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6章
西圖瀾婭
談戀愛不如裝X拜倒在學霸的老棉褲下……
chapter6
“況且,沒有調(diào)查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我是不是葉公好龍,你總要試試才知道啊�!�
杜清泉沒想到寧馥會這樣說,倒是一愣。他冷笑一聲,“好一個沒有調(diào)查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
杜清泉那戴著厚鏡片的眼睛鄙夷地掃過寧馥,嘲諷道:“不懂得尊重知識的人,就算披著什么樣的畫皮,都會原形畢露!”
好家伙,書呆子罵人一套一套的!
——這是說她最近的行為都是沽名釣譽、為了刷好名聲搞得虛偽舉動呢。
寧馥略收了笑容,淡淡道:“想看畫皮底下是不是狐貍,不妨我們來打個賭?”
陸清泉高抬下頜,“賭就賭,你想賭什么?”
他才不相信滿腦子情情愛愛的寧馥會真的像她騙他的那樣“熱愛學習”呢!
寧馥眨眨眼,“你隨意出道化學題來考我,我若答上來了,你就要把化學課本的上下冊都借給我,我如果答不上來……”
她見杜清泉盯著她看,故意話鋒一轉(zhuǎn),反問道:“我若答不上來,你想要我怎樣?”
寧馥笑容里帶絲狡猾,真的像只狐貍。
縱然書呆子杜清泉一心撲在知識的海洋里,也是分美丑的。
他被寧馥這一笑晃花了眼,竟然一時吭哧吭哧的沒說出話來,過了幾秒才有些惱恨地憋出一句:“你、你要是答不上來,你就給我的數(shù)學書道歉!”
寧馥挑挑眉,認真道:“一言為定。”
現(xiàn)在院里只要沒去干活的人,基本上都已經(jīng)圍過來看熱鬧了。
杜清泉像捧出至寶一樣從屋里拿出了他的高中化學教材,先輕蔑的看一眼寧馥,然后才翻開前面幾頁。
他先出一道簡單的考她。寧馥是個繡花的草包,出難的出簡單的也沒什么區(qū)別,反正都是一樣答不上來。
寧馥簡單命令道:“往后翻。”
——不就是比裝逼嗎?
雖然在這方面她是新手,但她很感興趣。
從前在女配快穿世界里,她光在男主、男配、反派們面前表演柔弱白蓮和茶香四溢了,今天終于可以當一次鳳霸天,好好打一打炮灰配角的臉了!
對于自己感興趣的領(lǐng)域,寧馥一向是能鉆研、肯用心、上手快的。
杜清泉被寧馥的狂妄震驚了!
他重新上下打量了這姑娘一下,冷笑道:“叫我出難題你可不要后悔,我是看你一個女孩子,怕你面子上下不來!”
寧馥還了他一個真摯的笑臉,“那我也謝謝你提前為我操心了,清泉同|志。不如這樣,如果我答不上來還請你賜教,到時我叫你一聲清泉老師,你看好不好?”
賭約加碼了!
一旁圍觀的男知青們看熱鬧不嫌事大,轟然叫好。
有人大聲道:“杜清泉,你可惜你那幾道破題干什么?”
——還不挑一道最難的出來考倒寧馥,也好讓大伙瞧瞧“拜師現(xiàn)場”。
有人心中腹誹,這杜清泉也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到時候人家真的下不來臺,看他怎么辦。
也有人暗自慨嘆,當初念書的時候怎么不知道知識還有這用處。能讓寧馥同|志喊一聲老師,要是自己,心里肯定美滋滋的。
圍觀者的心理活動,杜清泉不知道,也懶得關(guān)心。他盯著面前極漂亮的女知青,原先的輕蔑和鄙視已經(jīng)被不知不覺燃起的好勝心所替代。
杜清泉猛地將書翻到課本的中部,從中挑了一道課后練習題出來,高冷道:“就用這道題試試吧。這些元素和符號你都認識嗎?”
不是他瞧不起女主,現(xiàn)在就算是大城市來的知青也未必有好底子,化學更是一門高深的學科,臨時抱佛腳是不起什么作用的。
整冊高中化學他都已經(jīng)讀過幾遍了,但因為是自學,有些理解還不到位,書里面的隨堂習題還沒有完全啃透�,F(xiàn)在這道求平衡常數(shù)的題對于他來說也已是中高等難度了。
寧馥掃了眼題目,然后隨手掰了根樹枝,在地上劃下答案。
那樹枝的尖端在地上每劃一道,杜清泉的眼睛就睜大一分。
她隨手寫下的竟然就是完全正確的標準答案!
