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兩人跟在劉叔的三輪車后面,穿過村子,走到那棵被水泥花壇圈繞的老樹下。抬頭看,無數(shù)條飄揚的祈福絲帶纏繞在大樹舒展的枝干上,上方是枝繁葉茂的巨大樹冠,翠綠的葉子晃動著欻欻作響。
“我找秋秋要了兩條。”溫然從褲兜里掏出絲帶和一只黑色記號筆,“我們也寫吧�!�
他分出一條遞給顧昀遲,起風了,柔軟的絲帶從顧昀遲指間滑過,像一縷抓不住的紅色的風,溫然便將緊握絲帶的手放在顧昀遲掌心,隨后從他收攏的五指中抽出手,只留下絲帶。
溫然蹲下去,趴在花壇上一筆一劃地寫下愿望:希望顧昀遲早日康復。
顧昀遲:?
看他的表情,溫然解釋道:“如果你身體健康了,就不用和不喜歡的人聯(lián)姻�!�
‘不喜歡的人’就是自己,明確這一點時溫然兀地茫然愣了愣,抿抿唇才繼續(xù)說:“也不會經(jīng)常發(fā)燒生病,一定比現(xiàn)在更快樂更自由�!�
顧昀遲看著那行祝福語,溫然的字一如既往的丑。他將視線移到溫然表情鄭重的臉上,說:“我的事你操什么心。”
溫然不解:“我只是許愿,又沒有說你壞話,你為什么不高興�!�
“你怎么不許愿溫家早日達成目的,你也就不用在我面前演得低聲下氣了�!�
“許愿樹是用來寄托美好的愿望的,你說的那個不算美好�!睖厝缓苷J真很平靜地回答他,“而且我也沒有演低聲下氣,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在家也一樣。”
顧昀遲看了看他:“我要是病好了,你對兩家就都沒有利用價值了。”
薯*條*整*理*
這句話像是說完了,又似乎沒有,如果還有后半句,那一定是“你的下場也許會很難看”。
“溫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非常多了,但我都沒能幫上你什么忙,價值本來就很小,有沒有我沒什么不同�!睖厝灰桓蓖耆邮芩性愀馐虑榈臉幼�,把筆給顧昀遲,“你寫吧�!�
“不用�!鳖欔肋t沒有接下那只筆,“我沒愿望�!�
“好吧,也是�!睖厝稽c點頭。
不缺錢不缺愛,不缺坐擁無數(shù)的當下與輝煌坦蕩的未來,幾乎已經(jīng)擁有大部分人所無法擁有的一切,這樣的人確實不需要許愿,大概也不屑,因為已經(jīng)有能力實現(xiàn)所有。
溫然將筆揣回褲兜,邁上花壇,在去爬那架靠在樹旁專門用來掛祈福帶的小梯子前,他回頭問顧昀遲:“那你的帶子要綁嗎?我們可以綁在一起�!�
“隨便。”顧昀遲遞過去。
抓著兩根絲帶,溫然爬上梯子,仰頭抬起手,將它們牢牢綁好。一樹紅綢飄搖,溫然像坐在一團火里,他低下頭看著顧昀遲,說:“我不會對許愿樹撒謊,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嘩啦——又一陣風,長長短短的祈福帶飛動起來,如急烈燃燒的火苗,幾乎將溫然整個吞噬,吞噬身體、面容和聲音。
顧昀遲立在樹下,微微抬著頭,直到溫然爬下梯子,轉(zhuǎn)過身,他重新看到那雙眼睛。
一個特別潔身自好的alpha
午飯有新鮮的蟶子和雞肉,劉叔拎出一大桶酒,給溫然和顧昀遲倒上:“自家釀的,沒什么度數(shù),嘗嘗�!�
這頓飯吃了有一個小時,溫然被蒙騙著喝了好幾杯酒,到最后頭都重得有些抬不起來,含糊地問:“我怎么覺得有點頭暈……?”
