞過來的酒，極為親切自然得說：“歡迎，進(jìn)來坐吧。待會兒就能吃飯了。”
廚房里的人聽見動靜也從里面出來了，正是凌霄的父親，凌少虔。
凌少虔圍著圍裙，看了江苜好幾眼，仰著頭斜覷著，粗著嗓子說了一句:“來了？”
江苜覺得他這個態(tài)度不像刻意怠慢，倒像是長輩特有的那種傲嬌的矜持，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忿，跟老丈人看女婿似的。江苜不知道回什么好，悶著嗓子回了句：“來了�！�
不尷不尬的打完招呼，江苜就隨著凌霄坐到餐桌前等飯吃。
凌霄拿了水果給江苜，說：“家里的傭人都放假了，這些天都是我爸下廚。他做飯可好吃了，你待會兒嘗了就知道了�！�
正說著，樓下又下來一個人，年齡有六十往上，精神矍鑠。穿著很古，有點像道服，頭上還簪了發(fā)髻。
“老頭兒�！绷柘鰶]大沒小的喊了一聲，接著對江苜介紹：“我家老爺子�！�
原來是凌霄的祖父，江苜起身和他打了招呼。知道他前段時間住院，又詢問了幾句身體上的事，聊了幾個來回。
凌老爺子手里拿了個茶壺，一副悠然的派頭，在桌前桌下。他手上掐著不知道在算什么，突然睜眼，朝廚房沖凌少虔喊了一聲：“你小心點火，我掐指一算，你今天犯火�！�
話音剛落，廚房里果然閃出一大片火光，凌少虔對他的聲音置若未聞，只是背影在火光中愈發(fā)沉默，仿佛為這個家背負(fù)了許多，無聲得顛著鍋。
“你這話就多余說�！绷柘鼋o他倒了杯茶，說：“我爸哪回炒菜不勾火？”
沒多久，飯就好了。凌少虔的廚藝果然好，一桌子菜做得賣相極好，絲毫不遜色于專業(yè)廚師，色香味俱全。
眾人落座吃飯，氣氛融洽。
江苜到哪都能鎮(zhèn)定自若，也沒覺得多大不自在。
凌老爺子道骨仙風(fēng)，就是有點神神叨叨，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他吃飯也不好好吃，一家子人對他那個樣子都習(xí)慣了似的，
凌少虔話不多，低著頭剝蝦，凌霄和他坐了個面對面，也在剝蝦。
這一桌上，就凌母和江苜一問一答的說著話。
江苜這人一直招長輩喜歡，凌母也不意外。幾番問答下來就把江苜的大概情況聊了個遍，接著她像所有她這個年齡的婦人一樣，問道：“結(jié)婚了嗎？”
“沒有�！苯俪粤艘豢诹柘龇诺剿肜锏奈r，然后答道。
“有沒有對象啊？”
“也沒有�！苯倩卮穑乱豢套老碌耐缺涣柘龊莺萏吡艘荒_，他面上不露痕跡的把腳收了回來，看了凌霄一眼。
“那你喜歡什么的女孩子��？”凌母一聽就來了興致，話題逐漸朝著某個方向一路狂奔。
“我喜歡，溫柔賢惠的。”江苜回答。
“這就對了，成家過日子就要找這樣的。我遇見有合適的，幫你留意著啊。男人還是要早成家，心才穩(wěn)。”
“我先謝媒人�！苯傧騺肀淮呋閼T了，知道這是句客氣話，沒什么太大的必要去推拒，只好笑道，舉起杯子朝凌母致敬。
這時，凌霄啪的把筷子一拍，面色陰沉。
桌上三人具朝他看去，只有凌老爺子還在狀況外，理都不理眼前的事。
凌少虔怒道:“你發(fā)什么瘋？大過年在飯桌上拍桌子，出息了？你自己要是爭氣點，你媽至于給別人做媒？”
凌霄笑了笑，看了江苜一眼，嘴上卻是在對凌少虔說:“您說的對，我就應(yīng)該爭氣一點，其實我今天就想說。。。”
“凌霄！”江苜站起來看著他，眼中都是警告和壓迫。
然而江苜的警示并沒有拉住凌霄，他依然說：“爸，反正你是早就知道了。媽，我喜歡江苜，我不會跟女人結(jié)婚，我以后只有他。”
凌母呆在那，看了眼凌少虔，又看了看凌霄，再看了看江苜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道:“你這孩子不早說，給晚輩的見面禮，跟給兒媳婦的能一樣嘛？”
“。。。。。�！�
“。。。。。�！�
“。。。。。�！�
凌母匆匆離席，留下三臉懵逼。
江苜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感覺這一家子人，就沒有一個正常的。他算是知道凌霄的瘋勁兒是怎么來的了。同時也知道他身上那種“你怎么能不愛我”的理直氣壯又是哪來的了。
有這樣包容他，接受他一切的家人，他從小就有恃無恐。像個輕易能得到全世界的孩子，終于在自己這栽了跟頭。
他起身就要走，被凌霄一把拉住:“你要去哪？”
“我回去！”江苜甩開他的手，說:“不然真的拿你家的兒媳婦見面禮嗎？”
