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個女子肯為一個男子費心思,誰就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呢?或許是呢?
他們還天天同床共枕,或許,或許真有情意也不定。
反正王鑒覺得啊,自家殿下和王妃娘娘當一輩子的夫妻也很不錯,他沒覺得有比這個更好的了。
于是他說:“這個女子心思,奴不知,奴也說不好,不過奴倒聽說過一句,無風不起浪,這小文子他……”
總有原因他才這么覺得吧?
巾子“啪”一聲掉水里,蕭遲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花,難道,難道是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王鑒你這樣說話真的好嗎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也是肥肥的一章,游船吃鯉魚,爽吧小遲同學,哈哈哈哈哈哈
第64章
蕭遲有點坐立不安,
一早上瞄了她n次。
瞄得裴月明都有感覺了,
莫名其妙看蕭遲一眼,
難道是緊張?
不應該啊,
雖是第一次出巡,
但前例很多啊,參考過不少資料后,
他們對該怎么安排行程也是心中有數(shù)的。
她問:“怎么了你?”
奇奇怪怪的。
裴月明不解看著他,
蕭遲支吾了半晌,擠出一句:“……你這臉也太白了,
有點兒招眼�!�
穿男裝也沒啥用,一看很明顯就是個女的。
“你也覺得��!”
蕭遲這話真說到裴月明心坎上去了,
她倒不是要女扮男裝到別人看不出來,但她希望不起眼一點,不像昨天那樣刷刷目光第一時間投到她身上去。
“我想好了,
今天往臉上撲點兒蜜粉,再描一描�!�
給了蕭遲一個英雄所見略同的眼神,裴月明忙抓緊時間回頭,往臉上描描畫畫去了。
她一門心思湊到銅鏡前,
蕭遲好歹松了口氣。
扒拉一下束好的頭發(fā),
正要叫王鑒戴上發(fā)冠,
一側頭發(fā)現(xiàn)王鑒正偷偷瞄他,瞄一眼裴月明又瞄他,蕭遲登時惱了,叱道:“看什么看,
你這奴才在窺誰呢?”
“滾!”
踹了王鑒一腳,后者連爬帶滾跑了,小文子顛顛兒上來,輕手輕腳捧起發(fā)冠,伺候蕭遲戴上。
等他這邊弄好,裴月明也好了,被桃紅一通大夸,她高高興興湊上前來,“怎么樣?”
一身石青色的束袖襕袍,沒有帶冠,用一支烏木簪束了發(fā),臉上脖子都撲了深色粉,掩蓋住了本來白得似要發(fā)光般的膚色。
膚色黯了下來,眉毛也稍稍畫粗了一些,乍眼一眼依舊眉清目秀,但顯眼程度確實大降了。
“行不行?”
裴月明左右側臉轉身,方便他看清楚,蕭遲點點頭:“嗯,好多了�!�
于是她很滿意,忙轉身和桃紅收拾些妝粉隨身帶著備用。
又糊弄過去一波,這個早上總感覺格外地漫長,幸好葛賢很快來了,在外請見并稟,監(jiān)察使竇廣等人已等在外求見。
蕭遲擱下銀箸:“都叫進來罷�!�
氣氛一肅。
先不想了,正事來了。
既然到了地方,就該馬上開始巡視工作了。
等竇廣等人進到來問了安,竇廣拱手:“圣旨下,臣等自當盡心奉皇差駕,只不知,殿下今日是要……還是先歇一天,等明天再行巡察?”
