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直到徹底龜縮到了霍祁身后,他才壯著膽開了口。
他對香怡說:“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給我嗎?你只要聽我爹的話乖乖去報官,我答應你,事后我會納你為妾......”
他見香怡眉頭緊鎖瞪著他,眼底幾乎沁出血來,忙改口道:
“正妻!迎你為正妻也不是不可!你成了霍家的媳婦,到時要多少富貴沒有?你可別為了她給的一點蠅頭小利而糊涂了!”
第287章
你逃不掉
這一家三口的反應倒讓沈秋辭覺得奇怪。
他們沒有一個人追問沈秋辭為何要這般對他們,反倒是敏銳地洞察到了危機,想著如何能求一條生路。
可見生平虧心事做多了,稍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覺得是冤魂索命,安心不得。
霍垣鵬要迎娶香怡為妻的話說得違心,而香怡也只是冷漠地看著他,半晌才搖頭冷笑道:
“你提的條件可真動人......只可惜,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霍垣鵬急道。
香怡朱唇微啟,“要你的命!”
她利索從袖口抽搐了把小巧而鋒利的匕首,回頭問沈秋辭,
“閣主在動手之前,可否容我先給這喪天良的惡棍些許教訓?”
“只要不傷著骨頭,皮肉如何折磨,都隨你�!�
沈秋辭瞥一眼熔爐里已經(jīng)有些冷卻的鐵水,冷漠道:
“左右等下一把火燒過去,人皆會燃成焦炭,即便你此刻將他給活剮了,明日仵作到場,也不會查出什么端倪�!�
“是!”
得了沈秋辭的許,香怡唯一的忌憚也沒了。
她攥緊匕首,陰沉著臉色朝霍垣鵬走去。
事到如今,誰都看得出她是要動真格的。
“你、你要做什么?別過來!”
霍垣鵬嚇得怛然失色,想逃跑又使不上勁,只得向門外艱難地爬行著。
霍夫人在香怡走過她身旁時,猛地向前撲去抱住她的腿,
“你不準傷我兒!”
香怡懶得理會,連一個垂眸都不曾給她,足下用力一踹,便將她踹出去一丈遠。
她快步上前,俯身下去拽住霍垣鵬的衣領(lǐng),舉著明晃晃的匕首在他面前晃悠著。
霍垣鵬嚇得放聲大腳,身下顫抖著,褲襠濕了大片。
眼見已攔不住香怡,霍祁只有威脅沈秋辭道:
“今日你若敢動我兒一根毫毛,來日我必將這痛苦十倍百倍報在你母親身上!你不信就試試看!”
“哦?是嗎?”沈秋辭輕嘖一聲,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語調(diào)慵懶地吩咐了香怡一句,
“動手�!�
“��!”
下一刻,香怡手起刀落,在霍垣鵬的臉上劃開了一道又深又長的血口子。
“這一刀,是為了被你玷污后投河自盡的春笙姑娘!”
“這一刀,是為了被你羞辱后,你因為害怕她報官,將她活活溺斃在護城河的岑兒!”
“......”
喝著霍祁夫婦的哭喊聲,霍垣鵬的凄厲叫喊聲,算不清香怡究竟賞了霍垣鵬多少刀,
沈秋辭聽著霍垣鵬叫喊的聲音越來越沙啞越來越弱的時候看了他一眼,
見他渾身染血,已是沒有一塊好肉了。
不過香怡到底學過醫(yī),懂得避開所有要害部位,不會叫他死了,也不會令他出血過多昏厥過去,
偏是要他清醒地體會這份痛苦,才能為他所犯下的惡行贖罪。
“沈秋虞!”
霍祁暴怒,沖沈秋辭喝道:
“你不愿與我們結(jié)親,大可明說此事!何必要將事情鬧得這般難堪?你傷了我兒,還想一把火燒干凈霍府,你當真以為你做完這些還能全身而退?皇上一定會令大理寺徹查此事!今日許多人都知曉你來了霍府,你逃不掉!”
