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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他見我不信,于是興沖沖吆喝著要表演給我看。他人在興頭上,無論我說些什么也攔不住他。后來在庭院里,霍大人準(zhǔn)備好了一切,打亮了火花,當(dāng)時一切順利,并沒有發(fā)生任何意外。

    后來大家有說有笑,又回了房中喝酒閑聊。我不勝酒力,胃中翻涌,只得離席緩解,不好在桌上失態(tài)。卻不料......

    等我回來的時候,正廳早已被熊熊烈火所吞沒�;舾龔d的房頂本就在修葺,上頭堆放了許多易燃之物。或許是霍大人在打鐵花時,鐵花濺射到了房頂上而無人察覺,這才引起了這場大火。

    火勢蔓延十分迅速,等我發(fā)現(xiàn)時想要沖進(jìn)去救人已是不能。原本在下人房休息的兩個丫鬟,看見庭院火光也趕了出來幫忙,可我們?nèi)齻弱女子又能做什么?經(jīng)了這事自個兒心里都慌得不行,想著快將府門打開,喊人來救火。

    奈何霍大人將府門上了鎖,鎖頭的鑰匙又被他貼身收著。沒有鑰匙就只能撞門,可府門紅木厚重,哪里是我們能撞得開?情急之下,我們只能隔著門扯著嗓子呼救.....”

    沈秋辭說得聲淚俱下,再加上大理寺先前就已經(jīng)在周遭走訪過,

    住在霍府周圍的百姓,的確是先聽見了求救聲跑出來查看,才隱約見霍府現(xiàn)出火光。

    府門被鎖,他們用力撞門也無濟(jì)于事,只能眼睜睜看著火勢越來越大,直至整個霍府都被吞沒于火海中。

    這些供詞與沈秋辭所言不謀而合,再加上她小臂的燒傷十分嚴(yán)重,若是霍府大門再晚一刻鐘被破開,她與那兩名丫鬟必然也將葬送火海,故而并無人對她所言起疑。

    第295章

    朝廷詳查2

    昨日在場幸存的除了沈秋辭,還余下香怡和阿諾。

    霍府家大業(yè)大,伺候的家丁、婢女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霍府設(shè)宴款待沈秋辭,理應(yīng)留下更多下人才是。

    偏偏只有她們兩個人留在府上伺候,未免顯得奇怪。

    對此疑問,香怡與阿諾解釋道:

    “原本是大家一起伺候著,今日要宴請沈姑娘,也該人多些才是�?衫蠣敽头蛉似帕伺匀说募�,只留下了我們兩個伺候。

    后來用膳到一半的時候,霍夫人便叫我們下去休息,不準(zhǔn)從廡房里出來。

    我們回房后早早睡下,后來還是阿諾想要起夜,才看見窗戶外面隱隱透著火光。等我們趕出去的時候,正廳火勢已經(jīng)不可控了。”

    問話的官員聽她們?nèi)绱苏f,明顯就是霍祁一早就將別的下人都打發(fā)了出去,

    畢竟打鐵花時朝廷禁止的事,若是讓府中上下都知曉了此事,人多口雜,難免走漏風(fēng)聲。

    官員翻看著香怡與阿諾在霍府的任職記錄,問道:

    “你二人入霍府當(dāng)差不過一年,也不是近身伺候的,按說打鐵花這種事他們要是不想走漏風(fēng)聲,也該找更信得過的人伺候在身邊才是,為何偏叫了你們?”

    香怡與阿諾對視一眼,

    “難不成......當(dāng)真和府上所傳一樣,是因?yàn)樵蹅兎噶思芍M了?”

    “什么傳聞?”官員追問。

    香怡面露難色道:“在霍府伺候的下人都是些無親無故的。一開始我們來霍府做事,就是因?yàn)槁犝f霍府對待下人十分好,不光月錢給的高,平日里主子們對下人也多有照拂。可來府上伺候久了,漸漸地也聽到過許多流言蜚語。

    霍府之所以在外名聲好,是因?yàn)槟切┳鲥e了事的下人,根本就沒有改正的機(jī)會。他們都在霍府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們?nèi)チ四膬骸E加刑峒�,霍夫人只會說他們是找到了更好的去處,另謀高就了。

    可這樣的解釋大家都半信半疑。府中下人私底下都傳著,反正大家都是沒有親眷之人,就算被人一刀抹了脖,丟去亂葬崗埋了也無人知�!�

    官員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你的意思是,他們之所以叫你二人伺候,是因?yàn)樗藕蛲赀@一遭,就要滅了你們的口?你們何處得罪了他們?”

