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就他這個態(tài)度,實(shí)在不像是會發(fā)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廖停雁有些迷惑,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這年冬日最冷的時候,司馬焦徹底出關(guān)了,他在廖停雁身邊待著,和以前似乎沒什么不同。
一場大雪下了三天四夜,雁城都變成了白色,有些像是魔域里面那個白色的冬城。
司馬焦在夜里把廖停雁搖醒了。
“干嘛?”廖停雁迷糊問。
司馬焦點(diǎn)頭,“可�!�
可什么可?廖停雁莫名其妙,衣服被解了。
廖停雁:“???”等下,請問這車因何而起��?
……
司馬焦抱著她走進(jìn)那一潭碧色的潭水里,這里曾經(jīng)開著血凝花,養(yǎng)了朵火焰,但廖停雁很久沒看到過那朵火焰了,她不明白為什么要在這里,來不及想,只下意識抱著司馬焦的脖子,試著將額頭貼在他的前額,半途被司馬焦一只手捂住了。
“不行。”他的手心熾熱,先是捂著她的額頭,然后往下移,遮住了她的眼睛。廖停雁一邊抽氣一邊抓他的胳膊,感覺唇被堵住,溫?zé)岬囊后w渡過來。像是什么香甜濃郁的汁水,這東西一進(jìn)到身體里,溫暖的感覺就涌上四肢百骸。
廖停雁沉沉浮浮間,感覺自己修為突然一節(jié)一節(jié)拔高,以令她驚恐的速度突破。
廖停雁:“等……等下,你……給我,喝、什么……”
司馬焦只是在她耳邊笑,牢牢捂著她的眼睛,也不說話。廖停雁有點(diǎn)怒了,心道這廝又搞什么幺蛾子,扭頭不想喝,可是司馬焦的手緊緊鉗著她的腦袋,她根本無法動彈。
只要他想控制住什么人,沒人能掙脫,但廖停雁還是第一次得到這種待遇,往常她不愿意什么,司馬焦從不逼她。
她被迫咽下嘴里的渡過來的液體,如果不是沒有血腥氣,她都要覺得這其實(shí)是血。隨著這些液體涌進(jìn)喉嚨,她感覺整個人好像被拋進(jìn)了火海,連腦子都被燒成一團(tuán)漿糊。
明明身在水池里,那些水卻沒有給她帶來一絲涼意,相反它們都像是變成了火焰,往她身體里鉆。
外面響起雷聲,非常響亮的雷聲,幾乎炸在頭頂,廖停雁一個恍惚,感覺神識掙脫了司馬焦的控制,飛了起來。外面狂風(fēng)卷雪,雷云堆卷,電光亂舞,她還聽到了不少嘈雜的喊叫聲。
雷迅速而憤怒地砸了下來,廖停雁感覺到了這雷中的恐怖力量,帶著不可言說的某種意味,她借由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感應(yīng)到了一些,不由自主瑟瑟發(fā)抖。
司馬焦將她按進(jìn)懷里,他放開了她的眼睛,廖停雁抱著他的脖子,睜開眼就看到他胸膛破開了一個大口子,里面流動著的血是金色的,沒有血腥氣,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好像花的香氣。
是她剛才喝的東西。
廖停雁一時間氣地想錘這男人一頓,一時間又為他身上的這個傷口心驚。伸手就堵了上去。
“不用�!彼抉R焦親昵的在她頭發(fā)上親了親,“馬上開始了。”
“馬上開始什么你他媽倒是跟我說�。 绷瓮Q銓�(shí)在忍不住尖叫。這人究竟在做什么天打雷劈的事,那雷里帶著的氣息已經(jīng)異�?刹馈�
