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離她越來越遠的潘小黑只能從修煉中脫身,罵罵咧咧的把自己的身體藏好后被她拖拽而來。
它瞬時飛入靈境之中,束縛之感頓深,“你下次要飛遠能不能帶上我,能不能帶上我?”
潘筠:“忘了,下次一定記得�!�
她控制著藥鼎轉(zhuǎn)了一個圈后往回飛,底下正湊在一起玩鬧的小孩偶爾間一抬頭,指著天上大叫:“缸!天上有缸在飛!”
小伙伴立即抬頭,卻只看到一閃而過的影子,大叫道:“不是缸,是鍋!天上有一口鍋在飛!”
大人們聽見他們喊,走出門來,抬頭看了一眼碧藍的天空,隨手撿了一條棍子就上前,“又玩泥巴,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不要玩泥巴,這衣裳還要不要了……”
第298章
我?guī)銈冿w
潘筠飛回山頂,還特意在王費隱眼前秀了一下飛行術,前后左右的繞圈做藝術飛行,最后才穩(wěn)穩(wěn)落地,她驕傲的道:“怎么樣大師兄,我說我會飛吧?”
王費隱卻轉(zhuǎn)頭一臉嚴肅的和王璁等人道:“你們記住,不得將你們小師叔懼高的秘密告訴外人,也不能讓外人察覺,否則,你們小師叔危矣!”
王璁三人一臉嚴肅的應下。
潘筠:“……”
王費隱回頭看她,“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出來!”
潘筠慢悠悠的爬出藥鼎,落地時終于找到話說,“大師兄,我那不是恐高,我只是對圍欄有依賴癥�!�
王費隱敷衍的點頭,“行行行,你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過你這毛病,是生理的還是心理的?要是生理上的我給你找藥治一治,要是心理上的,你自己克服一下�!�
潘筠默然不語。
王璁輕咳一聲,轉(zhuǎn)開話題道:“爹,小師叔,好像可以吃飯了,我去叫三師叔和四師叔。”
妙真:“我去擦桌子�!�
妙和:“我去擺碗筷�!�
小紅飄著給他們上菜。
妙真給她也打了一碗飯,還拿來香燭,點燃后插在她身前。
王費隱先抱拳謝過小紅,讓她先吸一遭食物的香氣,這才動筷。
潘筠他們這才相繼動筷。
陶季問他們,“剛才我聽著叫聲一陣一陣的,你們在干嘛?”
潘筠給他夾了一塊排骨,“三師兄,我看你臉色好了很多,傷是不是快好了?”
陶季的注意力立刻被轉(zhuǎn)移,點頭道:“對,再休息兩天就差不多了。”
潘筠又去看玄妙,還沒開口,玄妙已經(jīng)道:“我已經(jīng)好了,陣盤也做好了,出門就給劉老爺送去�!�
“師姐記得要收錢,五千兩!”
王費隱一聽,立刻抬起頭來,“什么陣盤能值五千兩?”
潘筠:“一套防御的法陣,集迷陣和殺陣為一體。”
王費隱皺眉,“你怎么會往外賣這樣的陣盤?一旦牽涉進人命里,這可都是孽債。”
真心想修真的人,就不會想與俗世有太多的牽連,因為束縛很多。
一個不小心就惹上冤孽,渡劫的時候都是要還的。
潘筠道:“給人防海盜用的�!�
王費隱張了張嘴,目光掃過飯桌上的孩子,到底沒再反對。
罷了,罷了,這世間的苦,吃多了便能了悟,“你們現(xiàn)在開心就行�!�
潘筠似乎知道王費隱的憂慮,肯定道:“以后也會開心的�!�
王費隱只是扯了扯嘴角,轉(zhuǎn)頭看王璁時就很兇,“明日日落之前把陶巖柏帶回來�!�
王璁手一僵,“爹,從這里到陶家莊得要四個時辰呢……”
“你不會跑快點嗎?一腦門的生意經(jīng),讓你學功夫修煉,你都練到哪兒去了?現(xiàn)在你四師妹和五師妹都要超過你了,你這個大師兄當?shù)哪樇t不臉紅?”
