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
蕭遲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要找沒有背景的,先鎖定目標(biāo),再準(zhǔn)點打擊。
反復(fù)推敲了一遍,這個策略是可行的。兩人精神一振,接著低聲商議查探的具體方法。
商量好,蕭遲立即起身:“好,我馬上回去就安排人�!�
“快去吧。”
時間不寬裕,這事越早開始越好。
……
蕭遲一行匆匆離去,嘚嘚馬蹄聲很快消失在巷口方向,桃紅掩上門,回來捧了盞茶進屋。
“這下好了,”桃紅緊張一天也松了口氣,將茶盞遞給裴月明,她問:“主子,那咱們明天回府嗎?”
這趟出來“齋戒”,都足足七天了,怎么也該回去了。
裴月明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再等兩天吧,就說寺里有個法會�!�
這邊事還在關(guān)鍵,回府想立馬再出來就不能了。再留兩日,萬一有個什么也能多點機動性。
桃紅一想也是:“主子說的是,那回到寺里我就打發(fā)人回去說�!�
“嗯�!�
……
裴月明這么做,其實只是為了穩(wěn)妥起見,求個安心。
只主仆二人沒想到的是,蕭遲那邊還真出了紕漏。
蕭遲發(fā)現(xiàn)有人盯梢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好鴨寶寶們!阿秀來了!!
第27章
蕭遲換下那輛獨駕青帷小車,
更衣上馬,佯作在城內(nèi)跑一圈,然后直奔回宮。
王鑒趕緊爬上馬跟著。
誰知剛沖出街口沒多久,
前頭蕭遲驀地勒停馬,
他險些一頭撞上去,
王鑒手忙腳亂停下,忙問:“殿下,怎么了?”
蕭遲倏側(cè)頭看向左側(cè)。
這是西市最繁華的大街,絡(luò)繹不絕的行人車馬,
或�;蛘菊f話談笑夾雜小販吆喝不絕,
兩邊旗幟招展,
一間接著一間的商行茶樓酒肆。
王鑒順著往過去,發(fā)現(xiàn)蕭遲盯著不遠(yuǎn)處的一座三層茶樓,微瞇眼來來回回脧視。
“怎么了殿下?您找什么?”
蕭遲沒吭聲。
他剛才感覺有一道視線在盯著他。
他立即追遁望去,卻并未發(fā)現(xiàn)異樣,
那三層的酒樓熙熙攘攘,
喝酒吃菜談笑風(fēng)生,
看著沒半點不妥,
仿佛剛才不過錯覺。
但蕭遲不認(rèn)為是錯覺,
他天生第六感敏銳,裴家小丫頭那么會裝相的一個人,當(dāng)初她仿佛平平無奇的一張短信,他硬是能看出幸災(zāi)樂禍出來。
事實證明他沒錯,那小丫頭就不是個老實的。
蕭遲斂目,
片刻揚鞭,小繞半圈,直奔皇宮。
王鑒不明所以,趕緊跟上。
在凌霄門前下馬,跟著主子匆匆穿過宮巷往御花園而去,才踏入木槿園,前頭的蕭遲倏地停下,驟一轉(zhuǎn)往左邊,幾個大步?jīng)_過去。
一撥開花樹,眼前幾叢木槿花樹枝葉搖晃,一片藍色衣料一閃不見。
是個小太監(jiān)。
確實有人在盯梢他。
蕭遲沉下臉,一回到重華宮,他立即吩咐王鑒:“西市那邊立即斷了,不能再去。”
每次他去城東小宅,都是在西市換裝轉(zhuǎn)過去的。
誰盯他,不言自喻。
裴月明的存在絕不能暴露在蕭遇眼下。
王鑒一愣:“那查家境的事怎么辦?”