她要被這男的逼瘋了。司馬焦看著她氣急的表情,卻大笑起來,勾起她的下巴,又給她渡了變異的血。廖停雁咬他的舌,逮到什么咬什么,想一腳把他踢到十萬八千里外,司馬焦按著她的后頸,寸步不退。
“我從生下來就承受著各種疼痛,你給我的這一點(diǎn),不疼不癢,知道嗎�!彼砰_廖停雁,拇指擦擦她的唇,這么低聲說,仿若情人間親密的耳語。
廖停雁感覺自己身體里的血沸騰起來,快要燒著了,“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司馬焦凝視她,眼神很溫柔,又溫柔又瘋狂。
他說:“我把奉山靈火煉化了,煉進(jìn)了我的血肉神魂,再過一會兒,這些就都屬于你�!�
奉山靈火是神火,它在司馬一族一共被煉了六次,上一次是司馬萼,為了將靈火煉成純凈之火,讓司馬焦能融合靈火,她獻(xiàn)出了身體和神魂,被火吞噬得什么都不剩。
而司馬焦,他是這一族中唯一一個將靈火煉進(jìn)身體里,也是唯一一個,用自己的身體再生生把這火煉化的瘋子。
“放心,不會疼,我把這火留給你,以后這世間沒有什么能傷害你,我的仇敵都被我殺完了,我留給你的都是你喜歡的東西和人�!�
“為什么啊,你好好的,干嘛要這么做,我又不想要……”廖停雁感覺自己流下了眼淚,但是眼淚在臉頰上就被高溫給蒸發(fā)了。
都這么燙了,她怎么還沒熟呢?怎么不燙死面前這個自以為是的大豬蹄子?
司馬焦捂著她的臉,“我本來就不能長久,不能長久的人,才會像我這樣瘋,你最清楚,我的靈府里,有終年不熄滅的火,它給了我超越一切的力量,也會奪走我其他的東西。”
當(dāng)初在庚辰仙府,他吞噬了師氏一族多年煉出來的一朵新火,又幾乎透支了自己所有的靈火燒毀了庚辰仙府的內(nèi)核和師氏一族大半的修士,從那之后,他的身體開始產(chǎn)生崩潰之兆。
強(qiáng)大是有代價的。司馬一族注定滅亡,他會死,他死了,身體里的火也會跟著熄滅。
可他不甘心,也不放心。
所以他多年嘗試,終于成功把自己煉成了一根‘燭’,當(dāng)他的身體燃盡,神魂燒滅,就可以將這火改頭換面,送給廖停雁。從今以后,她就是第二個他,能擁有超過一切生靈的力量,只是不用承受火焰帶來的痛苦,這是一朵真正新生的火,不再是奉山靈火。
“這天要我死,可我不想把這條命給它,這世間我唯獨(dú)愛你,自然要給你。”
廖停雁只覺得渾身難受,眼睛都紅了,難受地咬住了司馬焦的手,想狠狠咬掉他一塊肉。
他身上的靈氣瘋狂涌進(jìn)她的身體里,碧綠潭水里閃爍起紅色的光,是一個復(fù)雜的陣法,這陣法將他們兩個相連。
雷落下來,落在潭水邊,卻怎么都砸不到兩人。
廖停雁在這火燒般的痛苦中,忽然記起一個陌生的場景,也是漫天的雷和電,她仰望著司馬焦的背影,看他擋在自己身前撕開了落下的雷,像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就是彩霞仙子說的那種,會踩著七色云彩的蓋世英雄。
呸,什么蓋世英雄!她氣哭了,抓著司馬焦的手不停顫抖。
“你等著,等你死了,我就是繼承了無數(shù)遺產(chǎn)的富婆,你一死,我就養(yǎng)幾百個野男人!”
司馬焦在雷聲中大笑,捏著她的后頸,靠在她耳邊說:“不會有別人了,你這輩子都忘不了我�!�
是啊,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司馬焦。
可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讓人又愛又恨的男人。
“你想得美,你想怎樣就怎樣嗎,我偏不讓你如意!”
