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潘筠一愣,問道:“三師兄怎么不直接給我?”
王璁:“三師叔說小師叔你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你還要不要去常州府,所以把紙條給我收著,你要是提了去,就帶你去這個地址,你要是不去,再說�!�
這個地址是潘筠二叔潘濤教書的地方。
直接回祖宅太惹眼,去書院找人則更安全方便。
潘筠摸了摸自己的臉,再回想那通緝令上已經(jīng)和她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畫像,她決定用自己的臉去找人。
五人買了馬車,舒適度上來,游學(xué)的感覺就上來了,一路買買買,一路游到了常州府。
看到城門,王璁就朝后頭道:“到了,到了,看見城門了�!�
車里的三人立刻掀開簾子探出頭來,看到前面排著的長隊,三人驚嘆,“常州府可真熱鬧啊~~”
“比廣信府熱鬧�!�
王璁:“這是因為快到元宵節(jié)了吧?”
妙真:“來都來了,我們是不是要上茅山看一看,聽聞茅山的乾元觀,其符箓和捉鬼術(shù)是一絕�!�
潘筠:“捉鬼我也會,符箓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王璁:“先進城吧�!�
明天見
第363章
重逢
熙熙攘攘。
這是潘筠他們進城后的第一感受。
王璁來過常州府,卻沒在這個時間到過常州府,也被這里擁擠的人驚了一下,然后道:“小師叔,你老家好有錢。”
潘筠羨慕道:“我也沒想到,可惜我家不在有錢行列�!�
在她記憶里,她爹一直很窮。
王璁先找了家大客棧住下,吃飯的時候和伙計打聽了一下金臺書院的位置。
伙計打量了他們一眼,見他們個個穿著道袍,忍不住問,“道長們也要參加金臺書院的元宵詩會?”
王璁快速的看了一眼潘筠后笑道:“聽說過,想去湊湊熱鬧。”
伙計就給他們指了路,笑道:“雖說元宵詩會明日才開始,但今日便聚了不少人,道長們順著這條街一直逛下去,到第三個路口右轉(zhuǎn)走到底再左轉(zhuǎn)走上百來步就到了�!�
王璁笑著道謝。
等人走后就問潘筠:“你們要不要換身衣裳?”
他和陶巖柏穿道袍不顯眼,因為讀書人也常穿道袍。
平時他這身打扮出門做生意,就沒幾人想到他是道士,反而尊稱他為儒商,以為他是個讀書人。
但女子穿道袍就不一樣了。
世間女子只有道士和居士會穿道袍。
潘筠摸了摸腦袋上的帽子,真誠的問王璁:“你覺得什么便服配我頭上的帽子?”
王璁看了眼她頭上的帽子,默默地不說話了。
妙真:“讀書人間的男女大防嚴厲,我們換了女裝怕是不好進詩會,倒是做道士沒這么多限制。”
陶巖柏:“要不你們換成男裝吧?”
妙和一臉嫌棄,“不要,男裝不好看。”
妙真也道:“還得花錢去買。”
王璁揮手道:“算了,就這樣去吧,別人問起來,就說我?guī)銈內(nèi)ラL見識�!�
四人點頭應(yīng)下。
五人收拾好,換了身好一點的道袍就出門去。
金臺書院在常州府是有名的書院,山長是進士出身,除他外,還有一個進士出身的徐先生,五個舉人出身的先生,余下的先生也都是秀才功名。
潘濤就是舉人功名,他進入書院后很快站穩(wěn)腳步,不僅如此,他還迅速成為除山長和徐先生外最受學(xué)生們歡迎的先生。
王璁一打聽就打聽到了,被攔住問的書生一臉高興的問:“兄臺也是來找潘先生批改文章的嗎?”
“��?”王璁立刻道:“不敢有此奢求,只是我讀書時有些累積多年的疑問,想向潘先生求解。”
書生贊道:“兄臺有如此求索之心,將來必大成�!�
他道:“潘先生在那邊,你看哪里人最多,他就在何處�!�
潘筠不由道:“潘先生這么受歡迎?”