王璁默默地低頭,“知道了,我寅時就出發(fā)�!�
潘筠看著他的眼中充滿了同情,悄悄地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接下來,沒人敢再說話,大家都默默地低頭吃飯。
吃完以后,大家攔住要收拾桌子的小紅,由王璁帶頭,潘筠幾個輔助把碗筷和廚房都收拾好。
潘筠一邊洗筷子,一邊擠到王璁身邊,小聲道:“我明天帶你飛過去,我們可以卯時再出門�!�
王璁:“……您不是踩不了飛劍嗎?”
潘筠小聲道:“剛才你爹一揮手就把藥鼎給放回藥房了�!�
王璁:“……小師叔,這藥鼎是我爹的法器,您一動他就知道�!�
“知道就知道唄,大師兄并不是嚴苛的人,他就是知道也只會當不知�!�
王璁不太想讓他爹知道,小聲道:“要不,您試著用三師叔他們煉丹的丹爐飛?”
潘筠:“我自己倒是沒問題,但那丹爐能塞進一個我,卻塞不進你吧?”
一直豎著耳朵聽的妙真立即道:“我也要去!”
妙和:“還有我�!�
王璁瞪她們,“胡鬧什么?我是去接你們?nèi)龓熜�,不是去玩兒。�?br />
妙和:“大師兄,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就是要去陶家吵架的�!�
妙真:“陶家是聚族而居,你一個人怎么吵得過他們?得加上我們。”
潘筠道:“到時候你們就躲在藥鼎肚子里,我今天在里面看過了,你們縮一縮就能下去,還防風。”
王璁連忙道:“那還能站得下我嗎?”
“站的話當然是可以的,三師兄蹲著的時候都還能塞妙真妙和呢,當時妙真妙和也是蹲著的,要不是為了抱紅顏,她們完全可以進鼎里休息�!�
潘筠琢磨了一下后道:“其實我覺得我也挺適合藥鼎的,就是我不太會煉丹�!�
那何止是不太會啊,她是燒火都能把爐子給燒破的人才啊。
王璁道:“要不您再造個房子帶著吧,您不是會刻空間法陣嗎?到時候拓個空間專門裝它就是。”
那倒是不用,靈境空間足夠大,完全裝的下。
王璁繼續(xù)道:“我給您找一找比較輕便的材料,看用什么做底,可以給您煉制這個飛行房子�!�
潘筠挑眉,“你對煉器感興趣啊?”
王璁連忙道:“煉制法器我是不會的,但對一些材料了解得比較深而已�!�
“沒關系,不會可以學,”潘筠道:“你等著,我回頭默一份煉器寶典給你,你仔細看看,要是能學會,以后你將是我們?nèi)逯��!?br />
王費隱拎著桶走來,見四個人圍著一個木盆洗碗,卻愣是半天掏不出一個碗來,便沒好氣的道:“干嘛呢,這是在干活還是在聊天?”
四人立刻起來三個,一個去拿桶,“我再去打點水沖一遍�!�
“我去擦灶臺�!�
“我去洗鍋�!�
潘筠則繼續(xù)蹲著,慢悠悠的搓著她手里的筷子,搓干凈才放到一邊,將剛才三人摸了半天的三個碗拿起來沖一沖放著。
王璁把水打回來,將木盆抬起來往水溝里一倒,便開始沖洗第二遍碗筷。
王費隱看著,又哼了一聲,這才上前拿起鍋蓋,打了半桶熱水后離開,“再添一些水,天就快要黑了,你們也趕緊洗漱睡覺�!�
四人乖巧的應下。
添上冷水,繼續(xù)燒灶。
潘筠:“就這么定了,卯時一刻,大家在藥房門前不見不散�!�
妙真妙和興奮的應下,王璁沒吭聲,大家就默認他默認了。
潘筠洗漱好躺在床上,臨睡前瞄了一眼潘小黑,見它躺在自己的窩里呼吸綿長,周身靈氣漂浮,就知道開智丹對它還是有用處的。
潘筠不由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總感覺它對我的效果不是很大啊,沒太大的感覺。”
不過算了,她這么聰明,要開發(fā)的也有限度。
潘筠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在睡前做了簡單的布置,卯時正,屋里的沙漏一沉,一個圓球滴溜溜的從一個竹筒里滾落,當?shù)囊宦暻迷趽芾斯牡墓拿嫔�,發(fā)出不尖銳,且足夠清晰的聲音后落在沙盆里。
潘筠睜開了眼睛,慢慢撐著手起身,用力伸了一個懶腰,激活身體,然后就拎過床頭的暖水壺倒出一碗溫水來一飲而盡。
利索的穿上衣服,簡單的擦洗一下臉就抱上潘小黑開門出去。
隔壁的妙真妙和也正打開門,三人同時探出腦袋來朝彼此看了一眼。
然后悄悄的伸出腿,輕輕關上門后一起輕快的朝藥房去。
和她們住同一個院子的玄妙無知無覺間翻了一個身,繼續(xù)沉睡。
倒是和她們隔了一個院子的王費隱在她們走過院門時睜開了眼睛,而后又閉上,拉起被子翻了一個身,嘀嘀咕咕的念道:“我不氣,我不氣,不氣才活得長久……”
三人一貓穿過大殿,悄悄的推開大門,再輕輕地關上。
大門一關,她們便在月光的照耀下朝著丹井的方向飛奔。
月光很亮,好似在地面鋪了一層霜糖一般,將去路照得清清楚楚。
潘筠把潘小黑放在肩膀上,三人歡快的穿過廣場,穿過竹林,到藥房一看,房門緊閉,竟是連個人影也沒有。
潘筠就皺眉,“怎么回事,大師侄丟下我們了?”