    香怡怯懦道:“因?yàn)?.....我打翻了夫人要吃的藥�!�

    “什么藥?”

    “是......紫河車�!�

    阿諾跟在后面解釋著,“夫人極重芳容,每月都要服用兩次紫河車,以保青春永駐。那東西名貴又難得,被我們不小心打碎后,夫人當(dāng)時臉色就變了......”

    “慢著!”官員喝止了二人,不可置信地高聲問道:“你說霍夫人一月要服用紫河車兩次?”

    香怡和阿諾齊齊頷首。

    那這事兒就奇怪了。

    紫河車必得趁新鮮時服用才效果最佳,又因取材自孕婦,可遇而不可求,就連宮中也極為少見。

    她霍夫人又是如何做到每月都能用上兩次的?

    他凝著臉色,對一旁的官員低聲道:“你去查一查,我記得京郊有多宗孕婦無故失蹤的案子,你將那些卷宗取來�!�

    第296章

    定性意外

    待卷宗被取來后,官差粗略統(tǒng)計一番,近年來上京近郊失蹤的孕婦,有記載的竟有二十六樁,更不用說那些深山村野里的農(nóng)夫,即便是丟了也無人報官,無從查證。

    官差倒吸一口涼氣,“你們可知霍夫人是從何處得來的這些東西?”

    阿諾搖頭道:“不清楚,我們不過是府上最尋常的灑掃婢子,并無福氣貼身伺候夫人�!�

    “我倒是見過送紫河車給夫人的男子�!毕汊溃骸澳侨俗竽樣幸坏罉O明顯的刀疤,我見過夫人取了銀子給他。至于別的就不清楚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們清不清楚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大理寺的人自然會根據(jù)這條線索,順藤摸瓜地查下去。

    審問完這三名幸存者,便該輪著調(diào)查在霍府伺候的老人了。

    “我在霍府伺候了六年,老爺和夫人都是極好的人,對待下人也十分體恤�!�

    “前年我父親病重,治病的銀子還是夫人賒給我的。夫人還放了我一個月的假,準(zhǔn)許我照顧在父親身旁。那些說霍府找下人都找些無父無母之人,純屬是胡言亂語�!�

    “府上的確有許多下人莫名其妙沒了蹤影,不過夫人說他們都是去了別處另謀高就,想著旁人得了更好的去處,咱們心里也是替他們高興�!�

    “老爺和夫人這么好的人,怎么就遭了如此橫禍?上京那么些高門,有誰家對待下人比得上霍府?”

    “別的不說,就說每年除夕的時候,旁人家中都是叫下人整夜伺候著,但老爺和夫人這兩年都給了咱們假,可以叫咱們回去與家人團(tuán)聚。”

    “打鐵花?這事兒倒是從沒聽說過。不過有一回我除夕夜里,我落了東西在府上。折回來想取的時候,發(fā)現(xiàn)府門緊閉,我想著或是老爺和夫人已經(jīng)歇下了,就沒有敲門。準(zhǔn)備離去的時候,突然看見隱約有火光從門縫透出來。我扒著門縫朝里頭看,隱約見到庭院里火花四射。但到底是不是在打鐵花,咱們也不好胡亂揣測�!�

    霍家在除夕給下人們放假,是從朝廷明令禁止民間打鐵花一事后才有的福利。

    將這些下人的口供整合起來,大抵已經(jīng)可以將此事定性:

    霍祁酒后想在沈秋辭面前彰顯霍家的與眾不同,于是打起了鐵花,卻不慎引燃房屋,釀成慘劇。

    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意外。

    幸存三人并無嫌疑,大理寺只得放人。

    沈秋辭臨走前,裴承韞單獨(dú)見了她。

    他倒是沒有問沈秋辭什么,只將一盒藥膏遞給她。

    是上好的燙傷祛疤膏,用料名貴,極為難得。

    “這傷藥大人是從何處得來?”