“出去吹吹風就沒事了,今天太陽不大,天不熱,等會兒你們上外面走走�!眲⑹逭f。
說是走走,溫然和顧昀遲還是帶了手套和編織袋上路,目的地是山上的玉米地。溫然已經(jīng)走不了直線,身體不受控制地搖晃,最后因為左腳絆右腳,整個人砸到了顧昀遲身上。
他立刻被扣著肩膀推開,顧昀遲不耐煩地命令他:“站好�!�
溫然嚇得趕緊站穩(wěn)了,他單方面以為自己已經(jīng)站得筆直,實際左肩高右肩低,再加上今天穿的舊T恤有些大,領(lǐng)口耷拉著,頭發(fā)亂亂的,那張酒后泛紅的臉上顯現(xiàn)出略微迷茫的神色,看起來倒真有些腦子不好使的樣子。
顧昀遲瞥了瞥他,戴上一只手套,然后朝溫然伸出手:“拉著�!�
“……”溫然緩慢反應一會兒,才去抓顧昀遲那只戴了手套的左手。
踉踉蹌蹌地被牽著往山上走,溫然低頭看看兩人隔著手套握在一起的手,不太清醒地發(fā)出感嘆:“你真的是一個特別潔身自好的alpha�!�
顧昀遲頭也不回:“你腦子有問題�!�
溫然想了想,道:“對我來說,可能腦子有問題會過得更輕松一點吧�!�
如果很聰明很敏感的話,應該會比現(xiàn)在要痛苦許多。
走到玉米地旁的樹下,顧昀遲松開手,溫然坐到草地上,還是暈,于是他躺下了,看著飄蕩的樹葉和藍色的天空,感到一股大腦酥麻的愜意,極大沖淡了從昨夜開始就揮散不去的郁結(jié)與低落。他問顧昀遲:“你現(xiàn)在要掰玉米嗎?”
顧昀遲摘掉手套坐下來,側(cè)頭垂下眼看著他:“憑什么我一個人掰�!�
“那我先睡一下,等睡醒了,我和你一起掰�!痹陂]上眼之前,溫然又說,“我把頸環(huán)調(diào)低一檔嗎?你是不是還沒有恢復好�!�
“我好得很�!�
“可是我覺得你好像沒什么精神,到時候沒力氣扛玉米怎么辦?”
說得好像人生就剩下扛玉米這件事了,顧昀遲轉(zhuǎn)過頭懶得說話。
溫然試探著摸到頸環(huán)側(cè)邊,將檔位調(diào)低一檔——沒有挨罵。只是他忘記打開單向開關(guān),因此聞到了顧昀遲的信息素,溫然偷偷嗅了嗅,控制不住地想稱贊一句好香,又怕被顧昀遲再扣上性騷擾的罪名,最終選擇閉嘴,合上眼睛飛快地睡過去。
被一陣鳥叫吵醒,溫然睜開眼,轉(zhuǎn)過頭,顧昀遲竟也倒在身旁睡著了。
溫然愣愣地注視著他的側(cè)臉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坐起來。不曉得睡了多久,沒有手機沒有手表,他們這兩天完全在進行著傳統(tǒng)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幾乎活得有些與世隔絕。
風里有淡淡的alpha信息素,溫然側(cè)過身,看顧昀遲睡著的臉。他能理解顧昀遲為什么會選自己和他一起來這里——契合度高,可以在他犯病時用信息素解決,并且和他那些身價昂貴的朋友不一樣,自己就算失蹤了也無人在意,不會產(chǎn)生任何影響。
習慣被當作工具,溫然對此毫不介意,甚至有些難以形容的高興,這里很好,完全脫離他過去十多年的生活環(huán)境,不存在逼迫算計,感受不到壓力。
目光一點點從顧昀遲臉上游過,停留在唇,出神地盯了好幾秒,在山野微風與信息素的香味中,溫然腦袋空白地低下頭。
雙唇幾乎就要碰到顧昀遲的鼻梁,溫然近距離看著對方的睫毛,懸崖勒馬,猛地頓住。
他自己都怔了,直起身,茫然地眨眨眼睛,屏住呼吸往旁邊挪了幾寸,看看顧昀遲,又扭頭去看別的地方。
幾分鐘后,等他再回過頭,愕然發(fā)現(xiàn)顧昀遲竟醒了,那雙深黑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看著他。
空氣里的alpha信息素濃度似乎更高了,溫然已經(jīng)無法思考,全然不敢猜想方才的舉動是否被發(fā)現(xiàn),磕巴著問:“你、你什么時候醒的,剛醒嗎?”
顧昀遲沒答,坐起身,拍拍身上的碎草,看溫然一眼:“你在做賊心虛什么�!�
“我、我有點緊張�!睖厝缓鷣y發(fā)言,“我心跳很快,為什么,是因為信息素嗎?”
