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才走了幾日,你便叫人這般欺負(fù),可遭了罪了�!�
薛吟霜含淚道:“妾身受刑的時候,只以為自己熬不住了。唯是想著母親,想著世子爺,想著馳兒,這才強撐著一口氣,挺了過來......”
老夫人輕撫著薛吟霜的額發(fā),疼惜地說:
“好孩子,叫你受委屈了。只是你如今身子這般,也不好太過操勞。府上的對牌鑰匙放在了何處?我且取了去,還給沈氏。”
聞言,薛吟霜表情明顯僵住。
裴遠(yuǎn)舟憤然不已,“她都把霜兒欺負(fù)成這樣了,如此跋扈悍妒,母親竟還要把對牌鑰匙給她讓她掌家?”
裴迎春從旁解釋道:“哥哥急什么?母親這么做當(dāng)然有她的道理。那沈氏答應(yīng)了讓霜兒姐為平妻,還說要賣了沈家的鋪子來貼補咱們,還說要給我三千兩銀子,叫我與夫君開個酒樓營生。”
“她?”裴遠(yuǎn)舟半分也不信,“她能有這么好說話,今日也就不會非要鬧到衙門去了!”
“那是你蠢笨!”
老夫人喝了一聲,恨其不爭道:
“老話云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病愈回府,你第一件事就是告訴她你要迎了吟霜為對房平妻,她能樂意嗎?”
她輕點著自己的太陽穴,說教起來,
“為人處世,最重要的是要會動腦子。沈氏那性子,吃軟不吃硬,要糊弄她還不容易?你對她熱乎些,嘴甜些,把她哄開心了,你便挖個坑叫她去跳,她都能順著你�!�
說完也是懶得理這個頭腦不精明的兒子,只叫薛吟霜快些將對牌鑰匙交出來。
其實薛吟霜也是不想管這個家的,
她掌家的這兩年,知道侯府每月花錢如流水,便是從沈家拿了貼補,也只是將將能包圓了開銷。
這樣入不敷出的爛賬,沈秋辭愿意管就叫她去管,她也能落個自在。
畢竟她這會兒心里介意的,并不是誰掌家這件事。
沉默半晌后,聽她哽咽地問道:
“她只答應(yīng)了讓我做平妻嗎?那豈不是還要處處壓我一頭?”
薛吟霜貫是會來事的,
她從前初入侯府的時候,老夫人瞧不上她的出身,其實并不待見她,
但架不住她晨昏定省伺候著,
晨起梳洗更衣,伺候用膳,陪著遛彎,
夜里一邊給老夫人泡腳,一邊還唱曲哄她開心,
連老夫人原本已經(jīng)戒了的福壽膏,也是她想法子搞過來偷偷孝敬她老人家。
后來她又給裴遠(yuǎn)舟生了個兒子,老夫人私心里便更是向著她了。
這會兒瞧她一臉的委屈,老夫人也是勸道:
“母親知道你委屈。這些年你都是怎么對我們一家人的,我看得清楚。那沈氏在府上日日只知道愁眉苦臉,我也知道她是個晦氣的�!�
她攥著薛吟霜的手,輕拍手背,以示安撫,
“你且忍一忍,等沈氏將銀子都掏出來了,你今日挨了多少下打,叫遠(yuǎn)舟十倍還給她幫你報仇便是了。”
“且那沈氏身子廢了,是無論如何也生不出孩子的。母親與你保證,等三年之后,遠(yuǎn)舟順利繼承了爵位,便叫他以無所出為由休了沈氏�!�
她輕撫薛吟霜面頰,笑著說:“到時候哪兒還用論什么對房不對房的?你就是遠(yuǎn)舟唯一的妻!”
聽她如此說,薛吟霜心里這才舒坦了。
“母親是知道我的,我與世子爺真心相愛,并不在乎名分。我在乎的,只是馳兒的前程�!�
爵位世襲,他的兒子若能得了嫡長子的身份,那么日后繼承爵位的時候,也更名正言順些。
這日后來,薛吟霜交出了對牌鑰匙后,裴迎春忙不迭就給沈秋辭送了過去。
“大嫂,這對牌鑰匙你且收著。本就是你的東西,如今也算物歸原主。”
“方才我與母親去薛氏房中,聽母親好生教訓(xùn)了薛氏一頓。說她挨打是她活該,若她日后再不安分,定是要休她出門的!”