書生看了眼潘筠,這才留意到她們?nèi)齻,雖然覺得三個坤道出現(xiàn)在書院里有些奇怪,卻沒有多問,而是解釋道:“潘先生很和藹,凡有人拿著文章和問題上門求問,他不管是不是金臺書院的學(xué)生都會給解答。”
“有些他答不上來的也會明說,然后去找書,去求問其他先生,得了答案后再告訴提問之人,”他道:“先生厚愛至此,我們又怎么能不敬之重之?”
潘筠咋舌,她二叔什么時候?qū)W(xué)生這么熱情了?
王璁謝過書生,拉上潘筠就朝人聲鼎沸的地方走去。
金臺書院很大,亭臺樓閣,甚至還引進來活水。
溪水貫穿整個書院,流水潺潺,假山隔景,雖是正月,卻也繁花點點,一步一花,十步一景,典型的江南園林景色,一看就很有錢。
聽著人聲相隔不遠,但順著路往里走,他們走過了一個月亮門,一座以假山為主的石景園子,又穿過了三個門,前面豁然開朗,這才看到一個超大的園子。
越過遮擋的樹木,面前是一個湖,湖中間有個小島,小島上樹木掩映,還有一座假山,假山頂是一個亭子。
湖中有幾艘小船,船上都坐著人,潘筠耳尖,能聽到他們爭論詩詞的聲音。
而在湖邊有一個敞軒,此時里面坐滿了書生,甚至欄桿上,欄桿外的樹下,花圃邊都站滿了人,全都在認真的聽著里面的一人說話。
潘筠抬頭,就見一青年男子站在眾人中間,如崖間之松,身姿挺拔,清俊,卻又有一股溫和之氣。
潘筠一下就笑開了,眉眼間皆是笑意,是二叔!
潘濤說話間目光一瞥,便與站在湖邊的潘筠遙遙對上了目光。
他眨了眨眼,只覺得那少女甚是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他愣了一下,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他連忙收回視線,溫和的道:“關(guān)于《性理大全》,河?xùn)|薛敬軒有一篇文章寫得極好,我曾抄錄收藏,就放在閱書樓中,有興趣的,可以去觀閱。”
潘濤拱手道:“在下眼下有事要處理,先行告辭�!�
書生們雖覺得惋惜,但還是紛紛作揖行禮,送別潘濤。
坐在人群里的潘柏見他爹疾步往外走,就急忙跳起來跟上,“爹,等等我……”
潘柏追上他爹,“爹,我們干什么去……��?”
潘柏瞪大了眼睛看眼前人,疑惑的叫了一聲,“小妹?”
潘筠看了一眼潘柏,眼眶只是微紅,然后就立即扭頭回來看潘濤,差點憋不住淚,“二叔……”
潘濤懷疑的看著她,“姑娘是不是認錯人了?”
潘筠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憋回去道:“二叔,我是從三清山來的,爹應(yīng)該和你說過的,我現(xiàn)在在三清山當(dāng)?shù)朗��!?br />
潘濤這才確認。
“真是你,筠兒,”潘濤長出一口氣,立刻拉住人看,“你,好,好,很好,你長大了。”
潘濤眼眶通紅,“見到你平安健康,我放心了�!�
潘柏喃喃,“這也變得太多了吧?”
等叔侄兩個冷靜下來,潘柏就走到潘筠身邊比劃,咋舌,“你怎么長高這么多?臉圓了,臉上氣色也越發(fā)好,這……兩年你就長這么好了?”
潘柏看向她的帽子,“你怎么戴著帽子?”
潘筠道:“我頭會冷,所以戴帽子�!�
潘筠問潘濤,“二叔,現(xiàn)在還有人盯著你們嗎?”