喝多了,頸環(huán)檔位沒有調(diào)到最高,顧昀遲也沒戴手環(huán),因此自己才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被操縱著做出這樣的事、有這樣的反應,溫然似懂非懂,長久保持beta意識的他終于見識到AO匹配度的驚人之處,一時有些震撼和難以接受。
顧昀遲看他片刻,沒罵他性騷擾,只說:“廢話。”
被他看得更緊張了,溫然逃避對視,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說什么:“是因為信息素的話,你應該也一樣,那你現(xiàn)在心跳快嗎?”
沒得到回應,溫然小心地看向顧昀遲,結(jié)果對方也正面色冷靜地盯著他,溫然馬上移開視線,過了兩秒才聽顧昀遲說:“心悸了�!�
其斤wéěT
溫然疑惑地“�。俊绷艘宦�,顧昀遲卻站起來,拿上手套和編織袋,朝玉米地里走去。
不明就里,溫然也拿著袋子跟上去,不等他靠近,顧昀遲邊戴手套邊抬眼,警告的語氣:“別跟著我�!�
溫然被他兇得頓時停在原地,隨后悻悻地往另一頭走,走兩步回頭看一眼,但顧昀遲只是開始掰玉米,沒再理他。
整個下午顧昀遲都沒再張嘴,溫然找他說話他也不理。田邊已經(jīng)堆了好幾袋玉米,劉叔騎著三輪車過來載,讓他倆先回去。
渴得要命,溫然幾乎是跑回家的,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灌下去,還不夠,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半才停下。顧昀遲晚一步進屋,走到桌邊,拿過溫然手中剩下的半杯水仰頭喝盡。
溫然在這一刻覺得他可憐,過了那么多年講究日子,現(xiàn)在被迫變得那么不講究。
“很熱對吧?”等顧昀遲又喝完一杯水,溫然沒話找話地問他。
顧昀遲只瞥他一眼,放下水杯,抽了兩張紙巾擦汗,隨后走出客廳去院子里幫劉嬸剝玉米皮。溫然在桌旁站著,有點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么。
但總不能一直這么站著,溫然擦擦汗,也走到門外,劉叔的漁網(wǎng)補了一半就放在那兒,溫然坐到小板凳上,埋頭開始補漁網(wǎng)。
秋秋在院子里玩,玩了會兒,她跑進屋拿了個東西出來,溫然感覺眼前一閃,抬起頭,才看到她手里是一個膠卷相機。
“拍照�!鼻锴镎镜剿媲埃撕孟鄼C。
溫然便直起腰坐好,讓她拍了一張。秋秋又跑到劉嬸和顧昀遲那邊,也給他們拍照。溫然忍不住往顧昀遲那兒看,見秋秋正拉拉他的衣袖,小聲說了句什么,顧昀遲就站起身走過來,溫然疑惑地仰視他。
“一起拍。”秋秋說。
這下理解了,溫然也站起來,和顧昀遲并肩站著。秋秋后退幾步,看看他們,有些靦腆地說:“拉手�!�
溫然愣了愣,側(cè)頭看顧昀遲,見他沒什么反應,猶豫一下,才將手伸過去�?紤]到顧昀遲是個特別潔身自好的alpha,溫然只牽住了他的食指,然后略微僵硬地看向鏡頭。
咔嚓——秋秋按下快門,開心地朝他們笑。
甫一拍好,顧昀遲便冷淡地抽出手指,重新去玉米堆旁坐下,繼續(xù)剝皮。
心里有一點難過,溫然很明顯感覺到被顧昀遲討厭了,又似乎和最初的那種討厭不一樣,總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像過去那樣厚著臉皮忽視顧昀遲的討厭,他想知道原因。
可是顧昀遲不理他,從下午在田邊睡醒開始,到吃過晚飯洗完澡,都不理他。
連劉嬸都偷偷問溫然是不是和小顧吵架了,并勸他兩人要好好溝通。溫然尷尬地笑一笑,想告訴她顧昀遲的字典里好像沒有溝通這兩個字。
晚上,溫然自己艱難地給后腰擦了藥,又一個人在床上躺了很久,久到整個村子幾乎都靜下去,顧昀遲才回房間,按下門邊的電燈開關(guān),一片黑暗中他走到床邊,躺下。
沉默了一分鐘,溫然問:“你怎么了?”
