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小皇帝牙齒輕碰,兩頰縮緊,片刻后才道:“先生認為此時兵力應該放在西南邊境,還是北邊?”
楊士奇:“北邊�!�
他頓了頓后道:“瓦剌近些年來日發(fā)強盛,多次強占韃靼的草原和牛馬,現(xiàn)今,韃靼的勢力已經(jīng)被壓得向大明靠近,脫脫不花和也先狼子野心,來往甚密……”
他放慢了語速,喘了一口氣后道:“陛下,在中國這片土地上,自古以來,由北向南攻打容易,由南向北攻取,難啊�!�
小皇帝不屑地道:“先生,不過是些螻蟻,怎么扯到衛(wèi)國之戰(zhàn)上去了,區(qū)區(qū)蠻夷,還不足以論守國之戰(zhàn)�!�
“治國當居安思危,”楊士奇頓了頓,見皇帝面色不悅,就笑道:“當然,以陛下之雄姿,這都是小事,大明兵強馬壯,倒不必太過忌諱。”
小皇帝點頭,“這些都是小事,銀子才是大事�!�
他道:“只要有錢,軍備跟得上,我大明將士何懼?”
楊士奇沉默不語。
小皇帝見他不吭聲,就直接問道:“先生,您就是江西人,您說,江西的銀礦是怎么回事?”
楊士奇沉默一瞬后道:“左不過是當?shù)氐墓倮羲介_銀礦,或是地主士紳偷采,賄賂了官員�!�
小皇帝氣得拍桌子,發(fā)怒道:“當查!”
楊士奇低頭垂眸,片刻后道:“陛下,江西的銀礦一年不過數(shù)千兩之數(shù),于國庫來說杯水車薪,國庫空虛不在于銀礦,而在于其他�!�
小皇帝:“小不治,如何做大?不過先生以為國庫空虛的問題在哪一方?”
楊士奇:“在吏治,在賦稅�!�
他道:“普通百姓繳納的賦稅已經(jīng)很重了,但國庫卻入不敷出,其問題出在吏治,也在花銷奢靡,陛下要想整頓國庫,就要整頓吏治,還要整頓內(nèi)廷和宗室�!�
小皇帝眉頭微皺,“整頓吏治……先生主持如何?”
楊士奇直接就拒絕了,他都七十九了,走路都困難了,哪有精力再去整頓吏治?
小皇帝趁機問,“先生可有推薦的人選?”
楊士奇垂眸想了想后道:“前大理寺少卿薛瑄公正嚴明,不畏權(quán)貴,或許可以一試�!�
皇帝有些不開心。
薛瑄被他罷官逐出京城了,而且他曾留下話,不許他再入京城。
把他找回來整頓吏治,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皇帝問,“還有誰可以勝任?”
楊士奇心中微微失望,但面上不顯,依舊笑吟吟的道:“兵部右侍郎于謙,性格剛毅,也可一用�!�
皇帝:“于謙?”
楊士奇頷首,笑道:“他現(xiàn)正在巡撫河南、山西等地,陛下若要整頓吏治,可將其召回啟用�!�
皇帝若有所思。
楊士奇被送出皇宮時天已經(jīng)快黑了,但家門口依舊有不少同僚等候。
有文臣,有武將,也有勛貴。
一看到楊士奇,他們立刻迎上前去,將他扶下來,簇擁他進門。
楊士奇扶著管家的手跨過臺階,轉(zhuǎn)身和他們輕聲道:“天冷,你們也快回去吧�!�
“閣老,陛下還要對麓川出兵嗎?”
“北邊瓦剌越發(fā)跋扈,陛下是不是也要對北邊用兵?”
“國庫沒錢,難道明年又要加稅嗎?”
“江西銀礦的事怎么說?”