西市可不單單是個換衣站,蕭遲在宮外有些人手,聯(lián)絡(luò)的地點也是這里。
平時無所謂,等緩些時候另行通知再置一個聯(lián)絡(luò)點就是了,可現(xiàn)在還有事急著做�。〉谝坏烂畈艅傞_始,后續(xù)按情況轉(zhuǎn)移篩選才是最重要的。
王鑒說:“那奴婢打發(fā)人去通知馮慎?”
馮慎是外面領(lǐng)頭的,現(xiàn)在只能單獨通知了馮慎,先由馮慎安排好一個臨時聚集點,再和宮里接上線。
只王鑒說是這么說,腳下卻沒動,一臉遲疑。
蕭遲也沒有吭聲。
重華宮這會也肯定被人盯著。
把消息遞出重華宮倒不難,難的是出宮門。
皇宮不同別的地方,門禁森嚴(yán),不管怎么渾身解數(shù),能過消息的就那兩個門。
盯著那兩個門,保管沒錯。
現(xiàn)在也不同平時,太子肯定防著蕭遲往外設(shè)法的,只要多多安排人手,一個不漏跟上,誰也不敢保證馮慎不會暴露。
偏他們計劃得隱蔽,得出其不意,不能讓蕭遇提前察覺,否則對方肯定要出新點子。
沒那么多時間和他耗!
蕭遲煩躁,兩枚黃玉麒麟“噼啪”一聲擲在炕幾上,彈起落地滴溜溜一陣亂轉(zhuǎn)。
他怒:“蕭遇!!”
可再咬牙切齒,現(xiàn)在也不適宜冒險讓人聯(lián)系馮慎,這就卡住了,怎么辦?王鑒忙道:“……要不,要不裴姑娘!”
還有裴月明,裴月明手上也有一份單子,她手上也有些人手。
蕭遲拉著臉來回踱步,最后站停:“先看看她今夜來不來?”
......
最后,還是裴月明把這攤子接了過來。
屋里還黑黢黢的,裴月明一睜眼立即翻身坐起,“桃紅,桃紅,什么時辰了?”
“寅末了�!�
睡在外間小榻的桃紅剛起身,聞聲忙匆匆推門進來,“快卯初,主子怎么了?”
裴月明已趿了繡鞋下地,一把推開窗扇。
夏日天亮得早,天際已泛起一抹魚肚白,朦朧的天光下,寺里的僧人已經(jīng)起身了,隱隱約約擔(dān)水挑柴的聲音。
裴月明時常“齋戒”的寺院叫寶蓮寺,就在城里。后墻外就是坊市,現(xiàn)在已經(jīng)聽到驢叫車輪轆轆,很熱鬧。
裴月明立即道:“套車,我們馬上出去�!�
和守門的僧人打了招呼,悄悄套車出去,匯入喧鬧的早市,立即往她另一處私宅趕去。
“把忠叔他們都叫過來,越快越好!”
裴月明進京,是帶了幾個忠仆的,不多,不連桃紅也就六個人。一半在陳國公府外院方便替她傳話辦事,另外一半幫她打理外面的私產(chǎn)。
現(xiàn)在勉強能說得上夠用。
實話說,裴月明并不想真身摻和,可事到如今左右權(quán)衡,她最后還是應(yīng)了下來。
裴忠等人先后趕到,裴月明長話短說,將自己剛才摘抄的單子幾張單子拿出來。
“打聽這些人家,看他們是否是京城人,房子買的租的?來了多久?在京里還有什么親戚?平時來往都是些什么人?家里人多不多,……”
裴月明人手太少,只能圈起幾個居住密集的區(qū)域,抄錄下來,讓裴忠他們?nèi)ゴ蚵�,盡可能地多跑幾家。
“是!”
