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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輕聲地問,語調(diào)神態(tài)和剛才也是一樣的。

    “太子?”

    蕭遲想了想:“我不知道,這個我真沒想過�!�

    側(cè)頭望了望窗外,半下午的時分,厚厚的云層流動,縫隙中灑下一縷陽光,有點點刺眼。

    他側(cè)回頭,看皇帝:“不過我長大了,我不想像舊時一樣有心無力了,我也不想再被人隨意擺布了�!�

    天光從半敞的檻窗投進(jìn)來,投在蕭遲的臉上,皇帝靜靜看著他。

    這個兒子眉目輪廓和從前是一樣的,但神態(tài)不知不覺變了,往昔那個桀驁不馴的模樣經(jīng)早已模糊,記不清了。

    他肩膀?qū)捔�,人穩(wěn)重了,坐在他的榻前,很認(rèn)真地告訴自己,他長大了。

    “是啊,你長大了。”

    靜靜看了蕭遲許久,有風(fēng)吹拂窗扇“咯嘚”一聲,皇帝點點頭,仰在引枕上片刻,對蕭遲說:“好了,父皇坐久了有些累,你先回去吧。”

    蕭遲起身,扶皇帝躺下,掖了掖被角:“父皇好好休息,早日把病養(yǎng)好了才是�!�

    “父皇,兒臣回去了�!�

    “去吧。”

    厚厚的猩猩絨地氈吸附了腳步聲,衣料摩挲聲漸去,三皇子離開了東稍間。

    很寂。

    良久,張?zhí)O(jiān)才小心抬頭,往羅漢榻窺了一眼。

    皇帝閉目躺著,安靜無聲,神態(tài)和之前也并不二樣,但總感覺異常壓抑,且無端端,他有種皇帝一下子老了不少的錯覺。

    張?zhí)O(jiān)小心低下頭,不敢再看。

    ……

    蕭遲緩步離開。

    步伐不疾不徐,和進(jìn)去時一樣,宮人太監(jiān)無聲福身問安,也與先頭并無二致。

    但他知道,在踏出殿門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樣了。

    回不去了。

    立在紫宸殿高高的漢白玉臺基上,秋風(fēng)獵獵,鼓蕩他的袍袖衣擺,他抬頭,看天際陰云急劇流動。

    他挺直脊梁站著。

    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話出口時,他心中是有快意的。

    往昔的種種郁憤無力仿佛都在這一刻得到釋放。

    但快意過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高興。

    他不后悔,也有足夠的心理準(zhǔn)備,但事情真正發(fā)生以后,不可抑制地,他的情緒低落了下來。

    突然很想見段貴妃。

    他的母親。

    蕭遲一步一步下了陛階,他沒有回明光殿,而是直接去了含慶門,命牽馬來,直接翻身而上,一揚鞭疾沖而出。

    他穿過東城門,一路快馬不停,在酉初抵達(dá)洛山行宮。

    在妙法觀的山腳下勒停快馬,他喘息著,仰首看著這座坐落在山麓湖邊的宮殿式觀宇。

    他甩了馬韁,快步而上。

    “母妃呢?”

    宮婢們訝異,忙忙迎上來,蕭遲隨意點頭,一邊沿著廊道往二進(jìn)殿行去,一邊問道。

    他步伐邁得很大,走得比平時急很多。

    誰知一繞過石屏,迎面的卻是兩扇緊緊閉合的朱紅門扇,二進(jìn)殿關(guān)了。

    他一愣,站住。

    老宮婢驚訝迎上來,有幾分訝異地說:“三殿下,您忘了,今兒是大殿下的忌日。”

    這個大殿下,并不是指蕭遇。

    段貴妃曾與昭明太子育有一子,太子薨逝后,后來這個孩子也病夭了。

    八月十五是忌日,每年這個時候,段貴妃總是閉門跪經(jīng)一旬為其積陰福。

    蕭遲還真是忘了。

    他還沒出生這異父兄長就沒了,又打小不和貴妃住一塊,知道是知道,但印象并不深。

    “娘娘初十就閉門了,殿下這是有什么急事嗎?婢子叫人開門通稟……”

    “不用了�!�

    有些意興闌珊。

    方才的急切期待忽就消沉下來了,心下索然,蕭遲沉默片刻,“不用了,我無急事。”

