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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黑蛇選了其中一個,廖停雁噸噸噸給他倒了一大盆,讓它自己喝去。

    她做這事的時候,司馬焦扭頭瞧了她一眼,廖停雁總是不知道這祖宗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又沒有讀心術,只能當做沒看到,吃自己的。她是把這個當自助餐吃了,吃的很開心,大黑蛇顯然也很開心,尾巴甩來甩去,大概頻率太大,惹著祖宗了,司馬焦丟了個果子砸在大黑蛇尾巴上,大黑蛇立馬僵直尾巴。

    廖停雁心道,還好自己吃東西不吧唧嘴,不然吵到祖宗,肯定也會被丟。

    吃點肉,吃點菜,喝點果汁,最后吃點餐后水果。

    司馬焦捏完了最后一顆果子,用身邊的一壺云茶洗了洗手,站起來。

    大黑蛇再次載上他和廖停雁,開開心心地離開這里,轉(zhuǎn)而去司馬焦一開始要去的地方。

    等他們走了,場上仍然很久沒動靜,那位身份最高的天師兄猛然跳起來,臉色非常復雜,其他人也站起來,面面相覷。

    “那真的是慈藏道君……師祖?”有人聲音低弱。

    “他方才沒殺人,不是說……”

    “好了,可別說這個,吳師弟沒事吧?”

    腦袋浸在水潭的里的吳師弟滿臉水爬起來,整個人顫抖著,看向天師兄,“天師兄,師祖……”

    天師兄一句話沒說,腳步匆匆就走了。他現(xiàn)在要去見自家爺爺,趕緊把這事告訴他,哪里還顧得上這些來赴宴的師弟師妹們。

    那邊掌門也收到了司馬焦離開白鹿崖的事,立刻警惕起來。司馬焦這個人行為無可琢磨,誰都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他倒是想派人跟著司馬焦,好時刻知道他的動向,可司馬焦這人,根本不可能容忍他人的窺探,他只能讓人多注意,難免會消息滯后一些。

    趕往靈巖山臺的路上,掌門聽天無垠說起之前司馬焦突然沖進他花宴的行為。

    “弟子當時看得清楚,慈藏道君對那女弟子確實寵愛有加,他根本未曾理會我們這些弟子,只等著那女子吃完后就離開了�!碧鞜o垠道:“聽爺爺說過,那慈藏道君被困多年,對我們八大宮多有怨恨,此前踏足三圣山的前輩長老們都丟了性命,可這回看來,他卻沒有那么嗜殺,在場之人,哪怕有最開始對他出言不遜的,也未曾有事�!�

    掌門淡笑,語氣意味深長,“這個司馬氏最后的一人,連我都未曾摸透他的底細。他的想法,更是無人知曉�!�

    司馬焦去了靈巖山臺,這里是庚辰仙府中心山脈里最大的一處武斗臺,大多時候都是八大宮與掌門各脈的精英弟子在這里切磋比試,因為地方大,容納了幾千人后仍顯開闊。他一出場,原本熱鬧的靈巖山臺變成一片寂靜。

    廖停雁發(fā)現(xiàn)了,祖宗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死寂。他的惡名早就傳出來,看把這些弟子們嚇得,各個面色煞白。廖停雁一看就明白了,祖宗估計是要搞一波大的,把下一代的有生力量全部收割,這可太狠了。不知道他是準備一個個來還是一群群來。她有點后悔自己剛才吃那么多。

    司馬焦隨意坐在了高高的臺階上,指了兩個弟子,“你們二人,哪一脈?”

    兩名弟子走出來,大約也是有些能力的,回過神來后好歹是保住了風度,不卑不亢報了脈系出生與姓名。

    司馬焦:“你們上臺去,來一場生死斗�!�

    那兩名弟子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難看。他們隸屬于不同的的宮,但兩宮關系并不差,讓他們生死斗,哪一個出了事都不好交代�?伤抉R焦這個師祖既然說了,他們這些小輩總不能忤逆——主要是他們也打不過上頭那師祖。

    兩人只好上了臺。他們想著拖延一下時間,等到上頭能主事的長輩來了,或許事情還有轉(zhuǎn)機。他們打了一會兒,都沒有動真格的,司馬焦早就料到,并未生氣,只是又說了句:“一炷香內(nèi)分出勝負,若是平局,你二人都要死�!�

    廖停雁覺得他好像不是殺人,而是看戲來了。

    第16章

    場上千數(shù)精英弟子,哪個不是庚辰仙府內(nèi)大家族的子弟,從一出生就比普通人擁有更好的資質(zhì)和更多的資源,這些走在起點的人生贏家,哪一位出去,都是外面那些小門派不能高攀的人物,信手一揮就能斷無數(shù)人生死,然而今日,在慈藏道君面前,他們也成為了螻蟻,仿佛身份調(diào)換一般。

    司馬焦只隨意坐在玉階之上,瞧著就像一個略陰沉些的年輕人,可是經(jīng)過之前無數(shù)次血的教訓,沒人敢不把他當一回事。越是有能力有心計有身份的人,就越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得罪他,因為他們比一般弟子知曉更多秘事,于是對于司馬焦這個人就更加畏懼。

    臺上本來兩個打得收斂的弟子,聽到司馬焦一句話,心里都盤算起來。他們知道這個慈藏道君殺人隨意,并不像其他大能那般在意派系與他們的價值,他不顧忌這些,只是個強大的瘋子,所以他說要殺,是真的要殺。

