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莊凡心強(qiáng)忍著笑：“就你一切安好？”
顧拙言回：“我也不太好，夢見離開榕城，是個大雨天。”他招手打車，拉開車門攬著莊凡心的背上車，用只他們聽見的音量說，“你沒去機(jī)場送我�！�
這是他編的，從睡醒刷牙就開始琢磨，吃早餐，打車過來，一早晨的時間編出這么個小片段，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樣。
莊凡心明顯一怔，他有點驚訝，說：“大雨天航班得取消吧？”
“……”顧拙言心想，操，沒編好。
連奕銘他們下午兩點的飛機(jī)，逛的話也就一上午時間，莊凡心帶他們先去榕城有名的景點轉(zhuǎn)了轉(zhuǎn)，走馬觀花地看了些老建筑。
看完解放大橋，半路下館子吃正宗的本地菜，而后逛到學(xué)生街附近，學(xué)生街無論白天黑夜都很熱鬧，游客熙熙攘攘，許多小吃攤前排著長隊。
顧拙言和莊凡心并排走，說：“去年在香港廟街玩兒，人也這么多�！�
“你還好意思說啊？”連奕銘湊來，“當(dāng)時我生日，你在廟街買一條內(nèi)褲送我就算完了，我以為你家面臨破產(chǎn)呢�！�
這般翻舊賬叫人跌面兒，顧拙言大氣地說：“今年補(bǔ)，你想要什么？”
連奕銘意有所指地說：“我想要新款球鞋，相識十?dāng)?shù)載，你知道我穿多少號嗎？”
明為挖苦，實則助攻，這不就是兄弟情的奧義么？等連奕銘跑去找陸文和蘇望，顧拙言默不作聲，若有似無地瞄莊凡心一眼。
莊凡心低頭走路，他不傻，當(dāng)然聽得出連奕銘的弦外之音，索性就趁此機(jī)會講明白。他停下說：“我打算回送一份禮物給你�！�
顧拙言一愣：“為什么？”
莊凡心道：“為了謝謝你送我的球鞋�！�
顧拙言說：“送球鞋本就是為感謝你送畫，你回禮干什么？”
“我的畫不值錢，但球鞋很貴�！鼻f凡心解釋，“我收下是因為我很喜歡，而且是你的一份心意，但不回送你的話我又有負(fù)擔(dān)。”
顧拙言頭一次遇見這種狀況，他送莊凡心禮物是出于真心，可不是為了追求……既然提到心意，他溝通道：“心意最重要，我喜歡畫，你喜歡球鞋，何必再管價格高低？”
“不一樣。”莊凡心抬起頭，怕對方誤會他只喜歡貴的，“你隨便送我一個什么，我都會喜歡的。”
顧拙言的眼中浮起一層柔和的光，莊凡心的話取悅了他，也讓他想到說辭：“但我不是什么都喜歡，你非要送我等價的東西，我未必喜歡，不如送一件我想要的？”
莊凡心猶豫片刻：“你想要什么？”
顧拙言哪知道，他什么都不缺，要說不想要什么倒能列出一大串。余光瞥見前面的攤子，他狠狠心說：“我想要內(nèi)褲，給我買吧�！�
周遭俱是來來往往的游客，莊凡心和顧拙言走到攤位前，面對一大片花樣繁多的男士內(nèi)褲�？ㄍǖ模瑮l紋的，單色的，莊凡心不禁汗顏，小聲問了八百次“你確定”？
見顧拙言毫無悔改之意，莊凡心靠近點：“黑色的好嗎？”
顧拙言不知道自己圖啥：“好�！�
莊凡心又悄悄地問：“你喜歡幾個角的？”
“……”顧拙言泄露隱私，“三角。”
莊凡心選好一盒，只花了三十塊，被顧拙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jìn)包里�！扒辶�。”顧拙言低聲說，“以后別再叨叨球鞋的事兒�！�
去機(jī)場之前，蘇望提議合影留念，四個人站在一棵茂盛的榕樹下，顧拙言揣著兜，連奕銘靠著樹，陸文蹲著，蘇望趴在陸文的背上。擺好造型，顧拙言遞上手機(jī)，莊凡心幫他們拍照。
橫豎各一張，畫面定格。
四個人圍上來看拍得怎么樣，點開相冊中最新一張，光線和構(gòu)圖都很好，滑到前一張，豎版的也不錯。
陸文不小心又滑一張：“哇塞！”
莊凡心愣住，那張照片拍的是他，很近，他的頭發(fā)還是卷毛。沒猜錯的話，是顧拙言在理發(fā)店假裝自拍時拍的。
蘇望起哄道：“哎呀，你們倆也拍一張吧！”
連奕銘和陸文把顧拙言和莊凡心推到樹下，一個鏡頭仨攝影師，但意見卻高度統(tǒng)一：離近點！搭個肩吧，我們北方男的拍照必須搭肩！哎……好，茄子！
聒噪烘托著本就悶熱的氣氛，莊凡心擦擦汗，拍完從顧拙言的臂膀下走開幾步，也沒再問那張偷拍是什么情況。
時間不多了，五個人搭兩輛車到機(jī)場，換好登機(jī)牌，幾個人走到安檢的隊伍外停下，看樣子是要道別。
誰知連奕銘指指不遠(yuǎn)處的超市：“拙言，能不能給我們買點特產(chǎn)帶回去？”
顧拙言說：“候機(jī)大廳更多�！�
陸文恨道：“再見不知什么時候，你給兄弟們花點錢怎么了？！”
顧拙言沒辦法，轉(zhuǎn)身去為兄弟們花錢，莊凡心想著，有些特產(chǎn)并不地道，他陪著一起去買吧，結(jié)果剛邁出步子便被陸文拉住。
眨眼間，連奕銘、陸文和蘇望包圍住莊凡心，還都笑瞇瞇的。莊凡心窘促起來，他一早就覺得這仨人不正常，現(xiàn)在就這般架勢，到底什么意思？
“友鄰，冒昧地問一句�！闭l料好溫柔，蘇望問，“你有女朋友嗎？”
莊凡心回答：“還沒有。”
陸文又問：“那想不想有呢，內(nèi)心渴望嗎？”
莊凡心呆愣愣的：“不太渴望……”
連奕銘擠開那二人，說：“顧拙言也沒有，其實男生才最懂男生，女朋友什么的沒必要嘛�！彼焓肿阶∏f凡心的雙肩，“他送你球鞋、陪你理發(fā)、存你照片，可見心里很喜歡你�！�
“他人很好，”莊凡心禮貌道，“我也挺喜歡他的，還有小妹�！�
蘇望說：“你喜歡那丫頭片子干嗎？大可不必。心，拙言在這邊很孤單，多少個夜晚都是咬著被角才熬過去的，你多陪陪他好嗎？”
連奕銘補(bǔ)充：“他不太善于表達(dá)，你多關(guān)心他，他會用實際行動回答你的�？傊愣噘M心，在家靠父母，在榕城就靠你了！”
話都被別人說了，陸文道：“謝謝了！”
幾番對話結(jié)束，莊凡心不禁為這幾個男生的友情感動，但感動中又有一些迷茫，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顧拙言拎著三大包特產(chǎn)回來，一人塞一包，沒等說話已經(jīng)沒時間了。無法煽情離別，那就簡簡單單地?fù)肀О伞?br />
連奕銘率先走近擁抱，叮囑道：“好好照顧自己。”
蘇望第二個，小聲道：“等你回去�！�
陸文最后，帶著虛假的哭腔：“小鄰居真不錯，搞吧！”
三個人揮揮手，后退幾步排隊安檢去了，陸續(xù)看不見人影。顧拙言和莊凡心在原地停留片刻也準(zhǔn)備回家，顧拙言知道把他支走時，那仨人一定對莊凡心進(jìn)行了情感渲染。