    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沿著漢白玉臺階一步一步下來,入夜了,山間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帶著水汽的湖風(fēng)吹得人遍體生寒。

    沿著湖邊踱步,天色徹底黑透,他驀轉(zhuǎn)身找到了馬,翻身疾奔回城。

    突然很想見到裴月明。

    他覺得很孤獨,很想找個人陪陪他,皇帝陪不了,貴妃也陪不了,他唯一想到也唯一會想的人就是她。

    馬蹄聲急了起來,嘚嘚踏在黃土官道上,他沒有減速疾奔沖入了城門,沿著青石板大街一路狂奔進(jìn)了寧王府,一路沖至第二道垂花門下。

    戌末了,中秋風(fēng)冷,零星有雨絲灑下,落在臉上冰冰的,他快步進(jìn)了垂花門。

    一穿過穿堂,豁然開朗,漆黑的夜里,檐角院墻掛滿了各色彩燈,花火燦爛,亮堂堂的。

    嘉禧堂院門大開,燦爛的燈光下,熟悉的纖長身影,她一身淺杏家常衫裙,烏發(fā)松松綰著,立在正殿門前的廊下正在翹首等他。

    離得遠(yuǎn)遠(yuǎn),她便看見他了,燈火輝映,清晰看見她眼眸一亮。

    “蕭遲!”

    她笑著招手,迎了上來。

    兩人在中庭碰面,她上下端詳,拉他往內(nèi)殿而去。

    “吃了飯沒?”

    她的手很暖,擋了擋雨絲,回頭笑說:“先去換身衣裳吧�!�

    被簇?fù)碇M(jìn)了殿,烘得暖烘烘的輕便常服上了身,溫?zé)岬慕砼敛邻s緊手臉,便和她一起去了稍間飯廳。

    日常宮宴,回來總要補一頓的,裴月明也沒先吃,等著他回來一起。熱氣騰騰的湯水飯食,總算填飽了空空如也的肚子。

    “怎么了?”

    能明顯感覺到,蕭遲情緒低落,據(jù)陳云等人回稟,他從紫宸宮出來后直接打馬出東城門,往洛山行宮方向去了。

    這是在貴妃處也未能如意嗎?

    用了晚膳,二人回來內(nèi)殿,坐在檻窗前的美人榻上,并肩望窗外。

    滿園花燈漸漸雨絲潤濕了,不過仍頑強地亮著,暈黃月盤飄過幾縷灰云,又重新露頭。

    “我去行宮了,不過沒見著母妃,我母妃和……有個哥哥,他忌日,母妃閉門跪經(jīng)了�!�

    蕭遲還曾有個異父哥哥?不過也對,段貴妃這昭明太子妃也做了五六年,有孩子挺正常的。

    蕭遲仰頭看著時隱時現(xiàn)的月亮,靜靜說著,神情語調(diào)隱有幾分寂寥,“我忘了�!�

    “然后我回來了�!�

    裴月明一聽就明白了,唉,她溫言安慰:“是她不對,即便跪經(jīng),也不用閉門呀,你來了,還有特地敲門通傳,這多不方便啊�!�

    盯了他半晌,她忽柔聲說:“沒事,他們有其他東西,你也有的�!�

    蕭遲本來正想說,見不見也無所謂,他甚至想用比較輕動的口吻告訴她的。誰知驟不及防,她溫聲軟語一句入耳,他一頓,忽就委屈起來。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只有她。

    父非一人之父,母也非他一人之母。

    他們所擁有的,還想要的,都不只他。

    蕭遲本來以為自己已經(jīng)平靜了,但其實并沒有,一句話撞進(jìn)他的心坎里,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還是失望和委屈的。

    他半依在引枕上,而她坐直,他一側(cè)頭,就碰到她的肩膀,心里難受,委屈得厲害,他忍不住停住,閉目靠在她的肩側(cè)。

    裴月明頓了頓,沒推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一直都對貴妃挺無語的,這真不是一位多及格的母親。

    “她有多在意你,那你也多在意她好了。下回啊,你就不主動去看她,讓她使人先來問你好了?”