“我剛出完柜，你就把我一個人扔這？”
“我讓你出的嗎？是我要來的嗎？來之前我們怎么說的？”江苜怒問三連。
“怎么說的，我再不說話我媽都要給你介紹老婆了，我能怎么辦？”
凌少虔這時發(fā)話了，極嫌棄的看了凌霄一眼，說：“合著你到現(xiàn)在還是個剃頭擔(dān)子，一頭熱�！�
江苜聞言一怔，看向凌少虔，聽他這話的意思，像是早就知道他和凌霄的事。
果然凌霄并不訝異，哼了一聲沒說話。
這時，凌母有些不好意思的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個小盒子，說:“家里沒備那么多現(xiàn)金�！�
她把一個紅包塞到江苜手里，又把盒子打開遞過去，說:“這是凌霄他奶奶留下來的，只給兒媳婦的。”
江苜一看，里面一套水色極純，綠瑩瑩的翡翠首飾。一對耳環(huán)，一對鐲子，還有一個掛墜。
“。。。。。�！�
他把盒子推回去，極力的保持著鎮(zhèn)定，說:“伯母，我覺得這不合適�！�
凌母沒聽懂似的，說：“怎么不合適啦？翡翠多襯你啊，你皮膚白。”
江苜被凌母帶跑偏，愣愣得說:“。。。我沒有耳洞。”
“明天我?guī)闳ゴ��！绷柘鲇挠牡馈?br />
“你閉嘴！”江苜喝道，他真的要瘋了，事態(tài)的發(fā)展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凌母似乎是被他嚇到，一臉茫然又無措的看著他。
江苜看到她的眼神，心里有些難受，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伯母，我是男的�！�
“男的也可以戴翡翠啊�！绷枘腹皇謺ブ攸c，四兩撥千斤的把話擋了回去，接著柔聲說:“你如果不喜歡耳環(huán)，那我把它們改成一對戒指給你們好不好呀？”
江苜這下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凌母的眼睛溫柔又慈愛，仿佛給他的聲音禁了言。場面一時僵持在那里，江苜從沒有像這一刻這樣，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做什么。
“媽，我還沒求婚呢。等到時候了再說吧�！绷柘黾皶r開口，化解了江苜的尷尬。
凌母等了二十來年，還不容易有機會把這套傳家寶拿出來，一時有些失落的把東西收了起來。
第60章
吃完飯，江苜躲到了陽臺上，看著草地上的噴泉發(fā)呆。突然身后的門被打開，江苜回頭，凌少虔拿著兩個酒杯走了過來。他遞給江苜一杯，說:“你帶來的酒，喝一杯。”
江苜接過杯子，借著燈光看向凌少虔，試圖從他眼中找出他的情緒。可是看了好一會兒，他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凌少虔眼神沉穩(wěn)自然，看向他的眼神沒有絲毫的惡意。
陽臺寂靜，戶外燈柔和的光給氛圍增添幾分溫馨。暮色中一只孤零零的鳥停落在噴泉臺上，小口的喝水。天都這么冷了，它為什么還沒有南飛？
凌少虔非常沉得住氣，一句話都不說，和江苜一起看著戶外沉默。
江苜知道他有話要講，主動開口:“凌霄今天，真的太胡鬧了�！�
他故意這樣說，話語間把自己的身份提到凌霄的長輩上，為了獲得和凌少虔相對平等的話語地位，盡管他只比凌霄大四歲。
“未必是胡鬧，我看他很認(rèn)真�！�
“你們應(yīng)當(dāng)給他引導(dǎo)，他還太年輕�！�
“年輕不完全就意味著不懂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們就不考慮傳宗接代的事？”
“要弄個有凌家血脈的孩子還不容易？現(xiàn)代科技這么發(fā)達(dá)。”
“那你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凌霄嗎？”
凌少虔穿著簡單休閑的家居服，身上那一通氣派卻似乎不減，他拿著酒杯，突然氣勢凜冽，反問:“別人？哪個別人？哪個別人能有我自己的兒子重要？”
他又說:“我們都混到了這個份上了，要是孩子想要做什么都還瞻前顧后的在乎別人的看法，那我們站在這個位置還有什么意義？”
狼群首領(lǐng)對于狼崽子的維護(hù)，霸道、理所當(dāng)然，令江苜心中一震。他到了現(xiàn)在總算是完全明白凌霄的性格成因了。