他開口扮斯文：“陸文他們沒什么好德行，教養(yǎng)也一般，如果他們冒犯到你的話，我替他們向你道歉�！�
莊凡心連忙否認(rèn)：“他們?nèi)撕芎�，歡迎他們下次再來玩兒�！�
兩個人穿過機(jī)場大廳，很多陌生人在離別，他們剛剛也經(jīng)歷過。快看到機(jī)場玻璃門外的陽光時，顧拙言忽然問：“如果沒有大雨，像這樣的艷陽天，我走的時候你會不會來送我？”
莊凡心有一絲遲疑，他偶爾會忘記顧拙言只在榕城待一年的事實。
“那當(dāng)然�！彼猛嫘ρ谏w遺憾，“到時候也擁抱一個�！�
顧拙言邁一大步，攔在莊凡心身前張開手臂，微微俯身將對方抱住。蹭著他腮邊的發(fā)絲很軟，掌下的身軀有點硌手，能聽見莊凡心起起伏伏的呼吸。
“干什么……”
顧拙言像一頭溫柔的大尾巴狼：“我先練練。”
第13章
水靈靈火辣辣。
鬧鐘一響，莊凡心從被窩里探出手拍停，眼皮壓根兒就沒睜開，他咕噥一聲繼續(xù)睡，枕頭邊的手機(jī)蹦來一條消息。
“一起走，門口見�！鳖欁狙园l(fā)來的。
莊凡心迷瞪地坐起身，瞧一眼明亮的窗外，想起今天開學(xué)報到。他磨磨蹭蹭地沖涼穿校服，沒時間吃早飯了，直接背上書包出了門。
那輛單車停在大門邊，莊凡心走近探頭一瞧，見顧拙言已經(jīng)等在門口，他征求意見道：“我騎車載你？”
今天顧寶言也開學(xué)，薛茂琛帶著孩子開越野車走了，家里不剩別的代步工具。顧拙言瞧瞧那細(xì)胳膊細(xì)腿，拒絕道：“打車吧�！�
莊凡心無所謂，把車鑰匙往車筐一扔，出門和顧拙言往外走。沒出太陽，天氣濕漉漉的悶熱，感覺憋著場風(fēng)雨。
打上車，周一早晨難免擁堵，磨得人沒了性子。莊凡心扭臉看看顧拙言，對方穿著那件白色的網(wǎng)球衫，肩膀平直寬闊，脖頸修長，坐著時屈起兩條長腿，校服的運動褲有點夠不著腳踝。
估計他的目光有點水靈靈，又有點火辣辣，顧拙言回視：“怎么了，同學(xué)？”
莊凡心夸道：“你的校服好新。”
看半天就看出個校服好新？顧拙言無意探究，但時刻提醒自己注意溫柔體貼，他抬手將莊凡心后頸處的衣領(lǐng)抻平，說：“另一件紅色的送你吧，一樣新。”
莊凡心不稀罕：“我才不要，你的號那么大�！�
怎么老被拒絕，顧拙言不氣餒地哄道：“等你長高點就合適了�！�
莊凡心心煩地把臉扭一邊，這人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有一年他就成人了，連虛報的兩厘米能不能長上都不確定。他考慮著，要不改天去醫(yī)院測測骨齡？
唉……青少年測骨齡，中年人看脫發(fā)，是最可憐的了。
車內(nèi)氣氛不尷不尬的，顧拙言沒招兒，索性閉嘴當(dāng)一個沉默寡言的帥哥。突然莊凡心的手機(jī)狂響，他掏出來一看，班主任剛剛在群里叮囑大家，校服校卡，暑假作業(yè)，準(zhǔn)時到校，后面跟著一堆同學(xué)的回復(fù)。
緊接著，班主任又發(fā)一條通知：本學(xué)期我班加入一名轉(zhuǎn)學(xué)生。
由于莊凡心提前泄密，一眾男生幾乎沒有反應(yīng)，只有班長虛偽地發(fā)一個“鼓掌”，莊凡心舉著手機(jī)給顧拙言看，說：“夏老師給你官宣了�！�
“嗯�！鳖欁狙钥砸宦暎磻�(yīng)比較平淡。
