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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說:“上去換衣服�!�

    程迦問:“為什么?”

    屋里很暖,根本不冷。她輕輕換了個(gè)坐姿,兩條白嫩嫩的腿交疊著,不經(jīng)意摩挲了一下,近在彭野眼前。

    彭野沉默著,站直了身。他看她一眼,知道她又犯作了。

    和以往一樣,他什么解釋也沒有,直接說:“你腿太難看�!�

    程迦:“……”

    這男人就會(huì)對(duì)她簡(jiǎn)單粗暴是吧,她真是日了狗了。

    ☆、第13章

    chapter13

    r13

    程迦換上衣服走出門,尼瑪站在不遠(yuǎn)處。

    程迦問:“你怎么跑上來了?”

    尼瑪揉揉腦袋,說:“七哥叫我喊你下去吃飯�!�

    程迦斜著眼瞧他半晌,瞧得他眼睛發(fā)毛了,才開口:“尼瑪,你看我,……我的表情看上去像相信你的話嗎?”

    尼瑪:“……”

    “憑你也想糊弄我了?”

    尼瑪窘迫地搓搓手:“姐,是真……”

    “他喊我吃飯?呵,太陽從西邊出來�!彼戏块T,高跟鞋走在木板上響聲清脆,走一步又停下,兀自笑笑,說,“風(fēng)從月亮上吹過來。”

    尼瑪不敢說謊了:“姐,我怕你生氣,上來看看你�!�

    程迦說:“我不會(huì)生他的氣�!�

    尼瑪心里一塊石頭落地:“那就好,程迦姐你真好�!�

    程迦是真沒生過彭野的氣,從來沒有。她想,有他那副身材,想寵愛都來不及,誰還有心思生氣。

    而且,她很清楚他是故意慪她的。

    她淡淡道:“他說難看就難看了?成天看的不是羊腿就是牛腿,他知道什么是好看?”

    “對(duì)呀對(duì)呀�!蹦岈敻胶�,心想程迦還挺堅(jiān)強(qiáng)的,他想打圓場(chǎng),便說:“七哥有時(shí)候說的話不是那意思。其實(shí),他還挺關(guān)心你的。以前我們不認(rèn)識(shí),以為你是計(jì)生用品販子的時(shí)候,他也提起過你呢�!�

    計(jì)生用品販子?程迦有夠無語的,隨口道:“他提起過我?”

    “對(duì)啊�!�

    “說我什么了?”

    尼瑪眼睛亮晶晶的,實(shí)話實(shí)說:“他說你是母夜叉�!�

    程迦:“……”

    尼瑪說完,又趕緊擺擺手,跟她解釋:“你別誤會(huì),其實(shí)是石頭哥說你是女夜叉,七哥就說不是,你是母夜叉。”

    這有可誤會(huì)的余地么?

    程迦淡笑一下,說:“我謝謝你們?nèi)?duì)�!�

    尼瑪嘿嘿地笑:“不用謝不用謝�!�

    **

    程迦還沒下樓,樓下堂屋里的一桌人就聽到了她的高跟鞋響,清脆,利落,宣告她的登場(chǎng)。

    安安和肖玲扭頭看程迦,然后就挪不開眼神,程迦的衣服很簡(jiǎn)單,白色針織衫配黑色呢短裙,一條打底褲,清凈干練。

    明明很簡(jiǎn)單的衣服,看著卻很有品位。

    她個(gè)子高瘦卻又有料,這衣服往她身上一掛,跟時(shí)裝周上的模特兒一樣。

    十六盯著她看了一會(huì)兒,說:“程迦,你先前穿沖鋒衣看不出來,這么穿真好看。”

    石頭問:“是羊毛做的么?”

    程迦:“除了羊就不能想點(diǎn)兒別的動(dòng)物?”

    石頭:“牛?”

    程迦:“……”

    彭野就跟沒看見她似的,盛飯分碗筷。

    **

    四條長凳,十六和石頭坐一條,尼瑪跟著彭野坐一條,安安和肖玲擠一條,沒人敢和程迦坐,倒弄得她一人壓一方,跟老大似的。

    安安和肖玲大學(xué)快畢業(yè),年輕女孩對(duì)什么都好奇,活潑又愛侃天,一頓飯的功夫就和十六石頭聊得熱絡(luò)。除了工作上的事不透露,十六都是有問必答。

    吃完飯,石頭和尼瑪收拾碗筷。安安坐著不好意思,也幫忙收。肖玲則繼續(xù)和十六聊天。

    程迦先上樓回房了。

    晚上十點(diǎn),對(duì)她來說太早。放在平日里,這是她夜生活的開始。但今晚,她無處可去,也無事可做。

    她從盒子里抽出一支煙含在嘴里,剛打燃火機(jī),手卻頓住。想起那個(gè)微慍的聲音:“誰準(zhǔn)你吸煙的?”