    “見你傷著,便去藥房買了來�!�

    沈秋辭搖頭否道:“裴大人怕是忘了,我的醫(yī)術(shù)師從你母親,這藥膏里頭有什么成分,是不是尋常藥店可以買到的,我一看便知。”

    眼見瞞不住,裴承韞只得實(shí)話實(shí)說,

    “是皇上知曉你受了傷,特意讓我將此物帶給你�!�

    第297章

    婉拒好意

    裴承韞知道沈秋辭身上的傷有多疼,來日即便愈合,也可能會留下難看的疤痕。

    女子好容貌,誰也不會愿意自己身上留下這樣顯眼的疤痕。

    要說治療燙傷的藥,這世上很難找到品質(zhì)比宮中更好的。

    所以在他向皇帝說明了霍家大火也傷著了沈秋辭時,皇帝為表對沈秋辭的關(guān)切,旋即命太醫(yī)取來了最好的燙傷藥膏,讓裴承韞帶給沈秋辭。

    裴承韞知道沈秋辭是個倔脾氣,怕著告訴了沈秋辭這藥膏的來歷,她僵著不肯收下。

    正想勸沈秋辭兩句,卻見沈秋辭竟打開了藥膏,在細(xì)驗(yàn)無毒后,涂抹在了自己的傷口上。

    裴承韞看向沈秋辭的眼神略有驚訝。

    沈秋辭迎上他的眸光,問道:“裴大人為何這般看著我?是覺得我知道了這藥膏是皇帝送來的,會賭氣不用?”

    裴承韞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原以為你不會接受他對你的關(guān)心,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多慮�!�

    沈秋辭冷笑道:“我必得養(yǎng)好了傷,才能想到更好的對策,算計著如何能將他置于死地�!�

    她抬起手細(xì)細(xì)端詳著,

    “這療傷的藥是他所贈,來日我便用這雙被他親自養(yǎng)好傷的手,要了他的性命,豈不快哉?”

    沈秋辭臉上的笑意漸深,可裴承韞卻是半分也笑不出。

    他目光落在沈秋辭手臂的傷處上,

    燒傷之處肉色鮮紅,觸目驚心,看得他好一陣心疼。

    他沉下聲來,一臉嚴(yán)肅地對沈秋辭說:“我不知道你將來打算如何對付皇帝,我只知道燙傷的疼痛比任何疼痛都難以忍受。你為了向他報復(fù)而讓自己承受這么多,真的值得嗎?”

    “值得�!鄙蚯镛o沒有絲毫猶豫,回答的斬釘截鐵,“我在做我認(rèn)為正確的事,無論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裴承韞默然片刻,聲音更低些,

    “我的意思是,而今你我要做的是同樣的事。有些需得承受苦難的事,也該我這男兒郎擋在你前面�!�

    他抬眸看著沈秋辭,認(rèn)真道:

    “我不愿讓你承受這么多�!�

    彼此相望,四目對視間,空氣靜的連心跳聲都能清楚聽見。

    良久,沈秋辭溫然一笑,搖頭道:

    “裴大人與我是朋友,我自己的仇自己來報,怎有臉面讓朋友替我去承受?”

    此話一出,裴承韞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地僵愣在原地。

    沈秋辭不是看不出裴承韞對她的好感,

    可她不愿接受。

    最起碼現(xiàn)在的她,還不能接受。

    她只能把話說絕,將裴承韞的念頭堵死。

    而今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為了父兄而向皇帝報仇。

    這九死一生的事,一旦事敗必?zé)o活路。

    所以許多事,沈秋辭都沒有對裴承韞說實(shí)話,

    她讓裴承韞配合她做的事,也都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為的就是來日一旦東窗事發(fā)事情暴露,裴承韞不會被牽扯其中。

    但若是兩個人走在了一塊兒有了感情上的羈絆糾葛,那許多事就都不一樣了。

    做起事來因著惦記彼此畏首畏尾,反倒更難成事。

    第298章

    仍許厚葬

    裴承韞這人看似浪蕩不羈,實(shí)則不過是掩蓋柔軟內(nèi)心的表象,骨子里他總恪守著君子之禮。

    他聽得出沈秋辭言語間的婉拒,也不愿再為難什么。

    只道:“既是朋友,更該互相關(guān)心,為彼此分擔(dān),不是嗎?”

