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是這些話,沒人和他說過。
“嗯……”宋聽雪應(yīng)了一聲,耷拉下腦袋。
他忽然有些心情不好。
不是因為傅夜熙的一句話。
相反,有些時候人的情緒就是會出現(xiàn)一些奇怪又逆向的化學反應(yīng),比如說,沒人關(guān)心的時候,一切都無所謂,有人關(guān)心,反而委屈。
其實剛才宋聽雪蹲下來的時候,還意外扭傷了腳。
但他不敢說,有些心虛,他好像真的沒在今天這件事情上照顧好自己。
傅夜熙說得對,他是逞強了。
可是以前明明都沒有事,為什么偏偏在今天,讓傅夜熙這樣一個,算是剛和他認識不久的人,看到他笨蛋似的樣子?
宋聽雪沉默著,更委屈了,但又不好把這樣的事情說出口,只好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地跟著傅夜熙離開操場。
傅夜熙只來過宋聽雪的學校一次,這算是第二次,除了大門口的方向在哪兒他知道,其他的地方不算太熟。他也不知道宋聽雪現(xiàn)在下課是打算直接離開學校還是有別的事要做,可宋聽雪似乎沒打算走在他前面。
傅夜熙停下腳步。
他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是不是對小孩來說太重了。
他習慣了和下屬講話,干凈利落地交代一切,也有人曾隱晦地和他提過,他說話時語氣神態(tài)總是冰冷的。
就連蕭以恒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說他說話總是像寒夜的雪天那樣凍人。
可傅夜熙好像天生如此。
或許未必,但他確實習慣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到底他和別人的說話方式有什么區(qū)別。
他沒想過要做什么改變,直到今天,此時此刻,他竟然破天荒開始反思起了自己。
看小孩的樣子,明明很需要錢,但他不想要自己給的,也可能,自己給他簽的那些協(xié)議對他來說用處不大,畢竟那些錢只有和自己離婚才能真正拿到手。
……說到離婚,傅夜熙是不想的,但另一層原因,他覺得宋聽雪好像并不是想要“那種”天上掉下來的錢。
他看起來有挺強的自尊心。傅夜熙猜測,他大概是想要依靠自己活著,并找機會脫離宋家。
畢竟宋家確實對他不好。
如此看來,小孩應(yīng)該確實很需要這筆獎學金。
傅夜熙開始想著自己是不是太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回過頭,果然看到宋聽雪低垂著腦袋,一副蔫蔫的樣子。
他不知道該怎么和這個年紀的小孩相處,都說三歲一代溝……
嗯。
傅夜熙決定開啟別的話題,試圖轉(zhuǎn)移宋聽雪的注意力:“不是沒課了?你要回去換衣服嗎?”
不得不說,宋聽雪穿這身運動裝確實好看,不過天涼了,深秋的天氣,白天可能太陽猛烈,到了晚上就要加衣服,否則容易感冒,他不能讓宋聽雪就這樣穿著短袖短褲跟他走。
“我衣服在更衣室,”宋聽雪忽然想起來,“等等我,我換身衣服就可以走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朝球場附近的室內(nèi)體育館走去。
他轉(zhuǎn)身的瞬間,傅夜熙看到宋聽雪略微有些不穩(wěn)的走路姿勢。
怎么?
腳扭了?
傅夜熙皺起眉。
他跟在宋聽雪身后,也走進了體育館。
體育館里也有很多學生,還有人在室內(nèi)籃球場打球。
不是傅夜熙走路無聲,是宋聽雪心不在焉,再加上他的耳朵根本留意不到這種嘈雜環(huán)境下的腳步聲,以至于傅夜熙直接跟著宋聽雪進入更衣室,宋聽雪都沒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他來到放自己衣服的儲物柜前,把上衣脫下來,低頭想脫短褲,卻發(fā)現(xiàn)腳踝越來越疼。
真的很疼。
他怎么會這么不小心扭傷了腳。
傅夜熙一定會覺得他是笨蛋吧?
宋聽雪把褲子脫到一半,蹦跳著想退到后面的長椅上坐著,不然他一只腳難以保持平衡,卻聽到一個冰涼涼的聲音在他身后道:“扭傷腳了?”