“不用,父皇有命,我等自當恪盡職守�!�
蕭遲也不廢話:“今日,本王打算先微服巡視一番黎州民生。”
微服而出,先看黎州城市井民生,而后半道上一拐彎,突然轉向河堤。
黎州往東望去,一直到齊州,都屬于大堤修改的范圍。當前黎州段范圍就是工程重點之一,由于河堤老舊前年崩潰嚴重,按計劃幾乎是重新修筑一遍。
于公于私,大堤都是重點巡視對象。該怎么巡,怎樣明明暗暗去深入視察?蕭遲裴月明不但私下商議多次,還與葛賢蔣弘等人開了多個小會。
現(xiàn)在第一步是明,明歸明,但還是得爭取出其不意。
竇廣等人自然沒有不應的,忙忙去換下官服,再帶上普通裝束的從人,一行人從后門出了監(jiān)察府衙,緩步當車,隨意行走,看到哪里是哪里。
總的來說,感覺還是可以的。雖然城內肯定會整頓過,但看百姓的精神面貌能看出一二來。
整齊的大街蕭遲基本不去,他有使人提前打探過,專門撿些小坊小巷,以及一些中下層聚居的地方去看。
小販擺攤很整齊,偶爾還見有衙役巡視,但這些小攤販神色并沒多緊張,逛坊的百姓挑挑揀揀,只要不爭執(zhí)吵鬧,也沒人理他們,挺悠閑的。
偶爾見賣雞鴨的弄得一地糞水,衙役很生氣呵斥,也沒攆人,只警告再是這樣,就不許再擺攤了,攤販哈腰點頭麻利收拾也就過去了。
從這些細節(jié)能看出來,平時這些衙役倒不怎么欺行霸市。
裴月明望了前頭正跟在蕭遲身邊的竇廣一眼,后者一身墨綠色圓領襕袍,背影清癯側臉謹肅,正在給蕭遲講解坊市的規(guī)章制度。
信口拈來,凡有疑問立即講解,裴月明聽了一下,深入淺出非常細致,顯然他了如指掌。
據(jù)之前了解到的訊息,這位倒素來剛正不阿,廉潔奉公的。
就是不知真不真?
光憑眼前這些,還不足以讓裴月明就此下判斷。
先看看吧。
蕭遲看得挺認真的,聽得也認真,這是他第一次下到地方巡視,很專注投入。
當然,再認真投入,該進行的計劃還是不會耽誤的。
午時隨意找了家飯館將就吃了,蕭遲彈了彈衣袖,說:“城里也看了一二,接下來去城郊吧�!�
車駕出了城郊,然后蕭遲看不了一會,就直奔正在修筑的黃河大堤。
竇廣有些訝異,不過沒說什么,忙匆匆安排車駕跟上了。
黎邑碼頭往東十余里開始,就是修改中的黃河大堤,遠遠就能見到土石堆積,人影晃動,不時隱約吶喊聲,迥異于于城中的干凈整潔正是堤壩大工地。
蕭遲一下車,先皺了皺眉:“怎么民夫和匠人這么少?”
工事規(guī)模很大,動工的大堤遠遠望不見頭,唯一的就是做工的人少了,視線所及一片大概只有千余,是干得熱火朝天,但對于這樣的超級大工程來說,卻明顯少了。
蕭遲目光凌厲,倏看向竇廣和黎州刺史張祥:“陛下圣旨,全力修改黃河大堤,汝等竟敢輕忽懈��?!”
這帽子扣得大,竇廣和張祥立即就跪了,后面的司馬別駕等官吏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張祥連忙稟:“不敢瞞殿下,這工地匠人和民夫本是足員的,只是,只是……”
他瞄一眼身邊板著臉的竇廣。
“只是什么?!”
張祥不敢吞吐,忙道:“只是竇大人說,如今正是農忙之時,應還一半丁口歸農,還設下輪流替換方案,說要持續(xù)到六月初�!�
筑堤少不了民夫,民夫都是按冊征役的,一家出一個壯年勞力,這一下子少了一半,可不就就是少人了么?
邊上的長史忙打圓場:“大人也只是擔憂耽誤春耕,倘若殿下以為不妥,那重新征召回來就是,……”
“不可!”
長史話未說完,就被竇廣高聲打斷,他斷然:“前年黃災后,失了許多丁口,如今各家壯勞力并不富余,輪流替換不過僅僅支應得過來,怎可重新征召?”
他挺直腰,對蕭遲道:“前期黎州段工程進度較計劃略快,且原堤壩雖老舊但也還暫能用,后期趕一趕,是能趕上來的,請殿下明察!”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裴月明倒是站他的,蕭遲也掃了竇廣一眼:“起來罷。”
“抓緊些,不可延誤工期�!�
沒有追責,這是允許了,緊繃的氣氛一松,竇廣也松了口氣,忙站起:“謝殿下。”
這段小插曲過去,蕭遲繼續(xù)巡視正修筑的大堤。
他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了工部的官員和匠人,匠人有工部的有他私人備的,目的就是檢測這大堤是否存在貓膩。
這些常年做活的人,工程哪些地方容易動手腳他們很清楚,黎州段的圖紙早爛熟于心了,目測步測,舉起大拇指比一比,就能判斷這堤壩有沒有縮水。
蔣弘和個老匠人低聲交談幾句,悄聲對裴月明說:“龔師傅說,大小高度和坡位等等,都和圖紙相差無幾�!�
望一望磚石顏色,敲一敲,一邊跟著巡,一邊用小錘子敲下磚縫間的凝固砂漿搓細分辨。
蕭遲也不嫌累,一連多天都往大堤趕,把整個黎州段的大堤都幾乎去了一遍,最后得出結論,沒有偷工減料。
最起碼之前已建成的工程是沒有的。
“是這樣嗎?”