這怎么可能?!
杜清泉那幅不可思議的神情讓整個人群都發(fā)生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他們本來是盼著看熱鬧、聽寧馥管杜清泉叫老師的!好家伙,現(xiàn)在這熱鬧可能得反過來看了!
眾人驚奇而熱切的目光匯聚在寧馥身上,只見她把手一背,微微歪頭朝杜清泉遞了個笑容,“下一題。”
什么是高級的裝x?
高級的裝13就是從完全不同高度的層級藐視你的對手!
她不問杜清泉這道題她做對了沒有。
真英雄從不回頭看爆|炸。
真學霸從不擔心涂錯答題卡。
就像劍術(shù)高手知道敵人的下一招將要刺向哪里,知道自己如何一劍封喉。
就算她穿著粗布襖子,背手拿根樹杈,也不妨礙眾人看她的目光像一群初出茅廬的俠客望著避世隱居、深藏不露,其實獨孤求敗的掃地僧。
“喂喂,書呆,人家是不是真的做對了?快點出下一題��!”
杜清泉回過神來,急赤白臉地連續(xù)把書往后翻了好幾頁,又給寧馥指了一道題。
這題是他前兩天剛剛弄明白的,費了好大的功夫。
半分鐘后,寧馥又給出了標準答案。
半分鐘是什么概念?
半分鐘是普通人讀題的速度。
從接受信息到分析題干,再到理清思路,調(diào)動知識儲備來解決問題,普通人的幾步走,寧馥只用了半分鐘。
雖然杜清泉不愿意相信,但在他心中,化學是不會欺騙人的學科,更沒有運氣這一說。
會就是會,不能靠蒙和猜。
“她……竟然是真的懂!”
杜清泉看向?qū)庰�,眼中燃起奇異的光�?br />
他猛地往后翻了幾頁,指著一道題問寧馥:“這道你會做嗎?”
這道題已經(jīng)困擾他三天了。此時的杜清泉顧不上自己的面子,甚至連剛剛的賭約都已拋到了九霄云外,滿腦子都是從寧馥那求得解題的思路。
考驗突然之間變成了求教。
幾分鐘前,寧馥在他眼里還是個滿腦子男女之情,不配觸碰書本的幼稚女生,而現(xiàn)在,對方卻已經(jīng)是掌握著通往知識大門鑰匙的女神了。
寧馥不吝嗇,把題給杜清泉詳細地講了一遍,兩個人一問一答,竟無形中忽略了周圍所有的目光。
被被忽略的圍觀群眾可不是木頭擺設(shè),他們當然也看出寧馥可不是什么繡花架子。
沒看那一向眼里只有書杜清泉激動得臉都紅了,正用往日看他那些寶貝教材的眼神緊盯著寧馥,簡直稱得上是深情款款。
嘶,這么一想,怎么有點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惡心呢?
“真沒想到小寧原來這么厲害……”
“咳,你那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也有人小聲嘀咕,“誰知道她學習這么好!以前整天往這跑不都是為了高涵嘛,咱也沒和人家聊過這些呀……”
他說的倒也對。因為寧馥那時在知青之間的名聲并不好。
這年頭亂搞男女關(guān)系還是個極嚴重的罪名,而且很容易被上綱上線。圖拉嘎旗的男知青們除了好奇心發(fā)作時,偷偷看兩眼高涵和原主的熱鬧,誰碰見原主也不敢主動往上湊,生怕被她貼上壞自己的聲譽。
直到要和寧馥搭伴去鎮(zhèn)上供銷社的畜牧排采購員崔國富一路找到了男知青宿舍,杜清泉和女主的“一對一高中化學輔導(dǎo)課”才結(jié)束。
這一章的內(nèi)容還剩兩題沒講完,學習進度和計劃被打斷的杜清泉很不愉快地看了來人一眼。
崔國富尷尬又無辜�!安皇恰�、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們真得走了,小寧你不是還要去寄信嗎?咱要再晚點,郵局和供銷社都要關(guān)門了”
杜清泉戀戀不舍地看著寧馥,似乎恨不得來個十八相送。寧馥倒是不反感他這黏黏糊糊快要拉絲的目光,畢竟人家不是饞她的臉和身子,是饞她的腦子。
眼見著寧馥要走了,意猶未盡的圍觀群眾可不干了,有人大聲提醒杜清泉。
“喂!書呆子,剛剛和人家寧馥同|志打了賭,你不會假裝忘了就想賴賬吧!”