第288章
純屬意外
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與熔爐中蒸騰冒起的鐵水汽交織在一處,四下彌漫,刺鼻難聞。
沈秋辭敞袖掩住鼻尖兒,反問道:
“霍大人所謂的我逃不掉,是指什么?”
“霍家出事,只有你一人能從火場安然無恙地逃出去,你打量著大理寺那些官差都是傻子嗎?”
“霍大人錯了。”沈秋辭搖頭,“能逃出去的不止我一個,還有香怡和阿諾。她們都會安然無恙�!�
霍祁喝道:“大理寺定能查出你和這兩個賤婢之間的勾當......”
“怎么查?”沈秋辭淡定截斷了他的話,“今日霍府為了打鐵花一事,將府上下人都遣了去,只留下香怡和阿諾在府中伺候。
朝廷明令禁止民間私自打鐵花,你們做這樣違抗圣旨的事,能放心留在府上伺候的,必然是最得你們信任之人。
且她們是一年前來你府上伺候的。那時候我尚癱瘓在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我有什么本事能買通她們?”
沈秋辭一連拋出數(shù)個問題,噎得霍祁啞口無言。
她停一停,又說:“況且今日我來你府上,也并非我自愿。你府上家丁來沈家請了我三次,最后一次甚至將馬車停在了沈府正門外,那架勢倒像是你們非要逼著我來。那時在沈府外圍觀的百姓不在少數(shù),他們皆是見證。
今日事情鬧出來,大理寺的人問我來龍去脈,我便會告訴他們,是你們逼著要我與霍垣鵬結(jié)親,我心中不愿,只有以皇上才許了我和離,我此刻再嫁,會讓皇上難堪為由,婉拒了你們。
可霍大人卻說,你是御前的大紅人,皇上對你格外優(yōu)待,只要你開口,皇上不會不答應。
酒過三巡,霍大人酒勁上頭,怕我不信你所言,就說朝廷下令不許民間私自打鐵花,但這樣的事若是你做了,皇上看重你,自然不會訓斥。
說罷也不顧我勸阻,旋即讓人架了熔爐生了火,要在我面前表演一番,不料火星濺落在屋頂上燃起了大火,這才釀成大禍�!�
霍祁越聽越覺得后背寒意涔涔,
他看著沈秋辭一臉的淡定從容,才知她或許是從一開始就有了滅掉霍家滿門的想法,所以才會布下如此精妙的死局。
而并非是因為不瞞要與霍家結(jié)親,才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
可她這么做的動機又是什么?
霍祁百思不得解,“我霍家到底害了你什么?你何以這般費盡心思要置我們于死地?”
“霍大人說笑了。我方才不是已經(jīng)同你說了?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意外。”
沈秋辭陰沉著面色,目光犀利地鎖在霍祁身上,壓低了聲音道:
“就像三年前在鬼陰山上,燒到我父兄和他手底下兩千親兵身上的那把火一樣......”
霍祁雙眼驀地睜大,眼神里盡是不可置信的渙散。
迎著他的詫異,沈秋辭繼續(xù)道:
“今日事與當日事皆是意外,也只能是意外�!�
“霍大人,您說對不對?”
第289章
一條生路
“你......你怎會知?”
今日事發(fā)至此刻,這還是沈秋辭頭一回聽見霍祁說話不利索。
可見他是心虛到了極點。
沈秋辭道:“霍大人問我為何會知道,就意味著確有此事。所以你現(xiàn)在也應該明白了,我為何會如此待你�!�
沈秋辭的一番話,猶如悶雷在霍祁腦海中炸開。
當年知曉沈家父兄之死真相的人,幾乎都被滅了口。
這沈家姑娘不是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上京嗎?
她究竟是從哪里得知的這些?
“當年事我也有苦衷�;噬先莶幌履愀感址且獨⒘怂麄�!圣旨已下,我能如何?我若抗旨,也是死路一條!”