裴忠接過單子匆匆看過,立即領(lǐng)人出門往第一個目的地永平坊趕去。
裴月明也一同跟上了,她沒有去打聽,外形不合適,她就在附近的一個茶樓包間里等著。
能跟她上京都是篩了又篩確定忠心的,只忠心歸忠心,他們卻不明白她想要什么,也不適合將來龍去脈詳細(xì)告訴他們。
裴月明只能跟著,京城太大了,目標(biāo)地點又遠(yuǎn)且分散,一趟趟往宅子來回跑的話,真心沒那么多時間耗。
裴忠舊時是裴家的外院大管事,辦事能力一等一,稍稍一聽就心里就大致有數(shù),很快分配下去,略略偽裝緊趕慢趕,一個上午就把永平坊圈出的十一戶人家都走遍了。
“主子,這陳城家里是直隸人,在京城聽聞有兩門親戚,……”京城有親戚的不要。
“這廖青就是京城人,世居京城,……”世居更不要。
“陳汾是亳州人,今年春闈的進士,才搬來半年,宅子也是中進士后購置的�!�
裴月明略略沉吟,還是把陳汾的名字劃掉,新搬來不知根底的不要。
裴忠道:“主子,這個梁遠(yuǎn)、張時還有蔣弘,都是早些年中的進士,家鄉(xiāng)遠(yuǎn),在京無根無萍�!�
他隱約明白主子想要什么樣的了:“且家里住人也多,一大家子家累。”指了指單子:“這梁遠(yuǎn)張時家貧,蔣弘則稍寬裕些�!�
“是一直都寬裕嗎?”
裴忠點頭:“是的�!�
“好�!�
裴月明勾出這三戶人家,將單子交給裴忠,“留個人下來設(shè)法再細(xì)細(xì)打聽一下,切記不能露痕跡驚動對方。好,我們?nèi)ヅd寧坊!”
接著又馬不停蹄從城南趕去城北,爭取下午把興寧坊也初步篩選完。
連續(xù)兩天,裴忠?guī)讉腿都都溜細(xì)了,好在任務(wù)也算勉強完成。
一天半的時間,跑了四個坊市,把目標(biāo)的四十一戶人家都走遍,篩選出十五人。
剩下一個下午,是用來第二第三輪復(fù)選的。
裴月明很嚴(yán)格,但凡有一點存疑的地方都不要,堪堪趕在天黑前完成目標(biāo)。
“好了,我們回去吧。
最后總共剩下四個人,進戶部時間不長不短,沒有升職,人或老實或懦弱,家境平庸外地人,家里都有一大群老少的,基本不可能往太子跟前湊。
同樣也不會敢拒絕圣寵加身的三皇子。
被攙扶登上馬車,車輪轆轆,裴月明借天光將四人情況牢牢記下,而后揉了單子,重新將那四名字單獨抄出來,打算等會給馮慎。他現(xiàn)在應(yīng)已在城東宅子等著了。
和馮慎聯(lián)系上真不容易,這人太警惕。
宮里暫不能往外送消息,但自外往重華宮單線聯(lián)系還是可以的。也不知他是怎么確定裴月明友方身份的,今天中午找了過來,還提供好些人手,否則下午的復(fù)查肯定沒那么順利。
因不知她今晚能不能過去,為了確保名單能順利遞到蕭遲手里,就算暴露一個暗線也是要的。
不過那是馮慎的事,她的任務(wù)完成了。
裴月明打了哈欠,這兩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累死她了。
正當(dāng)她頭挨著車廂一搖一晃,昏昏欲睡時,外頭忽緊走幾步的腳步聲,“扣扣”急促敲她的車窗壁,“主子,主子!”
是裴忠。
裴月明一驚坐直:“什么事?”
她立即撩起車窗簾子。
裴忠正警惕掃視馬車之后,暮色半暗的長巷,開始打烊的店鋪,三三兩兩的行人,他驚疑不定:“……主子,好像有人跟著我們。”
裴月明一悚:“什么?!”