    她盯著紅色竄動(dòng)的火苗看了一會(huì)兒,無聲地笑了笑,把煙拿下來,關(guān)掉火焰。

    程迦躺倒在床上,手里舉著未燃的煙,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木樓并不隔音,不久,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程迦聽得出來是誰。

    她的手停住。

    幾秒后,隔壁房門開了又關(guān),腳步聲在房間的木地板上響起。

    程迦想了一會(huì)兒,坐起身,剛要把飽受她手指□□的煙扔進(jìn)垃圾桶,想想在這兒有錢也難買,又塞回?zé)熀欣铩?br />
    她重新穿上高跟鞋,走過房間的木地板,她知道隔壁的人聽得到。

    她開門又關(guān)門,動(dòng)靜不大不小,不溫柔也不刻意,拿捏得剛好。她走到他門口的步伐也同樣如此。

    程迦倚在他門邊,安靜地等待。

    我在你門邊候,你一定知曉。

    走廊里燈光昏暗,樓下傳來女孩們的談笑聲,但門的那一邊,格外安靜。

    程迦手心出了點(diǎn)兒汗,開始把玩打火機(jī)。過了不知幾分幾秒的安靜,那頭傳來他低沉的嗓音:“誰在外邊?”

    程迦無聲地笑了笑,說:“風(fēng)。”

    彭野沉默半刻,鬼使神差地問:“哪個(gè)方向的?”

    她站在東西走向的走廊上,他的房門面朝南方。

    程迦說:“你開門,起南風(fēng);你不開門,就刮西風(fēng)�!�

    屋里頭又安靜了,樓下的談話聲依然清晰。

    一秒后,那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彭野拉開房門。

    程迦斜倚著門,摁打火機(jī)玩,火苗一明一滅的,照在她臉上。她嘴角還留著淡淡的笑,眼睛仍是那樣平靜。

    他扶著門,并沒有請(qǐng)南風(fēng)吹進(jìn)門的意思。

    她看出來了,還問:“不請(qǐng)我進(jìn)去?”

    他低頭看她:“有事?”

    程迦穿著高跟鞋,還是得仰望他。

    她微微直起身,特意斜靠去門板上,彭野稍稍用力穩(wěn)住門。他的臉逆著房里的燈光,輪廓鮮明。

    她感受到他局促的力量,要笑不笑的,眼神筆直:“進(jìn)去說�!�

    彭野道:“在這兒說�!�

    她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說:“沒事兒了�!彼局绷松碜愚D(zhuǎn)過身,打火機(jī)不小心掉在地上。

    程迦站在原地,一副我俯身會(huì)可能流鼻血的樣子看著彭野。

    彭野盯著她看,明明預(yù)感她有什么目的,可幾秒后,還是得彎腰去撿。

    她低頭看,他的頭在她腿邊。她稍稍下蹲,五指伸進(jìn)他的頭發(fā),摸了摸。

    他的頭發(fā)茸茸的,有一點(diǎn)點(diǎn)扎手……

    “和我想的一樣軟�!彼f。

    彭野站起身,眼神微冷,俯視著她:“你干什么?”

    程迦說:“我說軟,‘僅’指你的頭發(fā)。”

    彭野:“……”

    他眼神很黑:“有下次,我會(huì)不客氣�!�

    *結(jié)束。

    程迦筆直看著他,像在無聲堅(jiān)持著什么。

    幾秒后,程迦平靜開口:“彭野�!�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叫他的名字,彭野竟無法接話。

    她說:“你以后別栽我手里�!�

    她表情不羞不愧,眼神寡淡如水,卻似乎在說:不然,我會(huì)整死你。

    彭野看懂了,沒接話。

    樓下,石頭喊:“老七,程迦,快下來。”