潘濤搖頭,“前年中秋就不再有被人盯著的感覺了,加上我把你母親的棺槨從京城移回來時在她身邊立了一個衣冠�!�
他頓了頓后道:“小墳沒有立碑,但族里都知道,那是給你立的,我們回鄉(xiāng)后也很老實,除了給你父兄寄些衣物和銀錢,幾乎不與故舊官吏聯(lián)系,盯著我們的人就沒了�!�
潘筠松了一口氣,道:“二叔,你做得很好,平反這件事就交給我,你們不要再牽涉其中�!�
她道:“祖母年歲已高,需要二叔二嬸照料,父親常常愧疚,他身為長子,卻從未奉養(yǎng)祖母,家中重擔(dān)一直由二叔承擔(dān),他心中甚愧……”
潘濤止住她的話,笑道:“孝敬父母論什么長子次子?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讓你父親不要太掛念,家里有我�!�
潘筠紅著眼睛應(yīng)下。
她欲言又止。
潘濤就問道:“你是想拜見祖母嗎?”
潘筠點頭。
潘濤道:“我們?nèi)缃褡≡诶险�,那里人多眼雜,你不好上門,明日是元宵,我?guī)阕婺赋鰜砉浣�,找一酒樓見面吧�!?br />
潘筠應(yīng)下,問道:“二叔,我母親的墓在何處?”
“在祖墳地里偏南的方向,立有墓碑,旁邊有一小墳冢�!迸藵D了頓后道:“雖說那里荒郊野外的,一般沒有人,但要是叫人撞見……”
“我知道,您放心,我不會白日去拜見的�!�
潘柏:“晚上去?那可都是墳堆,不可怕嗎?”
潘筠就指著身上的道袍道:“誰怕誰還不一定呢�!�
潘柏看著她身上的道袍不語。
潘濤這才從激動的情緒中解脫,看向王璁,笑道:“幾位就是筠兒的師兄師姐吧?這兩年有賴幾位關(guān)照筠兒了�!�
幾人立即跳開,連連擺手,王璁連忙解釋道:“潘先生誤會了,我們幾個都是師侄,這是小師叔。”
潘濤行禮的手一頓,扭頭去看潘筠,“這是你師侄?”
“是啊,二叔,我爹沒和您說嗎,我?guī)熜质怯^主,我是三清觀第一代關(guān)門弟子。”
這個還真沒有。
倆人信件來往也不敢說很多呀,對潘筠也就提了一兩句,之后就不再提及。
潘濤沒料到侄女這么厲害,尤其是看到王璁幾個都跟在潘筠身后,確定她是真有威望,他們幾個是真恭敬后。
潘柏比潘濤還藏不住話,咋舌道:“小妹,你現(xiàn)在好厲害啊�!�
潘筠:“一般一般吧,對了,三哥,我有東西給你�!�
她從袖子里摸出一個荷包,打開后就往外掏黃符,“這是平安符,我用繩子穿好了,你戴在脖子上;這是求財符,你隨身帶著,你財運會好一點;這是讀書符,其實就是清心寧神符,你也隨身帶著,于你讀書有進益……”
潘柏習(xí)以為常,直接把符箓?cè)麘牙铮靶�,我都記下了�!?br />
潘筠:“三哥,你一定要戴,這個符和我以前畫的符不一樣,以前我沒有元力,但現(xiàn)在我修為高了,畫出來的符很有功效的�!�
第364章
游船
潘柏看著認真的潘筠,扭頭看他爹,眼神表達道:【爹,要不還是把小妹從道觀里贖出來吧,總覺得她這道士繼續(xù)當(dāng)下去就要瘋魔了。】
潘濤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對王璁等人點了點頭,溫和的對潘筠道:“筠兒放心,我一定叮囑他隨身戴著�!�
潘筠就又拿出一個荷包給潘濤:“二叔,這是給你的,也有平安符,清心寧神符和求財符,哦,還有個多子多孫符,這個要放在枕頭下�!�
潘濤:……
他收下荷包,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道:“筠兒,你可想過回來?”