    沈秋辭默然少傾,點(diǎn)頭道:“分擔(dān),亦是分享。家中得一百年陳釀,正愁無人同享。等忙完此間事,裴大人得空可來府上,我定盛情款待大人�!�

    裴承韞笑應(yīng),“一定!”

    他一路將沈秋辭送出大理寺外,臨上馬車之際,沈秋辭對他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

    “霍府出了這樣的事,皇上讓裴大人徹查,裴大人必得將霍府先徹查個干凈清楚。裴大人可留意一番霍祁的床下,或許可以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東西,也未可知?”

    *

    關(guān)于這場火災(zāi)大理寺足足調(diào)查了三日。

    結(jié)合所有的表面證據(jù),大理寺最終將此事定性成了一場意外。

    原本皇帝對大理寺這般草草定性還有所不滿,可當(dāng)裴承韞將他所調(diào)查到的東西如數(shù)呈給皇帝時,他卻是沒了不滿,只余下震怒。

    裴承韞在霍祁的床底下,搜到了那個裝有他私相授受證據(jù)的鐵盒。

    種種證據(jù)表明,霍祁多年來利用職務(wù)之便,大肆斂財,舉人唯親,夸張至極!

    御林衛(wèi)主要負(fù)責(zé)巡視皇宮安全,近身保護(hù)皇帝安危。

    這樣重要的兵種,理應(yīng)挑選精銳中的精銳,

    無論是家世背景還是拳腳功夫,都必須經(jīng)過層層篩選,是一等一家底清白的高手。

    而霍祁卻為了一己私利放寬了要求,只要給他的賄賂足夠多,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也能入宮披上盔甲,成為皇帝身邊的近衛(wèi)。

    此舉無異于是將皇帝的性命當(dāng)作兒戲。

    倘若是有心之人通過賄賂,將殺手埋伏在皇帝左右,那他哪里還能睡得半日安穩(wěn)覺?

    “豈有此理!簡直混賬!”

    皇帝怒極,敞袖將桌案上的文書掃飛漫天。

    “皇上息怒�!迸岢许y拱手一揖,道:“霍祁所犯罪行遠(yuǎn)不止如此。他的夫人為保容顏常青,每月都要服用兩次紫河車。京郊多有無端失蹤的孕者,順著這條線詳查下去,才知這些紫河車皆是霍夫人買通殺手,生剖孕者而得來。其手段之殘忍,實(shí)在令人咋舌。

    至于霍祁之子霍垣鵬,他強(qiáng)搶民女一事曾經(jīng)鬧上過朝廷。而他所犯惡行也并非這一樁,不過許多尋常百姓人家申訴無門,稍有性子烈些的,直接被他滅口的也不在少數(shù)......”

    皇帝氣得面色發(fā)青,“霍家滿門惡貫滿盈,一場大火燒死他們算是得了便宜!”

    若擱尋常官員做出這些事,即便是死了,皇帝肯定也不會放過,

    便是將頭顱懸掛在菜市口示眾,而后丟去亂葬崗埋了也不為過。

    可霍祁不同。

    他是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重臣,平日里又對他頗為看重。

    故而霍家的種種不堪一旦傳出去,有損的可是皇帝的聲譽(yù)。

    于是當(dāng)封玉河詢問皇帝該如何處置霍家喪事時,皇帝沉默少頃,強(qiáng)忍著怒意道:

    “仍許厚葬。今日之事,除了你二人,再不許第三人知曉。明白嗎?”

    二人異口同聲道:“是!”

