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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顧拙言一把推開湊來聽聲兒的顧寶言,回避開顧士伯和薛曼姿的目光,起身往外,回答道:“沒空,約了小溫�!�

    第63章

    怎么會。

    顧拙言的確約了溫麟。

    慶功宴上溫董親自開了口,

    他既然答應(yīng),

    必得做到,

    于是宴席未散便給溫麟撥了電話,約的恰好是明天晚上。

    說完這一句,手機中靜下短暫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秒,

    隨即莊凡心笑道:“這樣啊,明天保證小溫準(zhǔn)時下班,你放心�!�

    顧拙言沒有任何不放心,

    甚至根本沒考慮過對方會否加班,

    但他“嗯”一聲,說:“好,

    那我就放心了。”

    通話結(jié)束,他在門廳的窗邊佇立片刻,

    然后將莊凡心的號碼保存進通訊錄。再回餐廳殘羹已被收走,其他人望著他,

    不知是好奇方才的來電,還是等著繼續(xù)之前的話題。

    顧拙言不理會,也不讓他爸媽知道丁點關(guān)于莊凡心的事情,

    否則有的嘮叨。顧寶言更不行,

    當(dāng)初莊凡心移民美國,小姑娘的傷心程度直追孟姜女王寶釧,長大些明白了,刺激卻更大,好長一段時間看顧拙言的眼神都極其復(fù)雜。

    “爸,

    ”顧拙言說點旁的,“這一趟怎么樣?”

    顧士伯出差近一個月,先在海南聽調(diào)研會,而后到香港辦公事。他從桌前起身,說:“去書房談吧。”

    顧拙言掐斷先前的話根兒,進書房,就海南自由貿(mào)易港法做立法調(diào)研,聽顧士伯聊了一下午政策變動。

    掛斷那通電話,莊凡心在酒店床上一直躺著,琢磨,顧拙言的話是真是假。

    會不會其實沒約溫麟,在騙他,只是不想應(yīng)他的邀請?還是真的約了,那……時隔這么久肯定早已見過第一面,約見第二面是不是說明正在相處發(fā)展?

    生理上,莊凡心琢磨得腦殼發(fā)緊,心理上,他認(rèn)為背地里妄想很猥瑣,但是有的事兒,有的人,就是無法收束,難以克制。

    這個周日下午變得煎熬,莊凡心強迫自己找點事做,他摸出手機,給二十四小時恭候他的房屋經(jīng)紀(jì)發(fā)短信:“在嗎,看房�!�

    又是一頓奔波,磨得腳掌起泡,莊凡心輾轉(zhuǎn)三四五環(huán)的生活區(qū)之間,想念倫敦的公寓,也想洛杉磯的大房子,縹緲的心緒深處,最想榕城老巷里那幢小小的二層別墅。

    夜深回到酒店,莊凡心睡前檢查一遍郵箱,廣告部的王總監(jiān)給他發(fā)來一份采訪稿,是明天雜志采訪會涉及的問題。

    莊凡心沒細(xì)看,蒙頭睡了。

    第二天一早,莊凡心按時打卡上班,進電梯時一眼看見溫麟,對方拎著給他買的咖啡,熱情道:“總監(jiān),早啊。”

    “早。”莊凡心接住,“今天挺精神。”

    那輛帕加尼超跑太顯眼,這些天部門上下都知道了溫麟是個富家子,時尚圈又是半個名利場,登時使喚有度親切無限,其他人紛紛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

    主管說:“穿這么帥,下班要去瀟灑�。俊�

    溫麟道:“約了人。”

    “佳人有約?”主管故意調(diào)侃,“是不是女朋友?”

    溫麟回答:“哈哈,我是gay�!�

    這圈子中同性戀的比例不低,公司內(nèi)有名有姓的就好幾個,但像溫麟這般大清早開著玩笑,冷不丁就表明性取向的仍然少有,令一眾同事目瞪口呆。

    不知誰問:“那是約的男朋友?”

    “哎呀……”溫麟說,“一個哥哥�!�

    哥哥,這稱呼既可以君子有禮,也可以情趣曖昧,雖然溫麟語氣大方,奈何其他聽者的心思不純,頓時圍著他起哄。

    莊凡心始終神色淡淡,脊背挺直如線,立在人群里如一枝欺霜恨雪的梅,電梯門打開,他第一個從這片喧鬧中抽身,出去了。

    沒兩分鐘,溫麟敲開他的辦公室,進來說:“總監(jiān),今天要辦的你都吩咐了吧�!�

    何曾這么主動,莊凡心道:“等會兒一周例會,準(zhǔn)備一下。”趁對方走來拿材料,“怎么變勤快了?”