“就是剛剛?cè)思倚幫瑋志可說了,如果她答不上來就叫你一聲杜老師……”看熱鬧的男知青語氣不懷好意,“現(xiàn)在人家寧馥教了你這么多道題,半本書都快給你講通了,書呆你是不是也得叫人家一聲小寧老師啊?”
杜清泉一愣,這才想起兩人之前的賭約。
再回憶起不久前自己對人家輕蔑的態(tài)度,還有那些不好的揣測和評判,他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杜清泉吭哧了半天,終于在崔國富忍不住想催促的時候囁嚅道:“小寧老師,今天謝謝你教我�!�
不光是教他解了題,也是教他不要被自己的偏見和好勝蒙了眼睛。
但她弄臟書本還是不對的!
寧馥挑了挑眉,這書呆子倒比她想的愿賭服輸,是個坦蕩人。
她也便笑了一下,“之前弄臟你的數(shù)學課本,實在對不起�!�
杜清泉見她道歉如此真誠,反而有些慌了,手腳也不知往哪擺,“不,不用了……”他深吸一口氣,然后鼓起勇氣望向?qū)庰ァ?br />
“是我對不住,不該、不該那樣說你,請你原諒!”他猛地給寧馥鞠了個躬,因為太激動,直起身后臉都憋紅了。
“那個……以后我有問題,你還教我可以嗎?”
第7章
談戀愛不如采購收藏癖和選擇困難……
chapter7
“那個……以后我有問題,你還教我可以嗎?”
寧馥準備打臉時,也沒想到最后會是這么個化干戈為玉帛的結(jié)果,她莞爾一笑,道:“當然可以�!�
雖然看得出杜清泉在努力控制著表情,但他咧得高高的嘴唇還是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等寧馥拿著全套的高中化學教材走了,他還望著院門的方向。
有人拿樹枝抽了杜清泉屁|股一下,嘲笑道:“你的小寧老師人都走了,別看啦!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來!”
杜清泉回過神來,伸手奪走那男知青拿著的樹杈子,扭身就走。
“嗬!連人家拿過的樹枝子都不許別人碰啊?!”
杜清泉頓時覺得自己拿著的樹杈有些燙手,正想隨手扔在門邊兒,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宿舍門口的高涵。
對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已在那站了多久。
想到寧馥就是為了他和自己借書,杜清泉忍不住多看了高涵兩眼,嘖。
其實寧馥和杜清泉打賭時,高涵就出來了。他原本還以為寧馥是來找自己的。
他站得遠遠的望著人群,意識到?jīng)]有一個人注意到自己,心中有些失落,卻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寧馥讓他心亂如麻。
他忽然不知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她。
幸好,幸好,寧馥不是來找自己的……
寧馥為什么不來找他呢?是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從此不再糾纏、不再喜歡他了嗎……
兩股念頭在心中翻騰,患得患失,天人交戰(zhàn)的同時,高涵又聽見大伙是如何起哄,如何贊嘆寧馥的聰明和學識。
他又聽見崔國富說寧馥要到鎮(zhèn)上的郵局去,想必是要去給她的父母回信�!獙庰サ陌职謰寢尪荚诔抢�,聽說,她父親還是部隊的領(lǐng)導(dǎo),現(xiàn)在一定是想讓她回城去了。憑她家的關(guān)系,這應(yīng)該不難。
他又想到剛剛杜清泉看自己的眼神,仿佛連那個書呆子都在鄙視他的眼光,質(zhì)疑他為什么要拒絕這樣優(yōu)秀的女孩。
高涵眩暈著,不得不伸手扶住門框。來來往往的人在他眼中,仿佛都正用同情而又輕蔑的眼光看他,口口聲聲都在嘲諷他——
他配不上寧馥!
他受不了這個!