沈秋辭笑,“多謝母親肯向著我。明日一早我會離府籌備銀錢,小姑午后可叫人拿地契來府上,到時我取了銀子給你,酒樓順利經(jīng)營起來,我也等著去湊個熱鬧�!�
“大嫂放心!”裴迎春笑得合不攏嘴,“等酒樓到時候賺錢了,你去吃飯我給你打個九折!”
說罷樂呵地走了。
夏裳見沈秋辭得了對牌鑰匙后朱唇勾起喜色,有些不解地問:
“姑娘可想清楚了?這里外里可是一萬三千兩銀子!家中是不得這么多流通錢銀的。若真要給,那可就得賣鋪子了!”
怎料沈秋辭卻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表情,神秘一笑,
“鋪子當(dāng)然得賣。不光要賣,還得賣它個干干凈凈�!�
第12章
財大氣粗
第二天一大早,沈秋辭就出門了。
到了下午,裴迎春帶著何員外來侯府討銀子時,沈秋辭還沒回來。
于是她便備了茶點,招呼人去前廳落座。
何員外一見到老夫人,就直夸侯府氣派,
又說裴迎春是個有眼光的,挑選的鋪位地段極佳,保管日后生意興隆。
裴迎春道:“同樣面積的鋪位,旁人叫價一千五百兩都是頂了天。你要兩千兩,我連眼都不帶眨一下的,不就是看上了它位置好?”
說著看向老夫人,拿腔拿調(diào)道:“其實只要是咱們丹陽侯府看上的東西,哪里還管它什么價格?母親說是不是?”
老夫人也是一臉的得意,
“千金難買心頭好,多花些銀子只當(dāng)買個高興,也是值得�!�
何員外聽這母女倆牛皮吹上了天,嘴上雖連連奉承著,可心里卻在打鼓,
自從老侯爺去后,裴遠(yuǎn)舟這個世子一月只得俸祿三百兩,
叫侯府一下子拿出兩千兩來,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于是他笑著試探道:“不知這交易,老夫人是打算全銀,還是分開算利息?”
“你這是什么話?”老夫人臉色立刻沉下去,“我們丹陽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區(qū)區(qū)兩千兩,自然是一筆給你�!�
她取過煙桿來用力嘬了兩口,
“我兒有本事,有的是賺錢的門道。別說是一間鋪子,便是買上你三四間,那也是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何員外聽了這話立馬賠笑道:“是是是,世子爺有大本事,原是小的說了糊涂話�!�
說著取出幾張圖紙,雙手奉給老夫人,“這些地皮也都在上京極好的地段,一般人我連拿出來給他們瞧都不愿�!�
“也就是遇著像老夫人您這樣身份尊貴的,小的才會拿出來。您不妨看看,可還有能入您眼的?”
老夫人被哄得高興,接下圖紙與裴迎春一并研究起來。
其中一處宅地格外惹她注目,“這地段瞧著不錯,可給我那寶貝孫兒買來,日后做個私宅也是極好的。”
“老夫人當(dāng)真好眼光!”何員外殷勤地介紹起來,
“這宅地在華京道上,旁邊挨著的就是禮部尚書大人的府邸。且鬧中取靜,占地寬闊,就是這價格略貴些......”
他豎起四根手指頭,略有為難道:“要價......六千兩�!�
“呵,我當(dāng)多少銀子?”
老夫人一臉的不屑,“區(qū)區(qū)六千兩而已,當(dāng)個滿歲禮送給我孫兒,也算物有所值。就它吧。”
“這......”
見老夫人要的果斷,何員外反而犯起了難,“不瞞老夫人說,這宅地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也看上了,這兩日正準(zhǔn)備下定�!�
“一個六千兩的宅子,還要下定這般寒酸?”老夫人訕笑道:“你身上可帶著契?咱們當(dāng)場簽了它,我等下直接付了全銀給你�!�
“哎呦!老夫人當(dāng)真是大富貴!”