蕭遲把玩著掌心兩個黃玉貔貅,“噠噠”脆響,可是他就是來挑大堤毛病的,其中以貪腐筑堤款為重點。
次日。
夏初陽光漸熾,映得滾滾波濤泛起一大片粼粼的金黃色澤,蕭遲負手望了堤外的濁黃河水片刻,回過身來:“開了材庫,本王看看�!�
所謂材庫,即時工程所需的后續(xù)材料,土石泥沙石灰蘆桿等等,早大量運至。有些能入庫,比如蘆桿石灰,有些卻是沒法,比如土石,正在大堤不遠處堆得滿滿當當一丘一丘小山似的。
蕭遲所謂的開庫,意思就是要深入檢查在存的建材。
小山表面他看過了,但誰知底下的是次是好。
他這么一說,竇廣等人一愣,面面相覷,忙跪下拱手:“請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
這位可是天潢貴胄,誰敢讓他往土石堆里穿行啊,塌下去可不是玩的。
這個不用擔心,蕭遲當然沒打算冒險,他道:“這土石不是還得搬往大堤側么?現(xiàn)在就開始搬,本王留人盯著�!�
卸下的土石還得挪到大堤邊上才能開工,現(xiàn)在提前搬開,底下是好是孬,一看就知。
或許有人猜中第一階段的工程修筑好后,皇帝會派欽差來巡呢?因此新堤上的材料好并不能完全說服蕭遲,得后面的還好才算好。
蕭遲緊盯著竇廣張祥,竇廣不肯了,“殿下,此舉不妥!”
他皺著眉說。
哦?
竇廣不愿意被檢查嗎?
裴月明等人對視一眼,立即看過去,蕭遲挑眉,緩緩道:“怎么個不妥?你說說�!�
竇廣甩開張祥悄悄拉他袖子的手,上前一步道:“丁口役者,每年二十又五天,若有超者,每天擬補錢三十文!”
本來土石邊用邊搬,是能一次到位的�,F(xiàn)在再挪一次,確實是挪近了,但到時怎么也得再從上滾下一次,多了一次堆疊,怎么也能多耗人力。
今年一直在筑堤,徭役肯定是超的,該花的錢的已經(jīng)核算清楚了,并無過多的預算。
“現(xiàn)在農忙,征不出這許多丁口,但若殿下執(zhí)意,也不是無法解決,聘請苦力即可�!�
碼頭,城里,黎州這么大,湊夠不難,現(xiàn)在的問題是。
“苦力工每日工錢六十文!”
“包食三頓,至少七成飽腹�!�
竇廣再次一把甩開張祥拉他袖子的手,幾步上前,唾沫星子差點噴到蕭遲的臉上,“府衙并無此預算,殿下要搬,需先支臣紋銀二千兩!”
鴉雀無聲。
裴月明差點笑了,這是怕蕭遲仗著皇子欽差之尊肆意妄為,讓丁口無端增添徭役苦力白做工啊。
此刻看一張清瘦面龐橫眉怒目,差點懟到蕭遲臉上的竇廣,倒多了幾分可愛。
當然,蕭遲完全感覺不到什么可愛,他臉黑得鍋底似的:“難道本王說了要人白做工不給錢嗎?”
區(qū)區(qū)兩千兩銀子而已,他說了不給嗎?
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他怒哼一聲:“竇大人只管安排就是!”
氣沖沖甩袖而去。
簡直不知所謂,他一直等回到城里都還氣著,裴月明忍笑哄了又哄,勸了又勸,才好歹哄回來了。
蕭遲抱怨:“你看見他當時那模樣了嗎?那唾沫星子都噴到我臉上去了!”
一臉惡心嫌棄,罵王鑒:“還不趕緊去備水?愣著做甚?!”