藥房的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一顆腦袋探出來,三人嚇得往后仰。
三人背對著月光,臉上都是陰影,所以王璁沒看到她們臉上的驚恐,一個勁兒的沖她們噗嗤噗嗤,小聲道:“我在里面呢,我都等你們兩刻鐘了……”
潘筠氣不過,進屋就踹了他一腳,“你不會在屋外等嗎?給一點聲響也行,我怎么連你的呼吸都沒聽到?”
王璁生生接受了這一腳,“我調(diào)了,就是怕我爹發(fā)現(xiàn)我沒下山,小師叔,我們什么時候走?”
潘筠也壓低了聲音,“現(xiàn)在就走�!�
王費隱的藥鼎此時就立在屋中。
潘筠先爬上去,然后示意妙真妙和上來。
王璁把妙真妙和抱上去,等她們都躲到鼎里了,這才飛身而上,然后站到里面去。
風撲面而來,王璁立即施術把風隔絕,順便幫潘筠也隔絕了,大聲道:“小師叔,方向錯了,陶家莊在那頭�!�
藥鼎就在半空中畫了半個圓,朝著王璁指定的方向咻的飛出去。
她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可以,超載我也行。”
妙真妙和對外面的世界實在是好奇,也不樂意在鼎里坐著了,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從王璁的身前和身側(cè)擠出一個腦袋來……
王璁一臉的無奈,只能給她們擋風,側(cè)身讓倆人可以把腦袋探出來。
小小的鼎口里站了四個人,看到月光下靜謐的山野村莊,而地上青綠,王璁的法術不能完全擋住的清風吹在臉上,倆人皆是興奮的大叫起來。
潘筠也覺得暢快不已。
但因為王璁的法術隔風,也隔掉了大半的聲音,聲音就在法陣里來回傳播,直震得王璁眼花耳鳴。
他修為本就不高,這一放松,法術直接破了,猛風吹來,四人瞬間發(fā)出一聲大叫,但驚叫很快就變成了快樂的大叫。
連潘筠都啊啊啊的大叫著,讓藥鼎飛得更快了一些。
第299章
陶家
藥鼎在一個低矮的小山丘邊落下,潘筠帽子半途被吹飛,被她眼疾手快抓在手里,此時光溜溜一個腦袋,鼻子通紅,臉也被冷風刮得通紅,不像道士,倒像個尼姑,還是被丟在半路上的尼姑。
王璁扭頭看見小師叔如此凄慘,一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潘筠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她能看見王璁的樣子,見他頭發(fā)糊了半張臉,像個瘋子,就樂得哈哈大笑起來。
妙真妙和也捧著肚子笑,他們笑的是那么的歡快,潘筠的笑容一下就落下來了。
她在笑他們,他們在笑誰?
王璁三個也后知后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再一看其他三人,很好,老大不說老二,他們應當尊重一下對方。
四人臉上的笑容收回,各自整理儀容。
但這的確是一件很特別的體驗,所以整理到最后四人還是忍不住相對笑了好一會兒。
王璁道:“下次再飛還是要把頭發(fā)束好,要是能把頭臉都包起來就更好了�!�
潘筠歪著頭想了想道:“我知道怎么能包起來,就是包起來后會不好看,還有點嚇人�!�
妙和:“怎么個嚇人法?”