她立即回頭看去。
“……我感覺有什么跟著,好像是從槐樹胡同那邊開始,方才我突然回頭,恍惚有人影急閃入酒肆后的小巷里,……”
由于馬車的局限,裴月明看見一側(cè)街面,暮色中酒館半舊的旗幟正啪啪招展,黑色的影子投在幽暗的巷口張牙舞爪,幽長的小巷暗影幢幢有些陰森。
和桃紅對視一眼,裴月明咽了咽。
“主子,我們快些走吧。”
裴忠雖不知真相,但也明白探查戶部官員原因肯定簡單不了,他左右掃視,壓低聲音吩咐加快速度。
馬車的速度立即快了起來,實木車輪子滾過青磚地面的“輒輒”聲,桃紅有些害怕,“主子,會不會是……”是太子的人?
裴月明繃緊了神經(jīng),她捏捏桃紅的手:“別緊張�!�
桃紅努力鎮(zhèn)定下來,主仆二人全神貫注留心著車外,驟裴忠?guī)撞礁Z上車轅,“是有人跟著我們!”
他撩起一點車簾低聲說話,眼睛卻盯著前方,“主子,前頭就是大街,巷口左拐是個酒家!”
很熱鬧的大街,酒家也大,正值飯時,熙熙攘攘。
裴月明一下明白了,這是想金蟬脫殼?
不知來人多少,她更不想自己真實身份暴露,裴月明當(dāng)即決定:“好,你們棄了馬車,在后門等我。”
她遁入酒家在后門出,裴忠他們則繼續(xù)走出一段,在人多處迅速四散再繞回來匯合。
她囑咐:“你們切切小心。”
“姑娘放心,我們能脫身的�!边@么多橫街窄巷,人又多,就是可惜了馬車。
“若有不妥,您大聲呼叫�!�
“好!人緊要,些許身外物不要在意�!迸嵩旅髡f話間已帶上斗笠,里頭還蒙了面紗。
暮色下,馬車剛轉(zhuǎn)過拐角她和桃紅迅速下車,還有一個小個子靈活的家人,三人借著店門一側(cè)擋風(fēng)的大屏遮擋,兩步就上臺階進入酒家大門,匯入眾多的客人當(dāng)中。
全程也就兩秒,馬車轆轆前行,眾人跟隨和之前無任何差別。
酒家一樓人非常多,裴月明回身瞄了兩眼,并未發(fā)現(xiàn)大股異樣人物涌入,稍稍放心,“我們上二樓�!�
小個子家人和桃紅一邊一個護著她往店里面,小二迎上來,“客官幾個人?”
家人立即道:“我們定了位子,行了,我們自己上去�!�
“哦,好好!”
穿過一桌桌的食客,順人流走到最里面,沿著木樓梯往上。二樓都是包間,很安靜,但一安靜,裴月明又發(fā)現(xiàn)不對。
有一個腳步聲跟在后面。
裴月明心一突,立即快了兩步。
她快些,對方也快些。
“……”
心一沉,對方卻陡快走幾步?jīng)_上。
裴月明捏緊手里揉成面的胭脂,倏地轉(zhuǎn)身。
......
重華宮。
滴漏滴滴答答,已經(jīng)戌正。
蕭遲站在冰山前,擰眉盯著殿外。
正殿大門外天光已昏暗,暮色籠罩大地,小太監(jiān)正點燃牛角宮燈,用長桿子挑起掛在檐角下。
“都戌正了!”
王鑒焦急踱步,時不時奔出廊下張望。
兩刻鐘前,他們接到宮外消息,裴月明遲遲未回城東小宅。
馮慎確定裴月明身份無疑后,調(diào)查已進入尾聲了,就沒摻和進去,他還有西市的事情急需處理。問了裴月明后,撥了一些人給她用。
馮慎外頭人手也不算很多,西市一折騰再分分捉襟見肘,調(diào)來的人見裴月明這邊差不多了,就趕緊趕回西市去。裴月明再收收尾,自己回城東宅子就行。
為謹(jǐn)慎起見,她和馮慎約定名單是親自交付的。
但誰知,馮慎等了半個時辰都沒見人。
他怕不妥。
馮慎不知裴月明是什么人,但忖度著主子這么重要的東西都肯托付,不敢怠慢,一邊緊急使暗線先往宮里傳了訊,一邊立即安排人去迎。
這才有了這一出。
王鑒很擔(dān)心:“難道是東宮順著暗線找到馮慎?”不對啊,這些單向暗線一用就會斷聯(lián)系,且傳信的人也從不知馮慎存在。
最重要的是,馮慎暴露找上的也該是馮慎,而不是裴月明啊。
那難道是太子在文書們的家附近早放了人盯著?