    溫麟說:“晚上有約,我怕做不完加班又放人家鴿子�!�

    莊凡心明知故問:“又?上回那個帥哥?”

    “嗯。”溫麟沒見過顧拙言,但昨天簽約他爸和顧拙言合過影,他看了照片,此刻附和加感嘆,“真挺帥的�!�

    莊凡心聽罷,只當(dāng)對方二人見過面,印象也不錯。他抓一只筆攥在手心,攥得指甲飄白,卻笑得云淡風(fēng)輕:“做不完也沒事兒,準(zhǔn)你拖延一天�!�

    溫麟受寵若驚,抱著一摞材料高興離開,到門口又回頭:“總監(jiān),你知道我是gay一點也不驚訝啊?”

    莊凡心心想,我連你和我初戀情人相親都知道,你要不是gay我才驚訝。

    門關(guān)上,他指尖一松,那支筆掉在地板上滾了幾圈。

    例會開完,時裝雜志的團隊過來采訪,在工作間找到伏案裁衣的莊凡心,握手之前莊凡心還拿著一片舒香綢。

    雜志采訪是廣告策劃中的一環(huán),文字加照片大概四張內(nèi)頁,今天只做采訪。莊凡心本就不重視這事兒,連會議室都沒安排,直接在剪裁室的操作臺旁邊進行,屁股底下甚至坐著一卷布。

    前幾個問題是關(guān)于他的專業(yè),獎項,像公司面試。

    漸漸切入正題,小編問:“莊總監(jiān),你在倫敦剛拿獎的設(shè)計,七號巖芯,你如何定義和評價它?”

    莊凡心答:“首先定義,它主要利用了埃及文化的元素,在色彩和剪裁上是我的一種嘗試。”他言詞順當(dāng),透著輕松,“至于評價,拿了獎?wù)f明還不錯吧,這個嘗試的結(jié)果算得上成功�!�

    小編問:“說明你很滿意?”

    莊凡心如實說:“滿意�!�

    “那回頭看以前的設(shè)計,你不會有覺得不足,想重來一次的想法?”

    “我浪費那個時間干什么?”莊凡心說,“盡全力做每一件設(shè)計,對得起每一針,每道褶,之后有更好的想法就去做新的,過去的就過去了�!�

    小編感慨道:“所以你是一個只向前看,特別放得下的人嗎?”

    莊凡心忽然卡殼,抓一下耳朵,低垂著眼睛眨了好幾次�!胺智闆r吧�!彼罂梢苑笱芤痪�,反正沒人追究真假,但他卻正色道,“對于沒盡全力,留有遺憾的事情,我會忍不住回頭,也不容易放下。”

    小編是個小姑娘,聽完點點頭,被他嚴(yán)肅的神情弄得有點拘束,趕忙聊回設(shè)計上:“七號巖芯聽起來不太像一套衣服,為什么給設(shè)計起這個名字?”

    莊凡心說:“七號巖芯是埃及出土的文物,非常神秘,也契合設(shè)計的靈感與主題,所有就以它命名了。”

    “原來如此。”小編笑起來,“因為你的名字里有一個’心’字,那巖芯諧音——”

    莊凡心直接打斷:“我沒那么非主流�!�

    小姑娘面露尷尬,跳過這一題,接下來幾道問題都圍繞莊凡心加入silhouette展開,等重點內(nèi)容談完,結(jié)尾剩著兩道比較私人的。小編問:“你在少年時代曾獲得AGG珠寶設(shè)計組第一名,為什么后來選擇念服裝設(shè)計?”

    莊凡心回答:“我發(fā)現(xiàn)自己更喜歡服裝設(shè)計。”

    這類采訪永遠(yuǎn)不會免俗,要圓滿要正能量,小編聽完他的答案,馬上追問:“所以做服裝設(shè)計師是你的夢想,并且你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夢想,對嗎?”