    第299章

    另有隱情

    霍祁雖死,但他留下的那些行賄入宮當(dāng)差的御林衛(wèi)還未解決。

    皇帝肯定不會繼續(xù)留用他們。

    裴承韞遞上的文書名冊,上面清楚列明了有哪些御林衛(wèi)是通過賄賂霍祁才得到這職位的。

    皇帝便著人按照文書上的名單,將他們逐個鏟除,永l絕后患。

    次日早朝后,皇帝獨(dú)留寧柏川一人說事。

    “霍祈驟然身亡,許多事還得你費(fèi)心操持著。原該他負(fù)責(zé)事,朕如今全權(quán)交給你負(fù)責(zé),你定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可別叫朕失望�!�

    寧柏川抱拳行禮道:“皇上放心,微臣定不負(fù)皇上所托。”

    沒了霍祁的壓制,寧柏川來日的官路自會暢通許多,

    他雖心在沙場,憋了一肚子雄心壯志,再沒了施展的余地,

    不過好在他官至正一品,所得俸祿也要比從前多許多,

    不用領(lǐng)兵出征,也可讓夫人安心,能得更多時間陪伴在兒女身旁,也算是退而求其次。

    寧夫人得知這消息后,忽而想起沈秋辭當(dāng)日與她所言,

    她道寧柏川的好運(yùn)氣還在后頭,所有擋在他前面的人,都會得了自己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而今想來,倒當(dāng)真是一語中的。

    她聽說沈秋辭當(dāng)日在火場受了傷,如今在家中休養(yǎng),于是買了補(bǔ)品藥材登門看望。

    可見著沈秋辭時,卻瞧她有些魂不守舍,眉宇間隱隱透露著些許驚恐。

    寧夫人還以為她是被那場大火給嚇著了,于是寬慰道:

    “沈姑娘遭此一劫實(shí)在是無妄之災(zāi)。不過好在保住了性命,這胳膊上的傷好生將養(yǎng)著,來日也不會落下什么明顯的疤痕�!�

    沈秋辭恍惚道:“多謝寧夫人關(guān)心......”

    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禁引起了寧夫人的好奇,

    “沈姑娘這是怎么了?我瞧著好像有什么心事?”

    在寧夫人的不斷追問下,沈秋辭口中吞吐半晌,才拉著寧夫人的手道:

    “寧夫人可否叫寧將軍來我府上一趟?我有要事需親口對寧大人說。”

    寧夫人雖不知沈秋辭要說什么,但見她所言認(rèn)真,想來該是什極重要的事,于是也沒有耽擱,趕著回府將寧柏川喊來。

    沈秋辭一見著寧柏川,便屏退左右邀他入房中說事。

    她一臉的惶恐,手中不停攪動著帕子,聲音發(fā)顫道:

    “寧大人,我實(shí)在害怕得很�!�

    寧柏川疑惑道:“沈姑娘這是怎么了?”

    沈秋辭環(huán)顧四下,壓低聲音道:

    “霍大人的死……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

    “此話怎講?”

    “寧大人,我實(shí)在是沒主意了......那日霍大人雖說要打鐵花,但我從旁瞧得真真兒的,打鐵花在庭院內(nèi),庭院空闊,霍大人又十分謹(jǐn)慎,根本不可能有鐵花落在房頂上而不被人察覺。

    我于席間不勝酒力想要作嘔便去了恭房,等我回來時,見正廳火勢已然不可控。我那時慌了神,卻恍惚間看見了一個人影,縱身一躍從后墻翻了出去......”

    寧柏川聞言面色霎時凝重起來,“這樣重要的事,沈姑娘為何不告訴大理寺的人?”

    沈秋辭抿唇搖頭,“我不敢說......”

    “為何?”

    “因?yàn)槟莻人,我似乎曾在入宮給皇上請安的時候見過他一次。他好像是皇上身邊的林大人......”

    第300章

    蓄意為之

    “林大人?”

    寧柏川怔住。

    朝臣一般有奏在早朝時就已上奏清楚,下朝后還能出現(xiàn)在皇帝近畔且姓林的,就只有一人:

    暗部的執(zhí)刃,林夜。

    暗部專為皇帝處置抬不上臺面的事,林夜為何會出現(xiàn)在霍祁家中?

    難不成......霍府的這場火原本就是皇帝屬意他去放的,是皇帝容不下霍祁?

    見寧柏川默然不語,沈秋辭繼續(xù)道:

    “寧將軍此刻所疑惑的,正也是我心中所想。若這件事當(dāng)真是皇上吩咐人做下,那就是皇上想要用這場意外誅滅霍大人滿門。如此我還怎敢對大理寺說出實(shí)情?