“泉州的寶藏之說,到現(xiàn)在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王大人和錦衣衛(wèi)到現(xiàn)在都還在外面,福建亦是人心惶惶。”
大家七嘴八舌,一人提出一個問題,就跟鴨子一樣在楊士奇耳邊嘎嘎亂叫。
楊士奇抬手壓了壓,溫和的道:“陛下是圣君,好的勸誡之語自然聽進了耳中,諸位不要急,安心回去過年,有事,待明年再說。”
眾臣不由相視一眼,最后退后一步,齊齊抬手作揖,恭敬地應道:“是,閣老�!�
大家提前給楊士奇送了新春祝福之后離開。
楊士奇扶著管家的手站在門口目送他們?nèi)齼山Y(jié)伴離開,半晌沒動。
管家扶了兩下也沒能將人扶動,不由輕聲喚道:“老太爺?”
楊士奇嘆息一聲,“你看,他們?nèi)迦俗鲆欢�,之間有涇渭分明的,也有追趕上去后匯做一堆的�!�
管家一頭霧水,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只能笑道:“或許是幾位大人關(guān)系好,有話要說�!�
“是啊,關(guān)系好……”楊士奇轉(zhuǎn)身,扶著管家的手往院里走,喃喃:“黨爭之勢已成,陛下想要打開局面,何其艱難?”
楊士奇心中揪成一團,輕聲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管家不知道他后悔什么,故搭不上話,只能沉默。
“老太爺,我讓廚房送飯過來�!�
楊士奇揮了揮手,“我吃不下�!�
管家:“我讓廚房做碗蛋羹,好歹用一些�!�
楊士奇最后嘆息著應下,感嘆道:“我老了,已不能改變時局,我這精力但凡能回到五年前,不,三年前就好,我也愿意搏一搏�!�
管家笑道:“太爺您是閣老,又是少師,先帝托孤于您,已經(jīng)是文臣之最,還要搏什么?”
“你不懂,這些都是虛名,”楊士奇道:“我有負于先帝所托啊�!�
管家嚇了一跳,不由小聲問道:“老太爺,難道是皇帝哪里不好嗎?”
楊士奇面無表情:“他很好,陛下天資英明,重情重義,又有大志,就是太驕傲了。”
太驕傲,可以簡稱為自負。
管家低下頭去,正好蛋羹送上來,他連忙去接過,親自和香油攪拌均勻遞給楊士奇,“老太爺,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那是陛下,又不是泥人,自不可能您想捏成什么樣就捏成什么樣�!�
楊士奇贊嘆的去看管家,“你這話很有悟性啊,我用了七十五年的時間才想明白這個道理,然后放手,結(jié)果四年之后又后悔,此時聽聞此言,我又悟了,心里倒沒那么難受了�!�
管家笑道:“那都是老太爺教得好,您前些年一直在說自省,自省,這話呀,也是您自己說的,小的聽了就往上加了幾句,用自己的話再說出來�!�
“說的沒有老太爺文雅,就是想寬寬老太爺?shù)男摹!?br />
楊士奇就笑瞇瞇的道:“很能寬我的心啊,罷了,罷了,隨他們?nèi)グ�,我都這把歲數(shù)了,還能管什么事呢?”
“正是呢,老太爺早到了該享福的時候了。”
話是這么說,楊士奇也是這么聽的,但晚上睡覺時還是失眠了。
大明如此困境,該如何破局呢?