    莊凡心說:“是�!�

    一場采訪占用將近兩小時,姑且還算順利,送走雜志社的人,莊凡心坐在操作臺旁邊不動彈,許久,那塊舒香綢被他團得凈是褶皺。

    他在剪裁室磨設(shè)計,耗了一整天。

    下班沒走,莊凡心去洗了把臉,加班之前想吃點東西。平時都是溫麟訂外賣,望一眼對方的位置,空著,已經(jīng)下班去約會了。

    莊凡心拿上錢包下樓,他很餓,準(zhǔn)備去附近的餐廳連夜宵一并買了,到一樓大堂,他瞥見溫麟坐在接待區(qū)的沙發(fā)上。

    ……難道約會又黃了?

    莊凡心裝作沒看見,往外走,再抬眸時看見旋轉(zhuǎn)門內(nèi)熟悉的身影——顧拙言長腿闊步,面無表情,揣著大衣口袋走進了大堂里。

    躲也來不及,顧拙言正對著莊凡心的方向,自然而然地瞧見對方,他停下腳步,一時望著莊凡心沒有移開眼睛。

    發(fā)白的牛仔褲,寬松的厚毛衣,球鞋,脖子上還掛著磁卡,眼前的莊凡心叫人恍惚,分不清這究竟是幾幾年的冬天。

    一道聲音將顧拙言拽回現(xiàn)實,溫麟跑過來:“言哥吧?我是溫麟!”

    顧拙言循聲扭頭,看到溫麟那張充滿朝氣的面孔�!澳愫�。”他禮貌而機械地笑起來,“等很久了?”

    “沒有,剛下班。”溫麟不好意思道,“我今天限號,你說來接我,我就提前幾分鐘下來了�!�

    莊凡心動了動,想撤,結(jié)果反而引起溫麟的注意。“總監(jiān),你又加班嗎?”溫麟看向他,“要不我?guī)湍阌嗭�?�?br />
    莊凡心說:“我去餐廳吃,你約了人趕緊走吧�!�

    溫麟想起什么:“對了,我還沒介紹,言哥,這是我們部門總監(jiān)莊凡心。總監(jiān),這是顧拙言�!彼Φ靡慌商煺妫澳銈冎耙娺^�!�

    顧拙言道:“確實見過。”

    莊凡心仿佛聽懂言下之意,兩瓣唇輕輕抿著,心中卻禁不住接腔,確實見過,又何止見過。他了解這人的愛好興趣,熟悉對方的底線原則,甚至是家人,朋友,狗,他全部都知曉。

    連那副身體上哪里有痣,何處敏感,也記得一清二楚。

    成年人真會裝模作樣,莊凡心內(nèi)里酸得能擰出醋汁兒,偏生眸光恬淡,嘴角輕揚,比領(lǐng)導(dǎo)人會晤還得體地擺擺手,說:“拜拜,好好玩兒�!�

    顧拙言和溫麟走了,背影成雙,哪個gay看了都要咬牙罵一句,狗日的真般配!

    莊凡心拿著錢包晃蕩一圈,已覺不出餓,最終晚餐和夜宵一并取消,在便利店逗留片刻,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包薯片。

    說來很勵志,他已經(jīng)七八年沒吃過薯片了。

    戒斷很成功,但此刻螞蟻噬腦,就想來一口。

    莊凡心甚至沒堅持到回公司,直接撕開,先是一兩片地吃,然后一把一把地塞,幾步路的距離把一包薯片吃得渣都不剩。

    高架橋上堵得厲害,車廂內(nèi)尷尬彌漫,顧拙言降下車窗免得彼此窒息。上路半個鐘頭了,他只提過一嘴簽約的合作,溫麟呵呵傻笑,大概是沒聽懂。

    “言哥�!睖伧朐噲D挑起話題,“你知道silhouette這個牌子嗎?”

    顧拙言聽過,但不甚了解,含糊道:“挺有名的,好像老板是明星?”

    溫麟說:“其中一個是,不管事兒,另一個老板是設(shè)計師出身,特別厲害�!迸嶂x得遠(yuǎn),他想到近的,“就現(xiàn)在帶我的莊總監(jiān),也特別厲害�!�

    車流松動一些,顧拙言回:“噢�!�

    許是態(tài)度太冷,溫麟以為他不信,又說:“真的,莊總監(jiān)拿過好多獎,代表作品也特別多,今天雜志還來采訪他呢�!�

    顧拙言隨口道:“你挺崇拜他么?”