遇著這天上掉銀子的事,何員外笑得嘴都合不攏。
他一邊拿出契來哄著老夫人簽字畫押,一邊奉承道:
“這樣好的宅子,非得是您這樣的貴人才夠格買。聽說那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論起資歷來,他在咱們丹陽侯府面前,連給世子提鞋都不配!”
這馬屁拍在了老夫人的心尖兒上,她立馬動作利落簽了契。
卻才落筆,就聽外頭傳來劉嬤嬤慌張的叫喊聲,
“老夫人!不、不好了!”
見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闖了進(jìn)來,老夫人不豫道:
“何事大驚小怪?”
劉嬤嬤掃了何員外一眼,見有外人在,支支吾吾半晌不好開口。
裴迎春橫她一眼,訓(xùn)斥道:“老夫人問你話呢!你是啞巴了?”
劉嬤嬤這才結(jié)巴道:
“大、大娘子她......”
“她拿了賬房里鎖著的地契,將侯府的商鋪、田宅、莊園......全都變賣了!”
第13章
家被偷了
“你說什么!”
老夫人震驚到無以復(fù)加,一時手抖甩掉了煙桿,生生在她華美的袍子上燙出了一個大洞。
“她這是什么意思?”
裴迎春也是詫異道:“不是說好了要賣沈家的鋪子嗎?她怎么把咱們侯府的鋪子給賣了?”
“天知道她發(fā)什么瘋!”老夫人怒火竄起來,忙吩咐下人道:“你們還愣著?快去把那個瘋婆娘給我找回來!”
何員外從旁瞧著,合著這一大家子的富貴都是仰仗著兒媳母家的風(fēng)光?
他臉上討好的笑容一瞬匿下去,語氣也變得生硬起來,
“老夫人,這銀子您打算什么時候付?”
“我丹陽侯府還能虧了你不成?”老夫人耍橫道:“你且先回去,等銀子齊全了叫人給你送過去便是�!�
何員外沉下臉色來,“老夫人可不敢開這玩笑。契已經(jīng)簽了,上頭寫明了若是三日之內(nèi)付不了全款,違約可是要賠付一千兩銀子的!”
裴迎春也拉著老夫人的衣袖,急道:
“母親!再不濟也得先把酒樓的錢付了。我都已經(jīng)跟夫君婆母說過了,今日要是拿不到地契,我還不得被二叔那一家子笑話死?還有什么臉面回家!”
老夫人最好面子,這會兒被架在臺面上,她也是臉上無光。
可如今侯府的賬面上,就剩了兩千兩銀子,
叫她一股腦全都拿給已經(jīng)嫁出去的女兒,去貼補夫家,她私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默然須臾后,她執(zhí)手裴迎春勸道:
“我仔細(xì)瞧了瞧,那塊破地也不值那么些銀子。不如......咱們再看看別的?”
何員外聽了這話不愿意了,“你方才還說千金難買心頭好,怎么這一轉(zhuǎn)眼我的地皮又成了塊破地了?”
他一臉鄙夷地看著老夫人,諷刺道:
“堂堂丹陽侯府,沒了兒媳的幫襯,不會連兩千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吧?你不是說你兒子有大本事嗎?難不成這所謂的本事,就是軟飯硬吃?”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老夫人被激的惱了,怒而拍案,
“劉嬤嬤!你即刻去賬房里取兩千兩銀票來,讓這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拿了銀子,快給我滾出去!別礙了我的眼!”
哪料劉嬤嬤足下像是被灌了鉛,僵楞在原地,小聲說:
“老夫人......奴婢方才查過賬房,大娘子不單拿走了侯府的地契,就連賬上的銀子也都拿走了,只剩下......”
“她好大的膽子!”老夫人氣得面色潮紅,呼吸都不順暢起來,“還剩下多少?”
“六......”
“那就把那六百兩先取過來!”
“是、是六個銅板......”
“???你說什么!”
老夫人聽了這話,差點沒背過氣去,
裴迎春忙撫著她的胸口幫她順氣,劉嬤嬤也倒了茶奉上去。
何員外看著這亂糟糟的一家子,這會兒是半點好臉色也沒了,
“沒錢你裝什么裝?你就六個銅板,還想買地?”