他道:“雖說不能讓人歸家,但我認識幾戶人家,他們沒有女兒,就想收個女兒養(yǎng),你若回來,就跟以前一樣,只是要改個姓氏,但在這里,我和你祖母可以隨時看顧你。”
潘筠一口拒絕了,“我不想換爹娘�!�
潘濤沉吟:“但道觀……總是多有不便�!�
“沒什么不便的,”潘筠道:“我在道觀里可開心了,師兄師姐們對我都好,我還去了龍虎山學(xué)宮學(xué)道法……”
聽著更擔(dān)心了。
潘濤將荷包收進袖子里,沉吟片刻后道:“筠兒,須知,子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
潘筠連連點頭,“對,二叔,你們是儒生,當(dāng)敬鬼神而遠之�!�
見潘濤看著自己。
潘筠反應(yīng)過來,就指著自己道:“我?”
她搖頭,“我是道士,與你們不一樣,我敬鬼神,卻不能遠。”
潘濤扶額。
潘筠:“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呀,學(xué)宮第一課就是作為道士要斬妖除魔,不令鬼神擾民�!�
說得潘柏都迷糊了,忍不住問,“小妹,難道世上真有鬼神嗎?”
潘筠就壓低聲音神秘的道:“三哥也不信是吧?我從前也是半信半疑,但我后來……”
潘濤:“筠兒!”
潘筠立刻站直,笑嘻嘻的道:“是,二叔,我不說了。”
潘柏只覺得抓心撓肝,既相信潘筠,又有些懷疑。
潘筠看到有人朝他們這邊走來,就和潘濤笑道:“二叔,我們先走了,我們住在福安客棧,你若有事就去那里找我們,若無事,我們明日午時在萬和酒樓見�!�
潘濤:“好,你們?nèi)グ��!?br />
潘筠就抱拳行禮,“多謝潘先生解惑�!�
王璁也立即抱拳行禮,“多謝潘先生,告辭。”
五人立即離開,走過來的人只聽到最后一句,問道:“潘先生,那五人是道士嗎?”
潘濤笑著點頭。
“道士怎么也來找先生解惑?難道是因為先生手上那篇薛敬軒的文章?我聽說那薛敬軒頗通道學(xué),他將朱學(xué)與道學(xué)結(jié)合起來,其學(xué)說更甚朱學(xué)。”
潘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們看過薛敬軒的那篇文章了嗎?”
潘筠走遠,漸漸聽不見他們說話了,她好奇的問王璁:“薛敬軒是誰,很厲害嗎?”
王璁看了她一眼后道:“薛敬軒就是前大理寺少卿薛瑄,他號敬軒�!�
潘筠一愣,“是他?”
潘筠垂眸思索,片刻后問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
“不知道,”王璁道:“可能在河?xùn)|老家,也有可能四處游歷,想打聽他的蹤跡得去千息樓。”
“那我們找時間去一趟千息樓,”潘筠道:“說起來,千息樓和我們還很有淵源呢�!�
王璁:“……小師叔,你找他干什么?”
“想問問他有沒有興趣一起合作翻案,”潘筠道:“我爹就是個小御史,薛瑄才是大魚�!�
“本來,這樁冤案一開始針對的也是薛瑄,我爹只是被殃及的池魚�!�
王璁略一思索便道:“千息樓分晝夜,晝?nèi)雴栂�,夜入問情,要是晚上進去問消息,花費要加倍。”
潘筠絕對不浪費一文錢,道:“我們白天去!”