潘筠:“看上去像強盜�!�
妙真:“在天上飛有什么要緊?誰能看見我們?”
潘筠略一沉吟之后點頭,“有道理,等回去我就給你們做,正好大師兄每天都盯著我做針線,我做女紅的時間特別多。”
那個頭套還更適合她呢,她沒有頭發(fā),一套上去,露出眼睛鼻子嘴,風根本吹不走,還能保暖,完美!
三人想到潘筠那疏密不一,走向崎嶇的針腳,皆默然不語。
王璁轉(zhuǎn)移話題道:“小師叔,天要亮了,我們進村吧�!�
天邊出現(xiàn)了魚肚白,就跟翻身的魚腹那一圈的白一般,就潘筠抬頭欣賞那一抹白的功夫,突然一抹淡金色的光映在白上,這就好像打開了開關一般,不斷的出現(xiàn)淡金色彩映在天邊……
它又慢慢變深,不一會兒,淡金色變成金紅色,又變成橘紅色,太陽出來了。
潘筠收起藥鼎,朝不遠處的村莊一揮手,道:“我們走!”
四人就迎著朝陽往前走,等走到村口,朝陽已經(jīng)三兩抹的鋪在地上,映在四人的臉上,讓他們身上好似鍍了一層光一般。
村里也響起了生活的聲音,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掃把橫掃地面的聲音,還有喝罵孩子的聲音。
好在不管什么聲音,都不兇悍,所以潘筠他們聽得津津有味,直到王璁把他們領到一個門前。
隔著院子,他們就聽到里面摔盆罵人的聲音,“一天天的就等著我做飯,是不是我不做大家就都不吃了?”
“什么事也不做,每天就走街串巷的亂逛,餓了回來吃,困了回來睡,這哪里是家,分明是旅店,還是不要錢的那種�!�
“這是當自己是大官人,這是驛站呢,住店吃飯都不要錢�!�
潘筠不由踮起腳尖往圍墻里看。
圍墻不是很高,四人輕易便看到里面的場景。
陶巖柏一言不發(fā),上前接過鍋就淘米,放回廚房,再出來抱柴。
婦人見他抱這么多柴,就一掌拍在他手臂上,“要死啊,煮個粥抱這么多木柴,撿木柴不費勁啊,不是你撿的不心疼是吧?”
一旁的小女孩看不過眼,道:“娘,這點還不夠把粥煮熟呢,平時我和二哥都要抱兩次的�!�
“閉嘴,這有你什么事?趕緊打豬菜去,今天再打不上兩筐豬菜,不許你吃飯!”
“不吃就不吃,”小女孩將編好的辮子往后一甩,挑起兩個大筐道:“不許我說我也要說,娘,你把放糧袋的柜子鎖起來,除了你沒誰能拿到米,就算大哥想煮飯,也沒米煮�!�
陶母氣了個夠嗆,從陶巖柏手上抽出一根木柴就要打她,陶巖柏連忙扯住木柴,看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用手穩(wěn)住兩個筐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回頭沖坐在廊下搓麻繩的中年男子叫道:“爹,你管一管娘吧,人家是路遇不平事拔刀相助,我們家里路就坑坑洼洼,你倒是填一填啊�!�
“死丫頭你胡說什么?”陶母氣得大叫,“你給我站住,這樣編排你爹娘,也不怕雷劈死你!”
陶巖柏皺眉,緊緊地抓住木柴不讓她抽走,不高興道:“娘,小花是您親生女兒,您怎么能那么咒她呢?”
陶花回頭道:“我都習慣了,娘一天不咒我,我反倒不習慣�!�
說罷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前的人,陶花一愣,“你們找誰?”
吵鬧的一家人立刻扭頭過來看。
陶父和陶母認出王璁,心里一慌,都有些心虛起來。
陶巖柏看見他們眼睛一亮,丟下懷里的木柴就沖過來,“大師兄,小師叔,四師妹,五師妹,你們怎么來了?”
王璁見他眼底含淚,便知道他這段時間在這里受委屈了,心中酸澀,強忍著怒氣抬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道:“三師叔回來了,他受了傷,身邊需要人照顧,大師伯讓我來接你回去。”
陶父連忙放下手中搓到一半的麻繩,關切的道:“三郎受傷了?嚴重嗎?”