沈秋辭嗆聲道:“可你明明有時間可以提前通知我父兄,讓他們早作防范。哪怕是假死,留住性命躲過這一劫后從此人間蒸發(fā),也是個法子。
我父親到底救過你妻兒性命,多年來與你們霍家也不可謂不親近,無論是舊恩新交,你都不該為了自己的前程,而親手斷送了他們的活路�!�
霍祁辯道:“你說得輕巧!伴君如伴虎,我若與你父兄通氣,這事一旦被皇上發(fā)現(xiàn),整個霍府上下都要面臨滅頂之災!
人都是自私的,危急關(guān)頭只會將自身利益擺在當頭。你設(shè)身處地想想,若把你放在我當日的處境,你怕是也會跟我一樣,做出同樣的選擇�!�
沈秋辭今日來霍府,并非是要霍祁給她一個解釋,
她是來要向他索命的,所以也沒必要聽他這些強詞奪理的辯詞。
“霍大人這話說得敞亮,人皆是要為了自己考慮。所以你殺了我父兄,我為他們報仇,也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我要你妻兒的命,是因為沒有我父親當年相救,他們早該命喪黃泉。
至于你......你曾說過,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我父親對你的大恩�;舸笕藶楣僮钪卣\信,我自然不好讓你成了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如今我父親身死,霍大人要信守承諾,就只能早日往生投胎成了牛馬,以盼來生能伺候在我父親左右�!�
沈秋辭的手段他們是見識過的,這會兒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霍垣鵬,就是最好的例子。
霍夫人聽沈秋辭話里的意思,是一點活路也不肯給他們留了。
她縮在霍祁身后嚇得直哭,“老爺,我不想死......垣鵬!垣鵬他更是什么都不知道!沈姑娘,縱是我們再有錯,垣鵬他對此事并不知情,他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
呵。
這些年間,折損在霍垣鵬手上的女子不計其數(shù),他哪里無辜?
霍夫人看重美貌,生剖孕婦取得紫河車以求容顏永駐,她又哪里無辜?
若當年父親沒有救下他們,或許也就不會有這么多無辜的百姓死在他們手上。
比起霍垣鵬的貪贓枉法,霍夫人與霍垣鵬,更是該殺之人!
沈秋辭壓根就沒有打算放過他們?nèi)魏我粋人,
可霍祁見她沉默不語,還以為是她動了惻隱,為護妻兒,他舍了面子跪在沈秋辭面前,
“你父兄死在我手上,你要為他們報仇殺了我就是。禍不及家人,算我求你......放他們一條生路!”
第290章
放過妻兒
禍不及家人?
這句話能從霍祁口中說出來,著實引人發(fā)笑。
禍不及家人的前提,從來都是惠不及家人。
當年若沒有沈秋辭父親相救,霍夫人與霍垣鵬早就該一命嗚呼,哪里還能容他們活到今日,犯下這諸多滔天惡行。
霍祁見沈秋辭不為所動,竟以額搶地,丟了僅存的尊嚴求情道:
“你放過我妻兒,我保證他們一定會對今日事守口如瓶!且......且他們還能幫你作證!你一面之詞不足以令人信服,可若我妻兒統(tǒng)一口徑,皆說是我違抗圣旨私下打鐵花引燃了霍府,必然不會再有人懷疑你什么!”
沈秋辭聞言心底暗嗤。
人在遇到性命攸關(guān)的事情時,果然極容易丟掉腦子。
這樣哄騙稚子的渾話,沈秋辭如何會信?
斬草就是要除根的,任何心慈手軟,都是在給日后徒留隱患。
不過沈秋辭并沒有直接拒絕霍祁,
她得先吊著他,給足了他希望,
畢竟她還需要從霍祁口中,得知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故作思忖少傾,徐徐頷首道:
“我本意也只是想為父兄報仇,當日那把火是你放的,我留你妻兒一條性命也不是不可。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但你必須得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霍祁連聲應道:“好!我都應你!”
“我很好奇,皇帝身邊的都太監(jiān)封玉河從不會主動和朝臣親近,可他似乎與你關(guān)系頗好?又或者說,他更像是是在刻意討好你?”沈秋辭問。
霍祁的眼球快速轉(zhuǎn)動著,否道:“沒、沒有的事!封公公向來只聽皇上一人差遣,他身為都太監(jiān),更是不能私底下和朝臣過從甚密。你怕是不知從哪捕風捉影,誤會了......”