不過在去千息樓前,潘筠還得先見一面祖母。
本來來常州府也是見他們的。
潘筠沒讓王璁四人陪著,“你們明日玩去吧,我知道,你手上那些貨要出,元宵是最好的時機,我自己去就可以�!�
王璁也不把她當(dāng)孩子看,不覺得她一個人去有什么問題,直接點頭應(yīng)下,“那我和師弟師妹們?nèi)ベu貨�!�
潘筠應(yīng)下,給他們一人一張符箓,“這是定位符,你們拿著,我到時候完事了去找你們�!�
王璁驚奇不已,“還有這樣的符?我怎么沒聽說過?”
潘筠驕傲的道:“這是我記憶中的符,書中應(yīng)該沒有�!�
因為還沒被發(fā)明出來。
王璁感嘆道:“小師叔,你的上一世可真是道法興盛啊,莫非不是在大明,而是在元?”
見潘筠臉上沒有波動,王璁就歪頭,“難道還要更前?宋?唐?不是,投一個胎要這么久?”
潘筠面無表情道:“閉嘴,你怎么都往前猜?請你往后猜�!�
王璁就哈哈大笑起來道:“豈能往后猜?時間不可逆,只有前人輪回至今,哪有后人輪回至此的?”
因為我們就不在一個時空里,不在一條線上……
潘筠咽下可能會很占用時間的回答,揮手道:“走吧,走吧,你不得提前去找攤位嗎?我們分開找�!�
王璁沒意見,他一個人一個方向,潘筠和妙和一起,妙真則和陶巖柏一起。
三隊三個方向。
常州府很大,雖然只需要逛三分之一的區(qū)域,但他們依舊逛到了晚上。
夜晚,人數(shù)也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街道和河岸兩邊都亮起了燈籠,整座城都是紅色和暈黃色,特別的美麗。
大運河穿過常州府,到了晚上,運河上不僅有畫舫舞樂,還有賣各種吃食的小船劃過,供畫舫和岸上的人選擇。
還有很多船只靠岸停著,專門接客人游船的生意。
潘筠拉著妙和在人群中穿梭,掐著手指順著指引向前,很快就找到了妙真陶巖柏和王璁,“你們倒是快,提前碰面了,攤位找到了嗎?”
“看中了三處,但還沒定下來,小師叔呢?”
“有一處,是一家綢緞莊門前,”潘筠比劃道:“那綢緞莊這么大,足足三間大開門,這一邊,和這一邊,大概各有三丈長的墻壁,正對大街,和他們家的門口同一方向,我問過了,西邊這一面墻壁的位置沒租出去�!�
王璁聽了心動:“這么好的位置他們?yōu)槭裁礇]租出去?”
“因為他們要求多,租金還高啊�!�
她道:“只元宵一天,他們要二兩銀子的租金,但攤主不能賣綢緞絲絹,不能賣有氣味的吃食�!�
王璁挑眉,“租金還真高�!�
他看向妙真,問道:“師妹,你算一卦吧,一共四個地方,要哪一個?”
妙真:“把四個方位都寫下來給我�!�
“好說,好說,”潘筠指著船道:“我們上船,一邊游船吃東西,一邊算�!�
半天了,她還真餓了。
五人就租了一條船上船,潘筠和妙和和旁邊的食船買了好多好吃的。
船上的食物種類又多又便宜,一人選兩樣,不一會兒就擺滿了桌子。
妙真將銅錢投擲了九次,最后點了點潘筠寫的那張紙條道:“小師叔選的這一處最合適。”
王璁忍不住感嘆道:“有時候我是真惋惜,小師叔要是不拜山神為師,那運氣得多好啊�!�
潘筠道:“我從小就運氣好�!�
趴在她肩膀上的潘小黑嗤笑一聲。
潘筠斜眼看它,“你就適合永遠都不吭聲,你今天為什么要吭聲呢?”
王璁幾人低頭憋笑。
潘小黑從她肩膀上跳下來,站在船頭伸了一個懶腰,獨自對著天上的月亮嚎了一聲。
劃船的老人忍不住笑道:“道長,這只貓還真有靈性,明明是貓叫,看架勢倒有點像狼。”
潘筠:“它的心太大了,小小的貓身快裝不下它了。”
潘小黑正要回嘴,察覺到了什么,立即扭頭,目光炯炯的盯著前方的兩層畫舫,“喵”的大叫一聲。
潘筠笑容微頓,坐直了身體。
王璁連忙問道:“怎么了,怎么了?小黑說什么了?”