莊凡心憋不住話：“其實我之前告訴班里的男生了�！彼肫甬�(dāng)時大家的反應(yīng)，忍不住笑道，“他們都希望是女生，哈哈�！�
看顧拙言依然不咸不淡，身為當(dāng)事人卻仿佛事不關(guān)己，莊凡心推推對方的手臂：“轉(zhuǎn)學(xué)生，你能不能給點反應(yīng)�。俊�
顧拙言配合道：“wow。”
沃你個頭……莊凡心無奈了，又把臉扭回去看風(fēng)景。顧拙言也扭臉看向車窗外，沒那么堵了，路上掠過許多學(xué)生的身影。
半晌，他忽然問：“那你希望是女生么？”
不知是不是錯覺，莊凡心覺得顧拙言是不經(jīng)意問的，但又好像有些認(rèn)真�！拔覜]有�！彼穑岸椅冶緛砭椭滥闶悄猩�。”
七點半準(zhǔn)時到校，顧拙言和莊凡心隨著人潮進(jìn)去，一個去辦公樓找老師，一個去理科樓的教室。
他們在甬道上暫時分手，莊凡心說：“那我在班里等你�！�
顧拙言往辦公樓走，周遭都是年紀(jì)相仿的高中生，一個暑假再見免不了吵嚷打鬧，那些陌生的笑臉與他一路擦肩。這里的人、教室、圖書館，甚至是課本、甬道旁的一棵樹，于他而言都無比的陌生。
但唯獨有一個莊凡心，提前陪他考試，路上夸他校服嶄新，在一切一切的陌生與未知中，親切又熟稔地說，在教室里等他。
他走得快了一些。
整棟理科教學(xué)樓又吵又亂，高二三班也不例外，在走廊盡頭都能聽見里面的歡聲笑語。突然，莊凡心背著書包沖進(jìn)來，喊道：“夏老師來了！”
所有人同時一驚，兵荒馬亂地?fù)涞阶约旱淖簧涎b蒜，打開書，眼神做賊似的瞥向門口。十幾秒鐘過去，門前安靜空蕩，再一瞧莊凡心，那倒霉玩意兒捂著臉笑得發(fā)抖。
大家怒不可遏，殺過去將莊凡心的小身板按趴在桌面上，拉扯校服，把那一頭柔順的毛揉搓得好像觸電。
這時又嚷嚷著沖進(jìn)來一人，是齊楠：“一楠今日開學(xué)打八折，美不美妙！”
莊凡心聽見哼哼道：“別打廣告了……先救我……”
齊楠定睛一瞧：“我靠，你們對我的小同桌干嗎？！”
大家異口同聲：“施暴！”
齊楠氣道：“為什么不等我來了一起！”
教室比之前更亂，男女生無陣營混戰(zhàn)，碰得桌椅歪三扭四，莊凡心趴在桌上喘了好一會兒工夫，被欺負(fù)得都出汗了。
等大家鬧得累了，安生些，莊凡心頂著一頭絨絨的亂毛說：“交英語作業(yè)，沒寫完的趕緊補(bǔ)一下噢�！�
各科課代表都扯開嗓子收作業(yè)，跟收廢品差不多，莊凡心默默做家政，將窗邊放卷子的桌椅搬到最后一排，然后用抹布來來回回擦洗干凈，到時候顧拙言直接坐就行。
同學(xué)們陸續(xù)到了，早讀鈴聲一響大家自覺地回座位，生活委員領(lǐng)雜物回來，揚言班主任正帶著轉(zhuǎn)學(xué)生徐徐靠近，這次消息是真的。
“轉(zhuǎn)學(xué)生帥嗎？”有人問。
生活委員猛點頭：“帥��！”
“比莊凡心好看？”
“比莊凡心man��！”
莊凡心豎起耳朵，聽到回答后十分羞惱，但公民有言論自由，他便警告道：“你們小點聲，別讓我聽見！”
班主任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全班同學(xué)頓時噤聲，莊凡心的面前擱著一摞英語作業(yè)，他雙臂環(huán)抱住，下巴枕著，以一副老實聽話的模樣坐好。