楊士奇不想傷了皇帝,也不想傷了天下臣工,更不想傷天下百姓。
但想要三手抓,這是不可能的事。
凡事,有利必有弊,要想充盈國庫又不傷百姓,就一定會有受損之人。
天下熙攘皆為利來,哪怕是不當?shù)美�,已�?jīng)到手的利也不會愿意讓出,受到損失。
他們必反對,必抗爭。
只要抗爭就有受害之人。
是皇帝,是百姓,是臣工,也有可能都受害。
楊士奇嘆息,又睡不著了。
第354章
醍醐灌頂
三清山眾人也睡不著,于是大家集體坐在屋頂上觀星,主要是玄妙和妙真觀,并為他們講解觀察到的星象。
王費隱則領(lǐng)著剩下的人做氣氛組,負責哇哇驚嘆,順便鼓掌。
潘筠最喜歡這個角色,抓著潘小黑的兩只爪子拍得呱呱響,氣得潘小黑尖叫著蹬了一腳她的肚子,彈射出去,直撲王費隱的懷抱。
王費隱伸手捏住它的脖子,將它抱進懷里摸了摸,抽空瞪了潘筠一眼,“你不要總是欺負黑貓。”
潘筠哼哼,“大師兄現(xiàn)在對一只貓都比對我好了。”
倆人正打嘴仗,突然心中一緊,倆人同時抬頭看向天空。
王費隱:“飛星!”
潘筠:“流星!”
妙真蹬的一下站起來,目光炯炯的盯著那朝著天邊劃去的飛星。
妙和已經(jīng)驚叫出聲,掐著陶巖柏尖叫,“是飛星,是飛星,我竟然看到了飛星,這是幸還是不幸?”
直到流星消失在天邊,王費隱和陶季才扭頭看向沉默的玄妙。
玄妙面沉如水,沉聲道:“是戰(zhàn)爭,這意味著接下來幾年,大明都不是很太平�!�
妙真也點頭道:“星落于西南,看來麓川之戰(zhàn)還得打,尾巴掃到江南,這意味著我們江南也要打仗?”
妙和:“不可能,江南又不是邊關(guān),怎么打?難道那些倭寇這么厲害,要從浙閩上岸打我們?”
陶季臉色一沉,“他們敢上來,我們必讓他們有來無回!”
玄妙瞥了他一眼道:“妙和說什么你信什么?”
陶季立刻收斂神情,討好的道:“那師妹你說這是應在哪兒?”
玄妙沉默了一下后道:“應該是民亂�!�
“民亂?”陶季蹙眉,“百姓是過得不太好,但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造反才對呀,難道明年大家日子很難過嗎?”
這個誰知道呢?
星象不會把一切都告訴你,你也未必能完全讀懂星象想要表達的東西。
信息減半再減一大半,他們從星象上得到的,不過是些皮毛,是些警示罷了。
而且……
王費隱摸著胡子警告他們道:“可觀星象,但不可盡信星象�!�
妙真不服氣了,問道:“為何?”
王費隱就拍了一下她腦袋道:“因為星象預示可改�!�
妙真:“可改?”
玄妙道:“傻孩子,要是不能改變,星象為何警示?”
“它發(fā)出警示,就是為了讓人修改,或者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
不僅妙真妙和幾個,從未深思過這一點的潘筠都發(fā)出驚嘆聲,“原來如此�!�
“好了,”王費隱現(xiàn)在睡意上來了,起身道:“星星也看了,熱鬧也看了,還學了不少東西,回去睡覺吧�!�
王費隱先飛下屋頂,陶季和玄妙也走了。
五個小輩就落在了后面。
妙真問潘筠,“小師叔,你剛才管飛星叫流星?”
潘筠點頭:“對,但我覺得你們叫的飛星更好聽�!�
妙和:“那就這么說定了,以后看見它,我們還叫它飛星�!�
“行吧,聽你的�!迸梭捱@會兒困意也上來了,她今天吃過晚飯之后把自己全身上下搓了兩遍,也洗了頭,這會兒渾身舒爽,她道:“我明日要睡到日上三竿,你們誰都別叫我,潘小黑,你也不許叫我�!�
妙和心動不已,“我也要睡到日上三竿�!�
陶巖柏:“妙和,明天輪到你洗衣服了�!�
妙和才想起來,忍不住“嚶”了一聲,直接看向王璁。
王璁正要開口應下來,就見她直接扭頭去看潘筠,“小師叔,幫我。”
潘筠想到空間里被她重復利用過的大木桶,拍著胸脯應下,“沒問題�!�
她頓了頓后問道:“大家的衣服都結(jié)實吧?”