    “她不會,她不會使人來問我的。”

    他忍不住吐露深藏多年的屈怨:“我小時候都沒有。一開始我以為有,后來才知道,是祖母特地安排的�!�

    老祖母臨終前,還特地囑咐日后繼續(xù),他就佯作不知道,一直配合著,直到他十歲往上,才漸漸停了。

    他大了,開始逐漸接手人手,為防露餡,才漸漸停下來了。

    “直到現(xiàn)在,芳姑也以為我不知道�!�

    但其實他都知道,雙方都在小心翼翼維持著這一份假象。

    “那不很好嘛?”

    裴月明拍拍他的背:“有太后娘娘,有外祖母,還有舅舅他們,還不夠嗎?”

    她笑道:“不能太貪心哦�!�

    是的。

    她說得對。

    蕭遲心里一下子舒服多了,沒錯,他還有好多好多值得珍惜的人。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皇帝這邊是早有心理準(zhǔn)備的,貴妃那邊也不是第一回

    了,這一轉(zhuǎn)過彎來,他就恢復(fù)得很快。

    畢竟不似之前,這程度要輕上許多。

    說了出來,被一開解,心里一舒服,人就好了。

    這么一好,他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來了,他額頭還挨著她的肩側(cè)。

    只不過,不好意思?xì)w不好意思,他卻沒舍得松開。

    熟悉的體溫,他眷戀極了。

    這陣子糾結(jié)歸糾結(jié),他心里還是舍不下她的。

    就是抹不下面子來。

    丟臉。

    過不了自尊心那關(guān)。

    只是不處還好,現(xiàn)在這么一處,被她柔聲溫言哄過,這么親密地依偎安慰,心就如脫韁野馬般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忍了許久沒擁抱她了,一靠近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想離開。

    這氣氛太好,他心里僵持一陣,耳邊她笑:“看看我,你比我好多了呀!”

    “我就一個人,豈不更慘�!�

    才不是!

    你還有我!

    他心里立即反駁了,這么一駁,那口氣就繃不住了。

    別扭一陣,他終于承認(rèn)。

    好吧,其實糾結(jié)了這么多,他還是想和她在一起。

    很想很想。

    其實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臉面又有什么重要呢?

    丟臉給她看,又不是別人。

    他哭她都見過了。

    他倆是不一樣的。

    想起前事,心暖溶溶的,變得溫軟。

    室外飄忽細(xì)雨,屋內(nèi)融融暖光,填飽了肚子,心事一去,便覺四肢百骸都溫暖了起來。

    也有心思想其他了。

    感覺她拍了拍他的背,蕭遲沒抬頭,反而借機往前一靠,伏在她的肩窩處。

    有點點懸心,屏息等著。

    她頓了頓,到底沒有推開他,安撫拍了兩下,“都過去了,別在意了�!�

    他翹了翹唇,閉目半偎在她的懷里。

    心里甜絲絲的,說不出的歡喜。

    一時覺得之前自己簡直蠢透了,經(jīng)過實踐,他這會真心覺得面子真沒那么重要。

    一時又覺得親近機會來之不易。

    不行,他得好好想想,該怎么讓她也喜歡上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心機遲,原來你是這樣的。

    真香了吧哈哈哈哈哈,我求媳婦兒解腰扣系列

    據(jù)說明天可能要加班啊,不知是不是真的QAQ

    不過加更阿秀還是會努力爭取的哈哈哈哈,明天見啦寶寶們!

    愛你們�。。à牛�3 ̄)づ

    第85章

    心里那個坎兒一邁過去,

    蕭遲以火箭的速度原地滿血復(fù)活。

    他立馬就開始琢磨該怎么讓裴月明也喜歡上自己了。

    然而沒等他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人就被推開了。

    “好了,

    洗個澡睡吧。”

    蕭遲呼吸噴在她的皮膚上,

    感覺太不自在,

    不過考慮他情緒不對,就沒有推開。她等了有小一刻,

    感覺差不多了,

    輕輕拍兩下他的背,松開。

    “夜了,

    明兒還得上朝,早些歇了吧。”

    溫言一句,

    觀察蕭遲臉色,感覺好多了,裴月明也就放了心,

    回頭揚聲吩咐備水。

    ……裝死沒法裝太久,時間過得實在太快了。

    “去吧,王鑒回來了,讓他伺候你,

    下回別打他了,

    打壞了你自己先不樂意了。”