他啐了一口,“我呸!你連給你寶貝孫子買糖葫蘆,都買不起整串的!”
老夫人氣得直哆嗦,“你......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態(tài)度?”何員外冷笑道:“你有錢,就是讓我把你們當(dāng)成活菩薩供起來都沒問題。你沒錢?呵,而今門口的叫花子碗里都不止六個銅板,你連個乞婆子都不如,還想要什么態(tài)度?”
“你......”
老夫人這輩子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憤然取下脖子上掛著的珠串,用力將它丟在桌子上,
“你瞪大狗眼看清楚了!這是東珠串,少說也值一千兩!你即刻拿了,給我滾出侯府!”
奈何何員外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你窮酸成這樣,誰知道你戴的東西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別以為我好糊弄!”
他揮了揮手中的契,不留情面道:
“我給你三天時間,若是見不到一千兩銀子,咱們就官府見!”
說畢,揚長而去。
老夫人被氣了個半死,抓著劉嬤嬤的袖子催促起來,
“快!快去把沈氏給我找回來!遠(yuǎn)舟人呢?”
“世子爺一大早就往賭坊去了......”
“家都被偷了!他還有心思賭錢?去把他給我喊回來!”
哄鬧間,有家丁在門外通報,
“老夫人!大娘子回來了!”
第14章
喝西北風(fēng)
老夫人趕去庭院的時候,正撞見沈秋辭準(zhǔn)備回碧璽堂。
“你站住�!�
她叫停沈秋辭,并未即刻發(fā)作,而是先耐著性子問了句,
“昨日我與你說話,可是叫你有了誤會?”
“不是說好了,若是一時拿不出那么多銀子,可先把沈家的鋪位賣掉幾間嗎?你怎么把侯府的鋪位給賣了?”
沈秋辭看著她,淡淡地說:
“沒有誤會,我今日特意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賣掉侯府的田宅、鋪位而奔波。”
“你把產(chǎn)業(yè)都賣了?”老夫人急的火燒心,“這兩年上京地皮緊俏,正是漲價的好時候,你可知現(xiàn)在賣掉要虧多少銀子?”
沈秋辭笑,“侯府的鋪子會漲價,我沈家的鋪子難不成會跌?你既能叫我賣了沈家的鋪子,那侯府的產(chǎn)業(yè),我又為何賣不得?”
“你、你這簡直就是胡鬧!”老夫人氣得臉都黑了,“我不與你說這些,銀子呢?”
她伸手向沈秋辭,“把銀子和對牌鑰匙都交出來!這個家若再叫你管下去,只怕要亂了套!”
沈秋辭從懷中取出對牌鑰匙丟給她,
“對牌鑰匙我可以給你,畢竟賬房里面的那六個銅板,還需要你好好計算,如何拿來維持侯府的開支。至于銀子......”
她輕挑眉峰,擲地有聲道:“我不能給你。”
老夫人氣道:“荒謬!你賣了我們家中的東西,還想霸著銀子不給?我看你是昏了頭!劉嬤嬤,去報官!”
沈秋辭冷笑道:“我拿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怎能叫做偷?”
她取出昨日裴遠(yuǎn)舟在官府立下的借據(jù),遞給老夫人,“這是你兒子親筆所書,上面寫的清楚,他借我兩萬兩以維持侯府的開銷,你自己瞧瞧�!�
老夫人看了借據(jù)一眼,白紙黑字畫了押,落款還有官府的印鑒,心道裴遠(yuǎn)舟實在是個沒腦子的憨貨!
“一家人談什么借?”
她將借據(jù)撕得稀碎,隨手丟到了荷花池里,
“你全家都死光了,你的銀子不就是我們的銀子?”
“這些錢不花給夫家,難不成你還要在外面水性楊花,去貼補哪家野男人?”
她說急了,口水嗆到了自個兒,捂著胸口咳嗽個沒完。
裴迎春趕忙攙扶住她,一邊替她撫背順氣,一邊指責(zé)沈秋辭道:
“大嫂!你看你把母親都?xì)獬墒裁礃恿�?哪有人�?dāng)媳婦是這樣子的?你快些把銀子交出來,可別做那種不守婦道的女子!”