高涵突然發(fā)出一聲大吼,猛地拔腿從院子里沖了出去。
留下一院子面面相覷的知青,不約而同地決定以后離他遠點。
[�!�
宿主獲得道具:高中化學(上)(下)
當前背包內(nèi)容:全套高中數(shù)學教材(手抄)、全套高中化學教材(限時)、圖拉嘎旗沙地蜜薯x1kg、全國通用肥皂票x2
剩余格子:610]
坐在晃晃悠悠的小巴車上,寧馥在腦海中查看自己的持有物品。這背包的功能有些奇怪,她之前獲得的“草原之花”、“動物親和者”兩個特殊稱號沒有在其中顯示,反倒是她隨身背的軍綠色挎包里裝著什么,被完全顯示出來。
這有什么用?自己包里有啥她難道還不清楚么?何必再在系統(tǒng)中特別顯示一遍?更何況她的挎包里不可能只裝得下十樣東西。
系統(tǒng)不出聲,沒有背包的使用說明書,寧馥只得自己探索。
她心念一動,按照自己的猜測在腦海中給出指令,此時身上裝著二斤紅薯的背包登時一輕。
她立刻打開背包,發(fā)現(xiàn)蜜薯仍然在,但分量卻變得仿佛一根羽毛。
書包里的蜜薯消失了。她又在腦海中給出指令,這一次,蜜薯的實體出現(xiàn)在背包里,分量卻輕得仿佛一根羽毛。
寧馥微一挑眉。
這樣看來,背包的功能還不算雞肋。能夠?qū)⑦@個世界的物品裝進系統(tǒng)背包,就意味著她可以隨身攜帶很多大件,包括體積、重量超過自身承受力的東西。
她還有一個猜想。
……如果背包和那些游戲中的人物背包類似,那么當本世界的任務(wù)結(jié)束,她背包內(nèi)本世界的物品,是否可以跟著她一起離開呢?!
寧馥熱血沸騰。
以往寧馥穿越女配世界,皆算得上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任務(wù)世界她所獲得的一切,在離開時都是無法帶走的。
而這一次,她的收集癖終于可以得到滿足了!
下了車,崔國富對寧馥道:“咱們分頭走,你上郵局把信寄了,我去供銷社把東西買齊�!�
采購員可是畜牧排、乃至整個圖拉嘎旗場站最令人羨慕的崗位。圖拉嘎旗地處偏遠,場站當然也有供銷社,但貨品數(shù)量和樣式都少,不如鎮(zhèn)上的好。崔國富身上幾乎是背負全場站人家積攢許久的期待。
——除了帶回場站衛(wèi)生隊的必須藥品和畜牧排給牲畜用的東西外,他的口袋里還裝著不少布票、糖票、洋火票,要往回帶的東西不少著呢!
郵局里拍電報的人排著長隊,寧馥在另一頭柜臺貼郵票,空氣里漂浮著油墨味兒。
她用借來的鋼筆在信封上寫下家里的地址。
原主的字不算漂亮,但清秀整齊。
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這回也是母親專程來信,說到盼她能回城,言語殷殷。誰都知道上山下鄉(xiāng)是去吃苦,憑她的出身成分,又是獨女,本不必走這條路。
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知青開始返城了,她母親卻不敢提高涵的事,只說想她,試探她愿不愿意回來。
只要她想,家里給她想辦法,一定能讓她回。
一本書里的炮灰,永遠只為主角們的故事服務(wù)。沒有人知道,在作者筆觸未盡的地方,炮灰也是被人放在心尖上的寄望。
等寧馥從郵局寄了信出來,崔國富的東西還沒買完。
他們要搭的車在供銷社附近有一站,寧馥只能走到供銷社外面等。
崔國富隔著柜臺前熙攘攢動的人頭,瞧見寧馥正站在外頭,于是大喊道:“寧馥,寧馥,快進來��!”
他看寧馥慢吞吞地走進來,一把就把她拉到了柜臺前,“你在外頭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干什么呢?這里又沒有狼,你磨蹭啥!”
