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都過去了�!鼻f凡心道,“過去的事兒沒必要讓他知道,又不是什么好事兒,況且提到以前他只會難過,以后,我只想讓他開心。”
莊顯煬和趙見秋沒再多說,他們也不愿多提,聊些旁的岔過去了。
除夕一早,一家三口拎著禮物零食到裴家登門,門還沒開,裴教授歡喜的聲音先傳出來,喊著小莊來看她了。
裴知打開門,一臉喜氣:“叔叔阿姨!過年好!”
莊凡心堵在后面亂跳:“我偶像呢,外婆,我來給你拜年啦!”
進了門,光擁抱就花費半晌,裴教授精神矍鑠,攬著莊顯煬說:“以前我們都在美院,我一直喊小莊�!笨聪蚯f凡心,“你爸爸在,你只能是小小莊�!�
裴知笑抽了:“那我是小裴,得喊我叔叔�!�
莊凡心跟著瞎樂,抓一把瓜子就吃,自己家似的,拿到紅包,他拐進裴知的房間,從兜里掏出記憶卡,里面存著秀展的設(shè)計。
“我靠。”裴知煩道,“大過年的不用這么拼吧,你當(dāng)老板算了。”
莊凡心說:“難得你休息啊,快幫我看看,給點意見。”
倆人趴床上,對著電腦屏幕,枕頭上臥著裴教授的愛貓,莊凡心咔咔邊嗑邊說:“這張是陸文穿的,怎么樣?”
裴知豎起拇指:“真花心思,不知道的以為他跟你有什么潛規(guī)則�!�
莊凡心撇撇嘴:“你們娛樂圈的人真不純潔�!�
“這個扣子材料再考慮考慮,選有點分量的。”裴知說,“對了,你說陸文我想起來,前兩天有個活動我碰見他了。”
莊凡心關(guān)心道:“什么活動,陸文不會上春晚吧?”
“你瘋了吧?我上春晚表演畫畫也比他上的概率大�!迸嶂f完,再開口時語氣變得猶豫,“他問我,你當(dāng)年移情別戀了個什么樣的孫子……”
嘩啦,瓜子掉了一床,莊凡心含著瓜子仁兒呆住。
裴知把那天的對話敘述一遍,看著莊凡心僵硬的神情,狐疑道:“他什么意思?有兩年我聯(lián)系不到你,你后來只說是生病休養(yǎng),從沒說過什么男朋友��?”
莊凡心磕絆地回答:“那個……你不用管他�!彼乖甑刈プヮ^發(fā),“看設(shè)計,繼續(xù)看設(shè)計……”
過去幾秒,他從床上骨碌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莊凡心躲進洗手間里,鎖著門,靠著盥洗池撒癔癥,他有些慌,回想顧拙言那天在電梯外說的話,慌得胸口一陣陣發(fā)麻。
他摸出手機,刪刪改改十幾次,不知道說一句什么,也不敢問,稚拙地在鍵盤上亂打。掙扎了近一刻鐘,他小心翼翼地給顧拙言發(fā)送一條消息:“新年快樂�!�
怕顧拙言回復(fù),也怕顧拙言不回,又加一條解釋:“不是群發(fā)。”
兩分鐘后,顧拙言回道:“新年快樂�!�
莊凡心情不自禁地編輯,像急不可待地討好,也像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他發(fā)給對方最老套的三個字——“我愛你。”
下一句,莊凡心顫栗著剖白:“我一直一直在愛你�!�
第85章
大過年的。
顧拙言窩在牛皮沙發(fā)上,
屈著長腿,
雙目放空一動不動,
顧平芳喊了他三遍,第四遍時砸來兩顆核桃,他終于抬了頭。
“干嗎啊老爺子�!币还蓱星徽{(diào)。
“你琢磨什么吶大孫子?”顧平芳使喚道,
“把我的眼鏡遞過來�!�
顧拙言將角桌上的眼鏡遞過去,又不動了,只托著那兩顆核桃開始盤,
對面,
顧士伯陪顧平芳下棋,薛曼姿在偏廳聊電話,
薛茂琛帶著邦德去了小花園。近幾年的除夕大同小異,闔家團圓,
美滿中透著無聊。
身后晃來一道倩影,坐扶手上,
顧寶言說:“哥,給你拜年了,紅包是走現(xiàn)金還是掃碼?”
顧拙言花錢買清凈,
打開微信發(fā)個紅包,
寫著“離我遠點”。顧寶言一拳砸他肩上:“二百?GSG要破產(chǎn)了?”