    我若說了,那就是給皇上辦難堪,皇上一旦遷怒于我,我不敢想象霍家這場絕戶的大火,會不會有朝一日也燒到沈家來。

    這兩日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我實(shí)在想不明白皇上為何要這般?霍大人為官雖然得罪了不少人,但一直以來他都頗得皇上信任。好端端的,皇上為什么就容不下他了?”

    沈秋辭提出的這些問題,寧柏川皆未正面回答她。

    反而為了不叫沈秋辭卷入這件事里刨根問底,惹火上身,隨口扯謊道:

    “沈姑娘大抵是看錯了�;艏移鸹鹉峭�,林大人與我在一塊把酒言歡,他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火場?”

    “可是......”

    “沈姑娘應(yīng)是被嚇著了,好好休息兩日,不要再去琢磨這些會讓你徒增煩惱的事�!�

    寧柏川態(tài)度強(qiáng)硬,沈秋辭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可這事兒終究在寧柏川心里匯成了疑影。

    回府后,寧夫人見白日里沈秋辭的那副心事重重交替落在了寧柏川臉上,不禁好奇道:

    “沈姑娘與你說了什么?倒少見你有這般把心事掛在臉上的時候�!�

    寧柏川與寧夫人夫妻伉儷,彼此間沒有不能說的秘密。

    于是他便將今日事向?qū)幏蛉撕捅P托出,

    “沈姑娘覺得霍祁的死并非是意外�;舾鸹鸬臅r候,她見到了一個人翻墻而去。”

    “看清是誰了嗎?”

    “沈姑娘說……那人很像林夜�!�

    “林夜?”霍夫人亦是震驚,“怎會是他?他不是暗部的人嗎?”

    寧柏川道:“沈姑娘說,霍祁在打鐵花的時候十分謹(jǐn)慎,這場火是因?yàn)榇蜩F花引起的概率微乎其微。而我也覺得奇怪,正廳火勢自屋頂而起,他們有足夠時間可以逃生。怎么就這么巧,一家三口無一人反應(yīng)過來,硬生生等著火勢大了,被困在火場中,活活燒成了焦炭?”

    寧夫人道:“當(dāng)晚上京無風(fēng),火勢蔓延的速度也不該那么快�;蛟S……是有人將他們提前弄暈了?”

    寧柏川頷首道:“我也是如此揣測�?蛇@樣明顯的漏洞,為何大理寺不追究,皇上也不追究?這事本身就不合常理�!�

    寧夫人又問:“可皇上為何要如此做?他不是一向重用霍祁,連他對你的打壓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寧柏川思忖片刻,沉聲道:

    “如今天下太平,我手中的兵權(quán)也盡數(shù)交了出去。倘若霍祁生了私心,聯(lián)合手底下的親兵發(fā)起兵變,對于皇上來說,才是最大的威脅�!�

    說話間,有家丁入內(nèi)回話,

    “啟稟大人,您交代的事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這兩日被革職的御林衛(wèi),皆是從前與霍大人關(guān)系走得親近的。他們被革職后,全都無緣無故失蹤了......”

    “果然......”

    寧柏川抬眉示意家丁退下,而后對寧夫人道:

    “我若沒猜錯,這些人已全被皇上秘密處死�!�

    寧夫人想了想,“夫君可還記得,當(dāng)年皇上和沈大將軍御駕親征燭陰時,霍祁也是隨行。

    他掌管的御林衛(wèi)貼身保護(hù)皇上,按說如果皇上有了危機(jī),沈大將軍他們都不得脫困,那霍祁貼身保護(hù)皇上,理應(yīng)更無逃出生天的可能。

    我心中一直有一疑惑,何以沈大將軍與他手底下的兩千親兵會盡數(shù)犧牲,而霍祁卻能安然無恙?莫非......”

    彼此一眼對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當(dāng)年沈家父兄手中的權(quán)力比霍祁要大得多,倘若皇帝有心忌憚,那他們就會成為皇帝眼中最大的威脅。

    如果今日霍祁的死并非意外,

    那么當(dāng)日沈家父兄的死,或許也是有人卸磨殺驢,蓄意為之......