王璁一臉嚴肅的點了一下頭,“所以才要三師弟回去照顧�!�
陶父一臉猶豫,看向妻子。
陶母就道:“他剛回來沒幾個月就又要走,這個兒子到底是給你們?nèi)逵^養(yǎng)的,還是給我們陶家養(yǎng)的?”
“再這樣,我看也沒必要回來了……”
陶父立刻呵斥道:“閉嘴!你胡說什么,這是我兒子!”
他對王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釋道:“他娘是總見不到孩子,心里想的,嘴上說的不好聽,心里卻很疼愛他。”
他嘆息道:“這次巖柏回來,走街串巷的行醫(yī),我看他醫(yī)術好很多了,三郎也說他能出師了,我還想著給他在鎮(zhèn)上找個藥鋪坐堂呢,有了生計也好說親,這一走,就又耽誤了功夫,鎮(zhèn)上那家藥鋪不等人,等他回來,只怕……”
王璁一點難為情的表情也沒有,沉吟道:“三師弟的前程的確重要,這要是以往,我一定不耽誤他,但這次三師叔受傷,嘴里一直念叨著要見三師弟,善人也知道,三師弟自七歲起就跟著三師叔生活�!�
“我們雖然拜在一個師父名下,但師父走南闖北,總不在道觀里,三師弟在師父那里就是個記名弟子,倒是三師叔,把三師弟當成嫡親弟子在撫養(yǎng)照顧,他一身的本事都是跟著三師叔學的,現(xiàn)在三師叔受傷,只念叨三師弟……”
陶巖柏臉色蒼白,緊緊地抓住王璁的胳膊,“三師叔傷得很嚴重嗎?傷到了哪里?”
王璁嘆息道:“是內(nèi)傷�!�
一旁的潘筠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妙真和妙和也嘆了一口氣。
本來緊張得不行的陶巖柏見狀,身子一僵,心突然就安定下來,可前一刻實在害怕,心緒起伏之下,這一放松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陶花見大哥哭成這樣,就放下扁擔,對陶父道:“爹,還等什么,趕緊讓大哥跟他們走啊,大哥可是三叔養(yǎng)大的,大哥要是不去盡孝,以后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要淹死我們家的�!�
陶父臉一紅,嗔道:“胡說什么呢,我也沒說不答應,就是多關心兩句,巖柏,既然你三叔等著你,你就快準備準備和你大師兄回去吧�!�
陶巖柏抬起袖子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匆匆回屋收拾行李。
陶母胸膛起伏,顯然氣得不輕,也跟著進屋去,“都這么急了,還收什么東西?道觀里不也有衣裳嗎?拿上戶籍路引就趕緊走吧,別耽誤了�!�
陶巖柏充耳不聞,繼續(xù)把衣服和書本,以及他帶來的雜物收好放到背簍里。
陶巖柏一臉為難的看她,“娘,你先出去,我換身衣裳。”
“換什么衣裳,事情緊急,你趕緊走吧,”陶母緊緊地盯著背簍,知道里面沒有她想要的東西,那東西就還在這屋里,于是伸手去推陶巖柏,“快走,快走,可別讓你三叔等急了�!�
陶巖柏抓住背簍,一臉為難,猶豫間被她推著往外走了兩步,還沒碰到門口,潘筠就施施然走進來,身后跟著妙真和妙和。
潘筠好奇的掃視一圈,一臉嫌棄,“巖柏,這就是你住的房間啊,怎么跟個牛圈似的?”
潘筠轉(zhuǎn)過身子,在看到另半邊屋子的泥濘土地和一根木樁時眨了眨眼。
“等一下�!迸梭揶D(zhuǎn)身走出房門,再次上下打量這間房。
它是東廂,緊貼著的北面一間是雜物房,里面堆放著犁、鋤頭、木桶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正對面就是廚房。
中間是一個大院子,而這間房的對面是雞棚,所以這間……
潘筠上下打量這間門房,他么的,這就是一間牛棚�。�
潘筠臉上依舊帶著笑,但怎么看怎么透著一股涼意。
陶母和陶父都感覺到一股涼意,生生打了一個寒顫。
妙真妙和一臉怒意,小臉板得冷冷地。
潘筠重新走入這間房,對突然安靜下來的母子兩個道:“愣著干什么?繼續(xù)拉扯啊。”
陶母微微皺眉,“小道長,這是男子的臥房,你怎么能隨意進出?”
潘筠:“這不是牛棚嗎?牛棚還分男女?”