妙真:“我們?nèi)迳降囊路⻊e的優(yōu)點沒有,結(jié)實是一定有的。”
潘筠就放心了,“行,明天等我睡到自然醒就去幫你洗�!�
王璁:“……妙和,你怎么不叫我?現(xiàn)在水這么冷,你叫小師叔幫你,小師叔也冷的�!�
每年下大雪之后,三清山涵星池里的水就冷得跟冰一樣,所以他們會去打丹井的水來洗衣服,但也不是很暖和。
所以,王璁和陶巖柏要么給她們燒水,用熱水洗,要么,就他們兩個幫著洗。
陶巖柏已經(jīng)連著洗了三天衣服了,他明天也想睡懶覺,所以才提醒妙和,這個活,要流轉(zhuǎn)起來了。
妙和道:“小師叔洗衣服不用手�!�
“不用手用什么?”王璁眼睛發(fā)亮,“難道有洗衣服的法術(shù)?”
潘筠點頭道:“有的,明天教你�!�
第二天,五個人就一起站在了涵星池邊。
潘筠先是用法術(shù)示范一遍要怎么洗衣服,其實就是用法術(shù)攪動衣服,又用御物術(shù)飛起棒槌敲敲打打……
王璁:“……這是洗衣服的法術(shù)?”
潘筠點頭。
王璁扯了扯嘴角,豎起大拇指道:“小師叔厲害,你元力真雄厚。”
他的內(nèi)力全部化成元力,也就可以用御物術(shù)指著棒槌繞涵星池一圈,想洗衣服?
一件衣服空一個丹田嗎?
王璁轉(zhuǎn)身就要走,被潘筠一把抓住,“急什么,這個不適用,還有另一個呢�!�
她哐的一下從空間里取出大木桶來,驕傲的道:“來,正式和它認識一下,這是我研究多時的洗衣桶!”
王璁:“這不是小師叔你放在山洞里裝水和裝雪用的嗎?”
潘筠:“那是閑物利用,它真正的用途其實是洗衣服�!�
于是,王璁和陶巖柏接下來見識了這木桶是如何洗衣服的。
只見三人把所有的臟衣服都倒進大木桶里,潘筠一個引水術(shù)就從涵星池里引水入桶,然后妙和兌了一點香皂水倒進木桶里,潘筠把一張符箓往木桶上一拍,木桶上繪制的符箓啟動,大木桶立刻哐當哐當?shù)膿u晃起來。
那架勢,就跟木桶里裝了一個想要逃出來的大妖怪一樣。
沒有準備的王璁和陶巖柏生生給嚇退三步。
陶巖柏喃喃:“這陣仗也太大了�!�
王璁卻是眼睛發(fā)亮,走上前去,踮起腳尖往木桶里看,“小師叔,這木桶真能把衣裳洗干凈?”
“那是當然,”潘筠自信道:“超級干凈�!�
妙真:“不會不干凈,只會壞。”
妙和點頭。
王璁笑臉一僵,“壞?”
兩刻鐘之后,木桶底部的塞子自動打開,水給擠壓出去,木桶又哐哐飛起來,半刻鐘后停下。
潘筠走到木桶邊,手一招,涵星池邊的一塊石頭就咻的一下飛過來落在她面前。
她踩上去就彎腰去夠衣服,把衣服都拿出來給王璁看,“看,不僅干凈了,還半干了,回頭晾一晾就能穿了�!�
王璁抖開衣服,透過后背一個碩大的洞,他看到潘筠彎腰去夠別的衣服。
陶巖柏張大了嘴巴,伸手去比了一下那洞,喃喃道:“這是大師伯的衣服……”
潘筠連忙從桶里回頭,因為手還在夠衣服,這一回頭,直接一頭栽進木桶里。
妙真妙和連忙把人拔出來,然后一起看王璁手里那件衣服。
倆人身體都有些僵硬,緩慢的扭頭去看木桶里的其他衣服。
潘筠叫道:“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已經(jīng)改良過了,力道輕了很多,之前在學宮里洗衣服都沒再攪壞,怎么這一次又壞了?”