他突然笑了說:“凌霄真是我見過，命最好的人�！�
凌少虔不置可否，添了一句:“等你再了解他一點就知道，他不僅是命好�！�
江苜想問他，知不知道凌霄當(dāng)初都對他做了什么�？墒窍胂胨麑α柘龅木S護(hù)程度，突然又覺得沒什么必要了。
再次回到屋內(nèi)，凌老爺子喝完茶，起身到了自己的羅漢床上，提著小茶壺泡茶。招呼凌霄和江苜，道：“過來，過來。”
江苜轉(zhuǎn)頭看凌霄，凌霄眼神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過去。
脫了鞋，上了羅漢床。兩人盤腿坐到凌老爺子對面，乖巧得像一對年畫娃娃。
凌老爺子隨手拿過一個烏木沉香的匣子，里面三枚發(fā)著暗淡銅光的古錢幣，大概因為年代久遠(yuǎn)，上面還有斑斑點點的藻綠色銅銹。
他把匣子推到兩人面前，說：“起卦。”
江苜又轉(zhuǎn)頭去看凌霄，眼中盡是迷惑。
凌霄在茶幾下輕輕拍拍他的手，然后對老爺子說：“我先來。”
接著只見他拿起匣子里的古錢幣，隨手撒回去，如此重復(fù)了六遍。
凌老爺子等他起完卦，手指在茶桌上劃了幾下，沉聲說：“艮卦�！�
凌霄給老爺子倒上茶，問：“怎么解？”
“艮為止，當(dāng)止則止，當(dāng)行則行�！�
凌霄嘁了一聲。
凌老爺子拿起身邊的拐杖，朝他肩上就是一棍。
凌霄狗似的嚎了一聲，說：“這說了不等于沒說嗎？”
凌老爺子拿出一本舊書，翻到一頁，只見上面寫著：“《艮》：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
初六，艮其趾，無咎。利永貞。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隨，其心不快。
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厲，熏心。
□□，艮其身，無咎。
六五，艮其輔，言有序，悔亡。
上九，敦艮，吉。”
凌霄眨巴著一雙清澈但愚蠢的眼睛，問：“什么意思？”
凌老爺子用手指指著上面的字，一句一句翻譯道：“抱住他的背部，得不到他的身體；行走在他的庭院里，見不到他這個人（雙方關(guān)系的現(xiàn)狀）
抓住他的腳趾，
抓住他的腿肚子，他不能隨意活動，他的心中不愉快。
抱著他的腰，撕裂了他的夾脊肉，疼痛像火燒心。
抱住他的身體。
摁住了他的面頰，言談有序。（上面的強行都沒有效果，還是交談溝通重要）
誠懇地阻止他走開。（誠懇才是最重要的）”
凌霄不語。
江苜越聽越怪，問：“他是誰？”
凌老爺子說：“那誰知道？這個他，是卦的客體，就是這小子起卦時心里所想的人或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到江苜起卦了，他學(xué)著凌霄的樣子起了卦。
凌老爺子看著，眼睛越睜越大，到最后忍不住激動起來，說：“乾卦！”
江苜因為不懂，所以表情淡淡，問：“好的嗎？”
凌老爺子搖頭晃腦道：“困龍得水好運交，不由喜氣上眉梢，一切謀望皆如意，向后時運漸漸高。”
江苜垂著眼皮，嘴里念道：“一切謀望皆如意。。�！�
比起江苜的淡定，凌霄反而更高興，說：“這一聽就是上上卦，老頭兒，快解！”
凌老爺子提氣，正要長篇大論。
江苜抬眼，抬手制止他，說：“不用解�！�
“。。。。。。��？”凌老爺子一口氣剛提起來就憋回去了，疑惑不失可愛得歪頭看著江苜。
“這樣挺好的�！苯僬f，他只要這一句就夠了。
這時桂嘉言打來電話，江苜起身走到窗邊接了起來。
“江苜，你在干嘛呢？”
“我在凌霄家，剛吃完飯�！�
“你們這就見家長了？”桂嘉言有點訝異。
江苜想起剛才的事就糟心，沒正面回答，只是問他：“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嗎？”
“哦，沒什么，我以為你一個人在家呢。想問問你要不要出來聚聚。”
“今天除夕，你不在家嗎？”
“這不是已經(jīng)吃了晚飯嗎？每年這個時候，圈子里的年輕人都要出來聚一聚的，老慣例了。你來不來？”
江苜有點遲疑，問：“人多嗎？”
“多啊，不過就那些人。程飛揚，邵林，顧大哥這些，很多都是你見過的�！�
江苜望向窗外，除夕夜的大雪不知何時翩然而至，他突然笑了，說:“好啊。”