    其中一人眼神變了,看向?qū)γ娴牡茏�,再次出招后,已然帶上了殺氣。他想的清楚,恐怕就算是一會兒家中長輩來了,也不可能阻止這場相殺,畢竟他家中有一位長輩,之前可是在三圣山被殺了,慈藏道君不還是好端端站在這。

    他這一改招,他對面那弟子也察覺到了,兩方雖說有點面子情,可也比不上自己性命。一時間,兩人就認真打了起來,殺招頻出。這兩人修為不錯,顯然都是被好好栽培過的,如今生死相搏,場面堪稱精彩,圍觀的眾弟子都忍不住細看,而這場比斗的發(fā)起人司馬焦,卻坐在上面無動于衷的模樣,又在人群里選著下一場比試的人。

    廖停雁坐在他身旁,大黑蛇圍在他們兩個旁邊,她們都對這打來打去的事沒什么興趣,廖停雁一直不愛看武打片,更不想看死人。太陽略大,她學著司馬焦的樣子往后靠在大黑蛇冰涼涼的鱗片上,覺得舒服了不少,她扭頭看著遠處飛在山頭上的鶴群,數(shù)那些飛來飛去的鶴有多少只打發(fā)時間。

    掌門和其他人趕到靈巖山臺時,勝負剛分,一人重傷,一人死亡。

    來的不只是掌門,其他八大宮的宮主都來了,還有各消息靈通的大小家族中人,全都一起到了。這些平時從不輕易出來的大佬們結伴趕過來,都是因為怕司馬焦突然發(fā)瘋把這一堆精英苗子全給薅了。

    “慈藏道君。”眾人對司馬焦行禮,幾位宮主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些家中死了優(yōu)秀弟子實在心疼的,會露出一點怨憤來,卻也不敢表現(xiàn)得太明顯。

    掌門是一貫的好態(tài)度,上前道:“師祖,怎么有興致來看這些年輕弟子們的比試。”

    司馬焦靠在自己的黑蛇身上,看著這一群衣冠楚楚,仙氣飄飄的人,道:“無聊得慌,剛才才看了一場,繼續(xù)吧,再選兩人出來,仍然是死斗�!�

    掌門有定力,有些人可就沒有這樣的定力了,家中子弟多了,難免有最疼愛的,哪舍得讓人在這里輕易折了,當下就有脈主硬著頭皮出來勸:“慈藏道君,不過是比試,不如將死斗改一改……”

    司馬焦:“可我就想看到人死。”

    他一一看過所有人面色,忽然道:“我曾聽聞,許多年前,仙府內(nèi)弟子們時常死斗,在生死之間提升自己,因此那時也人才輩出,今日看來,我們庚辰仙府已是沒落了�!�

    他說到這話音一轉(zhuǎn):“今日在場的弟子,若有一人能贏二十場死斗,可得一片奉山血凝花。”

    廖停雁知道,這花一片花瓣千年修為,但她知道的仍不是全部,這花的神奇之處在于,不管資質(zhì)如何,直接增加修為,且資質(zhì)越差,效果越好,譬如若是有人修為在煉氣期,甚至能一下子直接沖到元嬰,其中筑基結丹的兩道難關能全部無視,而若是修為高深,這一千年修為或能直接讓人度過瓶頸,并且絕無后遺癥,還有若是年紀已經(jīng)到了,修為卻在臨界點無法增長,用了這花,陡然多出千年修為,萬一恰好度過這一關,到達下一境界,便等于多了一條命。

    司馬焦這話一出,連掌門脈主們帶底下不少弟子全都安靜了,每個人的神情在司馬焦這里都清清楚楚,他那過分敏銳的感知令他此刻宛如站在一片貪婪的海洋里,幾要窒息。

    廖停雁在一旁當花瓶,忽然被司馬焦拉過去。她看了眼司馬焦皺起的眉和煩躁的神情,哪怕被他埋在背上吸了口,也沒敢動。

    您這吸貓呢?廖停雁心想,我今日這絕色寵姬的名頭算是安排明白了。

    司馬焦緩了緩,再開口時聲音已經(jīng)陰沉了很多,“開始吧�!�

    這一回沒人阻攔了,也有弟子主動站了出來。而十場死斗,殺二十個人。這并不算難,畢竟大家在一起,難免有厲害的和不那么厲害的,難的是那些人背后的脈系勢力糾葛,要殺哪些人才能最低限度地減少麻煩,是所有人都在考慮的事情。

    讓他們平白無故得罪人不愿意,可利益當前,還是無法拒絕的利益,又有多少人能不動搖。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司馬焦的事,而是那一群逐利者的取舍。在他們看來,沒有誰是不能舍棄的,如果不能舍棄,只是因為利益不夠動人心。

    這一日,死在這里的弟子有上百人,司馬焦漠然看他們廝殺,直到日暮西山才回白鹿崖。廖停雁跟在司馬焦身后,看他修長的背影和漆黑的頭發(fā),問:“師祖,明日可還要去?”

    “怎么,你又不想去?”司馬焦淡淡道。

    廖停雁:“如果明日還要去,我就準備傘和墊子了�!被罨顣窳艘惶�,要不是天生麗質(zhì),這皮膚立刻就黑一個度,還在臺階上坐了一天,以為她屁股不會痛嗎?