繼小文子之后,王鑒也不知踩到什么地雷了,這幾日經(jīng)常挨罵。
蕭遲一陣風往去浴房了。
裴月明笑得前仰后合。
桃紅也偷偷笑,笑完以后,她說:“這個竇大人,聽說倒頗清正廉明的�!�
他們人多,各種采買張羅是絡繹不絕,竇廣其人,市井官聲不錯的。
裴月明點點頭,她對竇廣的評價要比張祥高,哪怕張祥有向蕭遲靠攏的趨勢,而竇廣完全沒有。
“行了,等他出來別說了。”
不然那家伙要惱羞成怒了。
……
洗完澡,蕭遲的氣平下來了,出來再抱怨了幾句,兩人就吃晚飯。
不想晚飯吃完,小文子來稟:“竇大人求見�!�
他支支吾吾,小小聲說:“竇大人說,是來殿下這邊支銀的�!�
竇廣這是堵上門來先把銀子給討了。
蕭遲無語了,“難道我會欠嗎?”
至于嗎?
他不可思議,又生氣,感覺被侮辱了,“本王就是先不給,看他能如何?”
出得正廳,把竇廣叫進來后,蕭遲端坐上首輕刮著碗蓋:“竇大人,你先準備吧,限你半月內完工�!�
他故意的。
要裴月明說,這就是一幅妥妥要賴賬的反派模樣。
竇廣氣得臉都紅了,霍地站起:“希望半月后殿下準時支出銀子,不然,下臣當具折上奏,向陛下稟明此事!”
這是明明白白告訴蕭遲,你不給錢,我就要彈劾你了。
蕭遲被他氣笑了。
“啪”一聲碗蓋闔上的聲音,裴月明啼笑皆非,忙給蔣弘打了眼色,蔣弘起身笑道:“誒,竇大人不必如此。”
他笑:“見你之前,殿下已經(jīng)使人去取銀子了�!�
蔣弘拱手:“竇大人剛直不阿,下官佩服�!�
話音才落,正巧小文子進來,后面跟了兩個抬了一個小箱子的大力太監(jiān),裴月明抬了抬下頜,小文子便指揮將箱子放到竇廣身側。
打開箱蓋一看,五十兩一錠,共四十錠的雪白官銀。
竇廣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抬頭看蕭遲,蕭遲哼了一聲,起身離去。
……
“氣什么呢?”
裴月明端了一盅枸杞紅棗茶給他,補血明目的,這兩天有些熱,不大適宜吃藥膳了。
她坐下笑道:“別氣了,和竇廣這種人打交道不是更舒服么?”
她手肘拐拐他:“你想想朱伯謙?”
蕭遲縮了縮,避開她的手肘,嫌棄看一眼紅棗茶,甜津津的,低頭一口悶了。
和朱伯謙一對比的話,那竇廣的好處確實馬上出來了。
蕭遲氣消了些,“算了,懶得和他計較�!�
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當然,過是在蕭遲這過,竇廣那里可沒完。
夕陽西下,晚霞漫天,天色漸沉的酉末,小太監(jiān)來稟,說是竇大人和竇夫人求見。
得罪了蕭遲,這夫妻二人是來請罪的。
竇廣求見蕭遲,竇夫人牛氏則求見裴月明。
牛氏以為她的蕭遲寵妾,本來牛氏是從三品夫人,即便是皇子愛妾,她也不需要卑微的。
裴月明沒以女子身份示人,牛氏就只當不知,但現(xiàn)在都顧不上了。
一聽腳步聲,她就連忙站起,惶惶躬身:“外子魯莽,冒犯三殿下,求殿下恕罪!”
真的是聽,因為一個照面,裴月明就發(fā)現(xiàn)牛氏雙目無神,她眼睛看不見。
她愣了愣,牛氏已緊著讓婢女奉上禮物,幾個不小的紅漆匣子,希望裴月明能在蕭遲面前多多美言。
裴月明回神,忙示意扶牛氏坐下,又讓桃紅芳姑把匣子捧回去。
她安撫大急的牛氏,笑道:“夫人莫急,殿下并沒有生氣。”
“他呀,雖脾性有些急,卻素來佩服竇大人般剛直不阿一心為民的�!�
牛氏不方便,裴月明索性起身,握住牛氏的手拍了拍,“不信,回頭問問你家竇大人就是�!�
“……真的?”
得到肯定,牛氏這才轉急為喜:“殿下鴻量,殿下鴻量!”