寧馥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難色。
貨架琳瑯滿目。
這個國家最困難的時刻已經(jīng)過去,物質(zhì)正在漸漸地豐盈起來。雖然大多數(shù)生活用品還要憑票購買,但種類和質(zhì)量都有了很大提升。
這間供銷社很大,墻上掛著語錄和標語,水泥地面打掃得干干凈凈,屋子里有一股醬油和白糖混雜的氣味,并不好聞,卻很有氣氛。售貨柜臺比成年人的腰還高,幾個在人群中鉆來鉆去的小孩渴望地把自己額頭和鼻尖壓在柜臺的玻璃板上,盯著里面整包的大白兔奶糖和小轎車模型。
這些都是他們童年中的頂級奢侈品,能跟著大人來看一看就能開心上一整天,哪輛小汽車換個位置、哪包糖被人買走了,他們都格外清楚。
寧馥正對的一面貨架是日用百貨。
她的目光沿著那些一卷一卷的彈力松緊帶、軍綠色鞋帶,一路描摹過那些印工農(nóng)形象,嶄新的搪瓷水杯,落在貨架最上層,那一格擺的是香皂。
全都是原汁原味的70年代末風格,擺的滿滿當當,整整齊齊。
她全都……全都好想買下來�。。�!
——選擇困難+收集癖,發(fā)作得非常不合時宜。
——沒錯,攤牌了,不裝了。強如寧馥,也有唯一的、致命的弱點。
“小寧同|志要帶啥回去么?快點的,咱們的車一會就來了!”
寧馥問售貨員:“肥皂……有幾種包裝?”
她背包里有兩張肥皂票,是寧馥爸媽從城里給寄的。
售貨員的回答令人絕望:“有三種�!睂Ψ矫Φ脹]工夫多說話,把三種都拿下來給寧馥瞧。一種是臘梅牌的,包裝紙上是燙金梅花,另兩種有黃山迎客松的,還有印工農(nóng)兵剪影的。
寧馥覺得自己像被掐住后脖子的貓,渾身僵硬。選擇困難就好像左右互搏,永遠沒有真正分出勝負的時候。要了白玫瑰,就有了朱砂痣;要了紅玫瑰,便有了白月光。
——誰能想到能讓快穿局女配分部扛把子的寧馥大腦陷入當機狀態(tài)的,居然是肥皂包裝三選二的問題?!
在最后時刻,崔國富一把從柜臺上抓起兩塊香皂,將寧馥手中捏得緊緊的票子扥出來遞給售貨員,拉著她就去趕車了。
寧馥上了車才有功夫看手里的香皂。
是迎客松的和工農(nóng)兵的。
還差一塊燙金梅花包裝的。
心里癢癢賽過貓抓。
終于,隨著小巴車轟隆隆噴出黑煙,車外風景開始倒退,寧馥終于把脫籠的理智拉了回來。
在崔國富震驚的目光中,她將兩塊肥皂仔仔細細地放進自己的背包中。騷|動的欲|望被鎮(zhèn)壓,寧馥做了個深呼吸。
還有很多時間,她總有機會把那塊臘梅牌香皂買回來的。
五天后,b城。
“老寧!老寧!嬌嬌來信了——”
解fang|軍三三六醫(yī)院的魏大夫以一種中年婦女不常有的敏捷,一路連跑帶顛地沖進家門。
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的軍人眼都不抬一下,“知道了。”
魏大夫——寧馥她媽,喜滋滋地揚著手里的信封,“你不看?你不看我自己拆了啊!”
肩膀上扛著將星的軍人——寧馥她爸,十分冷淡地“嗯”了一聲,看樣子是真的漠不關(guān)心。可是他手中的報紙卻半天都沒有翻動一下。
寧博遠是希望閨女當兵的。結(jié)果這不爭氣的孩子竟然追著高涵跑去內(nèi)蒙,把他氣得恨不能斷絕父女關(guān)系。
他老寧家什么時候出過這樣滿腦子情情愛愛,拎不清輕重的東西!
過了好半天,還不見動靜,寧馥她爸終于不耐煩地合上報紙,“她都寫什么了?”