    司馬焦腳步一頓,扭頭看她,忽然瘋狂大笑。

    又來了,老板又發(fā)瘋了。

    “你不是怕死人嗎,現(xiàn)在不怕了?”司馬焦問。

    廖停雁難得跟他講話沒有真話BUFF,斟酌著回答:“怕是怕的,所以今天我都沒往他們打架那邊看�!币粫䞍号ぷ筮吙瓷胶网B,一會兒扭右邊看一群大佬,做了一下午的頸椎操。

    “哦,倒是委屈你了�!彼抉R焦說。

    廖停雁聽不太出來他這話是不是反話,按照他這個不會說話的性格,她猜這應該是反諷。見他的心情似乎比較平和,廖停雁就忍不住問他:“今日那些紅蓮花瓣,他們似乎都很想要,可是您不是說需要您的血才能用嗎?”

    “不是我的血,是奉山一族的血�!彼抉R焦走在山間,袖子拂過旁邊的花樹,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我不是說過,司馬氏族人死后尸體留不下來,只有一顆骨珠。那些尸體之所以留不下來,是因為他們的血肉都是靈藥,會被庚辰仙府里的這些家族分割,雖然現(xiàn)在只剩我一個,但以前還是有些人的,他們多年積累,手中當然留存著一些能用的血肉�!�

    廖停雁猝不及防聽到,有點惡心,干嘔了一聲。

    司馬焦又被她的反應給逗笑了,隨手折了旁邊一朵花掃了一下她的臉:“這就受不了了,不過吃人而已,這世間,何處不是人吃人。”看廖停雁的表情,感受到她的情緒,司馬焦越發(fā)覺得這個魔域奸細真的奇怪,瞧著比他們這些人正派多了,她真的是魔域之人?

    司馬焦遲疑道:“你真是魔域……”他語帶懷疑。

    魔芋?什么玩意兒,罵我魔芋,你又算哪塊小餅干!廖停雁心里罵了他幾句。

    “算了。”司馬焦本想問,轉(zhuǎn)念又想,管她是哪里的。

    回到白鹿崖,廖停雁在自己房間里躺了一會兒,瞅著差不多快到晚上了,試著對傀儡人提了想吃晚餐的要求。不過片刻,她就在窗戶邊上瞧見了銜著飯盒飛過來的漂亮大仙鶴。

    太牛逼了,你們修仙人士配送晚餐的送餐員都是仙鶴,飛的超快啊。

    飯盒瞧著不大,但內(nèi)里空間很大,擺滿了各色吃食。廖停雁感覺自己像個老佛爺,一動不動坐在那,看著傀儡人們給她把吃的喝的端出來,一一在面前擺放好,因為是在外面吃的,還有傀儡人送來了漂亮的琉璃明燈,襯著旁邊的花樹,營造氛圍一絕。

    老板司馬焦神出鬼沒,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廖停雁自己吃獨食,感覺非常好。因為所有的東西都很好吃,靈氣充足,不僅管飽,解饞,她還能感覺到身體里的靈力飛漲,那種經(jīng)驗條蹭蹭往上升的感覺,真的太爽了。她開吃沒多久,大黑蛇不知道從哪溜了出來,又拿腦袋拱她手。

    廖停雁非常有同事愛地給大蛇車倒好喝的果汁,一人一蛇大快朵頤。

    吃飽后,廖停雁散步消食。整個白鹿崖只有她和司馬焦兩個人,其余伺候的都是傀儡人,她一個人在黑夜里走來走去,說實話還有點慫,拉著大黑蛇一起作伴。大黑蛇有奶就是娘,被廖停雁喂了一段時間,也會甩著尾巴跟在她身后了,一度讓廖停雁懷疑自己是在遛狗。

    “今天運動量差不多了,洗洗誰吧,明天又是早起工作的一天。”廖停雁很滿意這個新的工作地點,因為這里吃穿不愁,竟然還有露天的池子泡澡。

    傀儡人帶她來到泡澡的池子,廖停雁一見就迫不及待脫了衣服跳水里。池子很大,但是不深,她站著,水面就在她胸口。池子四周種著垂到水面的靈木,這些靈木就像天然的圍墻,密密實實擋住了整個池子,自成一方天地,而且這些靈木繁花盛極,紅色的花瓣全都落在水面上,是個天然的花瓣澡池子�;渖蠏熘鴰妆K琉璃燈,照的水面朦朦朧朧。

    廖停雁感覺到心曠神怡,這才是度假的感覺啊。人生艱難的時候,總得學會自己調(diào)節(jié),她現(xiàn)在就完全把白天那些糟心事給排解掉了,一心沉浸在這美妙的景致和溫柔的池水里。

    周圍很安靜,只有她一個人。洗澡的時候就適合做點自由自在的事情,比如唱走調(diào)的歌,使勁摔腿打水花,圈出一大片花瓣貼在自己手臂上和臉上,再比如憋一口氣整個人埋進水里。

    水里有個黑乎乎的人影。

    “噗,咳咳!”廖停雁冒出水面用力咳嗽。司馬焦從池子里站起來,滿身濕淋淋的,他捋了一把長發(fā),露出光潔的額頭,往她這邊走過來,在廖停雁捂住自己胸的時候,一臉冷漠地從她旁邊上了岸,扭頭幽幽對她說了句:“你真的很吵�!�

    然后就這么走了。

    孤男寡女,花瓣澡池子,氣氛旖旎,什么都沒發(fā)生。

    廖停雁沉思片刻,覺得自己能確定,祖宗是真的雞兒不行了。太好了,一下子就放心了很多。

    第17章

    司馬焦離開那池子之后,回到白鹿崖的居處,他并沒有刻意處理身上的濕氣,但在他行走過程中,那些濕意自然而然地蒸發(fā),仿佛他身上有什么火焰在燃燒一般。

    他面色陰郁,眉頭緊蹙,漆黑的眼中有細細的血絲。原本有許多靈獸生活的白鹿崖,此時陷入了一片死寂,任何有靈性的活物都能感覺到某種壓迫,下意識保持了安靜,山間的白鹿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云峰處飛翔的白鶴,落進松林不敢再飛,只遙望白鹿崖中心的宮殿。

    殿內(nèi),司馬焦一只蒼白的手掌觸到殿內(nèi)整塊玉石鋪就的地面,瞬間就有赤紅火焰從他掌下涌出,向四周蔓延。幾乎是瞬間,那堅硬的玉石好似冰遇上火一般開始融化,不過片刻,就在玉石中央溶解出一個不小的池子。司馬焦站在池邊,五指伸開朝著窗外虛虛一抓,整座白鹿崖上的白色霧氣涌動起來,倒灌進空蕩的池中,當白霧匯聚在池中,就變成了冰冷散發(fā)寒氣的池水。

    司馬焦仍是穿著那身衣服,踩進冰冷的池水里,將自己埋進了水底。

    露天花池里泡澡的廖停雁歌聲頓了頓,忽然覺得周圍的溫度好像上升了,連之前水面上白色的霧氣都少了很多。空氣里有種凝滯的寂靜,身旁的靈花無風自動,落了很多花瓣在水面。

    她撓撓臉,繼續(xù)泡澡唱歌。泡完澡她回房間睡覺去,說實話在白鹿崖比中心塔舒服多了,房間里各種擺設都是很漂亮的,床尤其舒服,她就是對那個玫紅色的床簾子有點意見,她躺在花團錦簇如云端的超大床上,再把那精致的玫紅色簾子拉下來,總感覺非常妖艷賤貨。

    廖停雁想著晚上大黑兄弟應該已經(jīng)喝飽了,不至于半夜過來吃夜宵,所以就把門窗都關好了。誰知道大晚上她迷迷糊糊又被吵醒,不是被大黑吵醒的,是被冷醒的。好像有誰把制冷空調(diào)的風口對著她的腦袋吹,活生生給她弄醒了。

    外面在下雨,窗戶大敞,門也是開的,而她身邊躺了個人。廖停雁好險沒叫出聲,差點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因為她從手邊頭發(fā)的手感摸出來,這是掌握了她現(xiàn)在身家性命的老板司馬焦。

    這祖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就這么理所當然躺在她床上,雖然沒脫衣服,但廖停雁總懷疑他是不是對自己有什么想法。夭壽,大半夜跑到她床上來躺著,該不會是想睡她吧!她屏息著在黑暗里去看身邊躺著的人,感覺他身上涼颼颼的氣息,覺得他好像剛從冰箱拿出來的凍豬肉,還覺得他像個死人,心里怪慫的。

    猶豫了一會兒,她悄咪咪伸手過去摸了一把祖宗的手,冰涼涼的,而且她這么摸了一下,祖宗竟然毫無反應。她又摸了一下,還是沒反應,這下子廖停雁頭皮涼了,她半坐起身,仔細觀察旁邊的司馬焦。他閉著眼睛,臉頰在黑夜里都顯出毫無生氣的蒼白,聽不到呼吸聲。

    該不會,死了吧?廖停雁被自己這個想法下了一跳,馬上又覺得不可能,猶豫著把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有心跳,雖然很緩慢,但是有的。還好還好,沒有死。廖停雁放松下來,繼續(xù)躺回去,撈起一旁的被子給自己蓋好,繼續(xù)閉著眼睛準備睡覺。

    她快睡著的時候,死人一樣的司馬焦忽然開口問:“你就準備這么睡?”

    廖停雁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清清嗓子,遲疑著回答:“師祖……也要蓋被子?”

    司馬焦:“……”

    他沒回答,只感覺旁邊的女人拉起被子給他也蓋了,等著看他有沒有其他的反應,發(fā)現(xiàn)他一直不說話后,她又一副沒事了準備睡自己的架勢。

    司馬焦不太明白。庚辰仙府里,沒人不怕他的,就是看著德高望重的掌門師千縷,對他也多半是心虛和提防,還有一些師千縷自己也不愿承認的恐懼,偏偏旁邊這人,看著好像害怕很多東西,但那種恐怖都流于表面,就像是凡人看到鬼怪被嚇一跳的恐懼,而不是打心底里對于死亡的恐懼。

    她說害怕死人并非作假,可面對他這個隨手就會殺人的人,還能這么安心在他旁邊入睡,真令人捉摸不透。司馬焦知道自己在旁人心目中,是捉摸不透的,旁邊這人在他看來,同樣奇怪捉摸不透。

    今夜他又覺頭疼欲裂,令他煩躁想殺人,整個白鹿崖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他過來了,可站在床邊看了半晌,看她睡得人事不知,本來沸騰的殺意莫名消散了一些,又覺得頭疼,干脆就在旁邊躺下了。他還記得之前在中心塔里的時候,躺在這人身旁時,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他想過她醒過來后會是什么反應,或者驚嚇恐懼,瑟瑟發(fā)抖再睡不著;或者像從前那些另有心思的人一樣,湊到他身邊暴露出內(nèi)心的齷齪欲望。但他沒想到,這家伙嚇是被嚇了一跳,然后就若無其事繼續(xù)睡了,仿佛他半夜躺在她身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司馬焦這個人很不講道理,是個煩人精,毛病多,他躺在那不舒服了,就要起來把旁邊的廖停雁搖醒。

    “起來,不許睡了�!�

    廖停雁:……祖宗,你要搞什么,睡眠不足很容易有黑眼圈的,體諒一下美人對自己美貌的愛護心情好嗎!