第70章
雁城的一天,
從宮城外面那條街道散發(fā)出的各種食物香味開始。
這些年,雁城里的美食店鋪酒樓越來越多,
所有人都以能取得廖停雁青睞為榮。
雁城城主兼魔域魔主廖停雁,
是個和前任魔主司馬焦完全不同的主,她沒有神鬼莫測的脾氣,
也不暴躁易怒,
很多情況下她都非常好說話。
可是誰都不敢小看這個好說話的魔主,只要她還擁有靈火,
那個曾為司馬焦所有,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靈火,
就沒人敢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
而且司馬焦死了這么些年,
有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來。比如說當(dāng)年魔主司馬焦不明不白的突然死亡,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那樣的食物鏈頂端的存在不會輕易死去,除非是他身邊最親密的人對他下手,所以一度有傳言是廖停雁為了奪取靈火,
殺死了司馬焦。
這個傳言傳得有模有樣,再兼之之前廖停雁也能熟練使用那火殺了幾個有異心鬧事的魔將,
魔域不少人都對廖停雁十分敬畏。
這樣心狠手辣,又有手腕,甚至能依靠心機(jī)殺死了司馬焦奪取權(quán)利的女人,
絕不可小覷。
被認(rèn)定為魔域最有城府和心機(jī)的女人廖停雁,此時正泡在池子里降暑,滿臉郁卒地發(fā)出“我要死了”的聲音。
紅螺穿過一條林蔭路,轉(zhuǎn)過一片人高的花墻,
來到一處半露天的靈池邊。她看見泡在水里的廖停雁,上前趴在玉欄桿上喊她:“你今天泡夠了沒有,早餐要不要吃啦?”
“要,要吃,等我下�!绷瓮Q銙暝鴱乃乩锱莱鰜恚现噶怂囊活^長發(fā)和睡裙,臉白的像個水鬼。
她在屏風(fēng)后換了衣服,梳了頭發(fā),一邊給自己涂口紅,一邊抱怨:“這破火我真的服了,又疼了我一天�!�
紅螺坐在一邊感嘆:“這,就是擁有力量的代價�!�
廖停雁憤憤地一砸梳妝臺,想起如今不知道在哪個旮旯犄角里的司馬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想當(dāng)年司馬焦因為過度使用自己的血脈靈火,還隨便融合師氏養(yǎng)出來的新火,把自己的身體搞崩潰了,然后突發(fā)奇想把自己煉成了一根蠟燭,想要燃燒自己的血肉和靈魂,將煉化的靈火傳給她。
廖停雁當(dāng)時被他氣的腦子發(fā)熱,順勢主動奪取了他的力量,然后主動結(jié)束靈火傳導(dǎo),反過來把他才燃了一點(diǎn)的神魂,給強(qiáng)行從引渡的靈火里揪了起來。
火最后還是傳遞成功了,但是沒有了司馬焦大部分的神魂做引,差點(diǎn)把廖停雁給活活疼死。雖然后來不會每時每刻都疼,但也留下了個后遺癥,就是每月一次,廖停雁總要疼上那么幾天。
除了這個期間不流血,簡直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大姨媽周期。
她來到修真界,好不容易當(dāng)上了沒有月經(jīng)期的女修士,原以為大姨媽就永久性離開了,沒想到,還是被司馬焦這個大豬蹄子給活生生作出了個新的‘姨媽期’。
這些年里,每月到了這幾天廖停雁就疼得死去活來,是那種被燒灼的疼,非得泡在水里面才感覺好一些。每次漂在水里,她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條死魚。
至于那個被她突然爆發(fā)要死要活強(qiáng)留下來的司馬焦神魂,因為之前被那大豬蹄子作死用來煉化靈火,變得有些脆弱。廖停雁不得不立刻動用寄魂托生之法,選個適合的孕者送他重新去投生。