宋聽雪被結(jié)結(jié)實實嚇了一跳。
他回過頭,看見傅夜熙就站在自己身后,一臉擔憂地擰眉看著他。
宋聽雪踉蹌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儲物柜上。
“嘣”地一聲,身后儲物柜的門被他撞得關(guān)上,發(fā)出來的聲響又結(jié)結(jié)實實嚇了宋聽雪一跳。
這兩下一驚一乍,把傅夜熙也嚇了一跳,他想起公司樓下那只小橘貓,被嚇到的時候會整只貓竄起半米高,然后躬起脊背,渾身上下的毛都炸開來。
他連忙上前一步,拉過宋聽雪的手臂,前后看他:“有沒有撞到哪兒?”
宋聽雪的臉紅了。
雖然更衣室并沒有設(shè)置單人隔間,確實在這里換衣服,只要是男性,誰都可能闖進來,但真的也太突然了……!
宋聽雪“嗚”地一聲:“我要換衣服!”
傅夜熙這才意識到自己貿(mào)然闖進來有些不禮貌,他連忙松手:“對不起!”
他抬起兩只胳膊:“……我沒意識到,我現(xiàn)在出去……”
他轉(zhuǎn)身退到更衣室外。
背對著更衣室等宋聽雪換衣服,不一會兒有幾個男生“嘻嘻哈哈”闖進來,奇怪地看了看站在門口的傅夜熙。
宋聽雪飛快換好衣服,對傅夜熙道:“我好了。”
幾個男生只是進來放東西,很快又走了,等他們離開,傅夜熙才重新進來。
宋聽雪還沒穿好鞋,正坐在長椅上把換好襪子的腳伸進鞋里,卻覺得腳踝好疼,忍不住呲牙。
“我看看,”傅夜熙過來,在他面前蹲下,“如果腫的話得涂點藥膏消腫�!�
他半蹲著身子,低下頭,用五指修長的手抬起宋聽雪還未塞進鞋子里的腳后跟。
真的腫了。
只這么一會兒,腳踝開始腫得像饅頭。
宋聽雪這時真想哭了,他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好像在傅夜熙面前出盡了洋相,真的很丟人。
想著想著,他的眼淚便不自覺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嗚嗚,我沒事,”他輕輕抽噎著,覺得自己這下更更丟人了,“等、等過幾天就消腫了,我可以自己走,你、你不用管我……嗚嗚……嗚嗚……”
他哭得停不下來,眼淚洶涌,忽然像斷了線的珍珠。
傅夜熙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才讓小孩覺得委屈哭成這樣,有點愧疚。
他確實不太會處理這事兒。
想了想,他站起身,對宋聽雪道:“那我先出去,你換好鞋自己出來?還是我背你出去?”
宋聽雪沒說話。
傅夜熙于是主動轉(zhuǎn)身蹲下:“上來吧,把臉埋我肩上,別人就看不到你是誰了。”
宋聽雪心說怎么會有人這么聰明,任命地趴到傅夜熙背上,任憑他架著自己的腿彎把自己背起來,把臉埋到傅夜熙肩上,不動了。
傅夜熙覺得有些好笑,胸腔一顫,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背起宋聽雪離開了體育館。
第14章
第十四章
“會議取消�!�
差點就忘了回公司還有個會要開的事,等傅夜熙把宋聽雪送上車才想起來。
他站在車外,關(guān)上宋聽雪那邊副駕駛的車門,站在外面給李堇打電話。
“會議取消�!彼Z調(diào)冷淡地說。
“不是,傅總?”李堇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公司要倒閉了?
“已經(jīng)通知各部門準備開會要用的材料,陳總、王總下午剛下飛機,不是說要研究海外那個項目嗎?”