    說著,

    她趿鞋下地了。

    蕭遲只好“嗯”地應(yīng)了一聲,怏怏去洗澡了。

    然后他很快發(fā)現(xiàn),更讓人不爽的還在后頭等著。

    飛速洗了個戰(zhàn)斗澡,回到內(nèi)殿。燈已經(jīng)吹了,

    墻角和床頭各一盞留燭,罩上薄紗燈罩,燭火微微跳動,映得燈紗紅亮亮橘色一團(tuán)。

    蕭遲恢復(fù)生龍活虎,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然而一撩起帳子還未來得及上床,他的臉就垮下來了。

    裴月明背對著他,正在疊錦被。

    不是秋被,而是厚厚的冬被,一疊好幾條。

    她把被子疊三折,折成長條形,一條一條摞在中間,發(fā)現(xiàn)他盯著,抬頭沖他笑笑:“好了,我多加了兩條,保證不會打攪你了。”

    “啦~”

    她探身吹了留燭,卷巴卷巴秋被,躺下,沾枕即睡,宮宴還挺累人的。

    “……”

    蕭遲盯著那條內(nèi)增高的楚河漢界,一時都不知說什么才好。

    裴月明夠體貼了,讓人開庫房把他舊枕頭送去針線房,給設(shè)法給墊一下,拿回來讓他先頂著。畢竟這陣子成天加班,不能再睡不好了。

    還在想著楚河漢界增高了兩回,保證她翻不過,不會打攪他。

    蕭遲之前還不覺有什么的,他心里糾結(jié)著,正好少受點影響,因此并沒有意見。

    然后這會糾結(jié)完了,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把自己坑著了。

    憋了一陣氣,把五床錦被使勁往下壓了壓,可惜上進(jìn)的材料質(zhì)量上佳,他松手,那被子很快彈回來了。

    “……”

    踹了一腳被垛,其實他想把它挪走的,但這樣明早就沒法解釋了,皺著眉頭糾結(jié)了一陣,最后只得放棄,不甘不愿躺了下去。

    一點看不見她,連桃花香都稀薄了。

    最后蕭遲坐起身,把被垛整個往下挪挪,他躺下能望到另一邊枕頭,看見她腦袋輪廓,心里這才舒服了。

    他側(cè)身向著那邊,不甚滿意閉上眼睛。

    不行,他得盡快把法子想出來。

    ……

    蕭遲一大早就醒了。

    醒時天黑漆漆的,才寅初,距離他平時該起的點還早了大半個時辰。

    才睡了兩個時辰,只他心事盡去,卻精神抖擻。

    醒得早,也不困,他本想陪著她的,但那楚河漢界實在讓人憋氣,杵那他都不好偷渡過去了。

    另外,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慢動作起身,怕驚醒她,然后躡手躡腳繞到她那邊來,看了她好久一會,對準(zhǔn)她的唇,偷偷親一下。

    甜軟溫香,心臟怦怦,歡喜又甜。

    離了這么多天再到親到她,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眷戀惦記,一時感覺之前真是傻透了。

    面子什么的,徹底被他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蕭遲忍不住伏身摟著她,都舍不得走了,坐了好一會兒,才輕手輕腳起身出去。

    他一出內(nèi)殿,就驚醒了打盹的王鑒,王鑒忙忙領(lǐng)著小太監(jiān)迎上來,被蕭遲示意噤聲。

    一行人輕手輕腳梳洗穿戴,而后蕭遲出了嘉禧堂,往嘉樂堂去了。

    到了前院,就不需要拘著了,呼啦啦一群人進(jìn)去,很快燈火通明。

    蕭遲這么早來干什么呢?

    他這是特地騰時間出來繼續(xù)琢磨昨天的問題的。

    最近太忙,他心里又急切,這才忍疼舍了暖融香閨,自個兒跑來嘉樂堂苦思冥想了。

    ……

    該怎么樣,才能讓她也喜歡上自己呢?

    追求女孩子,蕭遲這輩子都沒干過,一時十分犯難。

    他拿出處理要緊政務(wù)的態(tài)度,十分嚴(yán)肅鋪紙研墨,開始沉思。

    這姿態(tài),唬得太監(jiān)們噤若寒蟬,忙躡手躡腳順著墻根溜出去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擾了主子大事。

    蕭遲沒注意這些,他開始回憶起認(rèn)識的男同胞,看哪個有參考價值的沒有?