第300章
搶人
妙真:“這牛棚真好看,善人對繼子還是挺好的,這是我平生見過的最好的牛棚了,不僅有床,還有柜子�!�
潘筠伸手拉了一下柜子,柜門啪嘰一聲掉了。
潘筠驚詫的“呀”了一聲,做作的道:“就是柜門不太結(jié)實,一碰就壞了�!�
陶母臉色漲得通紅,“你,你們……誰許你們進來亂碰亂摸的,你們?nèi)逵^是怎么教孩子的?”
陶母沖門外大喊,“跟個強盜似的,一群姑娘家進男子的臥房,還亂動亂摸,像什么話,孩子送到這樣的地方能學什么好……”
陶巖柏臉色通紅,連忙拉住她道:“娘,你別亂說,這是我小師叔和師妹。”
妙和好心道:“善人,你喊再大聲也沒用,這是我們小師叔,是長輩,大師兄管不到她身上�!�
潘筠拍掉手上的灰塵道:“嫂子,我呢,也沒別的意思,巖柏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第一次來他俗世的家,不免好奇了些,就看看孩子在這兒過得怎么樣�!�
一邊說,一邊打開另一邊柜門,她將里面還放著的兩雙鞋子拿下來丟給陶巖柏,“你做道醫(yī),免不了走街串巷,鞋子是最不能少的,別落下。”
陶巖柏接住鞋子就往背簍里塞,就見潘筠伸手在柜子里一摸,也不知怎么動作的,就摸出一個錢袋子來。
陶巖柏:……
陶母看見,眼都直了。
這就是她一直想要,卻一直找不到的東西。
潘筠一言難盡的看了陶巖柏一眼,符箓是這么用的?
竟然拿來藏東西,這也是她沒想到的。
她不動聲色的揭掉貼在柜子里側(cè)的黃符,把它收到靈境空間里。
然后在陶母的目光下,潘筠把錢袋拿在手里往上拋了拋,扭頭問道:“巖柏,這就是你要還我的錢?”
陶巖柏愣了一下,他有欠小師叔的錢嗎?
哦,有的,她在他這里寄存了一百五十兩,但那些錢他都放在道觀里,交給大師伯看管,小師叔要是要用錢,可以直接找大師伯拿,這些錢是他這幾個月來走街串巷行醫(yī)所賺……
妙和絲滑的走到陶巖柏身后,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小師叔問你話呢,你欠小師叔的一百五十兩……”
陶巖柏立即回神,連忙點頭道:“對對對,這是要還給小師叔的�!�
陶母臉色一沉,抬手就要搶奪錢袋,潘筠一個轉(zhuǎn)身,她的手臂就從錢袋上穿過。
潘筠好似沒看到一般,拋著錢袋就出門,“行吧,雖然不多,但我也勉為其難的收下,算你十兩,剩下的一百四十兩,趕緊給我打工賺錢還我�!�
“哦。”陶巖柏抑制不住高興的應了一聲,拎起背簍就跟上。
陶母速度比他還快,追在潘筠身后,“等一下,你們?nèi)逵^把他當長工使喚也就算了,怎么還讓他倒欠這么多錢?他怎么可能花這么多錢?這錢是怎么欠下來的?”
陶父敏銳的轉(zhuǎn)頭,“什么欠錢,誰欠錢了?”
潘筠拋著錢袋,在錢袋落下的一瞬間收進靈境空間里,在陶家人眼中,就是她變戲法一樣,不知道把錢袋子收到哪里去了。
潘筠笑瞇瞇的道:“巖柏,我的三師侄呀,他欠了我一百五十兩�!�
陶父不可置信,失聲尖叫道:“怎么會欠這么多?”
他懷疑的看向潘筠,皺眉,“王道長,這小道長是誰?我從沒見過。”
王璁道:“這是我們道觀的小師叔,是長輩�!�
陶父噎住,長輩,那就是跟他平輩了,訓都不好訓。
但陶母沒有這樣的覺悟,在她眼里,潘筠就是比她女兒略大一些的少女,并沒有什么可怕的,她盯著潘筠身上看,問道:“你把錢藏到哪去了?那是我兒子辛辛苦苦給人治病賺來的�!�
潘筠:“誰說那是你兒子的錢?那分明是我的錢,是我三師侄還我的。”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沒有這樣的道理,你說,他做什么要借你這么多錢?”