“大概是因為我爹這件衣裳穿太久了吧?”王璁仔細摸了摸衣服道:“看,這還有補丁呢,好像是五年前做的衣服�!�
潘筠眼淚汪汪,“大師兄過得太苦了,我們每年都有新衣服,大師兄竟然還穿著五年前的衣裳。”
王璁直接扭頭問陶巖柏,“昨天我爹干嘛去了?”
陶巖柏想了想后道:“大師伯說今年冷,有人偷偷在山神廟里過夜,所以他去山里砍木柴,收干枯的木柴,只昨天一天,他就往山神廟里添了一千多斤的木柴�!�
妙和:“大師伯一定是用法術(shù)了,不然一個人砍柴,還多是干柴,一天怎么可能有一千斤?”
王璁抖開衣服,揮手道:“沒事,回頭我找一塊布補上,明年還能穿,小師叔,看看別的衣服�!�
別的衣服沒什么事,哦,有兩件有點脫線。
一件是潘筠的,一件是妙和的,都是她們自己縫制的。
由此可見針線活的重要性。
王璁每一件都檢查過,確認洗干凈了,就高興的和潘筠道:“小師叔,這個木桶好啊,我們完全可以想辦法用腳踏或者手推動力代替符箓,然后把木桶做大賣給布莊、浣衣局。”
“還可以賣給民間專門做浣洗衣物的人,僅玉山縣一縣我就能賣出二十桶,廣信府有七個縣,江西有七十八縣,而整個江南有……”
眼見王璁越說越興奮,眼睛越來越亮,潘筠連忙打斷他的話,“我教你!”
潘筠打了一個抖道:“我可以把木桶上繪制的陣法教你,我還可以手把手的教你做兩個,然后啥一個縣二十個桶這樣的事,你自己干吧。”
一個桶就怪折磨她的了,她可不想一直做桶,一直做桶。
本來做這洗衣桶一開始是為了賺錢,后來是因為不服輸。
最后她都要放棄推廣了,畢竟洗衣桶的成本加上符箓之后是真高,但如果是腳踏動力或者手推動力……
潘筠摸了摸下巴道:“我好像知道怎么做了�!�
“不止是洗衣桶,”王璁一臉嚴肅的道:“小師叔,發(fā)散一下,我們是不是還可以讓它變成自動攪拌桶?我剛才看到了,符只是提供動力,桶自帶的陣法會攪動衣服,那我們改一改陣法,是不是可以變成攪拌桶,除了攪拌東西,還可以拿來脫東西……”
“洗衣服的本質(zhì)不就是分離臟東西,脫掉臟東西嗎?”王璁道:“所以脫稻谷,脫花生,脫小麥,脫菜籽……”
潘筠四個張大了嘴巴,一臉欽佩加不可置信的看著王璁。
又熬夜了,啊啊啊,明天繼續(xù)調(diào)作息
第355章
全是禮物
王費隱打掃完自己的房間,背著手要去收拾藥房,看到空地上堆放的東西,他覺得天都要塌了。
五人一起扭頭來看,立刻伸出手指去指人。
潘筠指著王璁,“你兒子!”
但其他四個都指著潘筠。
潘筠氣得用手指去打壓他們的手指,“我弄的?明明是王璁要改良木桶�!�
陶巖柏三人的手指就在倆人之間游移,“可小師叔,是你讓我們把這些東西都搬出來,好方便動手……”
“行了!”王費隱打斷他們的話,一手掐腰,一手指指點點,“不管誰的主意,立刻,馬上給我收拾規(guī)整好,要過年了,要過年了!過年亂糟糟,那一年都會亂糟糟的!”