    兩人對(duì)視著,在較勁,都沒有回答。

    “老七?程迦?”石頭還在喊。

    “來了�!背体瓤粗硪埃貞�(yīng)。

    “下去吧�!彼卣f著,站直身子,轉(zhuǎn)身走了。

    彭野冷臉看著木色走廊上程迦的背影,耳畔卻莫名響起她剛才說的話。

    他沒想過她會(huì)用那種方式表達(dá),一種讓他瞬間就接受理解且稍稍驚異的方式,像在講只有兩人能懂的密語。事先沒有約定,拈手就來。

    “你開門,起南風(fēng);你不開門,就刮西風(fēng)�!�

    他的門面朝南方,開門,南風(fēng)吹進(jìn)屋;不開門,風(fēng)從西往東,上走廊。

    她說她是風(fēng),他開門,就進(jìn)屋;不開門,就回房。

    然后,他開門了。

    而另一句話更像魔咒:“彭野,你以后別栽我手里�!�

    **

    因?yàn)橥盹埗嗔藘蓚(gè)女孩,石頭擔(dān)心大家都沒怎么吃飽,所以烤土豆吃。

    一群人圍著炭火,烤土豆的香味漸漸散開,溫暖又溫馨。

    程迦挑了一個(gè),聽尼瑪?shù)闹甘�,撥開皮,熱氣直冒,撒上鹽巴吃一口,軟綿綿的,又甜又咸。她向來不愛土豆,可這回的烤土豆是真美味。

    安安和肖玲直夸好吃,石頭笑得合不攏嘴。

    肖玲邊吃邊問:“剛進(jìn)院子的時(shí)候,我看到停著兩輛車。那是你們的��?”

    “是啊�!�

    “都被雪蓋嚴(yán)實(shí)了�!�

    “明天就會(huì)停雪。”

    “能停?”肖玲詫異,“你們看天氣預(yù)報(bào)了?”

    十六指指彭野:“他懂�!�

    肖玲“哦”一聲。

    夜里十一點(diǎn)半,眾人散了去睡覺。肖玲和安安害怕深山恐怖男夜襲,把房間換到十六的對(duì)門,也就是程迦的隔壁。

    肖玲一進(jìn)屋就爬到炕上揉腿:“我真是瘋了才跑來這兒,下次打死我也不來了。”

    安安沒說什么。

    她和肖玲是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不是流行來藏區(qū)么,兩人就把畢業(yè)旅行的地兒選在羌塘,原本肖玲的男朋友郭立也一起來。可臨行前兩人拌了嘴,肖玲一氣之下改變?nèi)掌诤托谐蹋|蜜安安一起來了。

    肖玲賭氣道:“手機(jī)掉了也好,聯(lián)系不到我,急死他。”

    安安說:“其實(shí)郭立挺冤枉,他導(dǎo)師臨時(shí)帶他開會(huì),他也沒辦法。你就可勁兒折騰吧。哪天把他折騰跑了,我看你后不后悔。”

    肖玲被她這么一說,又有些懊惱,她煩躁地在床上滾:“不想了不想了�!备粢粫�(huì)兒,又說,“剛才那幾個(gè)男的挺好的�!�

    安安說:“是啊,一開始我們還以為他們是壞人,真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

    “但那個(gè)女的太討嫌了�!毙ち岷咭宦�,“勢(shì)利,這輩子沒見過錢似的�!�

    安安說:“不是吧,我看她穿衣服很高檔的樣子。她的手鐲和你一樣呢�!�

    肖玲道:“現(xiàn)仿貨多了。有錢會(huì)住這種地方,或許是窮游�!�

    “但她的相機(jī)看著很值錢啊�!�

    肖玲說:“她這種人,隔壁藝術(shù)學(xué)校很多啊。一身名牌都是別人買的。咱們學(xué)校,一本重點(diǎn),哪個(gè)同學(xué)不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

    安安說:“你別太絕對(duì)。”

    肖玲說:“咱們是沒那么多有錢人的裝備,可咱們有文化有志氣有尊嚴(yán)�!�

    安安說:“這不代表別人沒有啊。”

    “你也看見了,那女人對(duì)誰都愛答不理,她和這群人不熟,估計(jì)是路上搭伴的�!�

    她鄙夷地笑了笑,說,“安安你不知道吧,,很多女的單身來這兒窮游,搭便車不給錢,用身體做交易。一路陪人睡著走完�!�

    “肖玲,平時(shí)在宿舍八卦就算了,這么說也太……”安安想說“惡毒”,顧忌著友誼,咽了下去。

    “這種可能性太大了。安安,你別把這個(gè)世界想得太單純……”

    肖玲話沒說完,隔壁傳來十六敲門的聲音:“程迦,你睡了沒?”