    她勉強打起精神,應付這個突然發(fā)瘋的祖宗。因為心里給他的標簽是神經(jīng)病,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廖停雁都接受良好,這會兒她搖搖晃晃坐起來,吸著氣問這祖宗:“師祖,可是有什么問題?”

    司馬焦:“你怎么還睡得著。”

    廖停雁:“啊,我為什么睡不著?”

    司馬焦:“我在這里�!�

    廖停雁:“其實蓋了被子也不是很冷。”

    廖停雁看著他的表情,后知后覺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老子這么一個殺人狂在旁邊你都睡得著?!”而不是“我這么一個開門冰箱在旁邊你還睡得著?”

    但是,這又不是第一次,上回被他當抱枕一樣睡了一回,她有說一句什么嗎?她倒是想表現(xiàn)一下內(nèi)心的矛盾,可是睡眠質(zhì)量這么好怪她嗎?

    總之這一晚上,廖停雁都沒能睡覺。她修為低的幾乎等于沒有,比不了司馬焦這個大大大佬,深夜困得不行,被迫無奈撐著眼皮坐在床上和他互瞪,大黑蛇兄弟半夜過來準備喝夜宵,看見他們兩個,主要是看見司馬焦坐在床上,嚇得扭頭就跑,不敢惦記夜宵加餐了。

    第二天,司馬焦再度前往靈巖山臺。廖停雁這回沒忘記帶上軟墊和傘,可惜沒用上,因為那里已經(jīng)專門搭建了一座高臺,用來給師祖以及掌門等人觀戰(zhàn),不僅有能坐著休息的軟榻,還有食物。廖停雁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里面的食物都是自己比較愛吃的。不過在外面吃了兩餐,喜好就全部被人摸透了嗎。她只愣了一下,就老實在司馬焦旁邊坐下,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而司馬焦,看著今日的靈巖山臺,忽然掀唇笑了笑。往日的靈巖山臺都是精英弟子在此,今日可是多了很多不明所以的普通弟子,顯然這些是各脈主為自家小輩準備的犧牲品。死幾個人,只要不是死的他們自家寶貝子弟,又有什么關系,他們所擁有的權勢,讓他們只要說一句話,也多的是人愿意為他們犧牲。

    掌門師千縷面帶微笑,向司馬焦道:“師祖,今日可還是如昨日一般。”

    司馬焦:“不,今日百人死斗�!�

    師千縷答了聲是,目光似有若無地掠過他身邊坐著的廖停雁,吩咐:“那就讓弟子們開始吧。”

    今日底下的弟子有不少是從小支脈而來,他特地命人安排了不少清谷天弟子在其中,而這,是一個試探。對于司馬焦容忍一個女子在身邊的舉止,他心里有些疑慮和猜測,今日這個小小試探,是對司馬焦的,也是對那個似乎并無什么異樣的小弟子廖停雁。

    這女子能冷眼旁觀其他人生死,跟在這心狠手辣的司馬焦身邊,倒是不知輪到她認識之人,她又是否會出手阻止司馬焦,而一旦她阻止,司馬焦又會如何做。

    師千縷在那邊腦補大戲,可惜這邊廖停雁完全沒看清臺上都有些什么人,她不是原本那個廖停雁,連和師父洞陽真人也只見過寥寥幾面而已,更別說其他人,要說稍微熟一點的,怕是清谷天負責迎來送往的小童和負責管理倉庫飯食的小管事。本來原本那個廖停雁,進了清谷天就深居簡出,少和同門打交道,恐怕就是她現(xiàn)在在這里,也認不出下面那些清谷天弟子。

    下面開打的時候,一天沒睡的廖停雁,眼皮漸漸沉重,不知不覺就靠在軟榻上睡了過去。

    師千縷時不時主意她,就看到她慢慢滑坐下去,在眾目睽睽之下打起了瞌睡。司馬焦本就引人注意,她在司馬焦身邊,當然也少不了關注,見她癱了下去,真的睡著了,所有人的神情都有點奇怪。司馬焦也不看底下了,擰著眉看她。他們坐著的榻不是很大,廖停雁躺著躺著,自動找到了個舒服的睡姿,她把腦袋枕在司馬焦的腿上了。

    以掌門為首的大佬們:“�。�!”