潘筠就覺得在這里做研究很受限制,主要這里是藥房,是王費隱和陶季等人使用頻率最高的地方。
于是她拍拍手起身道:“我們把它們都搬到工械房去�!�
王璁:“什么房?”
“工械房,”潘筠一臉嚴肅的道:“我決定了,就在涵星池邊建一間工械房,正好,不管是改良洗衣桶,還是改良稻谷分離機等,都需要用到水,在涵星池邊建個房子正好�!�
妙和:“涵星池邊有建房子的地方嗎?”
那當然是沒有了。
那里平地很少,大部分土層都極薄,底下是大石頭,花崗巖,挖都沒處挖。
加上過于近水濕氣重,所以三清觀沒有選擇在那附近建房子。
不然,涵星池水清,他們沒必要跑到丹井去打飲用水,直接把房子建在池子邊,轉(zhuǎn)身就有水喝。
但這難不倒潘筠,她抬起手讓他們看她手心里的元力團,驕傲的道:“我們這等修為,還會受此限制嗎?”
王璁道:“就是建個庫房而已,沒有修為,工匠也能做到�!�
潘筠收回元力,瞥了他一眼后道:“走,我們建房子去!”
王費隱伸手攔住他們,問道:“你們今天不打掃房屋了?明天還去不去采購年貨?還去不去給人義診寫紅對子?你的山神廟還守不守了?”
“臨近過年,來山神廟里上香求神的人越來越多,身為廟祝,你不想著下山給人解惑答疑,酬謝香客,就想著弄一堆木頭,你還要不要做功德了?”
五個人被他罵得老實收了東西,然后把道觀、自己的房間和藥房里外都打掃了一遍。
最后還是在王費隱的幫助下,五人在涵星池邊建了一間茅草屋。
地面被踩實,裝上門,頂上鋪著稻草,不像房間,倒像是一個庫房。
實際上,這也是一個庫房,專門拿來存放他們要做研究的一些木頭、鋸子等物。
潘筠總算在王璁的身上看到了青年人的朝氣,為了做腳踏車,打掃房間之余,他還鋸了三根木頭。
潘筠仔細看過他鋸出來的尺寸,完全符合她大腦中的規(guī)劃。
沒錯,她只是比劃了一下,向他講解腳踏動力的樣子,圖紙都沒畫,他就能完全做出來。
潘筠拿著木頭驚嘆道:“天才啊,大師侄,你不做木匠可惜了。”
然后王璁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不止可以做木匠而已。
她交給他的那塊原玉也被雕琢好了。
除了玉牌和玉佩外,他還取了當中最潔白的那一塊做了兩塊子母玉環(huán),用兩條通體褐黑色的繩子串起來,做成了兩條項鏈。
他一并交給潘筠,“小師叔,你先前不是說想給自己做一塊空間佩嗎?這子母玉環(huán)給你。”
潘筠接過,就拎起一條問:“那另一條呢?”
王璁就指著潘小黑道:“還有一條是給小黑的,我特意把繩子做成松緊的,可以根據(jù)它的體型滑動�!�
潘小黑一聽,猛地抬起頭來,沖著潘筠就喵喵叫,“我也要空間!”
潘筠瞥了它一眼:【真是浪費,你自己是靈境,自身就有空間�!�
潘小黑:“你和我綁定在一起,不也能用靈境空間嗎?”
“靈境空間寬廣得沒有邊界,封印解開一層,它的空間就會更大一層,不管往里放多少東西都可以,你怎么還自己做空間佩戴著?”