潘筠就掰著手指道:“那可多了,道觀包他吃,包他住,還教他學醫(yī),可他生病了,一般的藥倒是可以免費給他,但貴重的,總不好也叫我們道觀自掏腰包吧?”
“這些年,他也生過幾場大病,需要一些名貴的藥材治病,他不問家里要錢,就只能跟我借了,這一來二去,就欠這么多了�!�
“放屁,你們當初把孩子領走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說會把他當自己孩子一樣的,怎么他生病還要自己花錢?”
王璁立即擋在潘筠身前道:“嬸子,當初三師叔把三師弟帶回道觀的確是這么說的,但后來是你們不同意三師弟出家,說他娘只有他這一個兒子,不能斷了他外祖家的香火,吵著鬧著要把他帶走,我爹才松口,讓我?guī)煾甘账鲇浢茏�,沒讓三師叔收他�!�
“本來三師弟和三師叔有親,又在道醫(yī)上有天賦,想叫他傳承丹道的,是你們不愿意,收徒一事才不了了之�!�
“他既然只是記名弟子,自然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一些比較大的花銷,自是得自己來�!�
“你們放屁,當初你們把人帶走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你們早說還得自己出錢,我當初會把孩子送給你們道觀做長工嗎?”
陶母見陶父不吭聲,就上前推他,“你倒是說話啊,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你兒子聯(lián)合外人誆騙家里,你聲都不吭一下�!�
妙真擼著袖子上前,掐腰道:“你少誣賴人,我們怎么騙你了,合著你家孩子迎風長,沖著西北張嘴就能長這么大�。俊�
“再說陶善人,他吭什么聲,這個兒子他可沒養(yǎng)幾年,都是我大師伯和三師叔養(yǎng)著呢�!�
妙和:“就是,親爹尚且如此,何況你還是個繼母!”
潘筠補充道:“還是個不慈的繼母�!�
她目光掃過陶父,搖頭,一臉嘆息,“親爹既不慈又不義,有了后娘就變成后爹,薄待兒子不說,還把一切罪過都推給了妻子,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陶父臉色爆紅,就憤怒的推開妻子,怒吼道:“別吵了,我早讓你把東廂第一間收拾出來給孩子住,你非得拖,拖拖拖,拖到了現(xiàn)在,讓孩子在牛屋里將就,你現(xiàn)在叨叨什么,三郎受傷了,他養(yǎng)了巖柏一場,讓巖柏去伺候他怎么了?”
“就是,怎么了?!”潘筠抑揚頓挫的道:“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我讓陶巖柏還錢怎么了?”
“就是,怎么了?!”妙真道:“你們家就應該代三師兄還這筆錢�!�
陶父陶母臉色鐵青,瞬間不吭聲了。
妙和:“不還?那我三師兄離開道觀之日,就是成為我小師叔長工之時,到時候你們可別后悔!”
王璁和陶巖柏躲在一旁,見她們?nèi)齻嘰里呱啦的言語不斷,一會兒暗諷陶母薄待繼子,一會兒明說陶父偏心,不堪為父……
直把陶父陶母說得面無血色。
偏偏妙真妙和前面頂著一個潘筠,作為陶巖柏的小師叔,即便她年紀小,她還真有資格為陶巖柏出頭。
陶母才開了一句口,“你們道觀是怎么教的孩子……”
潘筠就接口道:“我們道觀的孩子從小就要熟讀經(jīng)史子集,就算教得不好,最基本的道理還是知道的,倒是嫂子你,你知道何為道,何為理嗎?”
潘筠直接問陶父,“你們夫妻二人如此對待長子,有道理嗎?”
陶父一臉為難,跺足道:“家里的事我都交給了她,我是信任她,豈知她竟然暗暗薄待巖柏,巖柏這孩子也從來不說……”
潘筠就一臉同情的看著陶母,“你聽到了嗎?你這相公啊,眼瞎,耳盲,心還狠,他說了,一切都是你的錯!”
陶父:……
陶母怒目而視陶父,“你現(xiàn)在全都怪我?家里沒房子住,讓他住在牛屋也是你同意的�!�
陶父在外人面前大失面子,氣得伸手去打她,潘筠蹙眉,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甩,不高興道:“說話就說話,總不能是惱羞成怒說不過人就動手吧?”