沈秋辭后退了兩步,生怕老夫人的唾沫星子濺到她身上,
“銀子我不會交出來,今兒也是要跟你們說清楚。日后,我不會再貼補侯府一文錢�!�
“你說什么��?”
老夫人情緒愈發(fā)激動,她抓住沈秋辭的手,惡狠狠地瞪著她,
“如今秦小娘有了身孕,我孫兒吃穿用度也都得是最好的,我還要吸福壽膏,家中還養(yǎng)著這么多下人,有哪一樣不是開銷?”
“你不能生育已經(jīng)愧對了我們家,如今叫你拿銀子貼補著,是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佛家有云,吃虧是福,這都是你的福報,你可別糊涂了!”
沈秋辭拂開老夫人的手,“既然是福報,那合該你多吃點虧。畢竟你年邁又缺德,多積點�;蛟S能活得長久些�!�
她嫌棄地?fù)哿藫郾焕戏蛉顺栋櫟囊滦�,又道�?br />
“秦小娘有孕又不是我叫她懷上的,你的孫子也不是我的骨血,我沒必要管他們。至于下人......”
她環(huán)顧四下,看見不少奴仆都在偷偷看熱鬧,于是道:
“你常說薛吟霜伺候的你很舒坦,那就正好把沒有賣身契在府上的下人都辭退了,讓薛吟霜日日伺候著給你洗衣做飯,沐浴更衣。如此,省下銀子的同時,也是全了你倆的婆媳情分�!�
老夫人氣得粗氣直喘,裴迎春也聽不下去了,
“大嫂!你太過分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你這樣計較的?”
裴迎春氣急敗壞,伸手想要推搡沈秋辭,
卻不料,竟被沈秋辭一個側(cè)閃,輕易躲開了。
反倒是她因著用力過猛又撲了空,整個人向前撲倒,摔了個狗吃屎。
沈秋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溫聲細(xì)語道:
“你是不計較,不如現(xiàn)在你拿了銀子出來,好好孝敬你母親,再把你的好大侄好吃好喝供著,養(yǎng)他到加冠?”
“你......”
“夠了!”老夫人拄著拐杖用力杵地,怒道:
“你不出錢便不出錢!我兒一個月有三百兩的俸祿,三年后世襲爵位,更是每月能得一千兩!我就不信,這偌大的丹陽侯府,離了你還活不了了!”
“你兒子哪兒來的三百兩?”沈秋辭眸子挑起,掰著手指頭清算起來,
“侯府的田宅、商鋪、莊園,再加上賬上的余錢,里外里算清楚了,裴遠(yuǎn)舟還倒欠我八千兩�!�
“往后三年,他將每月三百兩的俸祿全都給我,我倆這筆賬,才能連本帶利的清算干凈�!�
有風(fēng)過,吹起了沈秋辭披著的紅色披風(fēng),
她拂袖而立,對著風(fēng)口深吸一口氣,怡然笑道:
“西北風(fēng)香清冽,如此美味,往后三年,你們可盡情吃個夠!”
“你......你反了天了!你這是要氣死我!”
老夫人攥緊胸口的衣襟,太陽穴突突跳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裴迎春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扶穩(wěn)了她,粉面寒霜的沖沈秋辭吼道:
“我就沒見過像你這么惡毒的女人!你快把銀子交出來!否則母親真要被你氣出個什么三長兩短,我哥絕對不會放過你!”
沈秋辭緩步上前,笑吟吟地對老夫人說:
“我勸您老人家還是好好兒活著吧�!�
她作勢輕掃著老夫人的后背,朱色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語氣無比溫柔,
“畢竟你若死了,你兒子連給你置辦喪事的銀子都沒有�!�
“難不成叫他用草席把你一卷,丟到亂葬崗去埋了嗎?”
第15章
不能休妻
這日,
老夫人被氣得手腳發(fā)麻,最后是被下人們合力給抬回房的。
裴遠(yuǎn)舟聞訊趕回來時,老夫人服用了安神的湯藥,當(dāng)下氣色已經(jīng)好了許多。
她一見到裴遠(yuǎn)舟,就捶胸頓足地罵道:
“這就是你娶過門的好媳婦!你瞧瞧她把我這把老骨頭都欺負(fù)成什么樣了?她是活想要了我的命去!”