他扭頭盯著顧昀遲的側(cè)臉,說:“是不是因為我把頸環(huán)檔位調(diào)低了,你生氣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重新調(diào)到最高了�!�
回答他的只有呼吸聲,溫然郁悶:“你給我一個理由吧,下次我就不那么做了�!�
還是沒回應,溫然很執(zhí)著,推推顧昀遲的手臂,叫他:“顧昀遲�!�
呼吸聲一頓。
溫然慫了,害怕地縮回手,他聽到顧昀遲吸著氣‘嘖’了一聲,終于開口說了下午以來的第一句話:“你怎么會這么吵�!�
“……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什么生氣嗎�!�
他也不愿意吵顧昀遲,僅僅是想知道緣由,避免以后再惹對方不悅。如果現(xiàn)在顧昀遲的答案是不想看見自己,溫然真的會立刻去院子里跟小黑一起睡。
“沒生氣。”顧昀遲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他從床上起來,往外走,“你先睡�!�
溫然才不信,爬下床穿上拖鞋跟出去。院子被月光照得雪亮,劉叔如雷的鼾聲從臥室窗戶里傳出來,小黑趴在玉米堆旁抬起頭看他們,一雙眼睛濕又亮。
“那你下午為什么突然兇我�!睖厝徽f,“而且一直不理我�!�
顧昀遲停下腳步,在月光下回過頭,頭發(fā)半濕,幾縷劉海凌亂地墜在額前。溫然分辨不出他的眼神,只聽他道:“你到底要明知故問多久�!�
明知故問,意味著是雙方都知情的原因——立即想到昨晚的對話,想到今天可能是顧家按慣例要去祭拜顧昀遲父母的日子,顧昀遲果然是在為這些事而情緒不佳,溫然明白自己的不停逼問有多討人厭了,明明該夾起尾巴謹小慎微的。
“對不起,我知道了。”溫然很懊悔,同時有些痛苦地想,溫睿這個死人,小時候為什么不能帶著他的親弟弟多做一點好事,為什么要傷害失去雙親的顧昀遲。
“你知道什么了。”
溫然蔫巴著走到他身邊,內(nèi)疚地說:“是不是因為你昨天晚上說的事,對不起�!�
他抬高手,本想安慰性地拍拍顧昀遲的手臂,又怕他反感,于是拍了拍他的背,但由于太生疏,拍那兩下跟摸似的。溫然仰起頭看他:“如果是的話,你可以對我生氣,對不起。”
顧昀遲不動聲色地垂眼注視他,溫然舔了舔因道歉過度而發(fā)干的唇:“回去睡覺吧,我保證不吵你——”
最后一個‘了’字還沒說出口,腕上一緊,溫然整個人失去重心,被拽進一旁的浴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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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要再自說自話了,管管顧少吧,他的幾把好像要壞掉了。。。
邪惡的信息素
《囚于永夜》29
木門砸上時只發(fā)出悶悶響聲,顧昀遲箍緊溫然的手腕將他壓在門上,咔嚓一聲撥上插銷。
溫然大腦空白,以為顧昀遲是要把他關(guān)進來揍一頓,頓時大氣不敢出。浴室狹窄,窗也小,窗外是小樹林,照不進月光,昏黑之中只勉強能看清一些模糊的輪廓。
離得很近,近到顧昀遲的呼吸就蹭在溫然鼻尖,alpha
身體的熱量像水一樣彌漫過來,籠罩住他。皮膚的第六感告訴溫然,顧昀遲正在透過黑暗盯著他,這種被瞄準的感覺令溫然十分慌張,想摸一摸顧昀遲的額頭,距離太近,一抬手便碰到了他的腰,無法再往上。
“你不舒服嗎?”溫然試圖掙脫那只被顧昀遲緊扣的手,然而動不了絲毫,他吞吞口水,明白過來這種情況應該不是要挨打,便問,要不要我調(diào)低檔位?是不是中暑了?”
顧昀遲開口,不答反問:“你一天到晚黏著我干什么�!�
“黏嗎,那不是正常的相處嗎?”溫然被問住,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黏了,茫然地自言自語般重復,“黏嗎……?”
“有時候真的覺得你演得太假了。”顧昀遲的語速很慢,聲音也低,“但看久了,發(fā)現(xiàn)你可能只是缺了半個腦子�!�
不知道為什么他又開始人身攻擊,溫然為自己的腦子正名:“我上次期末考全年級第二十八�!�
甚至考過了好幾個s級,至少能證明智力是沒有問題的。
顧昀遲壓根懶得聽他的成績報告,道:“你不是都知道么�!�
他說這句話時似乎低頭更湊近了一些,溫然縮了縮脖子,心跳后知后覺地快起來,訥訥地問:
“知道什么?”