陶父連忙喊道:“冤枉啊,他小師叔,我實在是氣不過她顛倒黑白,我是同意了把巖柏的床搬進牛房里,但想的是把牛給牽出來,里面鋪上一層土,壘實了,就和新房子一樣了�!�
“你牽啊,你牽啊,”陶母捂著臉大哭道:“你又不是沒牽過,最后還不是你把牛牽回去的,自入冬,三個村子丟了兩頭牛,我們家這院墻,隨便誰一翻就能翻進來,不把牛拴在牛房里,放在院子里,什么時候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這事是你說的,牛也是你牽回去的,現(xiàn)在來怪我,你要不要臉?”
見他們夫妻兩個成功吵起來,潘筠立刻后退一步,和妙真妙和功成身退。
陶巖柏貼心的給她們一人倒了一碗茶。
潘筠嗓子都喊疼了,一口喝完后道:“事情也不是很難嘛,這就完了?”
王璁無奈道:“小師叔,我們本來就是來接三師弟回去而已,本也不難,你們不來,我也能接,難的是你想把三師弟搶來道觀�!�
妙真:“不能搶嗎?”
第301章
打算
王璁就指了指村中心道:“難的其實不是三師弟的父母,而是他們族長,族長不答應,三師弟的父母就會一直反復�!�
“而且……”
王璁扭頭看了一眼似乎很乖巧的陶巖柏,道:“最關鍵的是,三師弟得考上度牒,要是考不上,俗世的這個身份對他來說是利大于弊的�!�
潘筠驚訝:“那你怎么不攔著我?我這都把人得罪完了,我現(xiàn)在去挽回一下他父母還來得及嗎?”
王璁笑道:“來得及,每兩年他們就要鬧一次,鬧過就又好了,只要三師弟本事在身,他們就不會真的要跟三師弟斷絕關系�!�
潘筠放下心來,撫了撫胸口,問陶巖柏,“你覺得自己考不上度牒?”
陶巖柏小聲道:“我打算明年去試一下,要是能考到入試單,我就花錢讓我爹去衙門走一趟。”
潘筠就看了一眼陶父,覺得讓陶父去挨板子,讓陶巖柏獲得進一步考試的資格有點難。
而且,并不是挨完板子,陶巖柏就可以去考試了,陶父還得異地服役一年呢。
潘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們父慈子孝,你爹可能還會為了你的愿望冒險一把,但你們父子的關系如此……你還是熬到及冠之后,自己試一下能不能考中吧,考不中也就是打八十大板,我到時候給你幾張黃符帶著,讓你屁股和腰不是那么疼�!�
和后世之人的認知有些出入,這個世界,很多父母都是開明的,并不阻止兒女出家。
哦,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出家可以躲避勞役賦稅。
所以老朱準備了很多政策攔截百姓因利而出家。
其實,也是一定程度上防止父母遺棄孩子。
大明,除非溺子,否則遺棄孩子還是習慣性的把孩子往寺廟、道觀門前扔。
三清觀是因為建在山頂,太高了,山路又崎嶇,所以沒人跑到道觀門前丟孩子,但山下的玉靈觀、靈濟廟、福慶觀和福源寺等可沒少收被遺棄的孩子。
狠心人多,但狠不下心來的父母更多,所以在宋元時,很多父母都是把孩子養(yǎng)到幾歲時送到寺廟道觀出家,以確保孩子能被寺廟道觀收養(yǎng),可以活下去。
老朱的政策就是針對這部分父母。
他的邏輯也很簡單。
小孩子還沒有足夠的認識來為自己的人生做決定,所以,未成年人,其父母要是讓他們出家,他們就有罪。
但,律法難下基層,大部分時候,送孩子出家是屬于民不告官不究的狀態(tài),直到他們要考度牒。
大明的戶籍管理很嚴格,每個人都要有來歷。
就算是妙真妙和,她們被撿到后也要立刻上報衙門,給她們制定戶籍頁,不然,可以說寸步難行。
有時候嚴格起來,她們連玉山縣都進不了。
所以,等到僧道們考度牒的時候,就可以執(zhí)行老朱制定的律法了,未成年要考,就先打父母一頓,再問罪,異地服役半年至一年,完成了再參加考試;
成年人,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所以,通過初試之后去考度牒,要是沒考過,就要打八十大板發(fā)回去做庶民。
當然了,三年之后,不屈者還可以再去試一次,反正老朱不限定次數(shù)。
所以,在大明當有度牒的僧道,不僅業(yè)務能力要足夠強,身板還得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