裴遠(yuǎn)舟攙扶著她,安撫道:“母親先別惱,身子要緊。”
“身子?我還要這身子作甚��?”
老夫人拂開他的手,“府上的產(chǎn)業(yè)都被她給變賣光了,賬上就剩了六個銅板,她這是故意要折辱咱們,打發(fā)咱們連叫花子都不如!”
裴迎春也是從旁急道:“現(xiàn)在說這些也不頂事,還是得先想法子逼她把銀子交出來才是。她不給銀子,我還怎么跟夫君開酒樓?”
她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著,不一會兒便想出了一個妙招來,
“不如這樣,母親你去官府門口哭,就說沈氏虐待你!再不行你就去他們沈家門前哭,說這兒媳要逼死你這個老婆子!她不給錢,你就吊死在她家門口!”
她越說越覺得這法子可行,拽著老夫人的手就要往門外走,
“事不宜遲,咱們現(xiàn)在就去!”
老夫人被她猛地一拽,險些栽倒。
她穩(wěn)住身子一把推開裴迎春,怒道:
“你在說什么渾話?我要真這般做了,咱們丹陽侯府的臉面還往哪兒擱?”
說著轉(zhuǎn)頭看向裴遠(yuǎn)舟,咬著牙說:
“那沈氏態(tài)度強硬,我看著往后也是不會再貼補侯府了。與其看她耍威風(fēng),不如你現(xiàn)在就去休了她!”
“我倒要看看,她一個不能生養(yǎng)又被休出門的棄婦,到時候被人戳著脊梁骨議論,還能得什么好日子!”
“不可!”裴遠(yuǎn)舟連聲否了,
“要擱從前,兒子早就將她掃地出門�?涩F(xiàn)在她父兄救了皇上性命立下大功,我這個時候休妻,萬一惹惱了皇上,再耽擱了繼承爵位一事,實在得不償失!”
他有多少斤兩,自個兒心知肚明。
若非祖上于啟朝開國有功,得了侯爵世襲的無上榮耀,
憑他自己的本事,別說是封個侯爵,就是做個八品的司務(wù),也是力不從心。
因著這份榮耀本就不該屬于他,所以他才愈發(fā)畏首畏尾。
生怕哪一日丟了,那這輩子坐吃山空的瀟灑日子,也就算是到頭了。
其實不單是他,就連裴迎春也勸道:
“是啊,怎么能休妻呢?這搖錢樹都栽在自家門前了,哪兒還有砍了的道理?”
說著話鋒一轉(zhuǎn),指責(zé)起了裴遠(yuǎn)舟,
“她從前給侯府花錢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乍然態(tài)度轉(zhuǎn)變這般大,哥哥就沒找過自己的原因?”
“我的原因?”
“可不是?我也是女人,我明白沈氏的心情。你看看你,自沈氏小產(chǎn)后,你就再沒去跟她同房過。讓她日日獨守空閨,這跟守活寡有什么區(qū)別?”
裴迎春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壓低了聲音道:
“你就算不愛她,你也得假裝恩愛把她給哄開心了。實在不行,你就權(quán)當(dāng)陪她睡覺,她給你銀子就成!”
老夫人氣道:“從來都是煙花女子討好男子,以此獲利謀生。你這是把你哥哥當(dāng)成什么了?供人把玩的面首嗎?”
她長出一口氣,將郁結(jié)吐出來,繼而聲若洪鐘道:
“我兒有大本事!哪里需要這般丟了面子換里子?”
“我名下還有兩間鋪頭,咱們拿回來好好經(jīng)營,總能賺到銀子,不必看沈氏的臉色!”
裴迎春急得直跺腳,“就算經(jīng)營鋪子,那賺銀子也是需要時間的�,F(xiàn)在侯府就剩下六個銅板了,我還拿什么跟我夫君一起開酒樓?”