“你怕我有一天越過你完全控制住靈境本體,同理,我也怕你有一天封住我聯(lián)通本體�!迸诵『诘溃骸澳阄叶继拐\一點,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吧�!�
潘筠轉(zhuǎn)著手中的玉環(huán),似笑非笑的看了一會兒潘小黑后點頭,“好,那我給小黑也刻一個空間�!�
陶巖柏:“小師叔,還有我。”
潘筠道:“我給你刻一個玉牌戴著吧�!�
陶巖柏連連點頭。
妙真妙和也有,她們已經(jīng)有了玉牌,所以這次,她就用一對玉佩給她們做了。
果然,修為一上來,刻的陣點多,開拓出來的空間就是大。
而且,她只用了一個傍晚加晚上就搞定了。
吃早飯時,趕在他們出門前,潘筠就把禮物給到每個人手上。
每一樣都用盒子裝著,里面還墊上了布料,儀式感拉滿。
妙和和陶巖柏最先忍受不住,雞蛋都沒吃完就打開盒子,看到躺在盒子里的玉,全都“哇”的一聲叫起來。
妙和已經(jīng)有經(jīng)驗了,直接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用意識去感受玉佩,再灌注元力解印,她立刻就看到了比玉牌大好多好多的空間。
她一下就把玉佩按在心口,雙眼閃亮的注視潘筠,“小師叔,我愛你。”
潘筠嘴巴微張,“你們表達情感都這么直接嗎?”
二十六世紀的潘筠臉紅心跳,有些高興。
王費隱瞥了她一眼道:“你是哪兒跑來的老學究?喜歡就說,厭惡便走,何必壓抑情緒為難自己?”
他道:“修道是修真,修的是返璞歸真,虛偽的人是修不成大道的�!�
王費隱直接就問她,“小師妹,你可喜愛我嗎?”
這要是平時,潘筠一定不帶歇的,直接就接口,但此時,看著眼前的臉,潘筠嘴巴張了張,說不出話來。
王費隱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吭聲,就瞪圓了眼睛道:“好啊,原來小師妹竟然厭惡我�!�
“倒也不是,就是吧,不太好開口�!�
王費隱就仰天長嘆,“誰能想象,小師妹內(nèi)里竟是個內(nèi)斂羞澀之人?”
潘筠一下找回了自己的節(jié)奏,低頭羞澀道:“是的呀,我是個內(nèi)向的人�!�
眾人:……
玄妙直接轉(zhuǎn)頭去指點陶巖柏認主玉牌空間,“你先調(diào)息,后滴血……”
陶巖柏一一照做,“將內(nèi)力轉(zhuǎn)為元力,再用意識去感受你手中的玉牌……”
陶巖柏的內(nèi)力才轉(zhuǎn)為元力,便一下“看”到了掌心捧著的玉牌,然后他去“看”它,就一眼,“他”就進去了。
陶巖柏突然看到一個比自己房間還要大的空間,一驚,就退出來了。
玄妙垂眸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牌,頷首道:“認主了,記住此時的感覺,多練習,你慢慢就能熟練應用了�!�
一旁的妙和連忙點頭,和陶巖柏咬耳朵,“我和妙真就是一直練,一直練,現(xiàn)在可以心念一動,就把東西拿出來了�!�
陶巖柏攥緊了玉牌,眼睛閃閃發(fā)亮。
玄妙這才打開自己面前的盒子,看到里面躺著的玉牌,不由拿起來看。
陶季也打開了自己的盒子,卻有一半心神是放在玄妙這邊的。
看見她的玉牌,愕然,再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臉色微紅,默不作聲的認主。
坐在他對面的妙真看得一清二楚,等他和玄妙都認主后就開口道:“三師叔和四師叔的玉牌是一對�!�
玄妙聞言扭頭去看陶季。
陶季臉紅,卻依舊攤開手里的玉牌,先是探頭看了一眼玄妙手里的,才假模假樣的道:“好像真的是一對。”
潘筠道:“可不是一對嗎?這是陰陽魚玉牌,我給它們?nèi)×嗣郑膸熃愕倪@一塊就叫祥云陰魚牌,三師兄的這一塊就叫祥云陽魚牌�!�
王費隱露出嫌棄的表情,但在玄妙抬頭看過來時立即收斂,還點了點頭贊道:“好名字,很貼切,都不用看玉牌,只是聽名字就能想象出來它們的樣子�!�
潘筠:“大師兄,你這話我聽著不像是夸獎�!�
玄妙將玉牌收了,并不在意和陶季的玉牌成了一對,直接點頭道:“就叫這個名字吧�!�
她又不是小孩子,一塊玉牌還得給它取名字。
陶季立即道:“師妹,我回頭找繩子給你編上,戴在脖子上才不會掉�!�
玄妙應下。
陶季就喜滋滋的轉(zhuǎn)頭問王璁,“你手上不是有虎筋嗎?給我一些,我拿來和楮樹皮做成繩子�!�
王璁:……
他默默地在空間里找了找,找出一指厚的褐黑色繩子遞給他,“我有做好的。”
陶季看了一眼就拒絕了,“你給我一些,我自己做�!�
王璁:……
他默默地和陶季對視,最后還是點頭道:“虎筋在雜物房里,我一會兒去找給你。”
陶季這才高興起來。
王費隱只覺沒眼看,背著手起身正要離開,潘筠就叫住他,拿出一個盒子道:“大師兄,這個是給你的�!�
王費隱驚訝,“我也有?”