這不大可能,蕭遇有那么算無遺策嗎?就算有,他也沒那么多機靈還不露餡的好手啊。
“那小丫頭精得緊,你少擔(dān)心。大約是碰上什么熟人,被絆住腳了�!�
蕭遲說是這么說,但擰著的眉心卻沒見松開。
那小丫頭只有幾個人,年紀(jì)小膽子還大,而蕭遇這人素來鬼祟陰險,萬一真有套……
難免還是擔(dān)心的。
眼見宮門下匙的時辰都快到了,已等了兩刻,馮慎也沒有第二則消息傳回,他來回踱了兩步,“啪啪”兩枚黃玉把件往炕幾隨手一扔,大步往外。
“殿下,殿下!”
王鑒追了出去,猶豫想說或許裴姑娘真只是被絆住腳了,要不再等等,這么一出去肯定會引太子注意的,“這,這……”
最后一咬牙,閉嘴追上。
主仆二人匆匆而出,眼見就要跨出宮門,外面卻飛快拐進一個小太監(jiān),炮彈似的沖進來險些和蕭遲迎面撞了個滿懷。
他大怒:“什么規(guī)矩?來人!……”
“是小的主子!”
小太監(jiān)趕緊舉手,“姑娘有消息了!她沒事!……”
......
裴月明沒事。
她遇上的并不是太子的人。
她就說,她這么小心謹(jǐn)慎,怎么就被東宮盯上了呢?
裴月明撩起帷帽的垂紗,眼前是一個三旬出頭的陌生男人,烏巾束發(fā),圓領(lǐng)袍子,是一個有功名小官打扮的文士。
作者有話要說: 由于榜單原因,明天更新得順延到晚上10點了,不過就一天,后天咱就恢復(fù)正常哈!
第28章
這圓領(lǐng)袍退后一步,
長揖到地:“在下蔣弘,
見過姑娘�!�
裴月明挑了挑眉。
蔣弘?
這不就是她這兩日調(diào)查背景的三四十名文吏的其中之一?
這蔣弘就是第一批被查的,第一回
合還入圍過,
后來裴月明見他家境稍稍寬裕,
而自己并不需要挑這么多人,于是把他剔出去了。
現(xiàn)在這是……
蔣弘始終恭謹(jǐn),
微垂瞼任裴月明打量,
半晌,他看了看左右:“請姑娘借一步說話。”
裴月明略略忖度,
給了桃紅一個眼色,而后領(lǐng)著小個子家人轉(zhuǎn)身進了身后一間半掩門的空包廂。
家人叫裴平,
別看個子小,力氣大得很,
這蔣弘文人一個鐵定干不過他。
桃紅轉(zhuǎn)身飛快下樓,
去喊回裴忠他們。
不是東宮的人,
那就好辦了。
裴月明進了包廂,
推開窗扇,
底下大街人流熙攘,
她看見桃紅沖出酒家大門,裴忠勒停馬車掉頭。她坐下,看蔣弘:“蔣大人請坐,不知有何貴干?”
“蔣弘?yún)^(qū)區(qū)七品書令史,
姑娘客氣,
蔣某愧受。”
蔣弘神色恭謹(jǐn)依舊,
仿佛不明白裴月明剛才一連串安排為何,拱了拱手,才小心坐了下來。
包廂就安靜下來。
裴月明并未再說話,蔣弘等了一陣,于是先拱了拱手,主動說:“……聽家人說,近日有人打聽家里的事,蔣某冒昧,這才……”
裴月明眉心跳了跳。
裴忠作為舊日的裴家外院大管事,辦事能力她還是很放心的。她千叮嚀萬囑咐,寧可放棄目標(biāo)轉(zhuǎn)移,也切不可驚擾對方。
要么,這人確實很敏感很心細(xì),又非常恰巧碰上了些微痕跡。
要么,……就是他事前就有所猜測,一直在等著!