寧將軍的威嚴并沒能維持再多的時間。
——他看到妻子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卻并無太多悲色。
“嬌嬌……嬌嬌這傻孩子……”
見妻子還是更咽得說不出話來,寧博遠“哼”了一聲,然后一把將信紙奪過來。
他拿著信反復(fù)看了兩遍,折好。
“哭什么哭?她不愿意回就不回,留在那兒鍛煉鍛煉也好�!睂幉┻h道:“還是很幼稚!不過總比從前好�!�
魏玉華——寧馥她媽,眼淚掉得更兇了。
“你、你就嘴硬吧!嬌嬌突然變得這么懂事了,她在那得吃了多少苦啊——”
“……親愛的爸爸媽媽(如果爸爸也看到這封信的話),我在圖拉嘎旗一切都好。
回城的事,我深思過,還是決定留在這里。我會參加高考,如果考上,那當然好,如果考不上,就留在圖拉嘎旗,留在內(nèi)蒙的草原上,一邊生產(chǎn),一邊學習……
請爸爸媽媽原諒我的任性,但就像先烈瞿秋白同|志說的——
本來,生命只有一次,對于誰都是寶貴的,但是,假使他的生命溶化在大眾里面,假使他天天都在為這世界干些什么,那么他總在生長,雖然衰老病死仍舊是逃避不了,然而,他的事業(yè)——大眾的事業(yè),是不死的,他會領(lǐng)略到‘永久的青年’。”
第8章
談戀愛不如救人我欲報國,能吃勞苦,……
chapter8
家中父母心情怎樣復(fù)雜,如何失眠,始作俑者寧馥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回到畜牧排后,她已經(jīng)被徹底接納為這里的一分子,并且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至于其中有多少熱情是給她與崔國富帶回來的日用品的先不提,至少大家紛紛與有榮焉地覺得畜牧排也給全場站做了貢獻。
——我們有知識!我們不藏私!
看看,全場站最艱苦的地方,才能培養(yǎng)出最優(yōu)秀的知青!
甚至還有個膽子大的牧民小伙子,悄悄塞給她一小把牛肉干。
第二天吃早點的時候,寧馥和徐翠翠就吃上了奶茶泡炒米和牛肉干。
徐翠翠已經(jīng)習慣了寧馥在畜牧排的人氣,但還是對她收到牧民小伙兒的禮物拈酸帶醋地刺了幾句。只是熱騰騰一碗咸奶茶下肚,嚼著又香又韌又有滋味的牛肉干,再尖刻的話也悶在肚子里頭了。
這個城里來的女知青不知哪來的每天如一的熱情,一挽她的胳膊,好像姐妹似的往外走,把徐翠翠驚得直后退。
她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淪落成了紙老虎,面對著寧馥笑盈盈的臉,也實在再抖不起威風了。
——主要是前面發(fā)生的事太丟臉,每當她要擺起貧下中農(nóng)“老師”的架子訓斥對方時,就想起自己慌慌張張從講座上跑回氈房還崴了腳的那個晚上——那會兒,寧馥也是這樣笑的。
只聽寧馥親親熱熱道:“我去場站,書記給了兩斤紅薯呢!等今天回來咱們烤著吃。”
徐翠翠瞪眼,正要說什么,寧馥已經(jīng)拉著她拉開羊圈的柵門,示意她看著點。徐翠翠只得將一肚子話咽回去,用力咬了咬牙。
她氣呀!
不過……不過寧馥這人,其實也沒什么壞心眼兒,就算她辦那什么講座出風頭,也是她真有本事;就算……就算畜牧排好幾個小伙子為了爭給她送牛肉干的機會悄悄進行了好幾次摔跤比賽,那也是因為她……是真的挺好看的。
冬天放牧很不容易,要挑冰雪覆蓋少的地方,還要靠近水源。
兩個人趕著羊群走出很遠。徐翠翠一路沒說話,眉頭皺得緊緊的,像是內(nèi)心在做什么艱難斗爭。
終于,等羊群找到合適的地方,四散著從干枯的草皮下翻嫩莖來吃的時候,徐翠翠開口道:“你……你怎么不看書?”
她見過,在寧馥那個隨身背著的軍綠色挎包里,放著她的書。有兩本是高中數(shù)學,現(xiàn)在又有兩本新的,叫化學。
書上有許多筆記,卻還整齊干凈。
徐翠翠悄悄瞟過幾眼,但是沒看懂。
寧馥一怔,彎起唇角,“現(xiàn)在是接受貧下中農(nóng)教育的時間。”
徐翠翠一下子挺起來了,“算你積極。”她頓了頓,傲然道:“現(xiàn)在作為你的革|命同|志,我有必要幫助你不斷進步!快點把書背好!不要給我們畜牧排丟臉!”