潘筠道:“它說紅顏和小紅在前面的畫舫上�!�
王璁四人立刻扭頭去看。
只見前方的畫舫點滿了燈籠,船體整體為紅色,紗幔以粉色和白色為主,兩種顏色交疊在一起,在燈光的映照下很是漂亮。
透過紗窗,隱隱可見里面的人正在笙歌曼舞。
潘筠驚嘆,“這條船看上去很貴啊�!�
妙真:“樂聲聽上去也很貴,有古箏,古琴,琵琶,還有各種笙樂器�!�
妙和:“紅顏她們這么有錢?”
王璁:“……也有可能她們不是去花錢的,而是去賺錢的�!�
陶巖柏咽了咽口水,小聲道:“紅顏也就算了,小紅在人身邊久了,人是會生病,也會倒霉的吧?”
潘筠琢磨了一下后道:“不一定,萬一對方陽氣過量呢?什么東西都要陰陽相合,適量才好,這樣的人碰上小紅還是他的運氣呢�!�
王璁:“……小師叔,混跡畫舫的人,會有陽氣過量嗎?”
這倒也是。
五人再看向畫舫中歡快大笑的男人們時,眼中就不約而同的出現(xiàn)了同情的神色。
王璁輕咳一聲,問道:“小師叔,要不要上船去把她們叫下來?”
第365章
一路被賣
潘筠遲疑片刻后搖頭,“算了,也不是多好的人,尊重一下他們的命運吧�!�
于是大家齊齊扭頭看向岸邊,假裝沒看到畫舫。
這一段運河河段還算寬,畫舫立在河中央,兩邊還可以各過一條小船。
船從畫舫旁邊經(jīng)過時,五人還是沒忍住扭頭看向畫舫。
就見畫舫中,一群衣著華麗的女子正翩翩起舞,腳步輕盈的舞動,一個紅衣女子側(cè)腰抬手時,正好與船上的人對上視線。
紅顏嚇了一跳,裙子里的尾巴差點蹦出來。
她連忙轉(zhuǎn)頭挪開視線,手腳的動作一下就亂了。
小紅見她跳錯了,就伸手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進一個青年男子的懷里,嬌笑道:“妹妹是想趙公子了吧?”
紅顏羞澀的埋進趙公子懷里。
趙公子也抱住紅顏,樂哈哈的笑道:“原來是想我了,那就不要跳了,來喂我吃酒�!�
紅顏應(yīng)下,執(zhí)杯喂了一口趙公子。
船上的五人站起來伸長了脖子看,“小師叔,你看清了嗎?紅顏能把尾巴收起來了?”
潘筠:“藏起來的吧,以她的修為還不足以收起尾巴�!�
船夫見他們伸長了脖子看,就道:“公子小姐們可別羨慕,那畫舫上的女子過得苦著呢。”
潘筠:“怎么個苦法?”
船夫道:“每年這條河上投河的女子,十個里有四個是畫舫上的女子,她們?nèi)兆舆^得好,還會投河嗎?”
