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比如……比如一個對于林氏報業(yè)無法拒絕的記者，甚至擁有令豪門忌憚的影響力……她是否就無須再扮演弱者的角色，等待那一點點被施舍的愛憐？
那個“孤魂野鬼”，
似乎比她自己還要了解隱藏在她心底的感受。
即使知道對方如同低語的惡魔，不過是為了讓她答應繼續(xù)走她選定的路，她也……
她也無法拒絕惡魔的蠱惑。
如果能始終高昂頭顱，
誰愿意做一株菟絲花呢？
所以，要怎樣選擇？
三足鼎立的修羅場被主角無情地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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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
我還有急事�！�
她其實有很多方法可以完美地拒絕小趙的求愛，
還讓他對自己念念不忘，甘為驅(qū)使；她也有不少措辭，
能讓林夫人對自己心懷愧疚，極力讓她回到林家。
但她不得不選擇了她最對付不了的人——
“畢業(yè)紅毯后，我給您答案�！�
小趙呆愣愣的，
望著自己手中的一大捧玫瑰。
聽說寧馥要離開天南都市報，他就知道自己“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就不存在了。
他必須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在路上咬咬牙買了最貴的“玫瑰花求愛套餐”，
不過加雙蛋的煎餅果子也沒舍得扔，
萬一寧馥餓了呢。
她最喜歡吃報社樓下的那家煎餅了。
果然，
他沒有希望了么……
林夫人同樣僵硬地站在原地。
明明、明明這孩子也知道了她們是骨肉至親��！林夫人心中認定了寧馥這個“忙”是借口，心中一痛，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立場去追，
只得看著女孩的身影朝遠處跑去。
鐘華雖然很不滿寧馥的態(tài)度，
但面對頹喪的還沒開始就單方面失戀的小趙、悲傷的還沒認女兒就面臨女兒叛逆的林夫人，
他竟然還算是勝利者了。
鐘華此人，除了專業(yè)上愿意花心思，為人處世方面一點心也不愿費，一點彎也懶得拐。
他半分不覺得自己在校招時駁斥了寧馥，現(xiàn)在又回過頭來“真香”的行為有什么羞恥。
他看錯了寧馥，錯了自然就要坦蕩承認。
只是……剛剛的寧馥倒是有些奇怪。幾乎不像她。
鐘華把掠過腦海的想法甩開，轉(zhuǎn)身跟了上去。
c大門口的電子屏幕上滾動著給畢業(yè)生們的寄語，今天正是畢業(yè)紅毯的日子。
這算是c大一個比較時髦的傳統(tǒng)，每一屆畢業(yè)生都有紅毯可以走，每一個畢業(yè)生都可以擁有自己的高光時刻。
紅毯往往設在本專業(yè)學院樓的戶外，周圍設有學生們畢業(yè)設計和作品的展覽以及學生期間的各種風采照片。在他們走過紅毯、各自與師友們合照的同時，兩塊超大尺寸的電子屏也會滾動播出畢業(yè)生們提交上來的作品。
那往往都是他們在校期間最優(yōu)秀、最得意、最驕傲的個人作品。
“寧馥學姐，你的作品還沒提交……”
新聞系的小學妹小心翼翼地問。
一般畢業(yè)生們的紅毯儀式都是由下一屆的學弟學妹們來操持的，算是他們學生活動中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
對快畢業(yè)的學長學姐們，工作人員都很客氣。
當然，對寧馥的這一份格外謹慎小心，是由于她近期愈演愈烈的名聲。