當(dāng)初司馬焦為紅螺寄魂托生,廖停雁有全程圍觀,因此她也知道該怎么做。
只是這寄魂托生還有個問題。若想成功,最好要托生在有血緣關(guān)系的孕者身上�?伤抉R一族幾乎所有血脈都被司馬焦自己殺了個干干凈凈。
另一種就是和紅螺一樣,抽選與他神魂能最大程度融合的胎體。當(dāng)初紅螺能迅速挑出適合的身體,是因為紅螺的神魂并不強(qiáng)大,與她合適的人有不少。可換了司馬焦就不一樣了,他的神魂哪怕有損傷,也不是隨便什么胎體就能適合的。
廖停雁根本找不到適合他的孕體,無奈之下,只得把他的神魂用秘法裹住投了出去,讓他有所感應(yīng)自動尋找適合的孕者和胎體。
可是也因為這樣,廖停雁如今根本找不到司馬焦,不知道他到底投身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而且不知道生下他的孕者在哪里,所以也沒有乘著孕者生下他之前讓人吃還魂丹。沒了這個外力幫助備份記憶,都不知道靠他自己能想起來多少東西。
差不多十七年過去,廖停雁派出了無數(shù)魔域修士,前去尋找司馬焦的下落。這是個大工程,找了十七年仍舊沒找到。庚辰仙府曾經(jīng)有過很稀薄司馬氏血脈的人,首先被廖停雁整個篩了一遍。
然后就是那些大門派出生的,很有資質(zhì)的孩子,把魔域和修仙界翻了個遍也沒尋到。她的網(wǎng)越撒越廣,司馬焦仍然沒有消息。
紅螺知道廖停雁的心病,看見她露出這種神情,就知道她肯定又想起了司馬焦的事。
“急什么?反正急也急不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人肯定早生下來了,沒有找回來就說明他沒有想起來,或者離得太遠(yuǎn)回不來。現(xiàn)在我們都開始翻找那些遙遠(yuǎn)凡人世界的鄉(xiāng)村角落了,估計很快能找到的�!奔t螺照常安慰她。
她們尋找的范圍越來越廣,搜索進(jìn)度都到了大陸最邊緣的凡人世界。
廖停雁之前還做夢,夢見司馬焦變成了一個鄉(xiāng)村里的黑臉農(nóng)夫,農(nóng)夫皮膚黝黑,身材粗壯,說著一股土味情話。她還夢見過司馬焦變成了一個乞丐,到處流浪,被其他的乞丐欺負(fù),他那個破脾氣忍不了,和人發(fā)生肢體沖突,一怒之下打死了對方的人,最后被關(guān)進(jìn)了牢里,不見天日。
……如果真是這種狀態(tài),她要怎么才能找到這祖宗?這也太慘了吧。
廖停雁和紅螺一起,帶著在外面玩耍剛回來的黑蛇和雪靈狐去外面吃早餐。
雖然司馬焦讓人糟心,但就如他離去前所說的,他留給她的東西,都是她最喜歡的。所以在沒有他的這些年里,她的生活依舊過得非常平靜,也并不缺人陪伴,反正她所有的苦惱和不順心,都只因為司馬焦這個歷史遺留問題。
廖停雁去吃早餐的時候受到了所有食鋪老板們的熱烈歡迎,她習(xí)慣了那些殷切的注視,隨便選了一家最常吃的食肆。于是這些老板就像爭寵的妃子一樣,被選中的老板得意非常地將她們迎了進(jìn)去,其余人則唉聲嘆氣,或者重振旗鼓,準(zhǔn)備明天再戰(zhàn)。
這是雁城每日都會上演的一出。
廖停雁在這里吃到一半,外面忽然響起喧嘩之聲,有風(fēng)塵仆仆的魔修找了過來停在食肆門口。
“魔主,在南大陸搜尋的魔將大人送來最新的消息�!蹦蕻惓Ed奮地來到廖停雁身前行禮。
“魔將大人說,這次絕對就是那位的托生了,不僅您做的魂燈有反應(yīng),非常巧合的那位還是從前的名字,據(jù)說連容貌也相似!”
廖停雁聽到這里,手一抖,一枚皮薄餡大晶瑩剔透的水晶小籠包,掉在了桌上。
“草”,她忍不住罵了一聲,豁然站起,“帶上人,我們走!”