夏維環(huán)顧一圈清點人數(shù)，哪一排桌子沒對齊，角落的哪個拖布沒放好，再挑挑刺。沒什么問題了，他清清嗓子：“升入高二了，咱們理科三班要加入一名新同學(xué)，現(xiàn)在請新來的同學(xué)亮個相，和大家認(rèn)識一下�！�
顧拙言在門口立著，夏維說完他聽見熱烈的鼓掌聲，還有一陣陣歡呼，走入教室的那一刻有種登上春節(jié)晚會大舞臺的錯覺。
他邁上講臺，正面迎接全班四十多雙眼睛投來的目光，被注視打量，從頭到腳地接受掃描。
齊楠碰碰莊凡心：“他帥還是我?guī)�？�?br />
莊凡心說：“有些人你不必等，有些問題也不必問。”
一般老師站在講臺上，下面誰說話都能發(fā)現(xiàn)，顧拙言此刻敏銳地發(fā)現(xiàn)莊凡心和齊楠的動靜。他的視線緩緩掃過，最終停在莊凡心身上，第三排，發(fā)色比別人淺些，手臂比別人的細(xì)一圈，正偷偷摸摸地講話。
莊凡心說完抬頭，對上顧拙言望來的目光，有點嚴(yán)肅，甚至是有點冷。他誤以為顧拙言緊張，于是伸出兩根食指戳在嘴角，輕輕往上一推。
顧拙言看懂，然后慢慢地笑了。
他開口：“我是顧拙言，很高興進(jìn)入三班�！�
全班靜待片刻，才確認(rèn)自我介紹已經(jīng)結(jié)束，夏維說：“別不好意思，再詳細(xì)點，讓同學(xué)們多了解了解你�！�
顧拙言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下手機(jī)號碼，粉筆往盒里一丟，矜持又老派地說：“敬請惠存，有事兒聯(lián)系�！�
大家紛紛記下號碼，這間隙，夏維問：“其他方面呢，都可以和大家說說，比如你有什么擅長的？”
這種問題一般出現(xiàn)在入學(xué)調(diào)查卷里，是對學(xué)生的科目興趣、競賽方向、文體活動等方面有個了解。顧拙言心想，擅長什么？回答學(xué)習(xí)顯得書呆子，擊劍？好久沒練了，樂器，萬一以后文藝匯演喊他表演節(jié)目怎么辦。
考慮后，他回答個最無關(guān)痛癢的：“我特別擅長抓娃娃。”
大家出乎意料，夏維問：“是從娃娃機(jī)里抓娃娃么？”
“是�！鳖欁狙哉f，“一抓一個準(zhǔn)兒�！�
大小伙子擅長那個，刻板印象也好，氣質(zhì)不搭也罷，反正夏維很好奇：“為什么會擅長抓娃娃？經(jīng)常抓？”
顧拙言笑笑：“給小姑娘抓得多了，就擅長了�！�
下面的男生壓抑不住興奮，齊楠歪頭靠住莊凡心，有些心神蕩漾地說：“哎，怎么沒有小姑娘讓我抓呢？”
沒等莊凡心說話，夏維先出聲敲邊鼓，大意是現(xiàn)階段學(xué)業(yè)要緊，不提倡戀愛。顧拙言走下講臺，經(jīng)過莊凡心時忍不住手欠，抬手碰了一下人家的發(fā)梢，誰料莊凡心也候著他，在他大腿外側(cè)猛戳了一指頭。
九點鐘開始大掃除，老師走后所有人自覺去打掃，各科課代表收齊作業(yè)送到教室，莊凡心是英語課代表，就他呆著沒動。
顧拙言將新領(lǐng)的教輔資料放進(jìn)桌兜里，一抬頭，瞥見莊凡心擰巴著身子。
“同桌�！鼻f凡心解開第一顆紐扣，“讓你看個好東西�！�
齊楠慌著補(bǔ)英語作文，敷衍道：“干嗎啊，換手機(jī)了？”飛快地看一眼，見莊凡心解開三顆紐扣，露出一小片潔白的胸膛，“我靠，你那么熱嗎？”