事情挺簡單,說清楚就好了,沒多久就聽說隔壁正廳那邊,王鑒已親自送竇廣出來了。
裴月明又寒暄幾句,溫聲道:“要入夜了,夫人回去吧�!�
牛氏千恩萬謝,然后在仆婦攙扶下慢慢出去了。
芳姑去送。
人出了門檻,裴月明才露出驚奇之色。
關于這點,桃紅知道得比她多,“聽說是早年出了意外的,來黎州前就這樣了,她多年一直深居簡出�!�
“您不知道,牛夫人還未能生子,聽說舊年有一女,不過早夭了�!�
“可即便如此,竇大人也未曾納妾,過繼了侄子,如今在竇大人手底下當司馬�!�
桃紅忍不住嘆:“據(jù)聞竇大人和夫人是姨表兄妹,青梅竹馬�!�
這裴月明就不知道了,她有些驚訝,這年頭說破天,不要兒子的男人真鳳毛麟角,反正她沒見過。
太不容易了。
紅日漸漸沒入地平線,橙紅淡金的余暉渲染了半邊天,她踱步出庭院,正好蕭遲也走出來。
兩人并肩立在正廳的廊下,這個角度,正好能從大敞的院門望見漸行漸漸的竇廣和牛氏。
天光半昏半明,甬道幽靜,竇廣還是那個挺直脊梁嚴肅板正的步姿,沒扶牛氏。
仆婦一邊一個,攙扶著牛氏跟在他身后。
不過他卻走得格外慢,剛剛好能將就到牛氏的速度。
越來越暗的天光,竇廣和牛氏漸行漸遠,一高一矮身影沒入昏沉,漸不見。
她不禁笑了笑。
笑過了,側頭,看見蕭遲。
裴月明發(fā)誓,她真的只是隨意看的,就算王鑒站這位置的話,她也照看不誤的。
只是方才會心一笑,她目中仍帶幾分柔和,有種類似繾綣的暖色,落在蕭遲眼里,就被解讀成別的意思。
蕭遲被她看得一個激靈。
……
……看來,是真的了。
浴間里頭,小太監(jiān)正一臉莫名候在浴桶邊上,而本該沐浴的蕭遲卻在旁邊來回踱步。
浴間還是小了,踱了幾遍,他一把推開檻窗。
天黑了,房舍花木沒入夜色中,蟲鳴鳥叫,偌大的院子一片靜寂。
但蕭遲沒法靜。
低頭,又抬頭,抹了一把臉。
回憶她看自己的那個不經(jīng)意流露溫柔繾綣的眼神,蕭遲扶額。
怎么會這樣的?
完全不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震驚,不敢相信,無奈,又懵,不知所措。
側頭看靠墻的黃銅大立鏡,高大的年輕男子長身立在檻窗前,玉冠束發(fā)一身海藍襕袍,劍眉斜飛眼線濃長。綾紗簾子正隨風晃動,燭光自斜上方投在他的身上,愈發(fā)顯得鏡中人面如冠玉,器宇軒昂。
好吧,他是長得挺好的,朝夕相對,她會喜歡上他也不奇怪。
但是,蕭遲嘆了口氣,他真完全沒想過��!
很煩。
他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
作者有話要說:蕭遲:好基友喜歡上我了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
第65章
蕭遲這澡洗得夠久的。
戌初進去,
戌正過半才出來,
足足洗了一個多小時。
裴月明十分奇怪,
她不怎么困,
于是倚在床頭看翻看潞州地理志,
聽得腳步聲抬頭,蕭遲正微微低頭從屏風后轉回來,
她驚訝:“你這澡怎么洗這么久?”
頭發(fā)也沒洗啊,
泡這么久,手皮都起皺了吧?
蕭遲抬頭看。
床廊上放了一個白瓷燭臺,
一點暈黃燭光籠罩著床頭,她披著淡青色的薄綢袍子正倚在引枕上,
睜大眼看著他,燭光映照下,她柔美的面龐一片暖色。
怎么這么夜還沒睡?
她是在等他嗎?
蕭遲不知所措,
半晌訥訥:“……我,睡了會�!�
“你怎么還不睡?”
“要睡啦!”