“安排他們?nèi)プ【频臧�,休息半天,”傅夜熙的語氣凌厲且不容置喙,“會議挪到明天上午,記得通知下去,明天早上的例會照開,把兩個會議的時間安排在一起吧。”
李堇剛剛松了一口氣,聽完傅夜熙后半句話頭皮又一緊。
兩個會議安排在一起,時間縮短,各部門做匯報的時間也相應(yīng)會縮短。
傅夜熙是個精益求精的人,每次例會都有部門的方案被打回去重做,整個會議的氛圍超壓抑,為了力求自己部門的方案一次過,各部門都會盡量做充分準備,嚴控做方案匯報的時間,并且在有限的時間里不能出一點差錯。
這種情況下,并不是會議時間越短越好的。
時間縮短,代表著匯報時間縮短,對方案的要求更嚴格。
每一次例會,部門所出具的方案都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因為這關(guān)系到他們每個月的KPI,以及參與方案的相關(guān)人員能不能在傅氏這個卷王遍地的公司繼續(xù)待下去。
這次會議時間修改,對于其他的人來說可不僅僅只是修改方案這么簡單。
更何況,今天下午的會議,關(guān)系到海外的重點項目,還特意把海外公司的兩個高層都叫了過來,可不是個區(qū)區(qū)小會。
時間這么一調(diào),李堇已經(jīng)能預感到各部門哀鴻遍野的盛況了。
“好的,我去通知�!崩钶赖�。
對于李堇來說,他的工作任務(wù)就是傅總下達命令,他執(zhí)行,沒別的,也不用問。
反正傅總做什么事都有他的道理。
不過……
他又聽見傅夜熙忽然頓了頓,道:“讓他們方案不用改,匯報做不完讓他們直接把方案和PPT發(fā)到我郵箱就行,今天……照常下班吧�!�
嗯?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李堇忍不住看了看外面的天。
“……好的。”李堇還是沒多問,答應(yīng)下來便掛了電話。
業(yè)內(nèi)人皆知,傅夜熙是個殘酷無情的老板,自他掌控傅氏以來,整個傅氏的企業(yè)文化就是卷。
而且是卷得有效率,卷得有風格。
這幾年傅氏財報數(shù)據(jù)節(jié)節(jié)攀升,傅氏員工的工資年年漲,傅夜熙功不可沒。
他不但要求員工卷,自己要比員工更卷,當然加班費也發(fā)得大方,傅氏去年的年終獎每個人都發(fā)了大幾十萬。
這個工資數(shù)值,基本上沒人不羨慕。
黑心資本家多了去了,現(xiàn)在沒有哪個公司是不卷的,像傅夜熙這種黑心老板,屬于是讓員工們又愛又恨又怕的存在。
但不得不說,傅夜熙確實是有能力的。
傅氏從傳統(tǒng)的家族企業(yè)經(jīng)歷陣痛轉(zhuǎn)型,達到現(xiàn)在業(yè)內(nèi)頂尖的規(guī)模,就是傅夜熙執(zhí)掌傅氏之后。
他那幾年篳路藍縷,得罪了不少人,也確實救了不少人。
現(xiàn)在傅氏的陣痛期已經(jīng)過去,前方一片藍海,其實傅氏內(nèi)部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討論過關(guān)于傅總私生活的問題。
那位算命先生說過的話大家當然都知道,也有人猜測過傅夜熙到底是會選擇接受聯(lián)姻,還是選擇一個他喜歡的人。
現(xiàn)在答案已經(jīng)揭曉。
唯一的疑問,就只剩那位算命先生的話到底做不做準了。
不過,這個問題現(xiàn)在看來也已經(jīng)不是大家最關(guān)心的了。
現(xiàn)在傅氏各位接到通知今天可以提早下班的員工們最關(guān)心的問題是……傅總今天怎么了?
他怎么今天下午帶頭翹班?
說好的海外發(fā)展和技術(shù)開發(fā)會議呢?
說好的例會方案匯報做不好要打回去重做呢?
啊�。±淇釤o情的傅夜熙大魔王今天下午忽然不見了,還真讓人不習慣呢!