寧馥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徐翠翠對她的定位,已經(jīng)從“城里來的大小|姐”,變成了“革|命同|志”了。
進步很快嘛。
徐翠翠十分霸道地從寧馥挎包里掏出一本書,硬塞進她手里,命令道:“你看書,我看寧馥笑起來。
此時距離1977年的高考,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原主已經(jīng)報名了考試。但在原來的劇情里,她不過是為了和心上人高涵“保持一致”,因為高涵說他喜歡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其實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原本的寧馥自己根本就沒報考上的期待。
只不過最后二人雙雙落榜,反而是梁慧雪考上大學,想必其中有不少寧馥手抄的教材的功勞。
不到三十天的時間,要復(fù)習政治、語文、數(shù)學、英語和理化五門,而原主雖然報了名,卻從來沒認真打過基礎(chǔ)。
憑著[金榜題名]任務(wù)階段的屬性加成,寧馥幾乎變成一架學習機器,但復(fù)習的時間還是要精打細算。
但系統(tǒng)也給了要求,她完成任務(wù)的前提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寧馥在完成任務(wù)方面,向來是認真負責、一絲不茍的。
她只能謝絕了徐翠翠的好意。
徐翠翠見她不識好歹,氣得拔腿疾走,恨不能離她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好心當成驢肝肺——!”
寧馥正要將課本塞回去,一抬頭,就見剛剛還在眼前的徐翠翠,突然憑空消失了!
寧馥顧不上掉在地上的化學課本,朝著徐翠翠消失的方向飛奔過去。
這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寧馥沖刺跑跑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下次再有點亮成就給自己加屬性的機會,寧馥暗自發(fā)誓,絕對要加在體力上!
徐翠翠半身已經(jīng)陷在沼澤里。
草原上的沼澤也叫水泡子,冬天很少見,但碰上了就是致命的。這里靠近水源,地表的水卻不易下滲,看起來完全正常的地表下卻是一灘冰冷的淤泥,如同一張險惡的巨口,隨時準備擇人而噬。
徐翠翠就是沒注意到那無人踏足過的水泡子,踩在和普通草地沒啥不同的表層,才一腳陷了進去。
屯子里的老人們說過,一腳踩進水泡子,一腳踩進鬼門關(guān)。陷進水泡子里是極其危險的,特別是在冬天。
極度的恐慌和水泡子里的冰冷讓徐翠翠面色慘白,她朝寧馥大喊:“去喊人,快去喊人啊——”
寧馥語速飛快:“來不及了!”
等她喊來幫手,恐怕徐翠翠整個人都要被這水泡子吞沒了。
寧馥的心飛快地跳著,“砰砰”地將血液泵到四肢。
她迅速四下張望,找到一根還算粗硬的枯枝,然后三下五除二脫掉自己的外套,將這一節(jié)樹枝纏裹起來,這樣能最大程度地保證樹枝不在半途中折斷,同時能遞到徐翠翠的手里。
“放松,不要亂使勁!”
寧馥將裹了衣服的樹枝努力伸給徐翠翠,同時試探著自己腳下的土地是否堅實。
徐翠翠咬牙切齒:“站著說話不腰疼,咱倆換換,你進來放松一個試試?!”
徐翠翠嘴上雖這樣說,她卻已努力照著寧馥的話放松身體,減少無謂的掙扎。
生死關(guān)頭,原先的偏見和小心思都已被拋在九霄云外。對方快而穩(wěn)的語調(diào)和她有條不紊的動作,讓徐翠翠不可避免的、下意識地選擇相信她。
果然她下沉的速度稍微減緩了一些。
徐翠翠努力伸手去夠?qū)庰ミf來的樹枝。只差一點點。
她看到寧馥還要往前走,不由得大喊:“別動!你找死嗎?!不要往前了!”
盡管臉上寫滿了恐懼,徐翠翠還是抖著聲音道:“我、我夠不著,不能拖累你……你要也掉進來了,咱倆都是個死……”
她絕望地說:“我要死了,你回去和我娘老|子講,我是為集體死的,是犧牲——”
從小徐翠翠她娘老|子眼里就只有她弟弟。
她又粗又笨,是個不受重視的丫頭,家里的臟活累活都是她干,哪里艱苦她去哪兒,為了掙工分,十五歲就上畜牧排來了。
她想證明給爹娘看看!
早幾年都說女的能頂半邊天,她就要做鐵姑娘!