“霍大人!”沈秋辭肅聲打斷他,“我能問你這問題,就說明我已經(jīng)將此事了解了七七八八。你若想要你妻兒活命,最好與我說實話�!�
天璣辦在上京安插了不少眼線,宮中有,封玉河宮外的私宅里,也有。
封宅的細作曾與沈秋辭說過,封玉河私底下從不與別的朝臣走動,唯獨和霍祁走得很近。
二人私底下經(jīng)常偷偷見面不說,細作更發(fā)現(xiàn)封玉河會偷偷給霍祁送銀子,
不僅如此,封玉河伺候在皇帝身邊,皇帝圣心有何決斷,他總是第一個知曉的,
他從皇帝那里得知了什么,多半都會事無巨細地告訴霍祁,
而霍祁在上朝時,因著總能與皇帝在想法上有很多不謀而合的地方,所以這些年他才頗受皇帝的器重。
封玉河這一系列反常的舉動,很難不讓沈秋辭聯(lián)想到,會不會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霍祁手中?
封玉河是御前的紅人,若他真有把柄落被霍祁捏著,那么沈秋辭只要得了這把柄,自然也可以讓封玉河對她言聽計從。
奈何沈秋辭將話都說到了這份上,霍祁仍嘴硬不肯說實話,
“若說親近,左不過是我與他都喜歡下棋,互相投契,私底下接觸,也多是在談論棋藝之事......”
沈秋辭可沒有那么多的耐心。
她聽霍祁明顯還在胡扯,旋即抄起花棍兜了鐵水,沒有絲毫猶豫潑到了霍祁身上。
鐵水一瞬燙穿了霍祁的衣衫,將他的皮膚融化,伴隨著陣陣煙氣與焦糊味溢出血水。
鐵水與血水接觸的一瞬,很快冷卻凝固成了鐵塊,深深嵌入霍祁的皮膚里,叫人看著頭皮發(fā)麻。
不過他連喊出聲的機會都沒有。
在沈秋辭動手的剎那,香怡和阿諾分別堵住了霍祁與霍夫人的嘴,
“老爺、夫人。更深露重,還是莫要驚呼擾民了�!�
沈秋辭看著疼得渾身打顫、冷汗涔涔的霍祁,冷著聲音吩咐香怡道:
“松開他�!�
她目光游移至熔爐里仍沸騰的鐵水上,
“鐵水還有富余,左右我也閑著,長夜漫漫,我可以陪你慢慢耗�;舸笕说降滓灰c我說實話......”
她將花棍重新沒入鐵水中,徐徐攪動著,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你自個兒看著辦�!�
第291章
宮廷秘事
憑是鐵打的好漢,刀架在脖子上可能不會懼怕,但若是將他從身到心都折磨一遍,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折磨致死,便是再堅強的人,心理防線也會逐漸瓦解。
更何況霍祁還盼著沈秋辭能放過他的妻兒。
見沈秋辭再度舉起兜滿了鐵水的花棒,霍祁終于松了口,
“我說......我說!”
他捂著胸前潰爛的傷口,喘著粗氣道:
“那封玉河,他......從前是個假太監(jiān)�!�
“哦?”沈秋辭對此事倒是頗有興趣,“仔細說來�!�
霍祁道:“當年他入宮行宮刑時,負責給他凈身的是新人,手上功夫不利索,并未將他處理干凈。而我之所以會知道這個秘密,純屬是個巧合。
我手底下的御林衛(wèi)負責東西六宮的巡護,有一日,有人私底下偷偷告訴我,他看見封玉河夜半溜進了昭純宮。
昭純宮那時只住著蘭嬪一人,他偷偷透過菱窗看著里頭的動靜,發(fā)現(xiàn)封玉河竟然上了蘭嬪的榻,正在與她行魚水之歡......