第356章
陶季念恩
潘筠:“雖然您有袖里乾坤了,但……或許玉空間會更好用些,您試試看�!�
王費隱接過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塊玉佩,他拿在手心里把玩片刻后笑道:“多謝小師妹,好了,吃完早飯,大家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潘筠自然是下山做她的廟祝,順便琢磨一下洗衣桶和分離機的結(jié)構(gòu),以及動力系統(tǒng)。
用王璁的話說是,“不用符箓啟動的動力才是最適合平民百姓的,適合平民百姓的才能成為流行商品,才能賺錢。”
雖然他們現(xiàn)階段不缺錢了,但誰還嫌錢多嗎?
最主要的是,潘筠難道不想要26世紀那種便利的生活嗎?
潘筠一邊去王費隱那里掏白紙,一邊碎碎念,“為了理想,為了美好的生活,我可是個五好青年�!�
不過這種事當然不能全靠自己,潘筠決定把靈境收錄的教科書挑著抄給王璁。
王璁很顯然在這方面很有天賦,浪費天賦是要遭天譴的。
潘筠收了不少白紙下山去,潘小黑屁顛屁顛的跟在后面,它今天脖子上戴上了玉環(huán)。
白色的玉環(huán)垂在胸前,甚是好看。
它剛剛也以自己貓身微薄的修為認主了空間,現(xiàn)在它可以往空間里塞小魚仔,而不是塞回自己的本體了。
潘筠一邊往山下走,一邊和潘小黑碎碎念,“你這靈境能不能更先進一點,可以直接把數(shù)據(jù)書籍給打印出來?”
潘小黑冷笑道:“這算什么先進?人類可以進入靈境,在靈境里接觸到這些知識,就跟上學一樣;也可以把意識沉進靈境里接收這些知識,這不比打印書籍更先進?”
潘筠:“被封印的你也能做到這兩樣嗎?”
潘小黑沉默。
潘筠罵罵咧咧,“做不到就不要說大話,害我剛才真的思考起來要不要把靈境從我靈臺里掏出來給王璁腦門上一按�!�
潘小黑沉默許久后道:“再解開封印兩次可能就可以了�!�
潘筠下意識去看了一眼靈境上的金色進度條,默然不語。
潘小黑也沉默了。
一人一貓安靜的下山,再不多說一句話。
一到山腳下,潘筠就揚起笑臉,頗有廟祝風范的走進山神廟。
廟里的臺子一側(cè)蜷縮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
潘筠彎腰探頭去看了一眼,見人還活著,就給他身下墊著的草席拍了一張黃符。
然后她輕輕地在門邊的椅子上坐下,從空間里掏出白紙就寫寫畫畫起來。
山上,王費隱看到被洗劫一空的書桌,就扭頭叮囑王璁,“你們四個去辦年貨,記得去書鋪一趟,多買些白紙和空白的冊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