咔嚓,顧拙言捏碎了核桃,塞顧寶言手心里:“補補腦子。”
顧寶言瞥見聊天列表,第一位是莊凡心,她機靈地問:“你剛才看完手機就走神兒,
怎么了,跟小莊哥吵架了?”
顧拙言揣起手機:“少打聽男人的事兒,起開�!币桓觳舶衙妹猛瞥龆锏�,誰也不搭理,窩沙發(fā)上閉起眼睛睡了。
他懷著心事,淺眠,周遭的聲響都能聽到,但回避般不愿意醒,直裝死到晌午,薛茂琛的大手捏他的后頸,這才吃痛醒了。
“姥爺�!鳖欁狙蚤_口,啞嗓。
薛茂琛說:“聽你媽講,小莊回國內(nèi)發(fā)展了,你們正在來往?”
“嗯�!鳖欁狙詰�(yīng),“千萬別問我詳情,說來話長,您要實在想知道,我改天打成文檔發(fā)您郵箱里�!�
薛茂琛笑道:“去你的,改天把小莊約出來,我還挺想那孩子的。”說著嘆息了一聲,拍拍顧拙言的后肩,“行啦,洗手吃飯吧�!�
一家人聚在顧平芳的別墅里,美酒好菜,未等夜至便吃了團圓飯。顧拙言的手機屏幕閃爍不停,凈是拜年的,他看一條刪一條,始終讓莊凡心停留在頂端。
露著那句,我一直一直在愛你。
近黃昏時,顧拙言立在三樓的小平臺上,夾著煙,遠方是濃金赤紅的晚霞,眼前是縹緲繚繞的薄煙。一刷,莊凡心五秒鐘前發(fā)布了一張合影,五口人,看樣子是裴知家的陽臺,背景亦是夕陽。
一屋子搞藝術(shù)的,老中青三代,有男有女,莊凡心站在邊緣處,露齒笑,像家里最聽話的那個。
顧拙言盯了許久,被煙屁股燙了手指都沒回神,直至余暉散去七八成,他終于評論了極沒勁的一句:“吃餃子沒有?”
莊凡心回復(fù)很快:“嘗了兩個,速凍的�!�
估計是不好吃,顧拙言失笑,又問:“還在裴知家?”
“嗯�!鼻f凡心答,“我們不想看晚會,決定晚飯后一起去看賀歲片�!�
沒再多聊,顧拙言在平臺上立著,日落后只剩下冷風(fēng),顧寶言喊他下樓吃年夜飯,他返回屋內(nèi),一邊走一邊打字,滯后地問莊凡心:“幾點結(jié)束?”
電影院內(nèi)燈光熄滅,莊凡心調(diào)靜音的時候才看到顧拙言的留言,忖度片刻,他沒有回復(fù)。周遭全部黯淡,包括他的眼神,他在焦慮,在心煩意亂,怕顧拙言約他出去見一面,怕對方詰問他是否撒了謊。
裴知在旁邊推他,悄悄地問:“你不喜歡焦糖味兒嗎?”
他指的是爆米花,莊凡心含糊地“嗯”一聲,將一桶都塞過去,而后空著手,傻乎乎地看著熒幕。上映的是一部沒什么內(nèi)涵的喜劇電影,勝在熱鬧,適合年節(jié)時全家人一起看。某處荒唐情節(jié),廳內(nèi)一片哄笑,莊凡心木然地瞪著,踩著帆布鞋在腳下的地毯上來回劃拉。
他有點困,靠著椅背漸漸瞇起了眼。
手機在兜里振動了一會兒,靜了。
顧拙言擼了把短發(fā),明知道人家在看電影,他還打,怪自己有病。薛茂琛在餐廳叫他:“拙言,你怎么那么多事情,快點來!”
顧拙言過去,加上他六口人,吃飽了撐的,圍在圓桌旁準(zhǔn)備玩大富翁。他攥一把本金,把骰子遞給年紀(jì)最大的顧平芳,說:“還不如看春晚。”
顧平芳擲骰子:“就你事兒多,吃飯就心不在焉的,怎么,惦記誰呢?”
“想我奶奶了�!鳖欁狙孕趴诤a,把古稀之年的老爺子噎得夠嗆,還眼觀四路注意著游戲,“顧寶言,你進監(jiān)獄了�!�
顧寶言耍賴:“大過年的,別瞎說!”