    第301章

    施以援手

    因著皇帝許了霍祁厚葬,所以對外他仍是啟朝的忠臣。

    和沈秋辭的父兄一樣,

    忠臣的喪禮,自然要辦得體面。

    霍祁滿門死絕,他的喪禮只能由遠(yuǎn)房的表弟來操持。

    待他頭七時,燒成廢墟的霍府被收拾出一小塊凈土,在此行引靈儀式。

    朝中文武百官多趕來祭奠,不過這里頭有幾人是真心,有幾人是趕來看笑話,恐怕只有九泉之下的霍祁才懂得分辨。

    這日,皇帝也給了霍祁頗大的面子,

    他派了封玉河親自去霍府,為霍祁添一炷香。

    而因受到這場火災(zāi)牽連的沈秋辭,也是帶傷到場,吊唁故人。

    所謂喪儀引靈,不過是走個過場,

    霍祁一家三口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尸骸早已下葬,

    到場諸人只隨便對著空地上一炷香,全了面子上的禮便作罷。

    喪儀說是大操大辦,但不到一個時辰,人就散了個七七八八。

    沈秋辭離去時,在門外碰見了提前離場的封玉河。

    她與封玉河照面而過,頷首打了個招呼,

    封玉河卻叫住她,“奴才在此專程等候沈姑娘�!�

    沈秋辭道:“封公公找我有何事?”

    封玉河打了個千兒,“皇上惦記著沈夫人身體抱恙,又得知你在火場的經(jīng)歷定受了驚,特要奴才前來慰問�!�

    “多謝皇上記掛,那便請公公同我一道回府吧�!�

    二人回了沈府,封玉河卻并不像他所說的那樣,是奉皇帝之命專程來探望沈夫人的。

    他入府后只在沈夫人房中坐了一刻鐘,連一盞茶都沒有喝完,就匆匆道了告辭。

    而后便敲響了沈秋辭閨房的門。

    他此番來沈家,并非是要關(guān)懷探望,而是因?yàn)榛实坌闹袑羝畹乃酪蛉耘f存疑。

    畢竟當(dāng)年是他下旨讓霍祁燒死了沈秋辭的父兄,而霍祁的死法又與沈秋辭的父兄一模一樣,且案發(fā)時沈秋辭也在場,

    這諸多巧合串聯(lián)在一起,難免會惹皇帝疑心。

    他叫封玉河來沈府的目的,一來是要再問一問沈秋辭關(guān)于當(dāng)日火災(zāi)的細(xì)節(jié),二來是讓封玉河將同樣在場的香怡和阿諾擒住,嚴(yán)刑拷打之下,看她們有無說謊。

    此刻封玉河坐在沈秋辭對面,言語迂回道:

    “霍大人死得可惜,一場大火竟是帶走了他全家性命。所幸沈姑娘安好,若是您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沈夫人只怕要傷心壞了�!�

    沈秋辭自知封玉河此行目的,相較于從前需得小心翼翼的偽裝,如今她握住了封玉河的把柄,自然沒有必要再在他面前演戲。

    她沉默片刻,旋而輕巧一笑,話里有話道:

    “這世道個人有個人的命數(shù),霍家滿門不得好死,而我在那般危機(jī)的情況下,能僥幸保全性命,焉知不是我父兄在天之靈對我的護(hù)佑�!�

    她瞧著封玉河臉色微變,又刻意反問道:

    “不過這事兒倒也奇怪。按說霍大人與我父親也是舊日交好的情分,父親在天有靈既然愿意保佑我,為何不連帶著也救霍大人一家出水火?畢竟從前霍家落難時,父親已經(jīng)救過他們一次,總也不差再施援手。”

    第302章

    沒這個膽

    封玉河一時也不清沈秋辭這番話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

    當(dāng)年皇帝以戰(zhàn)亂為由頭,秘密處置了沈家父子與他們手下兩千親兵一事,封玉河是知情的。

    但知道這件事的人如今絕大多數(shù)都已被滅口,這秘密理應(yīng)隨著鬼陰山的那把火,一并被燒成灰燼才是。

    沈秋辭又怎會知曉?