    枕在慈藏道君這個大魔王的腿上睡覺,太敢了吧!真是無知者無畏,師千縷臉上神情微妙一瞬,悄悄覷著司馬焦,等著看他會怎么反應。是不耐煩地把人丟下臺階,還是直接擰斷脖子?看這表情,不耐煩多一點,以他對司馬焦的了解,應該會是把她踢出去。

    司馬焦伸出手,把自己被廖停雁枕著的衣袖扯了出去,沒理會她,任她把腦袋擱在自己大腿上,一沒撒氣二沒發(fā)瘋。庚辰仙府的高層們,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的驚愕差點沖破他們端莊斯文的面孔暴露出來。

    石錘了,那個難搞的師祖慈藏道君,真的迷戀上了一個女人。

    第18章

    場上風起云涌,人人心中都在算計籌謀,廖停雁這一睡,雖說她自己以為沒什么事,可實際上已經(jīng)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尤其是掌門師千縷,他心中暗想,此女子看似毫無心機,可恰是如此,才能讓他確定,這女子其實城府極深,能籠絡得了司馬焦的女人,會是這樣一個天真簡單的人物嗎?而且她這突然睡著,看似是隨意而為,實際上正好躲過了下面的清谷天弟子出手,她這是巧妙的躲過了他的試探!

    這廖停雁,絕不普通。這樣一個弟子,當真只是清谷天微末支脈的一個小小弟子?師千縷懷疑她的身份,先前遣人查過,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疑點,入選也只是運氣好。此時他再度懷疑起來,暗自傳音給弟子,令他再去仔細探查。

    看來,他要快點動手籠絡這女子才行,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他決不允許司馬焦這個奉山一族最后一人身邊還有什么掌握不了的變故。

    真正安排了廖停雁這個角色進入庚辰仙府的袁氏家族袁觴,今日也在此處,他的身份比師千縷低上一輩,落座的位置稍稍靠后,因著他平日低調(diào),性格孤僻些,也沒什么人注意他。他親眼看到了慈藏道君對于廖停雁的縱容,心中狂喜簡直無法言表。他最開始其實根本沒覺得自己能靠這么個女人成功,但現(xiàn)在,老天都在幫助他成事。

    袁觴只要想想自己終能報復仇人,毀滅這個庚辰仙府,就覺得迫不及待起來。必須得讓廖停雁出來見他一趟!

    白鹿崖雖說在掌門一脈的掌握之下,但他作為四時之宮主脈里袁家主的兒子,手中權力也不小,雖說做不了大的動作,但傳個消息令她出來一見,也不是做不到。

    廖停雁睡過了一下午,睡的差點落枕,都沒怎么睡好。老祖宗這種涼颼颼的體質(zhì),真的不適合當枕頭。她嫌棄完了才開始思考為什么司馬焦會愿意讓自己枕著大腿睡覺。莫非,是為了可持續(xù)發(fā)展?白天讓她養(yǎng)一養(yǎng),晚上好繼續(xù)折磨她?

    這也太喪心病狂了。

    司馬焦這一天興致不是很高,早早帶著自己的班底離場。廖停雁高興了,能回去軟綿的大床上癱著,誰愿意在這吵吵鬧鬧還有很多人圍觀的地方午睡。

    和昨天一樣,司馬焦一回白鹿崖就不見了人影,廖停雁回自己房間里,甩了鞋子直奔床上,一副剛下班累的癱倒床上的樣子。

    是吃了再睡,還是睡了再吃?

    廖停雁考慮了十分鐘,開始對照顧起居的傀儡人念菜單。

    傀儡人扭頭去給她取飯。

    這回吃飯是在寢殿外面的小客廳,那里擺放了云椅和插花,旁邊是懸浮的琉璃燈,廖停雁靠在軟綿的靠墊上戳懸浮的琉璃燈,傀儡人給她送上了茶。它們就像是沉默寡言但是工作能力超強的專業(yè)服務人士,才不過兩天,廖停雁就要被照顧成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人了。

    但是真的好爽。

    擺盤精致的飯菜端上來,每一道都散發(fā)著可口的香味和濃郁的靈氣,飯菜,甜品和湯,還有……一封花箋。

    花箋?廖停雁拿起粉色花箋,看向那個送餐的傀儡人,“這是什么?”

    傀儡人毫無反應,低頭安靜站在一邊,看著就像一座木雕。

    廖停雁翻看了一下那花箋,覺得這顏色很不對勁,這么少女心的粉色,上面還繪了花,帶著一股子幽香,有點像是情書啊。猶豫了下,還是放下筷子先打開花箋看起來。

    【今夜子時,白鹿崖下,藍盈花旁,不見不散�!�

    花箋里一共寫了這十六個字,廖停雁左看右看,都覺得這字里行間充滿了曖昧的氣息。這難道是原主的情人?不然為什么大半夜的偷偷約她出去,還藍盈花旁,這不就是花前月下嗎!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廖停雁滿頭冷汗都下來了,這下子怎么搞!她又不是原來那個,總不能替她去赴會吧。

    她拿在手里的花箋被風一吹,忽然散落成幾片粉色花瓣,從她指縫里落在地上。

    廖停雁沉默片刻,捻起花瓣丟出窗外,假裝無事發(fā)生過,拿起筷子繼續(xù)吃。反正花箋都散成花瓣了,就當它不存在吧,反正她是不會去的。管他是什么情況,都不去。

    袁觴利用傀儡送去了那么一封密信,就在等待著晚上的會面。他因為心中仇恨,投了魔域,廖停雁就是魔域那邊為他準備的禮物,魔域控制人的手段堪稱一絕,廖停雁是魔域里用特殊手段養(yǎng)大的,本就是一心向著魔域,再加上蝕骨之毒,袁觴篤定她絕不可能背叛自己,上一次對方?jīng)]有回應,他雖然惱怒,但后來仔細想想,也可能是因為三圣山特殊,她在慈藏道君眼皮子底下無法出來。