繼續(xù),顧拙言按部就班地走,拿到一塊地:“不買,拍賣�!备偱牡墓し�,掏出手機瞅一眼,莊煩心還沒給他吱聲。
他遷怒家人:“玩兒真金白銀的吧�!�
薛茂琛犯起律師的職業(yè)病,忽悠道:“聚眾賭博的話,按照……”
“我破產(chǎn)陪你旅游,地方你定�!鳖欁狙砸痪湓捰职牙褷敹滤�,斂上收租的錢,想了個籌碼,“我那房車,押上�!�
顧士伯敏銳地問:“是不是寶言給你撞了,你想換新的?”
顧寶言擲出個好數(shù):“我出獄了!我要房車!”
人都有點好斗心,顧拙言一加碼,顧士伯便揮出大手筆,南區(qū)的一套小公寓,薛茂琛出一件中東的藝術(shù)藏品,顧平芳便跟了只古董花瓶。
顧寶言這會兒撒嬌:“哥,你借我點籌碼�!�
“不用,”顧拙言說,“你馬上就破產(chǎn)了�!�
薛曼姿沒出聲,悶聲發(fā)大財,不吭不哈地把親爹和老公全辦了。桌上只剩三位,顧平芳喝口茶,猶豫著下一步,顧拙言總是抽空看手機,莊鬧心依舊沒有動靜。
過去幾分鐘,老爺子出局,顧拙言說:“媽,你還沒加籌碼呢�!�
“我也不知道押什么。”薛曼姿當(dāng)著長輩輕聲細語的,“反正要么我贏,要么你贏,你想要什么?”
顧拙言仿佛等的就是這句:“三樓臥室,梳妝臺上有個盒子……”裝得還挺像,“我也不知道要什么,就它吧。”
薛曼姿說:“我剛買的首飾,明早拜年要戴的�!�
“你那么多首飾,戴哪個都美。”顧拙言掃一圈別人,“我要個小玩意兒意思意思就行,別人的我就不要了�!�
大家哄著薛曼姿同意,薛曼姿只好答應(yīng),結(jié)果恰好拖到限時時間,算資產(chǎn),顧拙言略勝一籌。
時間不早了,老人熬不了太晚,大家互相道了聲“”。等其他人回房休息,顧拙言拿上外套出了門,披星戴月,在空闊的街區(qū)上一路飆馳。
莊凡心剛到家不久,洗完澡從二樓下來,只留一盞落地小燈,躺上沙發(fā),在被窩里舉著平板看米蘭時裝秀。
將近凌晨看完,他伸手要關(guān)燈時,手機在枕頭邊嗡嗡地響,是顧拙言。接通,顧拙言在里面問:“出來嗎?”直接得叫人措手不及。
莊凡心裝蒜地說:“……我已經(jīng)睡覺了�!�
顧拙言道:“把燈關(guān)了,別浪費電�!�
莊凡心愣了幾秒,趿拉著拖鞋跑到小陽臺朝下面望,不太明的燈下,顧拙言靠著車門站著,不知待了多久。
他掛掉電話就往外沖,攥著手機鑰匙,叮當(dāng)叮當(dāng)響著,電梯到一樓一打開,他沖出去,迎著寒風(fēng)奔到整棟樓外。
顧拙言兀自立著,沒有抽煙,雙手揣在大衣口袋里,看上去有些孤零零的。
莊凡心邁下臺階,身上的絲綢睡衣不停地抖,涼得像冰雪覆身。邁到顧拙言跟前,還未說話,顧拙言脫下外套把他裹住了,拽近,緊緊地抱住他。
“電話不接,信息不回,你追我還是我追你?”
顧拙言興師問罪,問得那么曖昧:“我催你下來了么?穿成這樣,怎么不干脆光著腳?”
莊凡心一點底氣都沒有,心虛地戳著,惶惶地挨罵。顧拙言的眼前閃回出一些片段,教室,顯擺文身被老師抓包,就這么弱小可憐地立在座位上……此刻的莊凡心膽怯、慌亂,和十七歲時如出一轍。
顧拙言勒緊手臂:“還回去么?”