    “差不多吧。”溫麟說,“他可高冷了,不怎么正眼瞧別人,但是對我不錯,今天還批準(zhǔn)我不用加班。”

    后半句沒注意聽,顧拙言握著方向盤納悶兒地笑了,思維停留在前半句:“你那總監(jiān),高冷?”

    溫麟確認(rèn)道:“是啊——”

    汽車沖下高架橋,顧拙言提速奔馳,按響的喇叭阻斷溫麟未說完的語句。好半晌,道路順暢了,顧拙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你爸讓我?guī)懔私饬私夤镜氖聝�,有興趣么?”

    “沒興趣�!睖伧牖卮�,“我就想做一名優(yōu)秀的服裝設(shè)計師,這是我的夢想。”

    顧拙言望著前路:“怎么算優(yōu)秀?”

    溫麟不知道如何釋義,從包里掏出幾張掃描圖,說:“這是在倫敦獲獎的設(shè)計,如果我能設(shè)計出這樣的作品,就稱得上優(yōu)秀�!�

    顧拙言扭臉看一眼,不足兩秒,待兩條街后駛?cè)氲叵萝噹�,他找空位停車熄火,那幅設(shè)計依然留滯于腦海,醒目,抓人。

    他明白了優(yōu)秀的定義,解開安全帶時問:“那是誰設(shè)計的?”

    溫麟說:“莊總監(jiān)�!�

    “怎么會�!鳖欁狙韵乱庾R地脫口而出,“他念的珠寶設(shè)計。”

    溫麟看著他:“莊總監(jiān)學(xué)的服裝設(shè)計啊,今天接受采訪,他親口說做服裝設(shè)計師是他的夢想啊�!�

    顧拙言一時錯愕,他失憶了不成?莊凡心當(dāng)初參加的是珠寶設(shè)計比賽,每晚聽的是珠寶設(shè)計課程,移民不回繼承珠寶公司,那份從小篤定的夢想就是原因之一。

    他尚未厘清,將車鑰匙緩緩拔下。

    這時溫麟問道:“你怎么知道他學(xué)過珠寶設(shè)計?”

    第64章

    我太帥了。

    一切過往蒙于鼓中,

    鼓面展繃光滑,

    但稍不留神被捅破了,

    掀開了,譬如現(xiàn)在這般。顧拙言遲滯一瞬,反應(yīng)很快地回答:“我和他是同學(xué)。”

    這下輪到溫麟驚訝,

    瞪大眼睛確認(rèn)道:“真的假的?”

    真的,顧拙言說。他掂著車鑰匙,肚子餓了:“先下車吧,

    邊吃邊聊�!�

    兩人進入餐廳,

    雅座,菜肴羹湯擺了一桌子,

    服務(wù)生關(guān)門離開,溫麟立刻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顧拙言看。他驚詫,

    更好奇,急需要一個詳細(xì)的說明。

    顧拙言拿著熱毛巾凈手,

    一邊擦拭一邊擴展地重復(fù):“其實我和莊凡心認(rèn)識,高中的時候做過一陣子同學(xué)。”

    說罷,溫麟一愣:“沒啦?”

    顧拙言道:“你還想有什么?”

    他只透露到這種程度,

    至于另一層關(guān)系,

    他和莊凡心曾經(jīng)交往,有多甜蜜,后來分手的原因……通通屬于無可奉告的范疇。

    顧拙言清楚,他對于溫麟來說,是一個爸媽安排的、要講公司的無聊事情還不能推掉的合作伙伴的兒子,

    而且都奔三了。

    而溫麟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家里安排,需要占下班時間見面的相親對象,那天簽約與溫董一聊才知,原來相親也不打緊,請他帶著熟悉些公事罷了。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必要和義務(wù)透露自己的感情經(jīng)歷?

    況且,顧拙言沒打算和溫麟有所發(fā)展,之后會否再見面都難說,可溫麟和莊凡心卻是同處一家公司的上下級。如果他交代詳情,一則尷尬,二則溫麟不小心說漏嘴的話,莊凡心也要無端承受些議論。

    反應(yīng)了片刻,溫麟疑惑道:“不對啊言哥,你們要真是同學(xué),為什么像陌生人一樣?”