裴月明驀抬眼看他。
蔣弘霍地站起,雙手抱拳長揖到地:“蔣某不才,愿為三殿下效犬馬之勞!”
干脆利落的動作間,他飛快瞥了眼端坐圓桌對面的年輕女子。
帷帽未摘,只隨意撩起,青色紗巾覆面,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半截白皙光潔的額頭,清澄明亮很漂亮的一雙眸子,眼神卻很犀利。
正如她人一樣,年紀(jì)輕輕甚至未曾婚配,他卻一點不敢輕視。
能替三殿下辦這事的,毫無疑問,必定是他信重之人。
他始終恭謹(jǐn),未曾敢有一絲輕慢。
裴月明猜得沒錯,他確實判斷蕭遲很可能選擇釜底抽薪,篩選這批普通文書小吏,從而選出一個作為突破口,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fā)難。
蔣弘便一直等著,他想把握住這個機會。
他自認(rèn)有些才干,卻無根無萍,兼會試那時出了點意外還導(dǎo)致他落入第三等同進士,入仕十年舉步維艱,一直在七品小官里頭徘徊。
他不甘心。
皇太子熱灶燒的人太多,湊不上去他也不愿湊,恰深得帝寵的三皇子初入朝,他決心要抓住這個機會,以投入三殿下門下。
他撩袍一跪,既沖裴月明也遙沖皇城:“蔣某人句句出自肺腑,請姑娘待轉(zhuǎn)告三殿下!”
膝蓋骨叩在木樓板上“噗”一聲清晰悶響,這蔣弘倒跪得鏗鏘有力。
裴月明挑了挑眉,示意裴平將人扶起。
她沒正面答復(fù),只笑了笑道:“這事,不知蔣大人有什么看法嗎?”
既然有備而來,那該有全盤計劃吧?說來聽聽。
蔣弘確實有,他抬頭,拱手肅然:“此事,請殿下交予蔣某人�!�
……
“那個姓蔣真沒問題?”
夜深人靜,重華宮內(nèi)殿挑起燈火,王鑒往硯臺里添了點水,邊磨墨邊問。
裴月明鋪了張紙,蘸墨:“理論上該是沒有的�!�
否則的話,太子這套下得也太曲折太費勁了,沒必要。
他完全可以將裴月明一行直接扣下,先斷了蕭遲消息再把單子上最后這幾人弄個“病假”,拖延上個一天,蕭遲就算再成功突破,時間也不夠完成任務(wù),這就成了。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
最后她下結(jié)論:“這蔣弘姑且信,但也不能全信�!�
蔣弘給她說了自己的計劃。他在戶部十年又參與整個核算全過程,可謂對內(nèi)外情況了如指掌。哪些人和呂侍郎和梁國公府有親眷關(guān)系,哪些又格外殷勤早被籠絡(luò),哪些性子油滑不易下手,又有哪一些人是如他一樣沒根沒底,蕭遲找上去絕對不敢拒絕的。
甚至哪幾房手上的事已經(jīng)差不多,正好可以拉過來核算糯米和蘆桿。
他還說清楚了具體有哪些,算算大約能攏到一半的人過來,這樣的話任務(wù)肯定能順利完成。
說得還挺清楚的,沒有因為裴月明是個女子不識戶部事就漏簡,她心算了算,確實是那么回事。
因此,裴月明心里偏向這蔣弘是真心想投的。她在信上給蕭遲說了一下自己的推測,然后將蔣弘提議的計劃詳細(xì)寫出來,接著再另起一張,除了那四個人名外還添了七八個備選的,是原來他們自己這兩日查出來的。
寫著寫著,額角有點點熟悉鼓脹,她忙加快速度。
蕭遲回來好,明天硬仗,他摩拳擦掌,正好她這兩日累得不行真不想上了。
寫得飛快筆跡凌亂,不過時間還是差了點,最后關(guān)于明日她的建議還沒來得及寫,算了,讓他自己來吧。
眼暈了暈,蕭遲就換回來了。
王鑒忙一扶,又趕緊稟:“主子,裴姑娘說那蔣弘姑且信,但也不能全信�!�
蕭遲坐直,捏著那疊信紙飛快看過。他把桃紅叫醒已大致問了蔣弘經(jīng)過,他和裴月明看法差不多。
蔣弘姑且信,但也不能全信。
那就先觀察用著,倘有不妥,他們還有自己考察的人備用上。
假若這姓蔣的沒有弄鬼,那正好一主一輔一起上。
就這樣!