    皇帝,不行的,九五之尊,但自己的感情生活也是一團(tuán)糟。

    段家舅舅們?他和舅母們男女有別,見都少見,連詳情都不知道,沒有參考價值。

    葛賢馮瑞蔣弘周淳等人就更加了。

    他想來想去,就想到了一個蕭逸。

    他現(xiàn)在挺討厭蕭逸的,但不得不說,這家伙從小到大的都格外有女人緣的,從前在宮里的時候就常有小宮女看著他臉紅。

    他嫌棄唾棄一句裝腔作勢,而后開始琢磨蕭逸的言行姿容以及處事風(fēng)格。

    越想眉頭皺得越緊,還是不行,他真學(xué)不來。

    把蕭逸的名字也叉掉,雪白宣紙上滿滿全是叉叉,蕭遲團(tuán)團(tuán)把紙扔掉了,發(fā)現(xiàn)模仿學(xué)習(xí)的路子走不通,他只能靠自己琢磨。

    寫寫畫畫,圈了又叉,蕭遲想來又想去,最后得出結(jié)論,得先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行。

    她知道了,給反應(yīng)了,是進(jìn)是退他才好施展啊,一直這么暗戳戳是不行的!

    哪怕死纏爛打,也總得她知道怎么回事才行啊。

    想到這里,蕭遲想起一個詞,叫“烈女怕纏郎”。他很小就聽乳母和嬤嬤八卦閑聊聽說過了,據(jù)說俗是俗點,但祭出這一招,成功率那是非常高的!

    他連忙攤開一張新紙,寫上烈女怕纏郎五個大字,而后底下添上重重一杠。

    嗯,這個留著當(dāng)重要備選,最后實在不行的話,他就上這個。

    臉皮子一旦肯揭下來,這下限還挺高的。蕭遲覺得,只要能成功,這個沒問題,他可以接受的。

    寫好了一個備選,那又回到正題了。

    該怎么做,才能讓她知道自己喜歡她呢?

    直愣愣上去說肯定不行的,他都不知怎么開口。

    最好是通過一些什么事情,然后她心里就明白了,這樣感覺會好一點。

    可該怎么追求女孩子,蕭遲全無經(jīng)驗啊,他甚至沒見過,他身邊男人都不用追媳婦的。

    抓耳撓腮,毫無頭緒。

    他是不是得找一點什么東西來參考學(xué)習(xí)一下?

    心念一動,視線也跟著動,一側(cè)頭,然后他對上了王鑒的大臉。

    “……”

    王鑒忙沖主子討好笑,殷勤遞上手里新沏的熱茶,“主子,您喝茶。”

    余光很自然瞥到案上,蕭遲忙伸手蓋�。骸跋麓尾辉S胡說八道了�!�

    他見王鑒還有點一瘸一拐:“怎不歇著?等好了再來�!�

    王鑒忙道:“小的無大礙了,小的惦記著殿下,想著回來伺候殿下呢�!�

    小瑞子這小子最近走路越來越虎虎生風(fēng),王鑒危機感大盛,一好立馬就銷假回來了,第一時間就把那小子甩出去冷靜冷靜。

    其實王鑒沒大事,他還是寧王府大總管,誰敢打壞他?真打壞,蕭遲還頭一個不肯呢。

    大力太監(jiān)下手很有分寸,看著慘兮兮也夠疼,但其實都是皮肉傷,也不重,養(yǎng)個十天八日就徹底好全了。

    王鑒這點點一瘸一拐,是裝可憐搏主子憐惜的。

    蕭遲深宮長大,哪里不知道。但他還是很在意王鑒的,真打重了他不答應(yīng),斜了王鑒一眼,也不戳破,抬下巴示意一下放常備藥物的木屜,里頭有瓶上用的金創(chuàng)膏,“賞你了�!�

    “謝主子!”

    王鑒大喜,喜滋滋謝了恩,忙又道:“殿下,不如……咱們買些話本子回來看看?”

    他還是瞄到紙上寫的啥,心念一轉(zhuǎn)就明了,連忙獻(xiàn)計。

    蕭遲:“……”

    他懷疑:“……行不行��?”