他哪有放手的意思,根本就是來接人的。
莊凡心快被凍傻了,用最后一絲清醒分辨顧拙言的深意,搖搖頭,乖順而緊張地說:“不回去了�!�
“那去哪兒?”顧拙言問。
莊凡心回答:“你收留我�!�
顧拙言拉開車門把莊凡心塞進去,系安全帶時在那冰涼的臉頰上啵兒了一口,狠狠地,留下一塊緋紅的印記。
莊凡心好像被綁架的人質(zhì),不敢動,生怕將綁匪激怒然后跟他翻舊賬。
疾馳回公寓,他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走,被拽著袖子,出電梯后愣著沒動,開燈后才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進了玄關(guān)。
雙腳一輕,顧拙言打橫抱起了他。
莊凡心環(huán)住顧拙言的脖子,緊緊揪著對方的衣領(lǐng),顧拙言抱著他顛了顛,忽然問道:“你那男朋友是騙我的,對么?”
莊凡心別過臉去,含混地說:“不是……”
“那就是真的?”顧拙言故意順著莊凡心的話,朝臥室走,“和你是同學(xué)?沒準(zhǔn)兒還是室友吧?”
他感受到莊凡心僵住了,繼續(xù)道:“同一屋檐下相處,日久生情?他追的你?”
莊凡心埋著頭,渾身繃緊,拖鞋從腳背滑落。踏進臥室,沒開燈,顧拙言在黑暗中問他:“好上以后呢,分床睡還是鉆一個被窩?”
“……不是,不是!”莊凡心飛快地搖頭,“沒有……”
顧拙言問:“他干過你嗎?”
窗外的光灑進來,淡淡的,莊凡心伏在顧拙言的肩上,劇烈地喘,月白色的絲綢睡衣像一條波動的銀河。
咚的一聲,他們倒在了床上。
第86章
搞對象。
平整的絲被陷下去一塊,
壓出一圈深淺不一的褶皺,
放射著,
像一朵綻放的花。莊凡心跌落在花蕊上,頭腦發(fā)昏,顧拙言按著他問:“我說得對不對?”
他拼命否認:“不是……不是那樣!”
“那是怎樣?”顧拙言俯下來,
兩手撐在莊凡心的頸側(cè),“既然不是騙我,那通電話就是真的?”
“不是!”莊凡心依舊這句。
顧拙言卻不聽了:“打都打了,
事到如今為什么又不承認?”
莊凡心不住地搖頭:“沒有,
我沒有……”
顧拙言捏住那雙扭動的肩膀:“沒有什么?”
莊凡心答不上來,張著嘴,
目光游來蕩去地躲閃。
顧拙言睹視那張倉皇的面孔:“沒有喜歡別人,還是沒有騙我?”
他步步緊逼,
問出這話時眼眶盡眥,太陽穴突突地跳動,
幾乎要把莊凡心捏碎了,灼傷了。
他停不住地逼問:“過去這么多年,你說放不下我,
喜歡我,
那當(dāng)年又怎么會移情別戀?知道我懷疑,你又在心虛什么?那我該去問誰?!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肯承認!”
后半句是吼出來的,粗啞的嗓子,顧拙言英俊矜持的面孔變得跋扈兇辣,情緒涌上了高峰,
盤旋在一腔之內(nèi),隨后,他赤紅的眼瞼處,懸出搖搖欲墜的一滴眼淚。
莊凡心看得呆住,啪嗒,那滴淚砸在他臉上,燙得他驚喘,心臟緊緊地絞成了一團。他恍然明白,顧拙言不是在怨恨他,也不是在拷問他。
這一聲聲逼問不是對他的審判,而是求他給一份解脫。
從重逢后莊凡心坦露心意開始,到陸文的一通電話,顧拙言已經(jīng)產(chǎn)生懷疑,懷疑莊凡心并未移情過旁人。究竟是真是假,他忍著不問,愿意給莊凡心自己坦白的機會。
可今早,莊凡心那一條剖白似的消息——一直一直在愛你,撩撥起顧拙言積淀了十年的不甘。
他窩在沙發(fā)上淺眠的時候,吃團圓飯的時候,對著晚霞抽煙,玩大富翁,疾馳在馬路上的時候……每時每刻都在想,想確認,想聽莊凡心告訴他,那年沒有愛上別人,那一年他不是被拋棄的傻瓜。
顧拙言猶如困獸,在牢籠里面打轉(zhuǎn)了三千多個日夜,他想要出去,他自苦的十年想要一口糖吃。
“莊兒,”他哀切而頑固,“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問,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
那滴淚已經(jīng)冷卻,莊凡心抬起手,用同樣冰涼的手捧住顧拙言的雙腮,他顧不得權(quán)衡了,顫抖著坦白:“除了你,我沒有愛過任何人,我沒有背叛,我一直一直在愛你。”