“你說呢。“顧昀遲握著他的手腕一點點向下,語氣冷靜,“你昨天不是還問我煙的事嗎�!�
被拉住手碰到那個位置時溫然猛地一僵,怎么也想不到顧昀遲會這樣直接。臉和耳朵被血沖得發(fā)熱,溫然張著嘴卻忘記喘氣,顧昀遲在他面前一貫像個性冷淡,溫然便將他有性癮和沒帶煙這兩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現(xiàn)在想來,這大概才是顧昀遲一下午都心情不爽的原因。
“那,”溫然被顧昀遲帶著握住它,精神已然錯亂,渾身冒汗地恍惚問道,“那你不跟我說話,不是因為生我的氣……只是身體不舒服對嗎?”
“好蠢啊�!邦欔肋t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低聲說,“閉嘴吧�!�
不止閉嘴,在隨著動作感受到手心里的形狀和聽見隱秘細微的粘稠摩擦聲時,溫然把眼睛也閉上了,明明就算睜著眼也什么都看不見。
后背緊緊抵著門板,溫然的胸口幾乎和顧昀遲貼在一起,潮熱的呼吸噴在他掌心,捂成水汽,閉著眼,視線被放棄,只剩敏感的聽覺,聽見響在耳邊的顧昀遲的喘息,熱燙地吹到鎖骨。顧昀遲的手包裹住他的手背,那根東西硬又脹,套動時溫然幾乎能在腦海中描出上面的筋脈。
呼吸更近了,顧昀遲的鼻尖頂在溫然頸側(cè)靠后的位置,仿佛是
alpha
潛意識下試圖咬腺體的前兆,又或是在聞信息素,但溫然的頸環(huán)已經(jīng)被調(diào)到最高檔位——顧昀遲不太滿意地輕嘖了一聲。
漫長的一段時間過去,捂嘴的那只手放下了,溫然立即急促地喘氣,轉(zhuǎn)眼又被扣住臉,顧昀遲抬起頭,這一刻溫然奇怪地懷疑他是不是要親下來,更奇怪的是自己并沒有想躲,但顧昀遲看了他幾秒,最終一口咬在他側(cè)頸,溫然吃痛時控制不住地手指一緊,然后掌心就被完全弄濕了。
平日里相當聒噪的蟲鳴聲在兩人交錯的呼吸中竟顯得微弱,黑暗很好地掩飾住面容與眼神,溫然僵硬得像根木頭,還沒回過神,就被顧昀遲拉著手提到水池邊。顧昀遲將溫然的手沖干凈,接著打開插銷,把他推出浴室。
溫然呆呆地站在浴室門口和小黑對視一會兒,在褲子上擦干手,走過去,坐到小板凳上,開始補漁網(wǎng)。
幾分鐘后浴室門打開,顧昀遲走出來,溫然頭也不敢抬,對著月光一下又一下地補他的漁網(wǎng),顧昀遲徑直走回屋子。
臉上的熱意還沒有消散,溫然打算補到自己靜心、補到顧昀遲睡著為止,但沒過多久,身后響起腳步聲,隨后一道亮光打過來,正打在雙手上,溫然轉(zhuǎn)頭看,是顧昀遲拿了手電筒出來。
誰也沒有說話,在一種詭異而安詳?shù)姆諊�,溫然補著漁網(wǎng),而顧昀遲為他打著燈。
是一個離奇又燥熱的夜晚。
溫然呆呆地站在浴室門口和小黑對視一會兒,在褲子上擦干手,走過去,坐到小板凳上,開始補漁網(wǎng)。
幾分鐘后浴室門打開,顧昀遲走出來,溫然頭也不敢抬,對著月光一下又一下地補他的漁網(wǎng),顧昀遲徑直走回屋子。
臉上的熱意還沒有消散,溫然打算補到自己靜心、補到顧昀遲睡著為止,但沒過多久,身后響起腳步聲,隨后一道亮光打過來,正打在雙手上,溫然轉(zhuǎn)頭看,是顧昀遲拿了手電筒出來。