“都是家中日子過不下去,被家人賣到船上的苦命人,只有極少數(shù)人能攢夠錢,年紀大一點后贖身離開,更多的,不是年紀輕輕得病死了,就是年紀大了,被賣到下游的暗船上�!�
船夫搖著船槳道:“我在這條河上干了二十多年,看到的都是苦命人,就是一時富貴,那也是跟花似的,過一陣就謝了,你們年輕女孩可別羨慕�!�
大概是他們剛才的眼神太過熾熱,以至于船夫誤會了,連忙警告。
王璁道謝后道:“老丈放心,我會盯緊他們的�!�
“哎,要盯緊了,元宵節(jié),熱鬧,人販子也多,我看你三個妹妹都長得好看,可得看緊了。”
王璁應(yīng)下。
五人游了船,一上岸,穿過一條巷子就能到達主街,不遠處就是潘筠說的綢緞莊。
此時綢緞莊還開著門,且進出的客人還不少,顯然生意還不錯。
王璁先去把地方定下。
給了定金,拿到牌子,王璁走出門便見四人正仰著脖子看綢緞莊掛起來的花燈塔。
潘筠指著花燈道:“這里,晚上燈全部點亮后,映在瓷器上,一定異常美麗,只不過,得拔高,擺在地上,光照落在瓷器上很少,帶不出它的美麗來。”
王璁就扭頭看去。
因為是元宵節(jié),各大店鋪為了符合節(jié)日意義,全都點上了花燈,而今天晚上只是預(yù)熱,明天晚上,掛上去的花燈會更多。
而像綢緞莊這種大店鋪,為了熱鬧,更是玩起了買綢緞送花燈,猜燈謎送花燈的游戲,現(xiàn)在綢緞莊大門兩邊,還有上方都拉好了繩索,掛上了不少燈籠。
看剩下空白的繩索,明天晚上,這些地方都會掛滿燈籠,只是想一想便異常美麗。
而站在燈籠下的人會很美,瓷器也會異常的美麗。
王璁踱步看了看,往前一步,點了點地面道:“得把桌子放在這兒�!�
妙真道:“且桌子得有這么高�!�
她在自己的腰身上方比劃了一下,“這個高度接住的光是最好看的�!�
王璁伸出兩只手,一高一低的對比看,片刻后點頭,“還真是。”
潘筠道:“明天上午你們就去做桌子,鋪貨,我自己去見人�!�
王璁等人自然沒問題,商量好以后,他就回去畫圖紙,決定明天就去找木匠,有現(xiàn)成就買現(xiàn)成的,沒有現(xiàn)成的,也可以做個簡易的,不管好看難看,到時候一張布蓋過去,誰也看不出來。
只要高度夠,又穩(wěn)固就好。
潘筠一路回福安客棧,一路留下點東西。
等到夜深,街上的人慢慢散去回家,熱鬧的河面也安靜下來后,紅顏拍暈趙公子,摸著尾椎骨就往外走。
小紅斜靠在房門外,見她如此,就拍掉她的手低聲道:“你怕別人不注意你的屁股嗎?小心點�!�
紅顏就扭了扭腰道:“可我的尾巴都拴一天了,很疼的�!�
小紅:“一會兒再放開來,走,我們?nèi)フ遗梭��!?br />
紅顏應(yīng)下,一狐一鬼偷偷溜出畫舫,一個閃身便出現(xiàn)在岸邊。
很快,小紅就在一個墻角看到幾粒糯米,她離得遠遠的,一臉嫌棄,“她就不能把氣息附在別的東西上嗎?我討厭糯米�!�
紅顏:“我不討厭,我去找,跟我來�!�
狐貍的鼻子也很靈的,很快就找到了,一狐一鬼就這樣順著潘筠留下的氣息找到了福安客棧。
紅顏沒有直接進福安客棧,而是嗅了嗅鼻子,找到側(cè)后方去,一抬頭,就見上面有一間房的窗戶是打開的。
大正月下,除了早有準備的潘筠,哪個腦殘會大半夜的開窗戶�。�
所以紅顏想也不想,直接從窗戶那里跳進去,小紅緊隨其后,直接飄進去。
潘筠坐在榻上打坐,都快要睡著了,聽見動靜睜開眼睛來,便見兩個紅衣女子出現(xiàn)在她屋中了。
而木榻對面的床上,妙真妙和已經(jīng)蓋著被子呼呼大睡。
小紅見狀,不由壓低了聲音,“潘道長,你還沒睡��?”