掛完電話，江苜把手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冷酒瞬間穿透他的四肢百骸。
他再次望向窗外的大雪，喃喃念道：一切權(quán)謀皆如意。。。
凌霄把車從車庫里開出來，嘴上埋怨道:“我媽那么喜歡你，你不趁著這個時候和她親近親近，還跑出來。”
江苜閉眼不理他。
到了身在頂樓的宴會廳，果然都是年輕人。空氣里昂貴矜持的香氛彌漫整個廳，仿佛多吸一口就要收費。江苜跟著凌霄，也混了個臉熟，倒是也有人不停的來打招呼。
桂嘉言走了過了過來，說:“真沒意思，還不如在家看春晚�！�
凌霄嫌棄他，說:“明明正當(dāng)年，怎么跟個老頭似的。你不會還穿護(hù)膝吧？”
桂嘉言不明白像老頭和穿護(hù)膝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沒搭理他。
這時邵林和程飛揚也走了過了，邵林看到桂嘉言時，腳步頓了一頓，桂嘉言也把臉轉(zhuǎn)到一邊。
江苜看到兩人明顯的在回避視線碰撞，歪了歪頭有些不解。于是他問桂嘉言:“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嗎？我怎么覺得你不對勁�！�
桂嘉言驚恐的看著他，他怎么就忘了江苜這人有透視眼。
“沒，沒什么�！惫鸺窝院攘丝诰品穸ā�
明明就是有什么，江苜在心里想。但是他看出來桂嘉言明顯在回避，便也不再問。
“說到不對勁，我覺得顧如風(fēng)才不對勁�！绷柘鲆暰�盯著宴會廳的另一側(cè)。
“顧大哥？怎么了？”桂嘉言懵懵的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顧如風(fēng)一個人站在遠(yuǎn)處的角落，穿了一件黑色有暗金刺繡的西服，低調(diào)儒雅�？雌饋砣允秋L(fēng)度翩翩，卻不似以往那么有精神，背也有些佝僂。
“你的顧大哥最近失魂落魄的，聽他們公司的人說他開年終總結(jié)會都能走神�！鄙哿帜_口，喝的是酒，嘴里卻一股酸味。
凌霄也說:“他最近真的很不對勁，總是一副倉皇失措的樣子�！闭f著他皺了皺眉，問邵林:“最近顧氏有什么新聞嗎？怎么沒聽說？是爭家產(chǎn)股份？還是要棄養(yǎng)養(yǎng)子？”話里帶著一本正經(jīng)的八卦之魂。
程飛揚在一旁無語:“都他媽快三十歲的養(yǎng)子怎么棄養(yǎng)？把他丟在火車站嗎？”
幾人打了幾句嘴炮，就各自散開自由活動了。
江苜坐在宴會廳的一角，拿出手機發(fā)短信。今天除夕，該再多發(fā)幾條祝福短信的，他的嘴角難得的帶著一絲微笑。
接著他抬頭看了看遠(yuǎn)處，顧如風(fēng)也拿著手機，好像收到了什么信息，低頭看了之后臉色更白了。
江苜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覺得他看起來真的很不對勁。好像被人逼得無路可走，下一刻就要從高樓上跳下來一樣。
江苜嘴角蕩出一抹笑意，過去跟他聊聊吧。
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眼里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步一步朝著顧如風(fēng)走去。
如獵人勘察陷阱，又像漁夫收攏漁網(wǎng)。
勢在必得，勝券在握。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啊啊啊啊啊啊
給點動力吧，小可愛們。。。
第61章
江苜走到站在落地窗前的顧如風(fēng)身邊，跟他打招呼：“新年好啊，顧先生�！�
顧如風(fēng)倉皇的回頭，看到是他，努力的擠出一個微笑。
江苜見他的視線一直望向窗外，于是也跟著朝外面看了一眼，隨口感嘆道:“今天的雪真大啊�！�
“是啊�！�
“下這么大的雪，從這里看下去，下面都變干凈了�！�
顧如風(fēng)隨著他的話，探頭看了看窗外的馬路，笑了笑說:“是啊，看起來真干凈。”
“雪就是這樣，溫柔又龐大，好像什么臟東西都能遮住�！�
“是啊。。。什么臟東西都能遮住。”顧如風(fēng)喃喃道。
江苜又跟他聊了幾句，突然褲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江苜接起電話聽了兩句，突然神色古怪的看向顧如風(fēng)。