誰也沒有說話,在一種詭異而安詳?shù)姆諊校瑴厝谎a著漁網(wǎng),而顧昀遲為他打著燈。
是一個離奇又燥熱的夜晚。
沒有看時間,但溫然知道自己應該是凌晨才睡著的。顧昀遲倒是坦然,躺下沒多久便入睡了,徒留溫然一人輾轉(zhuǎn)反側(cè),時不時借著窗外那點月光看看顧昀遲的側(cè)臉,又搓搓自己的手心。
于是理所當然地起晚了,溫然朦朧中聽見顧昀遲在床尾打電話,可惜耳朵里像塞著棉花,模模糊糊。等終于睡醒,房間里只剩他一人。
溫然坐起身,呆愣地出了會兒神,他下床拉開房門,不想?yún)s與正要來開門的顧昀遲迎面相撞。
顧昀遲收回手,看了溫然一眼:“吃早飯。”
對視不過半秒溫然就飛快別開眼,耳朵發(fā)熱不知該看向哪里,目光閃爍著“噢”了一聲,低頭從顧昀遲身旁鉆走。
“起來啦?”劉嬸端著籠屜從廚房出來,“蒸了饅頭,快來吃。”
“嗯,我先去刷個牙�!�
走進浴室,溫然都不敢看那塊門板,匆匆刷完牙,洗臉時余光瞥見顧昀遲走到院子里,溫然毛巾還捂在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微微轉(zhuǎn)過頭去看。
顧昀遲穿了件舊舊的黑T,掰了兩天玉米,似乎曬黑了些,很高地站在那里——吃饅頭。早晨的陽光十分干凈,風吹著他頭上亂亂翹起的一撮頭發(fā),不停地晃。
小黑被饅頭的味道纏住,仰頭看顧昀遲,搖著尾巴暗示他分自己一口。
顧昀遲垂眼看了它幾秒,說:“坐�!�
很聽話的,小黑坐下了。顧昀遲便掰了一小塊饅頭扔給它,小黑立即伸長脖子張嘴接住,顧昀遲看著它笑了下:“做得好�!�
毛巾已經(jīng)被臉焐熱了,溫然恍惚收回視線。
吃早飯時秋秋在旁邊畫畫,畫好了,害羞地給溫然看。
兩個人站在一棟房子前,其中一個人拉著另一個人的手指——是前一天溫然和顧昀遲拍合照的姿勢。
“畫得很像�!睖厝辉u價道。
實際上心在砰砰亂跳,他昨天下午握著潔身自好的顧昀遲的食指時,
飛快喝完最后一口粥,溫然拿著碗進廚房洗,洗好出來時顧昀遲正進客廳。趁秋秋把那幅畫也拿給顧昀遲看,溫然溜到院子里,幫劉嬸剝玉米皮。
“和小顧還鬧別扭吶?”劉嬸問。
“啊?沒,沒有。”溫然支吾道,“他就是心情不好,沒事的�!�
“你們小年輕就是喜歡較勁,什么都憋著不說,回過頭想想又覺得后悔�!眲鹦χ澳昙o這么小,以后路還很長,趁著在一起的時候,要好好珍惜�!�
她站起身:“我?guī)锴锶サ昀镔I點菜,順便看看老劉回來沒有�!鞭D(zhuǎn)頭見顧昀遲走出來,“小顧吃好了?你來跟小溫一起剝吧,我出個門�!�
顧昀遲‘嗯’了聲,過來在小板凳上坐下。
等劉嬸和秋秋離開,院子里只剩窸窸窣窣剝玉米皮的聲音。
其實溫然完全理解顧昀遲昨晚的行為,身體緣由,迫不得已才勉強湊合一下,但凡當時有任何一個其他選項,顧昀遲都不會忍著惡心讓自己參與進去。
總結(jié),這件事對顧昀遲來說應該更難以釋懷和平復才對。
因此溫然決定主動揭過,他剝著玉米皮,語氣盡可能平常地問:“你早上是在和339打電話嗎?”