當然,不習慣的不僅僅只有傅氏被卷慣了的員工們,還有鐘姨。
她早就接到通知,今天傅先生和小宋先生要一起回宅里吃飯。想到宅子里提前備下的菜色可能不夠豐富,臨時又匆匆去了趟超市,等她采購回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這個點傅夜熙肯定還沒下班,她還有時間擇菜洗菜再休息一下慢慢來,卻沒想到她提著超市帶回來的大袋小袋一開門,發(fā)現(xiàn)傅夜熙和宋聽雪已經(jīng)回來了。
鐘姨一陣緊張。
她之前在傅氏老宅工作,后來媳婦生了孩子,她要抽時間回家?guī)兔O孫,傅夜熙得知后,就把她調(diào)到現(xiàn)在的宅子來做鐘點工。
傅夜熙發(fā)工資很大方,但她每天要干的活實在不多。
宅子的衛(wèi)生每天有其他保潔維護,她要做的就只是給傅夜熙做飯。
可傅夜熙一個月也難得回來幾次。
最夸張的一段時間,鐘姨差不多有小半年沒接到傅夜熙那邊讓她回宅子做飯的通知。
后來,鐘姨就發(fā)現(xiàn)傅夜熙的胃可能不太好。
以前她記得傅夜熙只是不會喝酒,現(xiàn)在他一碰酒就胃疼,也可能不僅僅是碰了酒才會胃疼,只是傅夜熙從不說,他的性格,就是不會把這種事情告訴任何人。
因為這對他來說不過是小事。
但鐘姨并不覺得這是小事,她開始會在廚房的藥箱里添置各種各樣的常備藥。
這些藥,傅夜熙有時候會吃,有時候不會。
每每隔一段時間收拾藥箱里的這些藥,鐘姨都會嘆息。
傅先生這樣的人,其實和老傅先生有些像,都固執(zhí)得像塊石頭。
也不知道將來會有一個什么樣的人來陪伴他。
偌大的客廳里,宋聽雪坐在沙發(fā)旁,一只腳穿拖鞋,另一只腳上的襪子已經(jīng)被傅夜熙脫下了一半。
傅夜熙坐在他旁邊,將他那只崴傷的腳抬起,放在自己膝蓋上。
然后他打開茶幾上剛買的藥膏,倒了一部分在自己手心,搓了搓,準備用自己手掌心的溫度捂熱藥膏,然后涂到宋聽雪腳踝上。
這是消腫祛瘀的清涼膏,一打開蓋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清涼味,宋聽雪已經(jīng)能預感到那藥膏覆在自己腳上是什么感覺了。
他太疼了。
不要更疼。
宋聽雪抬著腳往后縮了縮。
“我不涂�!彼f。
他以前不是沒崴過腳,都是放在那兒不管等過幾天就好,從來不涂藥膏。
藥膏是什么東西?還那么難聞,真的不是人類邪惡的產(chǎn)物嗎?
宋聽雪從小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這么粗粗糙糙的,也就野蠻著長大了,他真的不是那種嬌貴的人。
當然,下午因為崴了腳就被疼哭,也真的是意外。
藥膏太麻煩了,他確實不想涂。
“明天最多后天就好了,也不影響學習,也不影響打工,畢竟走路也能走,就是不方便些,注意點就好了呀!”
宋聽雪皺緊了眉頭,整張臉都在拒絕,說出來的話卻像撒嬌。
“注意點就好了?”傅夜熙語氣特別冷,“真那么注意,顛個球還能把腳崴了?”