潘筠:“這不是等你們嗎?”
一人一狐一鬼都沒說話,就這樣互相注視著彼此。
半晌,還是心虛的小紅先道:“我,我們沒做壞事�!�
紅顏則是一點也不心虛,“我們是沒做壞事啊�!�
潘筠:“我也沒抓你們的意思,不過既然碰上了就打個招呼。”
她好奇的問,“你們怎么跑到常州府來了?”
紅顏:“不是我們來的,我們是被賣過來的�!�
潘筠:……
別看一狐一鬼離開三清山的時間不長,她們的經(jīng)歷可豐富了。
紅顏道:“我是下山歷練的,我的傳承記憶告訴我,要完全化身就得渡劫。渡劫除了吸收日夜精華和靈氣外,還要煉心,煉心就得入紅塵。”
潘筠點頭,“我知道,然后呢?你……你們?nèi)爰t塵的方式就是去畫舫?”
紅顏一派天真道:“不是啊,我是想像人一樣嫁人,然后假裝老去,過完一生的�!�
潘筠目光就落在她的尾椎上,一臉的一言難盡,“你……有尾巴怎么能假裝人嫁人?歷練的方式有很多種,干嘛非得嫁人?”
紅顏:“我怎么知道,傳承記憶告訴我的,等我像個人一樣過完一生,我就能頓悟了。”
“誰說有尾巴就不能嫁人了?上床以后把男人迷暈不就行了?”
潘筠歪頭想了想后道:“倒是個方法,卻不是長久之計,算了,你直接說吧,你要嫁人,怎么來的常州府,還跑到畫舫上打工了?”
紅顏嘆息,“人類太復(fù)雜了,尤其是人類男子,奸詐狠毒,我本以為你就夠奸詐了,沒想到山下的男人比你還奸詐。”
潘筠:……她怎么就奸詐了,她不一直是個好人嗎?
紅顏道:“我下山就遇見了一個獵戶,我立刻就跟話本上寫的一樣,跳進他挖的陷阱里,假裝崴了腳�!�
“他救了我,我以身相許,他就把我?guī)Щ丶伊�,結(jié)果他家已有妻兒,我就說要嫁給他兒子,然后他就把我?guī)С鋈ベu了�!�
潘筠:“……”
“等會兒,”潘筠伸手打斷她,問道:“他兒子多大了?”
“六歲,”紅顏立即道:“但我可以等,不就是等十年嗎?對我來說,眨眼便過。”
紅顏道:“我開智才三年,我年紀也很小的好不好?”
潘筠揮手:“好了,請繼續(xù),他把你賣給誰了?”
紅顏嘀嘀咕咕道:“他把我賣給一個書生,那個書生也有妻有女,他既要我做妾,又要我做丫鬟,白天要掃地做飯洗衣服,還要給他磨墨曬書,晚上就給他暖床……”
潘筠聽著都苦,同情的看著她,“然后呢?”
“磨墨曬書我勉強做得,暖床也沒問題,但掃地做飯洗衣服,我才不干呢,我不干,他們就要打我罵我,那我肯定不能站著讓他們打,我就打回去,然后我就跑了�!�
潘筠呼出一口氣,拍著胸脯道:“還好,還好,你跑了,我看你身上也沒冤孽,你打得不重吧?”
“不重,最多躺十天就好了�!奔t顏道:“下山前王道長教過我,要是不順心就跑,不傷人性命,天道就不會傷我,我很有分寸的�!�
潘筠點頭,“后來呢?”
“后來我在路上哭,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奶奶就把我?guī)Щ厮胰チ�,然后她就把我賣給一個過路的富商,那個富商一路帶著我去了揚州,就把我賣進一座樓里�!�
“我在那樓里干了十多天,有一次我喝酒喝多了,尾巴蹦出來了,我就跑了。”
潘筠已經(jīng)面無表情了,問道:“接下來又是誰賣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