人在南大陸的扈國,南大陸那邊靈氣甚少,因此,也很少有修仙門派在那附近。那邊幾乎全部都是凡人世界,修仙者在那邊,幾乎變成了傳說中的存在,普通人都沒聽說過。
那祖宗怎么真的跑到那種偏僻的地方去了?
廖停雁也顧不得其他,心潮澎湃立刻出發(fā),都到了扈國境內(nèi)了才想起來細(xì)問,“人究竟在哪里,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
來報信的那個魔修也是才想起來,好像魔將大人的信中都沒有詳細(xì)說。
“算了�!绷瓮Q銛[手,“先就近找個地方停下休息,然后將祈氏魔將召來詢問便是�!�
為了避免在扈國這個普通人國度引起恐慌,廖停雁一行人偽裝成普通人,坐著尋常的馬車,進(jìn)入了最近的郡城。
恰巧是扈國的端夏節(jié),整個溧陽郡都非常熱鬧,城外的河上還有人在賽龍舟。
廖停雁看著人群,見幾乎所有人都手拿艾草,頭上插著類似菖蒲的花,手上系著彩繩,頓時覺得很是親切,這就像原來世界的端午節(jié)一樣,她在修仙界多少年都沒見人過端午節(jié)了,不由得停下來多看了幾眼。
只看了幾眼,她便放下了車簾。算了,還是先找司馬焦要緊。
……
湖邊一座游船內(nèi),溧陽郡守魏顯瑜弓著腰,語氣小心地對面前的人道:“陛下,這里人如此多,您萬金之軀,又只帶了這么些侍衛(wèi),可不能在此久留,為防意外還是早些回去臣下府內(nèi)歇息吧�!�
他說著,不斷去偷瞄那位陛下的神色,生怕自己的話惹怒了他。
他們這位陛下名為司馬焦,十六歲的年紀(jì),殘暴之名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不是先王只留下這一個子嗣,他無論如何也坐不上這王位。也不怪乎朝中幾位老臣都暗中嘆息,說此君主有亡國之相,必是亡國之這位陛下不喜朝政事物,又自小患有頭疾,十分不耐聽人講書,十二歲時還提劍殺了他的一位老師,很是為朝臣詬病,結(jié)果敢于詬病他的朝臣都被他殺了個痛快。
自古便是仁善之君易被朝臣拿捏,反而是昏君暴君之流。一意孤行,為所欲為,更令朝臣惶恐。
第71章
陛下年歲漸長,
越發(fā)不喜歡長留宮廷,時常隨心帶著臣下護(hù)衛(wèi),
前往各郡,
名為私訪民情,實(shí)則誰不知道這位陛下只是嫌無聊,
才會搞得興師動眾,
不顧朝中反對之聲,離宮游玩,
今次干脆拋下春祭來到溧陽。
魏顯瑜這個溧陽郡守做了好些年了,心中想什么面上不顯,
這些時日盡心盡力的照顧陛下玩樂。今日城外熱鬧,
陛下要看龍舟,
他也安排妥當(dāng),還特地準(zhǔn)備了些美人在湖岸邊歌舞。
只是到了地方,也不見陛下對龍舟有多么感興趣,
坐在船邊,百無聊賴擺弄著腰間一塊玉玨。
眼看著這一坐就是大半日,
魏顯瑜站在這伺候的有些受不住,背后汗?jié)�,腿腳酸疼。他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
怎么受得住這個,只好試探著開口,想著先把這位陛下勸回去歇息,自己也好松快松快。
十六歲的陛下,
面若好女,臉若粉敷,黑發(fā)烏眼,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只是面上莫名帶著一股戾氣,看人時總有種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沉郁森然。
他仿佛沒有聽見魏顯瑜說的話,神情波瀾不驚,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魏顯瑜長居溧陽,與這位傳言中的暴君相處不多,見他不理會自己,忍不住試著再勸。
那好好坐著的司馬焦毫無預(yù)兆忽然間一拂袖,看也不看,將桌上一盞茶甩在了魏顯瑜身上,茶杯砸了他的腦門,還淋了他一身的茶葉。
魏顯瑜眼角抽搐,卻什么都沒敢說,低下頭去,掩飾神情。
就在這時,他看到司馬焦站起,一把撕開了掛在窗扇上的半透明繡花錦簾,往外看去,目光仿佛在追尋什么。
掛簾子的玉勾和流蘇都被他扯得掉在地上,玉珠在地上彈動,滾進(jìn)了一邊的茶幾下。
不只是魏顯瑜,連伺候在陛下身邊的幾個太監(jiān)見狀,都面露詫異之色。
其中一人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上前輕聲道:“陛下,您怎么了,可是在找什么?”