御林衛(wèi)一時拿不定注意,跑來將此事先告訴我。我本該將此事告訴皇上,可轉(zhuǎn)念又想,封玉河在御前得臉,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有多少朝臣想要巴結(jié)他都沒有門路。
我若以這件事威脅他,日后就能讓他為我所用,來日帶來的好處,可比告訴此刻向皇上告發(fā)他要多得多。
于是我殺了發(fā)現(xiàn)此事的御林衛(wèi)滅口,獨自去找封玉河攤牌,以此事為要挾,讓他事事都聽從我的安排。”
這宮廷艷事叫沈秋辭聽得津津有味,“封玉河能當上都太監(jiān),絕不會是個沒腦子的。他能被你拿捏這么些年都不作反擊,定是有實際的把柄落在了你手中,是不是?”
霍祁也不遮掩,頷首應下,“我與他攤牌后,他日夜怕我與皇上告發(fā)他,所以自行凈身,閹了個干凈。但偏在這個時候,蘭嬪有了身孕。
那時皇上膝下子嗣單薄,對蘭嬪這一胎十分重視。封玉河當然不想讓蘭嬪將這個孩子生下來,他怕這孩子是他的,惹出大禍。
可蘭嬪卻想賭一把,若腹中孩子真是龍裔,再得個皇子,皇上龍顏大悅,說不準就會將她抬為妃位。
那時候皇上為了護著有孕的蘭嬪,不叫她有任何閃失,所以命令我在昭純宮外加派了許多人手。封玉河為求自保,多次想要謀害蘭嬪都不能得逞。不得已來求助我,讓我松了御林衛(wèi)的看管,幫他永絕后患。
我知他走投無路,于是逼他親手寫下了一封認罪書,而后幫他制造了一場意外,令蘭嬪母子俱損。
從那之后,封玉河唯一的忌憚就只有我手中的那份認罪書。所以他才會對我言聽計從,不敢忤逆......”
果然。
一切皆與沈秋辭的揣測不謀而合。
她笑,“霍大人當真好算計。那封認罪書如今在哪?”
霍祁猶豫了片刻,才道:
“就在我房中床榻下,床頭位置從左向右數(shù)的第三塊地磚下藏著......”
第292章
出爾反爾
沈秋辭抬眉拋給香怡一個眼神,
香怡旋即會意,快步趕去了霍祁房中搜找。
不多時,她捧著一方帶著鎖頭的鐵盒回來。
沈秋辭柔荑落在鐵盒有些生銹的鎖頭上,稍一用力將其生生掰開。
鐵盒內(nèi)疊放著許多文書,
最上面一張,正是封玉河的認罪狀。
沈秋辭認得封玉河的筆跡,于這封認罪狀的落款處,甚至還有他畫押的印子。
認罪狀寫明了兩件事:
一是他入宮并未凈身干凈,瞞著皇帝做了十數(shù)年的假太監(jiān);
二是他如何在宮中與蘭嬪做出茍且之事。
記錄之詳盡,就差將他們春宵一刻的細節(jié)都寫個清楚。
這東西若是呈到皇帝面前,叫皇帝知道他被身邊最親近的太監(jiān)給戴了綠帽,怕是能將皇帝半條命都氣厥過去。
沈秋辭不得不承認霍祁的好手段,
有了這封認罪狀,來日封玉河就能成為她安插在皇帝身邊最重要的一枚眼線。
沈秋辭將認罪狀貼身收好,順勢翻閱起余下文書。
這后頭的東西,盡都是些霍祁這些年來舉人唯親、私相授受的證據(jù)。
他保留著這些東西,本意是為了牽制給過他賄賂之人,
來日若有誰想在暗地里告發(fā)他,他就會將這些東西全數(shù)呈到御前,鬧個魚死網(wǎng)破。
世人都是求活,有了此物彼此相互牽制,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沈秋辭略略翻閱了幾頁后抬眼看向霍祁,冷笑道:
“霍大人當真有能耐,這些年你以職位之便斂財所得,恐怕早已抵得上為官三世的俸祿�!�
這些證據(jù)她可得好好保存著,絕不能讓火給燒了。
霍祁死后,皇帝看見了這些,定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哪里還會費心費力去調(diào)查這場火災是否有蹊蹺?