然后他把手機遞給顧如風(fēng)，說:“找你的�！�
顧如風(fēng)身上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他接過江苜的手機，一邊低聲說:“喂？你是誰？”一邊神色倉促的看著四周，仿佛要揪出什么人。
可是他說了好幾句，那邊似乎是沒人說話一樣，他又顫抖著把電話掛掉，然后遞回給江苜。
江苜神色疑惑的接過手機，問:“顧先生，你怎么了？誰找你？”
“不，不知道�！鳖櫲顼L(fēng)失魂落魄的搖搖頭，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江苜。
“剛才你聽到的那個聲音是什么樣的？”他急切的問江苜。
江苜面色不變，做出努力回憶的樣子，接著慢慢描述道:“是個男的，聽起來年齡應(yīng)該有五十來歲吧，聲音很嘶啞，很兇惡。。。他先是說他找小風(fēng)。。。接著又說找顧如風(fēng)。”
顧如風(fēng)的臉色隨著他的描述，越來越白，特別是最后聽到小風(fēng)，他猛得一震，整張臉上一絲血色也不剩了，半天說不出來話。
江苜見他這樣也不再說什么，陪他又站了一小會兒，才準(zhǔn)備離開。走之前輕聲說了句:“多看看雪吧，雪多干凈啊�！�
除夕夜大家都沒呆到太晚，零點守歲還是要在家里的。
差不多十點多的時候，江苜和凌霄就準(zhǔn)備走了。他們出門前，凌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十二點之前回去吃餃子。
程飛揚和桂嘉言也說一起離開。
過年期間路上行人車輛都少，停車位也充裕。他們的車沒有停地下停車場，而是停在一樓大門外的停車位上。
四人從一樓電梯出來，說著話往外走。剛跨出大門，就聽什么東西帶著疾風(fēng)從高空墜落，接著就是嘭的一聲巨響。
接著場面就混亂起來了，仿佛一滴水掉進(jìn)了滾湯的油鍋，尖叫聲，腳步聲，還有小孩兒的哭聲霎時炸開。
江苜的眼睛很及時的被凌霄遮住，凌霄的聲音有些顫，說:“別看�！�
凌霄轉(zhuǎn)開視線，接著一臉凝重得望向幾米開外那具已經(jīng)殘破的認(rèn)不出形狀的尸體。那身西裝還能看出點原來的模樣，上面暗金色的刺繡熠熠生輝，光澤流溢仿若倒映了天上的繁星。
桂嘉言臉色慘白，眼睛像兩個空空如也的黑洞，沒有一絲生機。
程飛揚轉(zhuǎn)頭，看著身后那具殘破的軀體，一言不發(fā)。
大樓保安帶著對講機趕來，邊跑邊說:“有人墜樓，有人墜樓�！�
江苜輕輕扒開凌霄的手，聲音很平靜的說:“我沒事。”
顧如風(fēng)已經(jīng)爛成一攤?cè)饽�，腿部已�?jīng)沒有形狀，成一團(tuán)堆在一起。他趴在地上，眼睛正好看著江苜他們這邊的方向。他身上流出的血緩緩溢出來，把地上的雪都染成了紅色。
雪花還在飄飄灑灑的往下落，落到他身上的一瞬間就融化了。
他眼睛睜著一動不動，似乎在和江苜對視。
江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目光落在他殘破的軀體上毫不回避。
太臟了，你太臟了。江苜心想，連雪都蓋不住你。
當(dāng)天晚上凌霄和江苜沒有回凌家老宅，而是直接回了南風(fēng)，除夕的餃子也沒吃到。
江苜進(jìn)屋就發(fā)起了高燒，夢里不斷囈語慘叫。他聲音含糊，凌霄也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只當(dāng)他是被嚇到了，忙進(jìn)忙出的照顧他。
江苜再次進(jìn)入了那個他做了無數(shù)的噩夢。
青年搖搖晃晃的站在樓頂，一臉悲戚絕望。他向身后看了一眼，似有惡鬼在身后追趕催促。終于他回過頭，毫不猶豫的縱身躍下。
墜落之際他朝江苜看了過來，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對他說了句話。
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江苜聽不到他在說什么。
沉悶的聲音響起，灰塵四散。鮮血濺了一地，破碎的肉塊爛得不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