顧拙言陡然松了手,卸下渾身重量壓在莊凡心的身上,胸膛抵著胸膛,腿疊著腿,他和莊凡心貼面,交頸,一偏頭用嘴唇觸碰那耳廓。
“你把我害苦了�!彼�。
莊凡心剎那間潸然。
他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責(zé)罵他,狠揍他,把他拎起來丟出去,可顧拙言說罷卻安靜了,似乎那一句話便是全部的宣泄。
而后,顧拙言叫他:“寶寶。”
莊凡心抽泣起來,說不出話,額頭蹭著顧拙言的肩膀一下下點,胳膊從寬松的袖管里伸出來,繩結(jié)般纏住顧拙言的脖子,扣牢了,寧死不放的架勢。
“你哪兒還是寶寶,你是個混賬�!鳖欁狙源致曊f,蹬掉皮鞋,箍著莊凡心的腰滾到了床內(nèi)。他用牙齒叼住莊凡心的耳朵,齒尖硌著軟骨,莊凡心可憐地噥了一聲,卻把他環(huán)得更緊。
顧拙言被引誘得失控,莊凡心越慌,他越想欺凌,越羞,他越想蹂躪,施虐了片刻,那精巧的耳朵近乎充血,藏在碎發(fā)間,像漆黑叢中的一片紅色花瓣。
“疼不疼?”他問。
莊凡心說:“我想疼�!奔毼⒌目耷�,在昏暗里,直往人的耳朵眼兒里面鉆,“你疼疼我吧……”
轟的,顧拙言如遭雷擊電打,腎上腺素飆升至極限,所有沉積的情緒和深埋的欲望噴薄而出,他吻住莊凡心了,用高熱的唇舌,用僨張的肌肉,用燥烈難平的億萬根神經(jīng)。
莊凡心努力揚著脖頸,最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外,被顧拙言掐住,掌紋覆蓋脈搏,指腹揉捻喉結(jié)。他唔嗯唔嗯地叫,聲音從鼻腔里逸出來,心臟要從胸腔里豁個洞竄出來。
他缺氧了,周遭是烏麻麻的黑,頭腦卻是空空一片潔白,觸感分外清晰,顧拙言沿著他的唇角游走,松了手,留戀他的頸側(cè)印下細密的痕跡。
莊凡心被嘬得發(fā)痛,更酸,攀在對方肩頭的手指用力收攏。顧拙言戲謔地舔他的皮膚,臊白他:“種個就拿指甲抓我,干你的時候還得了?”
顧拙言說罷,肩頭的手應(yīng)聲滑落,不知是羞澀還是什么,莊凡心撇開了臉。他伸手想撈回來,隱約看見,莊凡心的雙手團在胸前,笨拙地解開了睡衣的紐扣。
衣襟敞開一塊,莊凡心的前胸裸露在外,他羞澀地縮著肩膀,鎖骨處下凹的小坑盛滿陰影,長年的不見光的胸膛來回地起伏。顧拙言呼吸紊亂,瞪著,猶如喪失耐性的匪徒,撥開莊凡心的手,一下子將睡衣徹底扯開了。
紐扣崩落,掉在地板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懀f凡心沒了遮掩的東西,雙手無處安置,攤開,握著,難堪片刻后干脆遮住了眼睛。
顧拙言望著那副身軀,依然纖韌,但不同于少年時的消瘦,有腰有胯還有兩片薄薄的胸肌。他摘下手表,脫掉羊絨衫,光著膀子欺近覆蓋,兜住那截腰肢使莊凡心騰了空,一把將那睡褲也撕下。
墻上有他們朦朧的影子,沒分開過,整間公寓那么靜,僅余莊凡心抑不住的低泣,顧拙言聽得心都軟了,哄騙乖孩子一樣,不停地說:“放松,放松,不會疼的�!�
身體的知覺太分明,莊凡心胡亂地抓著被單:“我,我太久……太久沒有了……”
他羞怯得像個處子,身體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更不會說謊,顧拙言被取悅,出籠的困獸滿血復(fù)活,眼神帶著鉤子,手上有多溫柔,目光就有多貪婪。
良久,莊凡心揪著被單痛苦地尖叫,白皙的身體逐寸變紅,顧拙言抱他,豆大的汗滴落在他身上,不知是怨還是愛,摟著他低喃:“你弄得我都疼了。”
莊凡心死咬著嘴唇,不肯吭聲,待顧拙言完全抱住他,將他徹徹底底地擁有,松開嘴,他嗚嗚地哭哼:“和第一次的時候一樣疼……”
嘭,一朵橙紅色煙花在夜空中炸開,星星點點,稍縱即逝后追來一朵金黃色的。絢爛的光照進來,顧拙言和莊凡心霎時看清彼此,外表是交織的淚和汗,內(nèi)里是相融的愛和欲。
顧拙言晃著腰桿,用最后一絲溫柔說:“新年快樂。”
莊凡心無力回應(yīng),在狂風(fēng)暴雨中亂了調(diào)子,哭不是哭,喘不像喘,尾音黏黏的,一聲高過一聲,搔得顧拙言頭皮發(fā)麻,掐著他沒盡頭似的弄!