司馬焦忽然按了按額心,“方才路邊有一個坐著華架車馬的女子,去為孤找到她�!�
……
“什么?他現(xiàn)在是扈國的陛下?”
廖停雁先是驚訝,隨后又覺得理所當(dāng)然。早覺得這祖宗像個暴君,如今可算是實(shí)至名歸了。
可是現(xiàn)在要怎么辦?她是直接把司馬焦搶回去魔域,還是先接近他,試試他的記憶有沒有恢復(fù),再慢慢來告訴他以前的事?
黑蛇留在魔域震懾下屬,沒有跟來。廖停雁身邊只帶了個紅螺和一群魔將魔修。
紅螺:“當(dāng)然是先把他帶回去再說,現(xiàn)在他就是個凡人,又不能反抗,你不是正好將他帶回去,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還有,得再讓他修煉,哪怕身體資質(zhì)不好,以那位祖宗的悟性,也一定能修出個樣子�!�
廖停雁聽著,卻久久沒有說話。
她有些出神。
她們暫時落腳的這個庭院,長了大叢的梔子,濃綠的葉和白的花正好就在窗外。她看著窗外的花發(fā)了一陣呆,忽然說:“不,就留在這里,我不把他帶回魔域,也不要他修煉。”
我想讓他當(dāng)一世普通的凡人。
紅螺很不能理解,睜大了眼睛,喊道:“不讓他修煉?凡人短短幾十年,難不成你還真的要看他過完這幾十年,然后就這么死了?到時候你怎么辦?!”
廖停雁想說,我從前也是凡人,我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擁有更長久的生命,我其實(shí)是并不想活得那么久的,久的令人害怕,只是這十幾年,她就已經(jīng)覺得十分疲累了。
凡人很好,幾十年的人生也足夠了。
也許對司馬焦來說,身為普通人,才是他最幸運(yùn)的事。他本來是要神魂俱滅的,是她強(qiáng)行把他留了下來,如果一定要追求長久,似乎太過貪心。
她沒說話,但看了一眼紅螺。紅螺就明白,她不會改變主意了,在固執(zhí)這一點(diǎn)上,她可能和司馬焦很有夫妻相。
紅螺雖然仍然是不能理解她在想些什么,但她沒法勸,只能指出目前的問題,“既然你不想把他帶走,那你就要留在這里陪他了,可你要用什么身份接近他?之后要怎么做,你想好了嗎?你找了他這么多年,總不是要偷偷在一邊看他就夠了的�!�
那肯定不行。
這確實(shí)是個問題。
廖停雁思考片刻,“不然這樣,你看,我用術(shù)法給他做一個夢,然后入夢�!辈皇浅S心欠N做夢夢見漂亮的姐姐然后就一見傾心的。
她又想起了洛神賦,臨時發(fā)揮,準(zhǔn)備套個流傳千古的模板,說:“夢里的場景就是他在水邊游玩,突然看到一個凌波仙子站在河邊,一見之下驚為天人�!�
這樣做幾次夢,她在找個機(jī)會再現(xiàn)實(shí)中重現(xiàn)這個場景。這對她來說還是很簡單的,出場神女逼格這么高,以后要是顯現(xiàn)出什么特殊的地方,直接就能解釋了。
超絕贊。
廖停雁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覺得這個操作非常有神話特色。
紅螺:我感覺這不太靠譜,姐妹,你真的要這么玩嗎?