“打給爺爺?shù)�。”顧昀遲說,“讓他派人下午來接我們回去。”
溫然頓時愣了:“這么快�!�
顧昀遲淡淡問:“你想待多久。”
搖搖頭,溫然低聲說:“一切看你的決定。”
原本或許不用那么快的,顧昀遲大概是因為昨晚的事才待不下去,要立刻和自己保持距離,回首都找別的omega。
忽然就提不起精神繼續(xù)說什么了,溫然安靜地剝玉米皮,沒有再開口。
頸環(huán)驀地嘀嘀兩聲,電量徹底告罄,關(guān)機了。溫然一呆,片刻后開始聞到顧昀遲的信息素,那香味一瞬讓他想起昨天自己趁對方睡覺時偷偷靠近,心跳又奇怪地變快。
信息素真的是非常邪惡的東西,溫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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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少英明,再不回首都孩子都要懷上了。
狗睡
狗生氣
中午吃飯時顧昀遲說了下午要走的事,劉嬸面露不舍,但考慮到他倆是私奔,本質(zhì)上屬于離家出走,總不好攔著不讓回家,便又笑了下:“早點回去也好,家里人肯定擔心了�!�
幫忙收拾完碗筷,溫然和顧昀遲回房間午睡。感覺氣氛還是很尷尬,溫然正要快速爬上床躺下裝死,房門被敲了敲,劉嬸端著一小盤切好的西瓜:“老劉說今天西瓜很甜,讓我給你們切兩塊嘗嘗�!�
溫然重新穿上拖鞋:“謝謝嬸嬸�!�
吃西瓜時劉嬸沒急著走,看著他們道:“我兩個兒子結(jié)婚的時候,都是二十出頭,比你們大不了多少,也都是在這間房里。你們這一回去,以后大概就見不到了,要是你們兩個長長久久地走到了最后,這間新房,就當是我們一家已經(jīng)看過你們結(jié)婚了。”
滿房喜字中,溫然默默低下頭吃西瓜。劉叔劉嬸對‘私奔’這個借口深信不疑,將他們當做一對苦命情侶,可事實是包辦婚姻不情不愿,更不要說結(jié)婚——不久前顧昀遲的那句“不會跟你結(jié)婚”還清晰響在耳邊。
吃完西瓜,劉嬸沒再打擾他們,走出去關(guān)上門。溫然用紙巾擦擦嘴和手,上床,剛要躺下去,便聽顧昀遲說:“沒電了還戴著干什么�!�
下意識摸到頸環(huán),溫然不敢看他,回答:“我覺得它這樣蓋在腺體上,可能還是會有一些阻隔的效果。”
“沒有。”顧昀遲無情打破他的幻想,“房間里全是你的信息素�!�
溫然震驚了:“真的嗎?”
“不然呢。它現(xiàn)在就是個項圈,沒什么用�!鳖欔肋t道,“除非你喜歡當狗。”
“我不喜歡�!睖厝话唇怄i扣,將頸環(huán)摘下來。
脖子瞬間空蕩蕩,溫然有些不習慣,他似乎是第一次將完整的沒有遮擋的脖頸暴露在顧昀遲面前。不安地摸摸后頸,溫然問:“我怎么覺得房間里都是你的信息素?”
顧昀遲沒答,盯著他的脖子看,好幾秒,溫然都被看得緊張起來,他才說:“頸環(huán)下面曬出色差了�!�
知道自己這兩天是曬黑了點,卻沒考慮過色差問題,溫然詫異地問:“很明顯嗎?”
顧昀遲伸手扣住他下巴,大拇指施力將他的頭按向一旁,完全露出脖頸。除了戴頸環(huán)曬出的輕微色差,溫然的右側(cè)頸上還有一個微紅的齒印,吃午飯時劉叔劉嬸都注意到了,只有這個蠢貨本人還絲毫未發(fā)覺,大概早上洗臉的時候沒照鏡子。
看了會兒,顧昀遲評價道:“像一條白色項圈。”
言下之意就是在說自己是狗,溫然決定不再和他探討這個話題,以免自取其辱,于是干脆就順著顧昀遲的力道歪了下去,側(cè)躺到床上,閉起眼睛。
顧昀遲說:“狗睡了。”
“……”溫然捂住耳朵。
顧昀遲說:“狗生氣了�!�
溫然扭頭看他:“我沒有生氣�!鳖D了下,意識到自己好像進了套,又補充,“我也不是狗�!�
“確實�!鳖欔肋t上了床,“哪有這么蠢的狗�!�
又被罵蠢了,上一次是在昨晚,漆黑的小浴室里,顧昀遲壓著喘息說‘好蠢啊’——溫然頓時就說不出話了,睜著眼睛仰視顧昀遲兩秒,翻過身面朝墻壁,同時又默默搓了搓手心。
窗外蟬鳴斷續(xù),在顧昀遲的信息素中,溫然心跳亂七八糟,一時難以入睡。好幾分鐘過去,他聽著顧昀遲的呼吸,知道他也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