    程迦說:“還沒�!�

    “開下門,你晚上是不是忘吃藥了?”

    “啊,來了。”

    肖玲和安安對(duì)視一眼,驚愕地瞪大眼睛。程迦還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嗓音,可她們聽得一清二楚。

    這么說,

    剛才她們說的話,程迦全聽見了。

    ☆、第14章

    chapter14

    r14

    “怎么辦?”肖玲壓低聲音。

    安安恨不得鉆地洞:“我哪兒知道怎么辦?叫你別亂說�!�

    “我說她心機(jī)重吧,偷聽我們說話那么久,一聲不吭。正常人聽到,早該弄出點(diǎn)聲音讓我停下了”

    安安狠狠瞪他,眼神警告:你閉嘴。

    那邊程迦吃了藥關(guān)上門,似乎上了床,再?zèng)]動(dòng)靜。

    肖玲等了一會(huì)兒,放松下來,在安安耳邊說悄悄話:“誒,你注意到那個(gè)長得有點(diǎn)兒小帥的男人沒?”

    “身材挺好的那個(gè)?”

    “嗯。不怎么說話,但很有男人味。挺少見的,現(xiàn)在的男人都沒點(diǎn)兒男子氣概。”

    “的確�!卑舶操澩�。

    肖玲嘆氣:“可惜了�!�

    “可惜?”

    “可惜他只是個(gè)小保護(hù)站的工作人員,這兒又偏僻又窮,工資不高,沒前途。”

    安安不以為然:“加班擠地鐵省錢還房貸就更有前途?各有各的好,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就行。我看他們都挺愛自己工作的。”

    肖玲癟癟嘴:“反正我待一小時(shí)都受夠了。明早和我去找手機(jī)!”

    這兩人一晚不安寧,程迦卻睡得很好。

    隔壁房間的談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可她沒有任何感覺。

    她睡得好,還做了個(gè)好夢(mèng),看過實(shí)物,這晚的夢(mèng)更加有跡可循,可要有實(shí)際性進(jìn)展時(shí),有人敲她的房門。

    程迦平靜地睜開眼睛,失望之情難以用語言形容,她現(xiàn)在可以跳下床掐死敲門人。

    “程迦。”是彭野特有的嗓音。

    程迦:“……”

    她抬手遮住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程迦�!�

    “干嘛?”她躺在床上問,語氣不好。昨晚他們還互放了狠話。

    她不耐煩的語氣傳到門外,被理解成起床氣。外邊的人安靜了。

    這放空的間隙,程迦徹底醒了。

    “雪停了�!彼f。

    程迦感覺到了,因?yàn)槭澜绶浅0察o,沒有風(fēng),也沒有冰雹,屋里亮堂堂的,是外邊的雪光。

    他的語氣里有和解的意思。

    她便同意了。

    她睡在溫暖的被子里,隔著一塊門板和他說話,這感覺不能更好。

    “你好好休息,下午得上路�!�

    程迦:“……”

    她翻了個(gè)白眼:“你叫醒我就是為了說讓我好好休息?”

    彭野:“……”

    “雪很厚,你別到處亂跑�!彼f,然后似乎邁腳要走。

    “誒——”程迦掀開被子,坐起來,“你去哪兒?”

    “我們幫驛站的阿嬤弄點(diǎn)兒柴�!�

    程迦慢慢“哦”一聲:“你們都去啊。”

    “嗯。走了�!彼邘撞�,又折返,隔著門交代,這次語氣稍重,“你別亂跑。雪盲會(huì)讓你迷路�!�

    房間里很溫暖,程迦擁著被子,道:“不亂跑�!�

    彭野似乎想了一秒,又警告一句:“當(dāng)心撞上阿嬤說的人�!�

    程迦無語,他哄小孩兒呢。

    她一眼看出驛站老婆婆說那話是嚇唬倆小女孩的,但她并沒拆穿,無聲笑了笑,道:

    “嗯,我不會(huì)跑�!�

    腳步聲遠(yuǎn)去,彭野走了。

    程迦重新躺回去,蓋上被子。世界好安靜啊,她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她翻身換了個(gè)舒服的姿勢(shì),睡了。

    天光朦朧,世界靜謐。

    程迦睡了一會(huì)兒,睡不著,爬起來推開窗戶一看。

    好家伙,漫山遍野全是白茫茫的雪,無邊無際,像打翻的牛奶罐,沒有一絲雜質(zhì)。

    程迦套上羽絨衣,換上雪地靴,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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