    “奴也不知,不過,這些窮酸書生一天到晚挖門盜洞琢磨這些東西,又住三六九流的地方,想必聽說頗多的。”

    要說追女橋段最多的,就是話本子了。

    蕭遲一想也是,皇家勛貴不用追媳婦,但底層需要啊,也是很能反映的。

    他夸王鑒:“不錯�!�

    斜了他一眼,把桌上自己新得沉香手串扔過去:“加十匹錦緞�!�

    王鑒身為王府大總管,不缺錦緞,但十匹錦緞體積很大,這是賞的是臉面,證明在蕭遲心中,王鑒還是主子第一看重的人。

    對了就獎勵,比如現(xiàn)在。

    不對就要罰,比如那頓板子。一開始明知有懷疑不告訴他,還凈往小文子頭上扣。

    蕭遲打王鑒,可不僅僅因為他知曉自己自作多情而生氣的,“下不為例啊�!�

    自打出宮建府后,王鑒是有點飄了,也是時候打頓板子剎剎,以前可不會這樣。

    王鑒忙跪下:“奴才謹(jǐn)記,謝殿下!”

    “唔,那你安排人,等天亮就去坊市挑寫話本子,挑好賣的,多挑些�!�

    蕭遲吩咐完,“小文子呢?”

    一起打就該一起痊愈了,怎么就見王鑒不見小文子。

    王鑒:“……”

    半敞的窗扉一動,小文子冒頭,可憐兮兮的,手里還提著一掃帚。

    王鑒一銷假回來,立馬找了個由頭,把小文子調(diào)整了掃院子的差事。

    “殿下……”

    小文子十分委屈,時不時瞥王鑒,瞥得王鑒一陣磨牙。

    和王鑒不同,這個是真蠢,他是真這么認(rèn)為的,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想錯了。

    蕭遲頭疼:“行了,罰一個月吧�!�

    “去,去去!”

    揮手,把這兩個都攆出去了。

    ……

    把有用的紙箋摞摞,找了個非常隱蔽裴月明不會留意的地方收好,時間就差不多了。

    蕭遲本來還想回去換衣服,再和她告別的,但也來不及了,只得在嘉樂堂就匆匆換了朝服,登車出府。

    今日是常朝,小朝會,不過抵達(dá)宣政殿后卻得訊,皇帝龍體微恙未愈,免朝一日。

    蕭遲和段至誠對視一眼,沒說什么離開了。

    等到快午時的時候,段至誠過來了。

    王鑒領(lǐng)人退出去,掩上值房門,親自守著。

    舅甥二人一坐下,蕭遲就主動將昨日見皇帝的詳情挑重點說了說。

    今日早上,他去看望皇帝,張?zhí)O(jiān)說,皇帝剛服藥小寐過去了。

    然后,他就回來了。

    昨日父子談話,貌似挺平靜的,但那對慈父愛子已經(jīng)沒有了。

    蕭遲知道,皇帝大約以后也不會再如從前那般時常召他去紫宸殿共聚父子天倫了。

    悄然無聲,撕破了臉面。

    之所以會這般悄然平靜,其中一個重要原因,現(xiàn)在蕭遲已經(jīng)不是皇帝舊時般一句話就能控停的了。

    平靜底下藏了很多的政治因素。

    不過蕭遲心緒已經(jīng)平復(fù)了,沒有再這個話題過多停留,話鋒一轉(zhuǎn):“昨日我離開后,父皇有起身理政,還召見了好些候見的臣工�!�

    皇帝并沒有病情持續(xù),他好多了,但今早卻依舊稱病不朝。

    段至誠道:“陛下昨日和今早召見的臣工里,其中有刑部呂敬德,戶部陳伯安,保明閣顏瓊等五六人�!�

    這五六人,全部都是中立派或忠于皇帝的老臣重臣。

    “另外,這兩日彈劾東宮的折子,陛下留中不發(fā)�!�

    蕭遲道:“父皇這是想先把太子撈出去了�!�

    彈劾攻訐太多,極污太子名聲,皇帝出手第一步,肯定是要先把潑上東宮的污穢給洗涮干凈。

    皇帝自然不可能自己下場的,這就是他頻頻召人的原因。

    段至誠點頭,他贊同,不過:“估計還有幾天�!�

    這情況大概會持續(xù)幾天,攻擊太子聲勢浩大,光顏閣老幾人是不夠的,而皇帝召見不會一窩蜂,否則就太露骨失了臉面。

    所以這幾日,就不需要做什么計劃調(diào)整了,如之前一樣繼續(xù)上折攻擊即可。

    商議時間也比平時短,段至誠午膳后走了,難得有些空閑,蕭遲忙抓緊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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