    如果她真是背叛他了,那么他如今也不能還安生待在庚辰仙府里。

    至于這一次,袁觴已經(jīng)算好,子時月華正盛,慈藏道君必然是身受奉山靈火的燒灼,在寒池內(nèi)待著,這種時候,他定然不會讓廖停雁陪伴,這樣她就有時間出來相見,為了這次隱秘的見面,袁觴還花了大力氣準備了能暫時蒙蔽天機的法寶遮天鏡,避免被人發(fā)覺。

    師千縷那邊,幾乎要把眼線布滿整個白鹿崖,若是沒有準備,定然會在第一時間被他察覺。

    一切具備,只欠廖停雁。

    廖停雁……已經(jīng)直接去睡了。不管是莫名其妙的信還是有可能會晚上來夜襲的老祖宗,在沒逼到眼前來的時候,都是不存在的。

    那邊袁觴等了大半夜也沒等來人,激動的發(fā)熱腦子終于稍微清醒了點,他從用美人計搞死慈藏道君,摧毀庚辰仙府的美夢里醒過來,滿心的陰謀算計都成了憤怒。

    “莫非她還真有這個膽子背叛我們,背叛魔域!”袁觴身邊裹著灰袍的身影語氣生硬。

    袁觴神情也是難看,他沒想到自己今夜這些布置全都成了空,他現(xiàn)在也懷疑,廖停雁是否真的背叛了。

    “看來她確實是心大了,之前沒有回應我的召喚,連一星半點的消息都沒傳出來,現(xiàn)在更是對主人的信不管不顧,必須給她一些教訓!”灰袍人語氣憤憤。

    袁觴沉著臉,手中出現(xiàn)一串鈴鐺,鈴鐺有三只,他先是搖晃起這串鈴鐺,搖了半天,仍是沒看見有人來,便冷哼一聲,直接捏碎了其中一只鈴鐺。

    這一串鈴鐺,是廖停雁的伴生之物,她身體里的蝕骨之毒,雖說是以毒為名,其實卻是一種陰邪之術。魔域人不多,時常會從現(xiàn)世偷渡許多孩童回魔域,從小培養(yǎng)。這些人都是為了能安排在修真界各門派的探子,最要緊就是忠心,于是她們從小身體里種下這種魔域特殊的術,鈴鐺則是載體,經(jīng)過多年下來,與她們成為伴生關系,一旦掌握了這鈴,生死就在他人手中,要想徹底去除這種術,十分不易。

    一般被種了這蝕骨之毒,就絕不會背叛魔域與主人,然而現(xiàn)在這個廖停雁,她壓根都不知道自己還是個魔域奸細。

    鈴鐺聲響起的同時,熟睡的廖停雁也被疼醒了,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生無可戀地摸著疼痛的肚子。

    到底搞什么,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好不容易今晚上祖宗沒來,怎么會肚子疼!她起身去了趟廁所,發(fā)現(xiàn)并不是姨媽。

    看來是和上次一樣,廖停雁想起之前在三圣山住的時候,也有這種姨媽疼但不來姨媽的情況。

    那次她疼得厲害,直接吐血暈了過去,還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醒來看到司馬焦還被嚇了一跳。她自己思考過,更傾向于是司馬焦救了她,她猜這具身體大概是有什么毛病。

    現(xiàn)在又開始疼,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疼得難受,廖停雁還是爬起來提著燈準備去找司馬焦。她這人最受不住疼,所以才會一改往常推一下走半步的咸魚行事風格,主動去找殺人狂師祖。

    白鹿崖各處都懸浮著琉璃燈,她走出自己的偏殿,披著一件外裳,向著明燈輝煌的主殿找過去,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半夜過去自薦枕席的白蓮。

    她弓著身子,彎著腰,滿臉喪氣來到司馬焦的主殿,推開厚重的門走進去,輕聲喊:“師祖?”

    “師祖?”

    “嘶嘶——”卷在柱子上的大黑蛇游了下來。

    廖停雁臉都疼白了,問它:“咱們老板人呢?我要疼死了嗷�!�

    大黑蛇歪歪腦袋,把她帶到了司馬焦所在的地方,只是這家伙膽子忒小,在門口不敢進去。廖停雁其實也不太敢,可肚子還催命一樣疼著,她只能推開門,往里探進一個腦袋。

    這殿內(nèi)空氣特別冷,地面上一層寒氣白霧,門乍一推開,廖停雁就被寒氣激地抖了抖。屋里亮著兩盞琉璃燈,但隔著簾子不是很明亮,她看見里面有個水池,池子里泡著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

    她想起在中心塔也遇上過這類似的場景,那回也是大黑蛇,開著黑車把她帶到司馬焦的私人領地,瞧見他泡在池子里。

    他應該不是喜歡睡在這樣的涼水里,而是有其他原因的,那她現(xiàn)在過來打擾,似乎不是明智之舉?