裴月明笑了笑,把手里的書卷往床廊上一放,說:“下回別在水里打盹了�!蹦呐卢F(xiàn)在天氣熱,
也不好。
“王鑒他們也是的,
也不知喊你起來。”
她爬到床里面,
把自己的被子拉出來,入夏了,屋里也開始用冰了,薄被還是需要的。
蕭遲的被子壓在她的被子上頭,
她順手先給他抽出來放過去了。
“剛才,我罵過王鑒幾個了�!�
蕭遲怕她明天問,趕緊補了一句:“下回再敢,我打他們板子�!�
然后他就看著她把他被子拉出來,放過去了,然后才去拉自己的。
心情不免很復雜。
“快睡吧�!�
“……嗯�!�
蕭遲吹了燈,低頭上了床,然后躺下去。
吹了燈,綃紗帳內黑黢黢的,很安靜,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等了一會,眼睛適應了黑暗,逐漸能重新視物了。
月光從窗牘上的薄紗濾進來,銀白色一大片,映得在帳子上微微光,他側臉看過去。
是在年初,兩人漸漸熟悉了,這楚河漢界每天折騰挺煩人的,有時躺下才發(fā)現(xiàn)忘了沒弄,天太冷被窩里暖烘烘的,都不想起來,于是就由得它了。
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一直到出巡。
天氣漸熱,這被子很薄,幾條壘上去都沒有效果的,索性就開始完全不弄了。
所以他現(xiàn)在一側頭,并無障礙,看見了另一側的被窩。
她正安靜平躺著,月光微微映,能清晰看見她弧度優(yōu)美的小巧下頜,幾縷青絲拂過額頭,披散在枕上。
夏天被薄,能看見她胸腹位置微微起伏,和她的呼吸頻率一樣,清淺又柔和。
她睡著了,安安靜靜躺著。
蕭遲收回視線,望著黑黝黝的帳頂。
唉。
……
很煩啊。
亂糟糟的,輾轉一夜,蕭遲也沒想出什么頭緒來,反熬出了兩個黑眼圈。
心浮氣躁,索性先不想了,一門心思去干正事。
河堤那邊已經(jīng)開工了,錢每日一結力工聞風而至,估計半月就能好。蕭遲安排了蔣弘和幾個工部官員在盯著,然后葛賢則領著人聯(lián)合都水監(jiān)及黎州本地正在核算筑堤款賬目及預算。
蕭遲則展開其他工作。
先繼續(xù)黎州,黎州前年黃河大決也是重災區(qū),人口回流,災后重建,另外還吏治民生等等問題。
蕭遲和裴月明一明一暗,要是恰好換過去的話,那裴月明就繼續(xù)跟著竇廣在明面上進行欽差的察查工作。至于她本身,則喬裝打扮,帶著馮瑞鄔常等人暗地里私訪,暫時和蕭遲分開了,以免常出常入容易被人察覺。
這么明暗配合巡察下來,黎州確實不錯的,完全不像魏州那樣連賑災房和倉庫都子虛烏有,黎州這邊每筆支出的銀子都是能名目清晰可追溯的,去察看過,也確實用到了位。
黎州災后恢復情況很不錯,已基本恢復繁庶,農人歸鄉(xiāng)后分到土地也和冊上記錄一致,皇帝旨意免賦二年,也實踐到位了。
至于官場,問題肯定也有的,哪里都有。但總體在說吧,在竇廣的以身作則和監(jiān)督底下,算是比較清明,沒發(fā)現(xiàn)什么素餐尸位搜刮民脂民膏的現(xiàn)象。
黎州沒有問題,接著轉戰(zhàn)潞州。
竇廣作為河南道監(jiān)察使,繼續(xù)協(xié)助陪同。
雖非常駐,但潞州的情況他同樣熟悉,和潞州大小官員一起,按黎州的章程又走了一遍
接著就是懷州德州。
……
夏日炎炎,溫度陡升。
太陽一大清早的出來,很快變得炙熱,到了中午簡直像下火似的,烤得人喘不過氣來。
連日在外頭跑的裴月明等人,曬得簡直受不了,差不多人人都黑了幾個色度。
裴月明倒沒曬黑,不過曬脫皮了,更慘。
蕭遲揮退了竇廣,才進屋,就聽見她喊疼。
她連續(xù)敷了好幾日的蘆薈膏,好倒好全了,就是新生的皮膚很嫩,把膏子往下擦的時候稍稍用力一點,就會疼。
蕭遲進去見了:“怎么曬成這樣?”
他驚訝,前天他過去的時候,才有一點點脫皮,現(xiàn)在她兩邊臉頰都紅紅的,一看就是剛脫了皮。
裴月明翻身坐起,白了他一眼,“你不看看這兩天多熱?”
他皇子待遇,處處有冰,出外傘蓋撐著扇子扇著,前呼后擁,能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