沈秋辭將里頭的東西原封不動放回原位,蓋上鐵盒交給香怡,
“我要的東西已經(jīng)得到了,余下的你且原封不動放回去�!�
即便是再大的火,也不可能將藏在地磚底下鐵盒內(nèi)的東西給燒成灰,
稍后霍府一場大火過境,大理寺的人來檢查現(xiàn)場時,自然會將這東西搜出來,呈給皇帝。
成竹在胸之際,沈秋辭忽而聽得霍夫人驚呼一聲,
“老爺!垣鵬他昏過去了!”
霍夫人艱難地爬到霍垣鵬身邊探了探鼻息,還有氣。
“他流了這么多血,得快叫郎中來診治!”
霍祁沖沈秋辭喊道:
“你要知道的事老夫已經(jīng)全都告訴了你,你該信守承諾放我妻兒離去!”
邊說邊吃力地爬到霍垣鵬身邊,查看他的情況。
他大聲呼喊著霍垣鵬,并未等來他的回應,卻先聞見了一股淡淡的火油味。
霍祁猛地回頭,
見香怡和阿諾不知從何處拿來了火油,正在四下潑灑著。
而沈秋辭手中,則拿著一個火折子正把玩著。
霍祁驚詫道:“你、你要做......噗!”
才開口,香怡就順手將火油潑進了他口中。
緊接著,大量的火油被澆在霍夫人和霍垣鵬身上。
霍祁后知后覺著了沈秋辭的道,破口大罵道:
“你這賤人!你分明已經(jīng)答應了我會放我妻兒生路!你怎能出爾反爾?”
沈秋辭卻是被他這話給逗笑了,
“這出爾反爾的本事,我盡是從您身上學來。與您相比,我倒覺得我這點本事,還遠遠不夠呢�!�
話落吹亮火折子,隨手一拋,丟在了霍祁身上。
第293章
你是后路
乍起的火光霎時將霍祁一家三口吞沒于火海中。
于烈火中,已是看不清人的模樣,只能依稀看見他們身上覆著紅到發(fā)黑的火焰,在地上痛苦翻滾著。
劇痛讓他們下意識扯著嗓子大喊呼救,
可香怡方才已將火油灌入他們口中,
這會兒只要嘴巴一張開,火焰就會順著口腔一路蔓延到喉管,燒得他們失聲。
火海焚身,場面駭人,
沈秋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掙扎、蠕動,直到撲在地上徹底安靜下來,被活生生燒成了一具炭。
香怡從旁啐了句,“當真痛快!”
而沈秋辭反倒是在火光的炙烘下,不覺紅了眼。
看著仇敵這般痛苦死在眼前,當是痛快,
可她只要一想到當年父兄也是這般,在這樣極致的痛苦、無助與折磨下,活生生被燒死,
她便鉆心得疼。
上京久不見雨水,氣候本就干燥,
加上這場火以火油助燃,火勢蔓延的速度極快。
不過須臾間,烈火已朝著庭院蔓延開來,
阿諾在一旁大聲呼救,做足了戲要引起周遭百姓的注意。
香怡則對沈秋辭道:
“閣主,火勢漸大,咱們且避一避吧?”
沈秋辭余光瞥一眼地上燃著火的花棍,躬身拾起后,沒有絲毫的猶豫便朝著左小臂燙了下去。
“閣主這是做什么��?”
香怡大驚欲加阻攔,可沈秋辭卻后退一步躲開了她。
她咬著牙,強忍著皮膚燒灼的疼痛感,低聲道:
“我若安然無恙,難免遭人懷疑。”
火焰迅速燒穿了沈秋辭的袖子,將皮肉燒得焦紅卷起,
香怡不忍看下去,紅著眼哽咽道:
“這些事讓咱們做就是了,閣主怎能......”