    他看著沈秋辭如常的神色,細(xì)想想,只覺是自己多慮了。

    “啟朝向來忌憚鬼神一說,沈姑娘還是莫要拿此事開玩笑。倒是有另一件事,奴才才是著實(shí)想不明白,還得需要沈姑娘幫奴才解解惑�!�

    “封公公有話不妨直說�!�

    “霍大人的酒量奴才是知道的,即便霍夫人和霍公子都喝多了酒,霍大人也絕對不會犯糊涂。

    若說打鐵花時,有火星濺落在房頂暫無察覺,但等火燒起來后,霍大人定能察覺到不對勁。

    退一步說,即便他喝醉了酒,但人又不是睡著了,怎么可能糊涂到等火燒到那種程度,也不拉著妻兒從火場逃出來?”

    面對封玉河的提問,沈秋辭顯得頗為淡定,

    “封公公所言正也是我心中疑惑之處。是啊,人到底得遲鈍到什么地步,才能火燒眉毛了才有所察覺?不過醉酒一事,有時也說不清楚。當(dāng)真是酩酊大醉了,即便想要逃命,腳底下也像踩了棉花似的,行動起來都不利索�!�

    封玉河徐徐頷首,可他盯著沈秋辭的眼神,分明是對她起了更大的疑心,

    “這事暫且不論。沈姑娘說起火時本想向外界求助,奈何霍府的大門從里面下了鎖,沒有鑰匙無法打開。

    那鎖頭的鑰匙后來是在霍大人遺體上發(fā)現(xiàn)了不假,但既然是從內(nèi)鎖門,只消插上門閂外人便無法入內(nèi),又何必多此一舉再從內(nèi)上鎖?倒像是有人刻意要防著里頭的人會跑出去一樣,這事似乎不合常理�!�

    沈秋辭冷冷地看著封玉河,語氣一沉,

    “這些事大理寺調(diào)查不清,封公公也想不明白,您又為何覺得從我這里能得到答案?”

    封玉河默然少傾,擺手起身道:

    “罷了,沈姑娘既不知道,那奴才只好去問問另外兩名幸存之人。聽說事發(fā)時,那兩個丫鬟在廡房中休息,或許她們看見了什么也未可知?”

    沈秋辭笑著打趣,“大理寺問了她們?nèi)斩紗柌怀鰝什么所以然來,公公又何必再白跑一趟?”

    封玉河陰著語氣試探道:“大理寺問不出的,不代表奴才問不出。有時候人糊涂了,記不得都經(jīng)歷了什么事兒,總得給她們用些手段,幫助她們恢復(fù)記憶。沈姑娘您覺著呢?”

    “我覺著?”沈秋辭忍俊不禁,她細(xì)細(xì)打量著封玉河,語氣生厲,

    “要我說,封公公怕是沒那個膽子�!�

    封玉河眉頭擰起,

    他見沈秋辭雖是笑著,可她話里分明裹挾著幾分威脅的意味在,

    他臉色一瞬陰沉,連帶著語氣也不客氣起來,

    “雜家愚鈍,倒沒聽懂沈姑娘此話是何意?”

    第303章

    殺人滅口

    沈秋辭笑意輕淺,話鋒一轉(zhuǎn)道:

    “今日封公公來沈府,相信不單是來看望我母親這么簡單。我知道,是皇上心中尚有疑惑,所以差公公來向我問個清楚�?稍S多事我也有許多想不通的地方,不如公公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沈秋辭拿起紫砂壺,不緊不慢向封玉河面前的茶盞里添著茶水,

    “我與霍大人無冤無仇,我受他邀請前往霍府赴宴,他府上意外鬧出火災(zāi),我顯然是受害者。我實(shí)在想不明白,為何皇上會懷疑我?”

    茶盞已被添滿,可沈秋辭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晦暗陰沉的目光直勾勾鎖著封玉河,直到茶水溢出來,濺在了封玉河身上。

    這才扶正了手中傾倒的紫砂壺,含歉一笑。

    封玉河撣去衣袖上的水漬,語氣不忿道:

    “沈姑娘多慮。你若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就不該怪旁人因何要疑你。若沒做過,自當(dāng)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在乎旁人對你的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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