    廖停雁猶豫了一下,捂著肚子走了進去。每往前走一步,她就感覺自己是在踩地雷,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爆炸,提著心走到池邊,她把手里的琉璃提燈放在一邊,抱著肚子蹲在池邊上,探頭去看水池里泡著的司馬焦。人閉著眼睛,面無表情在水中,沒有因為她的到來有任何反應。

    廖停雁剛準備張口喊人,腦中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好像是鈴鐺碎裂的聲音,整個人一下子天旋地轉(zhuǎn),往前栽進了水池里。她幾乎在瞬間就被劇痛奪去了所有感官,在水池里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身體里所有的器官被捏碎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但她這么疼,偏偏沒有失去神智,而是處于一種能清晰感知外界一切與身體內(nèi)部痛楚的情況。

    廖停雁栽進水池里那一瞬間,司馬焦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往前伸手,攔腰抱住了沉下來的廖停雁,帶著她從水池里站起來。

    第19章

    司馬焦瞧著懷里奄奄一息的廖停雁,她嘴邊還有一絲血線,渾身都在顫抖,一向紅潤的臉頰蒼白如雪。

    他一手按在廖停雁的腹部,仔細感受了一番,眉頭漸漸顰起。他知道這是什么,他上次還救了她一次,只是那次他以為已經(jīng)完全解決了,沒想到并沒有。一般來說,他的血應該能壓制,就算不能,后來吃的日月幽曇,也足夠解任何毒,除非她身體里那東西,并不是他以為的魔毒。

    魔域的手段,倒是沒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堪一擊。只是,她不是魔域奸細嗎,怎么一次兩次,被這東西反噬?

    司馬焦抬手將她抱起來,走上了水池。廖停雁被放在地上后,就痛苦地縮成了一團,又被司馬焦強行打開身子。她睜不開眼睛,只覺得自己快要疼死了。

    嘩啦——

    司馬焦一把將旁邊那盞琉璃燈砸碎,透明的琉璃碎片散開后,內(nèi)里淡黃色的熒光瞬間化作無數(shù)螢火,在殿內(nèi)四處飛舞。司馬焦沒在意這個,他抬手在碎琉璃上按了一下,將自己溢出鮮血的手掌堵住廖停雁的嘴。

    如果一點鮮血壓不住,那就多給她喝一點。奉山一族的血肉,本就是世上最厲害的靈藥,特別是他這種奉養(yǎng)靈山之火的奉山血脈,身體里的血日夜被靈火燒灼,純粹無比,幾乎已經(jīng)算不得是‘血’,而是‘藥’。就算是從前奉山一族人還很多時,也是最珍貴的。

    從前他還未得到強大的能力,無法自保,那么多人想要他的血,但他寧愿灑在地上,給一只普通的小蛇,也不愿給那些人�,F(xiàn)在,他這般隨意給廖停雁,還不只是一滴兩滴,這‘大方’勁若是被垂涎許久的掌門師千縷知曉,估計要肉疼死。

    廖停雁疼的牙關緊咬,司馬焦堵著她的嘴也喂不下去,帶著一點金色的鮮血就順著她的嘴角流進頸脖。

    司馬焦干脆伸手去捏她的下巴,硬生生用手將她的牙關掰開。最讓司馬焦煩躁的是不能太用力,他要是不收斂自己的力氣,那一下直接就能把人的下巴扯掉了。他有生之年只殺人,幾次救人,都是因為她,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好不容易把廖停雁的嘴巴捏開,想把手指塞進她嘴里,偏偏他稍一放手,她就開始掙扎,司馬焦沒那么好的耐心,直接在自己腕上傷口咬了一口,含了一大口血堵上了她的嘴,全給她灌了進去。灌了好幾口,可能是灌得太多了,她那蒼白的臉色很快變得紅潤,甚至紅過了頭,好像被扔進熱水里燙熟的那種紅。

    司馬焦:“……”救人比殺人難多了。

    他從廖停雁懷里翻出來她的小錦囊,揪出來幾片奉山血凝花,一股腦也塞進她嘴里,抵著她的下巴讓她咽下去。

    他的血太多了受不住,干脆讓她修為提升,這樣自然沒事了。

    司馬焦簡單粗暴一通操作,不僅徹底把廖停雁身體里的蝕骨之毒澆滅了,還讓她從最低的煉氣期修為,直接暴漲,過了筑基、結丹和元嬰,直接一舉沖到化神期,比她那個師父洞陽真人修為還要高出一個大境界,六個小境界�;衿谛奘浚呐率窃诟较筛@樣的地方,她這個修為也能當一個支脈的小脈主。

    別人修煉三四千年,她只用了三個時辰。庚辰仙府立府這么多年,像她這樣的幸運兒不超過一只手的數(shù),畢竟像司馬焦這樣任性又無所顧忌的人不多。

    #每次暈倒醒來后都會發(fā)現(xiàn)進度條拉了一大截#

    廖停雁從榻上坐起來,整個人都是懵的。她發(fā)現(xiàn)自己意識里多了一朵紅色小花,樣子和那個紅蓮花很像,以這個小花為中心,身體里多了一片異常廣闊的空間。她側(cè)了側(cè)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識能穿過大殿和墻面,看到外面的景象,她能感覺到周圍許多生物的動靜,就好像瞬間變成了千里眼,還有了順風耳,不僅精神百倍,身體輕盈,甚至覺得自己能飛,能做到很多很多事,移山填海,可在反手之間。

    我怎么膨脹得這么厲害?廖停雁心道,抓了抓自己的腦袋,低頭去看身邊躺著的人。

    司馬焦躺在她旁邊,仍是那個蒼白的臉,唇卻不紅了。他的唇色一般是紅的,只有那次他在水池子里放血養(yǎng)蓮花的時候褪去了紅色,現(xiàn)在和那次的模樣很像,這大概代表了貧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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