鐵姑娘不打扮,不穿花衣裳,可鐵姑娘比男人都強!
“這種時候了,你走什么神?!”
徐翠翠一恍,被寧馥喚回神來,然后便看見對方趴在地上,正向前一寸一寸地匍匐。
寧馥的一只袖子已經(jīng)粘上了水泡子里的泥漿,小半邊身體也快要進入水泡子的范圍,不過因為受力面積更大些,并沒有明顯下沉的跡象。
她奮力伸出手臂,徐翠翠終于夠到了樹枝的另一端。
寧馥將她訓得不敢再走神也不敢再講話,兩個人都下意識的摒住呼吸。
寧馥緩緩挪動,終于退回到可以正常發(fā)力的位置。
大約過了半小時,或者半輩子那么長的時間,兩個女孩終于擺脫了可怕的水泡子,她們都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枯草根扎著她們的臉也都顧不上了。
千鈞一發(fā),寧馥拼盡全力,連嘴唇都咬破兩個口子,此時才嘗到鐵銹的味道。徐翠翠更是渾身泥漿,冷風一吹,幾乎在她全身形成了一個泥殼子。
[叮——恭喜宿主見義勇,獲得稱號:草原巾幗。
稱號描述: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助人為樂,見義勇為,瘦弱的身軀也能迸發(fā)出無窮力量!
注:佩戴時體力+10]
想啥來啥,這個稱號屬性還不錯,寧馥表示滿意。
原主的身體素質(zhì)實在說不上好,比起徐翠翠她們這些常年勞作的農(nóng)村女青年,城里來的寧馥的確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你的遺言還是留著吧�!睂庰ド蠚獠唤酉職猓捓飵еσ�。
徐翠翠一得救嘴巴就硬起來,“怎么了?你還嫌棄我的遺言嗎?!”
寧馥做沉思狀,然后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道:“確實少了兩份豪壯�!彼溃骸肮俏业脑�,我就說……我欲愛國,能吃勞苦,青山處處,可埋我骨�!�
徐翠翠沒大聽明白,大概知道寧馥又說了一句很了不起的話。
這次換她呸了一聲道:“行了吧,大冬天哪有青山,這種時候顯你有文采啦?烏鴉嘴,呸呸呸!”
說完,她掙扎著想起身,“不行,起來,咱不能在這躺著了,這樣下去要凍死人的�!�
她們消耗太大,特別是徐翠翠身上完全被浸濕了,如果長時間躺在地上待在野外,很可能會造成失溫,被凍傷凍死都是有可能的。
寧馥深吸一口氣,她的心臟仍然在胸腔中瘋狂地搏動,添添嘴唇上的裂口,她十分爽快的在腦海中選擇了佩戴[草原巾幗]稱號。
——憑空擁有更多力氣的感覺,就像在寒風瑟瑟中喝一碗熱燙燙的奶茶,這種溫度隨著血流涌向四肢百骸,寧馥利落地爬起來,順手就將還在地上“蠕動”的許翠翠也拉了起來。
有了這“力量+10”的身體屬性加持,她現(xiàn)在的體力大概和精力充沛時的徐翠翠差不多。雖說不是什么能一把扛起牛的神力,但架起雙腿酸軟無力的徐翠翠,倒也還支撐得住。
兩個人相扶相攜,胡亂收攏了羊群,踏上回程。
回到畜牧排,大伙都給嚇壞了。
一伙人急急忙忙地幫徐翠翠和寧馥換衣服、取暖、檢查有沒有凍傷,都處置妥當了,寧馥這才簡單地說了說事情的來龍去脈。
徐翠翠蓋著大棉被坐在炕上喝磚茶,她很直截了當?shù)貙Ρ娙说溃骸斑@次要不是寧馥,我就犧牲啦�!�
她轉(zhuǎn)向一旁的寧馥,“我徐翠翠一碼歸一碼,恩怨分明,你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來救我……我、我之前那樣對你,咳,”她頓了一下,臉上露出慚愧的表情。
屋里眾人。既有畜牧排的牧民也有知青,都清楚這倆人之間的官司。
徐翠翠這是想跟寧馥道歉呢。
寧馥沒有讓徐翠翠繼續(xù)為難,她捧著熱茶杯抿嘴一笑。
“魯迅同|志說了,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彼咽稚旖o徐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