    顧拙言忘記這茬兒,答道:“只做過一學(xué)期同學(xué),之后十年沒見,挺陌生的�!�

    這話有點牽強,再陌生也不至于不認(rèn)識,而且先前走錯房間都見過面了。溫麟低頭喝茶,清茶一濯想明白些,他和顧拙言統(tǒng)共也沒聯(lián)系幾次,但每天都和莊凡心見面,莊凡心卻一直沒告訴他。

    就連今天三人對上,莊凡心仍然沒有表明。

    溫麟不懂就問:“總監(jiān)為什么瞞著我?”

    顧拙言說:“我要求的�!彼趴谀閬恚碇睔鈮�,“你給他做助理,要是知道我和他是同學(xué),怕你仗著有關(guān)系不好好工作�!�

    “我去,我不是那種人。”溫麟立即笑開,笑著笑著沒了底氣,“怪不得總監(jiān)關(guān)照我,允許我不加班,之前還請我吃午飯,原來都是因為你啊�!�

    歪打正著,顧拙言抱歉地給對方夾菜,含糊道:“別樂了,動筷子吧�!�

    溫麟食欲不錯,興致也越來越濃,說:“言哥,你多給我講講總監(jiān)的喜好,他愛吃什么,喜歡聽什么歌,我投其所好爭取早日轉(zhuǎn)正�!�

    顧拙言頭大:“我還是給你講講萬粵和GSG的合作案吧�!�

    “誰聽那玩意兒�!睖伧氚且豢陲垼抗馄骋姲锏馁Y料一角,“也對,總監(jiān)學(xué)服裝設(shè)計你都不知道,哪能知道別的。”

    這話給顧拙言提了醒,他仍然不太相信,又問一遍,得到的答案十分肯定——莊凡心念的是服裝設(shè)計,在國外幾年也是做服裝設(shè)計師,沒跑兒。

    一頓飯吃得還算歡喜,顧拙言的目的很明確,完成溫董的囑托,將兩家的合作案給溫麟講明白,至于對方聽沒聽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從餐廳出來一片華燈,街上放著圣誕歌。

    顧拙言送溫麟回家,朝著另一區(qū)行駛四十分鐘后,溫麟接到徐設(shè)計師的電話,說明天看他的設(shè)計稿。未完成的稿子都在公司,顧拙言只好掉頭,又耗費一個多小時才到了silhouette。

    將近十一點半,莊凡心剛關(guān)電腦,斂起桌上的紙張鎖進抽屜,正起身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嚇了他一跳。

    “總監(jiān),你還沒下班嗎?”溫麟露出臉。

    莊凡心松口氣:“你怎么回來了?”

    溫麟答:“我來拿圖稿。”

    莊凡心沒再說什么,走到衣架旁邊穿外套,再一扭身見溫麟立在門口望著他。那眼神親昵而克制,像看關(guān)系匪淺的好友,還又有一絲雀躍,仿佛等著他回應(yīng),要和他以眼神交匯來暗度陳倉。

    莊凡心蹙起眉毛:“看著我干什么?還不走?”

    溫麟篤定道:“我等你一起走�!�

    莊凡心拎上包離開,等進入電梯面對鏡子似的門,他對上溫麟殷殷的目光,愈發(fā)覺得莫名其妙。

    他忽然想起來,溫麟和顧拙言約會,自己沒開車,那這趟是怎么來的?如果是顧拙言送來,豈不是又要碰上?

    一樓到了,莊凡心不想出去,然而沒等他找借口,溫麟愣是攬著他走了。一出公司大樓,顧拙言的車停在門口,亮著燈,能看清對方正抽煙的模樣。

    “言哥�!睖伧牒暗溃翱偙O(jiān)也剛走,咱們送一下他吧?”

    顧拙言呼出一口煙霧,未免彼此難堪,應(yīng)道:“上車�!�

    莊凡心根本不想上:“謝謝,不用�!�

    “別裝啦,”溫麟拉開后車門,“總監(jiān),我知道你們認(rèn)識了�!�

    莊凡心一凜,定在車旁微微僵硬,想,溫麟都知道了?知道他和顧拙言曾經(jīng)的關(guān)系?那此刻恐怕不是單純地送他一程,大概有話要說。

    他無法再堅持,躬身坐進車內(nèi),飛快地瞥了顧拙言一眼。

    開車上路,莊凡心挨著車門,一言不發(fā)地等著對方問話。五分鐘后,溫麟在副駕上回頭看他,打破沉默:“總監(jiān),原來你和言哥是高中同學(xué)?”