“我報我的仇,怎好傷著你們�!�
沈秋辭語氣頗為淡定,但吐出每一個字時口腔都止不住打顫。
燒傷的疼痛乃為所有外創(chuàng)之最,
即便是沈秋辭這樣經(jīng)慣了風雨能忍痛之人,此刻不過被燒爛了小臂三寸,就已疼得鉆心。
正因如此,她才愈發(fā)不敢想象父兄離世前究竟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她看著自己迅速潰爛流膿的小臂,銘記今日這份痛楚,心里默默:
阿爹,哥哥。昔日讓你們承受這般痛苦的始作俑者,很快就會得了他的報應。
天道若不公,我便自成天道,爭一個公道出來!
夜半火光沖天,加上阿諾和香怡扯著嗓子的呼救聲,已在引來了不少百姓趕來霍府救火。
今日打鐵花前,霍府的正門從內(nèi)被鎖住。
此刻門前火勢正旺,想要從里面將門鎖啟開是不能了。
而外面的人,想要將這扇厚重的紅木門給撞開也是難事。
火勢比她們原本的預料要大許多。
燃起的煙氣大量彌散,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阿諾取來過水的帕子遞給沈秋辭捂住口鼻,
“閣主,這火勢實在太大,外頭的百姓一時半刻也趕不及進來救人。再這樣下去,只怕咱們會葬身火海。不如快些逃吧!”
她們?nèi)私詴p功,想要越墻逃走是很輕松的事,
但若這個時候越墻逃了,身上的嫌疑無從洗脫,到時麻煩只會更大。
沈秋辭目光緊緊盯著門口,沉聲道:
“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若半炷香的時間,外頭的人還無法破門而入,她只能帶著香怡與阿諾自行逃離險地,再謀后事。
于眼前黑煙繚繞,幾乎已經(jīng)看不清前路之際,門后忽而傳來一聲悶響,
緊接著,大門應聲倒地,揚起四散火舌。
沈秋辭于黑霧煙氣中看見,有人披著過了水的被衾,朝她快步奔來。
是裴承韞。
在他身后,水龍軍攜槍射出十數(shù)道水柱壓制火勢,
裴承韞三步并兩步趕到沈秋辭身旁,將沉甸甸濕漉漉的被衾裹在她身上。
他的余光敏銳地察覺到了沈秋辭手臂上的燒傷。
“沈姑娘做事難道從來不為自己想一條后路?”
他的語氣焦灼,責備中又夾著幾分藏不住痛惜。
沈秋辭卻莞爾一笑,淺聲道:
“大人讓我將命放心交給你。所以大人你,便是我的后路。”
第294章
朝廷詳查1
這日,霍府的火燒得異常大,幾乎將其所有付之一炬。
不過因為事發(fā)時并非在深夜,動靜鬧大起來,趕來救火的百姓不計其數(shù),
所以霍府雖被燒毀,但火勢并沒有蔓延開來,釀成大禍。
因這場大火而殞命的,唯有霍祁一家三口。
在火場中幸存下來的,除了沈秋辭,還有留在霍家伺候的兩個婢子。
這場大火在外人眼中看來,多多少少都會覺得透露著些許的古怪。
為何霍祁一家三口無一幸存,偏沈秋辭和另外兩個弱女子會安然無恙?
一時間,民間議論聲四起,皇帝也著大理寺徹查此事。
第二日一早,沈秋辭和香怡、阿諾,就被傳去了大理寺問話。
提及昨日那場大火,沈秋辭仍心有余悸,
“霍大人有意撮合我與霍家公子結(jié)親一事,可我才與裴遠舟和離,還是皇上親下的旨意,這在上京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兒。若當下又再和旁人說親,豈非是要給皇上難堪?于是我便用這理由拒絕了霍大人。
可霍大人卻與我說,皇上對他頗為看重,這親事只要是他親自去提,皇上多少會賣給他一個面子。昨日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昏了頭。霍大人說朝廷明令禁止民間私自行打鐵花一事,但是霍家卻年年都會做,朝廷對此也是默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