廖停雁:這種屬于基本操作,能有什么問題?
兩人細(xì)細(xì)討論了一陣如何假裝仙女下凡,切實(shí)有效地迷住一個暴君,忽聽外面有魔將傳聲道:“魔主,外面來了一隊凡人士兵�!�
什么士兵?她們可是剛來這里,還什么壞事都沒來得及做,怎么會被士兵找上門來?
莫非是因為她們沒有辦入城許可,或者還沒做好假身份,結(jié)果被查了水表?可是,現(xiàn)在的這些凡人國家戶籍管理這么嚴(yán)格的嗎?
廖停雁見到那一隊帶著衛(wèi)兵的人之后,感覺更加懵逼,因為那帶著士兵的人是個細(xì)聲細(xì)氣的小白臉,他不是來查黑戶的,而是帶著笑對坐在主位的廖停雁說:“我家郎君在河邊見到女郎一面,心中牽掛,于是令我等前來尋找女郎蹤跡,還望女郎隨我前去見過我家郎女郎是扈國專對未婚年輕女子的稱呼,郎君則稱呼男子。
廖停雁:“……”
明白了,原來是走在街上碰到了色狼,被人家看中了相貌,所以才讓人找上門來,想要強(qiáng)搶民女。
竟然有生之年還能碰上這種劇情?老實(shí)講,廖停雁都快忘記自己還是個大美人的設(shè)定了。
紅螺和其他充作做下人護(hù)衛(wèi)的魔將魔修們,聞言也是面面相覷。這個……廖停雁從前是世界第一大魔王司馬焦的道侶,后來自己就成了魔域魔主,誰敢看上她啊,就是看上了也不敢說啊,哪里曉得會生出這種事。
可能因為實(shí)在太離譜,廖停雁竟然都沒覺出憤怒,只有旁邊一伙人高馬大,臉長得兇神惡煞的魔將,露出被冒犯的兇狠的神情。
哪里來的小王八蛋,敢覬覦他們老大!抽筋!扒皮!煉魂!
也許是察覺到了他們的不善,那先前還有著高傲姿態(tài)的白臉男人,這會兒腿發(fā)顫,說話都不自覺哆嗦,“我們郎君,并非普通人,若是女郎愿意,通天富貴唾手可得……”
廖停雁想笑,“哦,多大的富貴?”
白臉男人又稍稍挺直了下腰板:“我家郎君,姓司馬,來自燕城。”
燕城是王都,司馬是國姓,能用這個自稱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扈國國君司馬焦。
廖停雁:“……”
誰?你跟我說誰?
廖停雁:“……司馬焦?”
白臉男人面色一變:“大膽,不可直呼君王名姓!”
紅螺和魔將們都陷入了沉默,這回沒人發(fā)怒了,他們都覺得不太真實(shí)。
廖停雁:我確實(shí)還沒來得及造夢搞人設(shè)吧?
奇怪的沉默中,紅螺拍了拍廖停雁的肩,小聲說:“嗯,那什么,千里姻緣一線牽,珍惜這段緣?”
廖停雁突然反應(yīng)過來:“�。。 彼抉R焦!他變成了一個!路邊看到漂亮女人!就要讓人上門強(qiáng)搶的混球了!這么熟練,說不定不是第一次干!
你媽的!司馬焦!你死了!
我跟你講,你要死了!
廖停雁上了來接人的馬車,一路沉默著前往溧陽郡守魏顯瑜的府邸。
她想著見到司馬焦后要怎么出氣,照著他的小白臉呼一掌,還是一腳先踢飛他,或者先說幾句再動手……
等到真正再見到他那張熟悉的臉時,廖停雁卻覺得自己無法動彈,只定定看著他,心里涌起很多沒什么頭緒的情緒。
她想起一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