宋聽雪有點心虛,重點是傅夜熙這樣說話的樣子還挺可怕的。
他小心翼翼覷看了下傅夜熙的臉色,發(fā)現(xiàn)他眉目姣好的臉上盡是寒霜,眉尾微微上揚,眼眸黑沉沉的,一副像在教訓自己的下屬的樣子。
宋聽雪不敢說話了。
傅夜熙冰霜般的氣場一直蔓延,似乎連客廳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度。
整個宅子都開始詭異地沉默。
一直到傅夜熙用怎么搓都顯得微涼的手掌貼上宋聽雪的腳踝。
宋聽雪“嘶”了一聲,腳又情不自禁往回縮了縮。
但他想到傅夜熙此時此刻的氣場和臉色,又硬生生忍住。
傅夜熙用手掌心在宋聽雪的腳上打圈,將藥膏涂抹開后,他將宋聽雪往上卷起的褲腿放了下來。
“只是涂藥膏而已,又不是要了你的命,”傅夜熙淡聲道,“腳崴后的八個小時內(nèi)至少要涂兩遍,晚上睡覺前我再給你涂一次�!�
宋聽雪輕輕地“哦”了一聲,把腳縮了回去。
距離晚飯還有段時間,傅夜熙得去樓上書房臨時處理一些工作,翹了班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干,等他忙完從樓上下來,鐘姨已經(jīng)差不多把晚飯做好了。
宋聽雪沒留意到餐廳那邊,鐘姨已經(jīng)將晚餐端上了餐桌,他正好有些靈感,回樓上自己的房間拿了張紙筆趴在茶幾上寫寫畫畫,像是在涂抹草稿。
說是沒什么事,但實際真的讓他上樓一趟還真的有些不便,為了防止一會兒吃飯鐘姨叫他他下不來,這才提前拿著東西跑到客廳里等。
他打算下次回學校時把他的電腦帶過來,免得下次有靈感時手邊沒畫畫的工具。
傅夜熙繞過客廳,走到餐廳,幫著鐘姨把碗筷擺好,聽見鐘姨小聲對他道:“傅先生,您剛才跟小宋先生說話的語氣是不是太嚴肅太兇了?我聽李秘書說,您公司的人都怕您。小宋先生畢竟年輕,又還沒到出社會的時候,您是不是也該稍微注意一下跟他說話的方式?”
他剛才兇嗎?
傅夜熙沉吟。
他抬頭看向客廳里專注著畫畫的宋聽雪。
可能是注意力要集中,小孩已經(jīng)蹬掉拖鞋,整個人趴到沙發(fā)上去畫了。
傅夜熙的角度能看到宋聽雪膚色白皙的側(cè)臉。
他好像一邊畫著畫,一邊真的微微噘起了嘴。
是一種無意識的,不太高興的狀態(tài)和表情。
傅夜熙開始反思。
看來真的有點兇了,都把小孩給兇不高興了。
得改改才行,總不能就這么把人給嚇跑了吧?
第15章
第十五章
“這是我的隱私!”……
擺好碗筷,傅夜熙清清淡淡地叫宋聽雪來吃飯。
宋聽雪這才發(fā)現(xiàn)鐘姨的飯菜都已經(jīng)做好了,連忙丟下手邊的草稿一瘸一拐地悄悄走過來。
他沒說話,很絲滑地在桌邊找了個位置坐下,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以前他在福利院里也是這樣。
福利院里無家可歸的小孩太多了,大部分都是和宋聽雪一樣身有殘疾和缺陷的,但凡身體健康的小孩,早就被好心的家庭挑走領(lǐng)養(yǎng)和資助了。
宋聽雪那時候在福利院算是年紀挺大的孩子,有很多年紀比他更小的。
但他和那些常住孤兒院的小孩一樣,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害怕自己哪一天忽然不乖,院長就不要他們了。
雖然院長和福利院的其他老師、志愿者們都很喜歡他們。
但他們畢竟比不過其他正常的孩子。
宋聽雪開始和其他孩子一樣,學會了察言觀色。
院長來了,他就要乖乖的,院長不在,他可以稍微調(diào)皮一下,但如果犯了錯誤,就要全程賣乖,免得老師生氣去和院長告狀。
小小年紀,大家就已經(jīng)知道,院長是整個福利院最厲害最有話語權(quán)的人。
至于在傅宅,誰最有話語權(quán)自不用說,傻子都能看出來。
宋聽雪小心翼翼夾菜,一小筷子一小筷子吃飯,連一點貓兒一樣的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
吃著吃著,他又有些心不在焉。
他剛才靈感迸發(fā)的時候趴在桌子上畫畫,畫著畫著卻又走神,轉(zhuǎn)戰(zhàn)到沙發(fā)上,連自己都沒注意,不知道什么時候在稿紙上畫了一個Q版傅夜熙。
還是冷臉生氣版那種。
雖然傅夜熙經(jīng)常冷不冷臉的,表情上也看不出多少區(qū)別。
不過,他剛才是不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