莊凡心神秘地勾勾手：“過來過來！”
顧拙言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知道，莊凡心在顯擺文身，如同扯開衣服湊近給他看一樣，此刻解開扣子給齊楠欣賞。
他就這般相隔三四排距離看著那二人，靠著椅背，指間翻來覆去地把玩一支水筆。只見齊楠靠近莊凡心，頭抵住莊凡心的頸，臉幾乎埋在莊凡心的頸窩，目光自然是朝校服下的肩膀窺探。
“怎么樣？”莊凡心得意地問，“好看吧？”
齊楠反問：“不是貼的吧？”
“當(dāng)然不是！”
“疼不疼？”
“不疼不疼�！�
兩個人嘰嘰咕咕，咔噠，顧拙言褪下筆帽。他想，就那么一顆小小的心，看三秒鐘都多余。如此想著，不禁彈指一揮，筆帽不偏不倚地打在齊楠的后腦勺上。
“哎呀，誰啊！”齊楠大叫，和莊凡心一起舉目四顧。
顧拙言偏頭望向窗外，假裝風(fēng)景這邊獨好。
時間緊迫，齊楠繼續(xù)補(bǔ)作文，莊凡心在一旁等著。他從座位下?lián)炱鹉莻�筆帽，黑色的，粘著一顆星星的滴膠貼紙，記得顧寶言曾在額頭貼過。
嗡，顧拙言掏出振動一聲的手機(jī)，打開是一條短信。
莊凡心：“你干嗎砸我同桌？”
顧拙言：“不高興？”
莊凡心：“下次約我一起！”
第14章
莊凡心怎么會知道？！
齊楠龍飛鳳舞地寫著，忽然想起什么，說：“對了，上次你去一楠走得太急，我媽讓我把兩百塊錢還給你�！�
莊凡心早把這茬忘了，那天他答應(yīng)請客，結(jié)果卻是顧拙言扔下錢走了，況且兩塊蛋糕根本不到兩百塊。他攤開手：“錢呢？”
“改天再還�！饼R楠嘿嘿一笑，“我充游戲了�！�
莊凡心狠捶對方幾拳，從錢包抽出二百走向顧拙言的座位，他停在桌旁，左手攥著筆帽右手攥著鈔票，問：“坐在這兒還習(xí)慣嗎？”
顧拙言答：“挺好的，謝謝你給我擦桌子�！弊烂嬗幸粚訙\淺的水痕，很清亮，想必擦了好幾遍。
“不客氣�！鼻f凡心伸出兩個拳頭，“你猜哪只手里有筆帽？”
幼稚得像逗小孩兒，顧拙言敲一下左手：“這個。”
一翻，手心里躺著那只筆帽，莊凡心將右手也攤開，恭喜道：“猜對了，獎金兩百元�！彼搭欁狙圆慌瞿清X，便塞進(jìn)對方的筆袋，“那天吃蛋糕的錢，收著。”
恰好齊楠補(bǔ)完作文，作業(yè)收齊了，莊凡心抱著一大摞練習(xí)冊朝外走，顧拙言起身追過去，二話不說搶走一大半。
“我?guī)湍惚�。”顧拙言說。他經(jīng)過思考總結(jié)，認(rèn)為快速高效地追求一個人不外乎這幾點——夸獎他，幫他干活兒，送他禮物。
當(dāng)然前提是你長得還行，丑的話還是建議暗戀。
兩個人走出教室，一前一后沿著走廊的墻根兒慢行，作業(yè)送到辦公室，回去的路上莊凡心告訴顧拙言各科老師的脾氣秉性。
顧拙言聽得不太認(rèn)真，他在琢磨別的，為了增加二人之間的親密度，應(yīng)該多接觸才行。既然這樣，他想陪莊凡心一起上下學(xué)，據(jù)民間野數(shù)據(jù)統(tǒng)計，許多高中生的戀情開始于搭伙上下學(xué)。
高中搭伙上下學(xué)，大學(xué)搭伙吃飯，畢業(yè)搭伙過日子。
身旁沒反應(yīng)，莊凡心問：“想什么呢？”
顧拙言說：“我想去買輛單車�！�
莊凡心面上一喜，和他同行的同學(xué)不多，如果顧拙言買輛單車的話，以后上下學(xué)就有人作伴了。那表情正合顧拙言的意，他說：“就是不知道去哪兒買�！�
“我知道我知道�！鼻f凡心立刻上鉤，“我陪你去啊�！�
報到這天沒什么事情，大掃除結(jié)束，班主任嘮叨幾句就放學(xué)了。班里一幫人去一楠享受八折優(yōu)惠，莊凡心陪顧拙言直接奔了車行。
中午時分顧客不多，他們倆在單車區(qū)慢慢地轉(zhuǎn)悠，眼都挑花了。莊凡心看一輛款式不錯的，說：“那輛喜歡嗎？騎一圈試試？”
顧拙言一瞄：“顏色好丑�！�
莊凡心又看別的：“那一輛怎么樣？純黑色的�！�
“車座設(shè)計得太低�！边@一句還不夠，顧拙言多說一句，“你騎倒差不多�！�
說人不說短，莊凡心不樂意了，也不繼續(xù)推薦。顧拙言恨自己老說實話，攬住莊凡心揉揉肩頭，示好道：“都聽你的，等會兒你讓我選哪一輛，我馬上付錢�！�
莊凡心根本不信，進(jìn)入下一區(qū)自行車收藏館，陳列的都是老式的自行車，出售的新車也都依照老款的設(shè)計。
他瞧著新鮮，玩笑道：“那你買一輛這樣的�！�
顧拙言說：“行啊�！�
莊凡心以為對方說笑而已，誰知顧拙言真的選一輛試騎，二八的，前面帶大橫梁，腿不夠長都踩不住腳蹬子。
顧拙言騎一圈回來，單腿支著地面，說：“挺輕便的，就它吧�！�
付完賬，票據(jù)開好，這輛復(fù)古的自行車便歸顧拙言所有。莊凡心有點暈乎，難以置信顧拙言真的買了這么一輛單車，離開車行到街面上，顧拙言跨上去，書包掛車把，再捏一捏清脆的車鈴鐺。
顧拙言問：“你坐橫梁還是后座？”
坐橫梁像什么樣子……莊凡心坐到后面。
車輪很大，輕輕松松就超過其他行人，顧拙言被涼爽的風(fēng)吹得心情頗好，說：“放首歌聽聽�！�
他想著，應(yīng)該放一首老歌，這車這么颯，適合聽黑豹樂隊的搖滾。
這時背后響起前奏，綿綿的，溫柔得不像話，前奏結(jié)束唱起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顧拙言握著車把一晃：“你有事兒嗎？”
音量不大，莊凡心舉著手機(jī)：“電影《甜蜜蜜》你沒看過嗎？黎明載著張曼玉，騎的就是這種自行車�！�
顧拙言不好意思承認(rèn)沒看過，只好屈服于鄧麗君的歌聲，此刻已經(jīng)午后，折騰一遭還沒吃午飯。途經(jīng)一家麥當(dāng)勞時他剎停在路邊：“曼玉，餓嗎？”
莊凡心早飯就沒吃，早餓扁了。
兩個人進(jìn)去吃飯，這個時段人很少，點完餐在大片的空位中隨便挑了一處。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餐盤，顧拙言喝口可樂，然后默默地吃巨無霸。
莊凡心一手甜筒，一手薯條，或者用薯條蘸冰淇淋。顧拙言瞧一眼，實施“幫他干活兒”，于是撕開一包番茄醬擠出來，說：“蘸吧�！�
莊凡心搖搖頭：“我不吃番茄醬�！�
這家伙挑食，只是愛吃薯條卻不愛吃番茄醬有點奇怪，顧拙言問：“為什么不吃？”
莊凡心咕噥道：“小時候特別愛吃，有一次開顏料盒，看紅色顏料像番茄醬就嘗了一口，后來就再也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