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不好奇,為何這次女子也要參加秋獵?”衛(wèi)子漪問道。
寧芙故作不知道:“為何?”
“北齊公主來了,游牧民族擅長騎射,想來試試大燕的獵場,圣上自然也得找女君相陪�!毙l(wèi)子漪道,又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不過聽說,也是為了找駙馬�!�
公主的私事,寧芙就不記得了。
這一次秋獵,規(guī)模空前,學(xué)堂安排女君們兩兩同坐一輛馬車。
寧芙的同伴,是宗凝。
兩人從小便沒什么往來,關(guān)系并不熱絡(luò),兩人客套幾句,便干自己的事了。
路上行了沒多久,忽有人喊了一句宗凝,后者笑盈盈地掀開了簾子,喊了一句:“二哥�!�
宗鐸的視線無意中往馬車內(nèi)掃了一眼,卻見一眼熟女君正在看書,聽見宗凝喊他時,抬頭看了過來,未施粉黛,雙目含情如泠泉,說一句國色天香也不為過。
宗鐸沉寂了十八年的心,莫名猛地一跳。
“剛剛采了些野果子,味道不錯,送來給你們嘗嘗�!彼栈匾暰,臉上不露聲色。
“謝謝二哥�!弊谀龤g喜道,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吃一次野果,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宗鐸想了想,道:“同你在馬車上的是哪位女君?”
宗凝道:“寧國公府的寧姐姐同我一處�!�
宗鐸皺起眉,那女子居然是寧芙寧四姑娘。
他自然是認識她的,不過多數(shù)時候都是遠遠一見,那日在宣王府也沒看清她的臉,印象里她不過是位小女君,是以即便覺得眼熟,也沒往寧芙身上想。
怪不得寧國公府有再送一個女兒上門的底氣,原是仗著寧四姑娘有幾分姿色。
“有事喊我�!弊阼I心情復(fù)雜,叮囑自家妹妹后,便放下了簾子。
宗凝分起野果子,道:“我二哥雖然長得兇,人卻是極好的。”
寧芙贊同的點了點頭,上一輩子宗鐸對她十分照顧,與她兄長關(guān)系也不錯,加之他的為人又很正直仗義,她對他印象很好。
路行半途,宗凝有些犯困,便開始小憩。
寧芙卻毫無睡意,剛剛果子只吃了兩個,非但沒解讒,饞蟲反而越發(fā)被勾起來了。
馬車外,宗二公子還在伴行。
寧芙輕輕掀起簾子一角,并看不見外邊,低聲道:“二公子,秋獵場地那邊,也有這種果子嗎?”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馬車外的哪是什么二公子,分明是她那位前夫宗三郎。
在有心之人聽來,這甜糯的聲音就顯得別有用心了,倒像是故意找借口搭話。
宗肆側(cè)目看了一眼,絲簾隨著秋風(fēng)輕輕搖擺,只一角向上挑起,說話那人的手時而可見,時而藏匿于晃動的簾子里,嬌媚若無骨。
寧芙奉承道:“若是沒有,我能再要一些嗎?聽聞二公子一向人善寬厚,我這才敢開口叨嘮二公子,日后我會答謝二公子�!�
女子口中的答謝,里頭就有些門道了,男女調(diào)情就是其中一種。一個對房中術(shù)都能評頭論足的女君,多半沒有那么單純。
宗肆瞇了瞇眼睛,寧四姑娘敢在宣王府騎驢找馬,腦子屬實不太靈光。
寧芙見他兩次都沒有開口,以為他是沒聽清,便掀開了些簾子,這下能看到人了,卻沒想到伴行的人是宗肆。
他坐在馬背上,修身勁衣襯得身姿挺拔,添之幾分清貴冷峻,哪是一個玉樹臨風(fēng)就能形容的,此刻正俯視著她。
卻也不意外,他一向疼愛胞妹宗凝,這一路未必不會遇到危險,自是會親自守著。
她設(shè)想過這次秋獵兩人會碰上,但也該是遠遠一見,卻不想此刻兩人中間僅方寸之遙,連他臉上的審視意味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寧芙坐在馬車內(nèi),行了個揖禮,垂眸道:“世子萬福�!�
美人哪怕是礙于車馬前行,行禮做得不端正,也依舊是美的。
只是有心眼的美人,并不討喜。
“寧四姑娘當(dāng)真只是想吃果子?”宗肆緩緩道。
第6章
寧芙有些吃不準宗肆說這話的意思。
“替你摘了果子,寧四姑娘又想如何報答?”宗肆清冷的話語中,又顯出幾分意味深長。
這一句,里頭的敲打意味就明顯了。
若真是未及笄的小女君,可能不懂,可寧芙已當(dāng)過人婦,與他在床上都滾過多少回了,哪能不明白他是何意。
他這是認為她想以報答之名,勾宗鐸呢。
寧芙內(nèi)里是個成熟女子,確實有給自己挑一位好夫君的打算,卻無論如何也不會挑到宣王府頭上去。
眼下她得扮演好一位小女君,是以故作聽不懂他的深意,一派天真道:“若是替我摘果子,我自會以書畫為謝禮報答。二公子不在,世子能不能幫幫忙?”
要是方才知道伴行的是他,她是絕不會開這個口的,可眼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一會兒自有人給你們送來�!比羲行乃�,也該聽明白了他的警告。宗肆目的已達到,便疏遠而又不失風(fēng)度道。
是你們,而不是你,也不知被多少女子傾慕過,才這般謹慎。
可她不會再是其中之一。
“那便謝過世子了。”寧芙說完就放下了簾子。
片刻后,就有人送了滿滿一籃洗過的果子過來,寧芙卻沒了吃果子的心思。
宗凝醒來已是半個時辰后的事了,見窗外的人變成了宗肆,興高采烈道:“三哥,謝姐姐穿騎裝的模樣可好看了。對了,你替我將這些野果拿去給她吃吧�!�
送果子是順便,為他們創(chuàng)造見面機會才是真。
宗肆看了看分毫未動的果籃,道:“寧四姑娘不吃了?”