蕭遲想定,便把信紙扔銅盆里浸潤毀了。還是深夜,他卻精神奕奕,完全不困。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
他恨不得立時天亮,天知道他這兩日憋得有多辛苦。
……
蕭遲倍覺這半夜漫長,輾轉(zhuǎn)一個多時辰好歹天光放亮,他一個鯉魚打挺翻起。
“王鑒,伺候更衣梳洗!”
蕭遲憋足了勁,登輦洶洶出含慶門,往戶部而來。而這時的戶部大院,一如既往地忙碌又清靜。
呂侍郎聽聞三殿下一下輦直奔甲號院,挑了挑眉,心下暗笑,這是要垂死掙扎了?
由于這兩日蕭遲尋釁碰壁小動作不斷,以迷惑敵人,故而不僅呂侍郎,就連戶部上下都認(rèn)為,看來,三皇子是不行了。
深得帝寵也沒用啊,皇帝都扶到這份上了,還是個阿斗之流的人物,果然傳言不假啊。
呂侍郎捋須:“走吧,我們?nèi)デ魄疲丛蹅冞@位三殿下如何最后拼一把的�!�
垂死掙扎啊,雖徒勞無功但估計殺傷力不小,司度又笑又嘆:“唉,怕又耽誤半晌功夫了。”
“是啊,這么一耽誤,只怕期限內(nèi)是完成不了陛下的差事嘍,……”說是這么說,卻不見慌,這正是準(zhǔn)備要給蕭遲背的鍋。
呂侍郎領(lǐng)著司度大步往甲號院而去,眼見太子殿下吩咐就要完成,二人心情頗好,捋須而行有說有笑,剛好綴著蕭遲后腳進門。
聽到腳步聲,蕭遲回過頭來,見呂侍郎仍舊畢恭畢敬見了一禮,而后捋須踱步,還是那個嚴(yán)肅板正的模樣:“陛下給的期間在即,我們是該抓緊些。”
說著領(lǐng)著司度開始巡視諸值房。
這是來看他笑話的?
蕭遲冷哼一聲:“呂侍郎說的是�!�
他居然不慌甚至還沒了前兩日的惱懣?
呂侍郎不禁暗笑,和司度對視一眼,倒要看他能做什么?說不定一氣之下還把這攤子給毀,那就好玩嘍!
蕭遲冷笑,直接站定環(huán)視一圈,揚聲問:“今日是第四日,本王再問一遍,都有誰完成了手上的事?”
就這樣?不氣不鬧?呂侍郎詫異和司度對視一眼。司度暗嗤一聲,他還以為這位天潢貴胄有什么大動作呢,也不過如此嘛,整得他如臨大敵。
司度摸摸唇邊的小胡子,樂呵呵抱拳,作勢給呂侍郎請罪。呂侍郎擺了擺手。
可不等這兩人詫異嗤笑完,突兀一道嘹亮的聲音忽起,驟打斷了他們的動作。
“稟殿下,我們房核算沙土和石灰,如今已將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