屋外吹著凜冽的北風(fēng),室內(nèi)云雨不歇,飄搖到更深露重。
莊凡心被汗水濕透了,睡衣掛在手臂上,隨著身體顛簸不停地抖擻,力氣耗盡時,他從顧拙言的腹間摔了下去。
深藍色的真絲被單,像一片海,莊凡心沉溺其中起起伏伏……顧拙言撈起他,手沒輕沒重的,那兒更是只重不輕的,他受不住了,掙扎著想逃,在顧拙言的鉗制下艱難地打個滾兒,趴在床上,抓著被子企圖鉆出顧拙言的懷抱。
他向前爬去,嘶啞地求,不,不要了……
顧拙言簡直被逗笑,身下,莊凡心拱著脊背匍匐,渾身只剩睡衣松垮地遮著腰臀,可屁股一聳一聳地撅著,好半天才爬出去十幾公分。他扣住一只腳腕,拽回來,直接從背后覆上去,再然后,就僅有莊凡心的哭吟了。
他垂眸,視線投在莊凡心的背后,脊骨,肩胛,縮緊的手臂,腰,彎曲的雙腿,借著微光,這一身皮肉瑩著柔膩的奶白色。
莊凡心伏在深藍色的真絲床單上,粼粼的,像海上明月拋落,也像藍釉瓶里的梨花飄零。
顧拙言兇悍了半宿,鋼筋鐵骨都要被他弄散,莊凡心這具肉體凡胎拆了骨頭,壞了嗓子,撒嬌求憐暈厥復(fù)醒,四五點時才挨住了枕頭。
歡縱時窗扉未遮,完了事兒,顧拙言摸出遙控器關(guān)上窗簾,翻個身,將水似的莊凡心掬懷里,喟嘆一聲沉沉地睡了。
熹微晨光至天色大亮,年初一,拜年的正經(jīng)日子,顧拙言和莊凡心掩在被窩下,赤身裸體,吐息相拂,一片入過洞房、搖破紅床的旖旎光景。
莊凡心被弄得太狠了,酣睡著,窩著身體時不時打個夢顫,顧拙言圈著他,褪了汗的身軀干燥溫暖,即使在睡夢中也能聽見蓬勃的心跳聲。
不知睡到了幾點,顧拙言先醒,唇干口燥地想喝水。披一件睡袍起了身,床邊毯上手機剛停止振動,他撿起來一看,十一點了,一共有四十多通未接。
又振動起來,顧拙言開門出去,按下通話鍵:“喂,爸。”
顧士伯劈頭蓋臉地問:“你在哪兒?為什么不接電話?”
顧拙言說:“睡覺呢,剛起。”走到餐桌旁倒水,他咕咚咕咚灌下一杯。顧士伯被他這態(tài)度搞得火大,登時嚴厲起來:“今天大年初一,多少親戚朋友來拜年,你連面都不露,懂不懂規(guī)矩?”
顧拙言端一杯水走回臥室,放床頭柜上,掀開被子重新躺進被窩,一伸手,觸摸到莊凡心滑膩的身體,對手機里敷衍:“我不過去了,幫我跟爺爺姥爺說一聲�!�
顧士伯怒道:“給我滾回來,放著假你有什么事兒?!”
徘徊向下,顧拙言撫到莊凡心的腰窩,還往下探,露出點蔫兒壞的笑:“干人事兒。”
顧士伯權(quán)當(dāng)他胡扯:“你到底在搞什么?!”
顧拙言想了想:“搞對象�!�
這邊剛掛斷,顧拙言循著鈴聲在床底下摸出莊凡心的手機,是莊顯煬打來的。他換了態(tài)度,接通后道貌岸然地說:“叔叔,我是小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