“突然沒了胃口,世子送去給謝姐姐她們吃吧�!睂庈娇吞仔Φ�,心里在暗道不妙,方才還說想吃果子,眼下卻動都沒動,顯得她說謊了一般,可她真是冤枉得很。
宗肆走了以后,沒再出現(xiàn),否則接下來的路,就得如坐針氈了。
“三哥遇上謝姐姐,就把我這個妹妹忘了�!弊谀虏鄣�,不過語氣卻無責(zé)怪。
寧芙也才反應(yīng)過來,為何宗肆一直沒有再回來。
她垂眸,沒有言語。
.
到了稽林山腳,車馬便停了下來,侍衛(wèi)們開始安營扎寨。
“寧四姑娘�!睂庈絼傁埋R車,就聽見有人喊她。
寧芙抬頭,看見陸行之翻身下馬,朝她走來。
分明也是十八年紀,她卻能從他身上看出成熟男人的韻味,雖然只穿了一身青布衣,卻還是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周正俊朗。
熟婦看男人,也不禁是看外表,寧芙覺得他大抵是“踏實”那類,嫁過人,就知曉房中事有多重要了,夫妻可以沒感情,卻不能不做夫妻之事。
“陸公子�!睂庈胶咝辛藗禮。
“采了些野果,不知寧四姑娘可否喜歡�!标懶兄畬⑹种械牟即f給她,看著她道,“若是不想吃,也不必勉強�!�
寧芙其實不想吃了,可不舍得拒絕他,男子長得英俊,女子也會格外憐惜,她笑道:“謝謝陸公子,我正好想吃果子呢。”
她伸手接過,沉甸甸的一袋。
“陸公子是給每個女君都送了么?”寧芙問。
陸行之搖頭,道:“那日四姑娘送我的檀木宣紙我很喜歡,眼下特地來跟四姑娘道聲謝。”言外之意,順手帶了點果子,并未給其他女君。
男女有別,陸行之不好久待,很快就走了。
寧芙開始琢磨起來,他獨獨給自己送了果子,就算不說喜歡自己,也絕對是有些好感的。
陸家的家室不復(fù)雜,陸行之人品也不錯,長得又俊俏,如果為人也專一,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成過親的女子,考慮男人,就現(xiàn)實了許多,家室、品行為先,至于喜歡,那可以培養(yǎng),只要男子夠好,夠顧家,女子總會心動的。
寧芙正想著,眼神不經(jīng)意一掃,就看見宗肆就在不遠處,他坐在馬上,看了看她手里裝著野果的布袋,別有深意的朝她淡然一笑,隨后便策馬離開了。
這倒顯得坐實了她目的不單純。
寧芙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后只能當(dāng)作沒看見,以后她與他也不過是形同陌路,他怎樣看待她,那都與她毫無瓜葛。
離晚上設(shè)宴還有許久,女君們不好太過招搖,便待在帳中閑聊。
“方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瞧謝姐姐瞧傻了�!闭f話的是榮家姑娘。
“整個京城,有哪位男子不心儀謝姐姐?多少公子都明著暗著想與謝姐姐搭話呢�!弊谀胶偷�。
有人好奇道:“若非你家兄長也心儀謝姐姐?”
宗凝笑著看向謝茹宜:“我阿母曾問我三哥,對謝姐姐如何看,兄長說慶國公府的女兒,文采斐然,知書達理,令人欽佩�!�
眾人有些羨慕,卻也知道謝茹宜這樣的女子,本就該配最好的,世子選了她,大伙心里才平衡。
“凝妹妹,莫要再打趣我了。世子清朗如玉,自會有良人相配,婚約如何還得父母做主�!敝x茹宜道,只微紅的耳朵,透出了幾分女子的嬌羞。
“那二公子呢,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又有人問。
宗凝撇嘴道:“我二哥,只知道舞劍耍棍,誰要是欺負我,他提著劍就得去找人家,簡直就是個莽夫,我日后的嫂子可有得受的�!�
眾人笑起來,不過心悅宗鐸的人也不少,不開竅的冷面郎君,也別有一番滋味。
寧芙想起自己的兄長來,她的三哥也很好,只是久待關(guān)外,似乎都被人遺忘了。
她有點想哥哥了,上一輩子最后一次見他,見到的是他冰冷的尸體。
分明不久之前,他還笑著送她出嫁:“宗肆若是欺負你,三哥便來揍他。哪天不想在宣王府待了,我就接你回家。”
寧芙心中難免有些酸澀。
她不想失落的情緒被瞧出來,去了帳外,一個人坐在清冷的湖畔邊。
秋風(fēng)已有些冷冽了,吹得寧芙腦子越來越清醒,記憶也越來越清晰。
兄長死前寫給她的最后一封信上,匆匆只留了一句話,告訴她照顧好自己和阿母,顯然是早清楚自己身處危險境地。
他的死,不會是意外。
兄長的死,大房、衛(wèi)家、慶國公府等都是既得利益者,是以兄長的離世和這些人絕對脫不開關(guān)系。大房是自家人,在兄長死后繼承他爭來的榮耀,處也無可厚非......怕就怕,兄長的死與大房也脫不開關(guān)系。
寧芙垂下眼皮,這是她最不想看見的情況,可若真發(fā)生了......整個國公府,也是比不上她三哥的。
宗鐸在一旁看了她有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