    許是加班太累,莊凡心擺不出任何表情:“嗯�!�

    溫麟說:“我問言哥你有什么興趣愛好,想巴結(jié)巴結(jié)領(lǐng)導(dǎo)。”他帶著遺憾,“結(jié)果他說你們只做過一學(xué)期同學(xué),不怎么熟。”

    莊凡心刷地看向窗外,照此說法,顧拙言估計有所保留,他應(yīng)該松口氣不必?fù)?dān)心會尷尬難堪�?伤麉s渾身發(fā)緊,忍不住想象顧拙言在說“不怎么熟”的時候,是何種輕松無謂的情態(tài)。

    溫麟說完坐正,將一疊畫稿塞進電腦包里,對顧拙言說:“我今天和你吃飯,回家還得加班,沒準(zhǔn)兒要通宵了�!�

    顧拙言說:“年輕人偶爾通宵也沒什么�!�

    “我就小你幾歲,你說得像差了輩分。”溫麟拽著安全帶湊近點,“言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年輕的?”

    莊凡心死死盯著窗戶,霓虹映照,玻璃面上一層光圈,他的面容隱約投射在光圈里,疲倦,孤獨,額頭上似乎刻著兩個字:活該。

    一聲聲言哥,喜歡,不喜歡,溫麟的撒嬌充斥在車廂中,叫莊凡心避無可避。他堵不住耳朵,卻也不想認(rèn)輸般合起眼睛,就睜著,杵著,坐在后排的角落當(dāng)顧拙言和旁人的電燈泡。

    顧拙言一聲令下,叫溫麟坐好,溫麟嬉笑兩聲,反而在座位上左搖右晃,到一處紅燈暫停,他忽然問:“言哥,你之前談過幾次戀愛?”

    莊凡心沒忍住,悄悄望向顧拙言的側(cè)影,耳朵都豎起來了。顧拙言跟數(shù)不清似的,想了想說:“四次�!�

    溫麟探究道:“最后一次是什么時候?”

    顧拙言說:“三年前�!�

    “��?你都單身三年了?”溫麟一驚一乍的,“是不是上一任愛得太深了,你走不出陰影?”

    顧拙言笑道:“都是我給別人留下陰影。”

    莊凡心如坐針氈,仰靠住椅背,手臂在胸腹處緊緊交疊著,他實在不知道該看哪兒,便茫然地盯著面前的椅背。

    “那你前任是做什么的?”溫麟鍥而不舍地追問。

    顧拙言回答:“美院的研究生�!�

    溫麟又一次驚訝:“也是學(xué)美術(shù)的?”見顧拙言首肯,他狀似醒悟,“那更之前的對象都是做什么的?”

    顧拙言狠踩油門超過幾輛車,目光從前方路況飄移到遠(yuǎn)方的交通燈上,稍微一挪,終于從后視鏡里瞧了莊凡心一眼。然后他答道:“都是設(shè)計師�!�

    莊凡心一剎那收緊了拳頭,撩起眼簾,發(fā)顫地凝望顧拙言的身軀,那握著方向盤的手臂,被西裝包裹的軀干,修長的頸,深刻的鼻梁眉骨……他猶如隱沒在黑暗里的賊,見不得光,管不住心,只能悄悄切切地偷視。

    溫麟詫異許久,亦消化許久,再開口時變得沉穩(wěn):“言哥,那你的初戀是什么時候?對方是什么樣的人?”

    顧拙言情不自禁地伸手,觸碰到煙盒,最終又把手收回。他像回憶一件久遠(yuǎn)的往事:“初戀,是高二那年。對方也是學(xué)畫畫的�!�

    “所以……”溫麟說,“你后來的對象都一個類型……是找他的替身嗎?”

    莊凡心幾乎停止了呼喘,他一點點缺氧,眼不眨,瞳孔慢慢失焦。顧拙言喑啞的嗓音傳入他的耳朵,很分明:“我沒想找他的替身,真沒想,就是覺得學(xué)畫畫的人那么多,不止他一個,我還能找到更適合我的�!�

    有的人太深刻,早已入木三分。

    “所以我沒想找人代替他�!鳖欁狙哉f,“我想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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