見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她才略有收斂,
“那不說我,就說您吧。您方才可是跟何員外簽了契的,現(xiàn)在違約,三天之內(nèi)再拿不出一千兩賠給人家,人家真要鬧到官府去了,咱們丹陽侯府豈不成了整個上京的笑話?”
“一千兩還難不倒我!”
老夫人憤然轉(zhuǎn)身去了里屋,不一會兒捧了個首飾匣子出來,
里面堆積的金銀玉器琳瑯滿目,耀的人眼暈。
她深深望了一眼這些首飾,而后頗為不舍地別過臉去,
“這些首飾都是個頂個的好東西,先拿去賣掉。賠了何員外的銀子應(yīng)該還有剩余,也是夠維持侯府幾個月的開銷了。”
裴遠(yuǎn)舟知道,這匣子里面裝著的首飾,大多都是老夫人當(dāng)年的陪嫁。
老夫人母家遠(yuǎn)在江南,故而對這些陪嫁很是珍惜,平日里甚少穿戴,只在思鄉(xiāng)情切時會取出來睹物思人。
如今拿出了這些,也算是掏空了家底。
裴遠(yuǎn)舟好一陣心酸,捧起匣子對老夫人說:
“母親放心,等兒子日后賺了錢,一定將這些首飾給您贖回來�!�
可話還沒說完,他就覺察出不對勁了。
這匣子明明塞得滿當(dāng),可怎么捧著......這么輕呢?
他取了枚金扳指出來,輕輕咬了一口。
怎料,
扳指上的金漆竟掉了一層,露出漆黑的鐵皮來!
他快速翻查,發(fā)現(xiàn)瑪瑙手串被換成了玻璃珠串,翡翠簪子被換成了綠螢石簪子......
細(xì)看之下,這整整一匣子的首飾,竟全都是假貨!
“母親,這......”
老夫人也是一臉震驚,忙查看起來,
“怎么會?怎么會是假的?”
說話間,她余光掃到了站在角落的裴迎春,
她滿面局促,雙手不自然地攪動著衣擺。
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她將匣子重重摔在地上,沖裴迎春呵斥道:
“可是你做下的好事��?”
裴迎春嚇得打了個激靈,心虛道:
“我......我是賣了您的首飾去貼補夫家,等來日有錢了,再給您贖回來不就是了......�。 �
沒等她話說完,老夫人就鼓足了勁摑了她一耳光,
“你這個賠錢貨!你還分得清哪里是你自己的家嗎?”
她用力戳著裴迎春的太陽穴,氣得臉色都白了,
“你拿了我的嫁妝去貼補你那個殘廢夫君,你腦子是不是被狗給叼了去��?”
“你打我?”裴迎春捂著燒紅的面頰,含淚委屈道:“從小到大,你從來都沒有打過我!”
她踉蹌著向后退了兩步,聲嘶力竭地吼道:
“我貼補我夫君怎么了?沈氏不也一直都在貼補侯府?”
“你們拿別人銀子的時候,就說人家是活該!怎么我給我夫家花些銀子,反倒就成了賠錢貨了�。俊�
第16章
一別兩寬
老夫人與裴迎春各執(zhí)一詞,鬧得不可開交,
裴遠(yuǎn)舟被夾在中間,只剩下了頭疼的份。
“夠了!休要再鬧!我這便去和她說清楚......”
他雙手暗暗握拳,似乎下了什么很大的決心似的,
“為了這個家,我不介意犧牲自己的身子!”
說罷,拂袖去了。
彼時,沈秋辭正在房中給夏裳換藥。
夏裳得知沈秋辭變賣了侯府的產(chǎn)業(yè),還將老夫人給氣了個半死,直道痛快。
又說:“如今侯府沒了銀子丟了產(chǎn)業(yè),日子必然艱辛。姑娘又何必留下來浪費自己的時間?不如與他和離了回府,由著他們這一大家子惡人自生自滅去!”
沈秋辭道:“讓他們?nèi)兆与y過,只是討了從前他們欺辱長姐的債�!�
“至于長姐的死,他們中究竟有誰參與了,又參與了幾分,我一日沒調(diào)查清楚,便不會走。另外......”
“另外什么?”夏裳好奇追問。
沈秋辭淡淡搖頭,“沒什么�!�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