有說她金剛芭比動輒將一米八大男人甩來甩去、隨手就能掰斷木棍的；也有說她心比天高城府很深，準備進軍娛樂圈，還同時在外面吊著好幾個富二代的人；也有說她背景深厚，連新聞采寫的一門作業(yè)都沒交，忽然還拿了要做調(diào)查記者，其實早就敲定了工作單位……
怎么說呢，這些傳言實在算不上好聽，而且每一條聽起來都很離譜，可是偏偏每一條都能讓人捕風捉影地找到那么一星半點的“證據(jù)”。
倒也不全是假話。
金剛芭比是真的，寧馥的力量值已經(jīng)碾壓百分百成年男性了；心機深也是真的，有原書惡毒女配阿香親自蓋章認定，她絕對是強手中的強手；新聞采寫沒交作業(yè)還拿了優(yōu)秀也是真的，杜老師把她的錦旗弄了個復制品藏在學校的榮譽室里了……
面對傳說中力大無窮、心機深重、背景強橫的學姐，負責播放畢業(yè)視頻的學生會工作人員深感壓力巨大。
寧馥想了想，算了算日子，跟她挺溫柔地道：“我不確定今天能不能趕上，如果可以的話，我發(fā)鏈接給你�！�
學妹訥訥地“嗯”了一聲，不敢再打擾她，游魂般地“飄”走。
——學姐這很明顯就是借口嘛。
實在沒有拿得出手的畢業(yè)作品，平時的課程作業(yè)難道不能用嗎……還是說，傳言中說的都是真的，這位還在學生會任職過的學姐，居然連作業(yè)都沒交就混了個優(yōu)秀畢業(yè)生？！
負責放視頻的學妹生無可戀地趴在桌子上，唉，今天她算是對學�；脺缌�！
他們學校的校訓里還有勤以為學，信以立身這句話呢！
就這jg
寧馥倒是經(jīng)這么一催才想起畢業(yè)作品的事，她百度了一下，今天中午12:30，就在中視一套的午間新聞后，她的畢業(yè)作品壓了半年，總算可以播出了。
她為這作品感到驕傲。
其實當一個記者看著自己的報道時，并不一定將之視為“作品”。
雖然它的形式可能是文字的，聲音的，視頻的，但它卻不是一本，一段廣播劇，一部電影。
它是非虛構(gòu)的，它的血脈和筋絡，都是某一個人，某一群人，甚至這個社會和國家，存在的真實。
記者，只是挖掘這種真實的人。
“看見沒，那是寧馥誒！”
“……臥槽，她這穿衣風格什么時候走會小白花路線了？”
“害，沒準兒是金主喜歡呢，你們知道么，剛剛，就在學
校門口，有人給她跪地求愛呢！”
“不止！你們幾個真是吃瓜都吃不全，當時還有一個貴婦人，還有一個好像是之前來宣講的鐘華主任，三個人撕巴她一個啊！”
這傳言越傳越夸張，卻也越傳信的人越多，就像個傳奇故事，記憶點總帶著些不可置信。
有外系的一路跟來看熱鬧，認出鐘華，悍不畏死地湊上去問：“你贏了？陪她走紅毯么？”
c大的紅毯算是學生們最隆重的畢業(yè)儀式，畢業(yè)生邀請家人、戀人、最重要的朋友來一起走紅毯已經(jīng)漸漸成了傳統(tǒng)。
好多人一入學就打定主意要找個男女朋友免得自己孤家寡人地走紅毯，到了畢業(yè)季相約一起走紅毯的孤寡青年更是爭先恐后，生怕自己被落下。
一個人走紅毯，最重要的時刻無人見證，未免也太寂寞了。
外系的學生不認識鐘華，將他當成了小趙的情敵。
自然也有本系的早發(fā)現(xiàn)中視調(diào)查記者部的鐘華出現(xiàn)在這，有不少暗搓搓想上去搭話的，你推我我推你都缺少勇氣。
他們也在猜測鐘華來這里的目的。
“不會真的是來陪寧馥走紅毯的吧……”
“鐘主任真的好帥嗷嗷，穿襯衣更好看了口水……”
“他倆可能嗎？鐘華年紀奔四了好嗎，說不定早成家有孩子了�！�
“奔四了我要是寧馥我也愿意��！而且人家鐘主任才34，成熟男人的致命魅力啊，你懂不懂！”
女孩們開始腦補浪漫的劇情。
說來也好笑。
她們這樣討厭寧馥，這樣厭惡她的野心和虛偽，甚至捕風捉影地傳她私生活的謠言，但面對很可能“喜歡”這樣不堪的寧馥的鐘華，她們卻十分積極地把自己帶入了寧馥的位置。
但鐘華的回答卻讓豎起耳朵偷聽的女生們心情復雜——
“我們沒有任何羅曼蒂克的成分，如果這是你想要問的的話。”
他微微瞇起眼睛，看向紅毯的遠端，穿一身白裙的寧馥正站在隊列中，很快就要踏上。
“她更適合一個人走�！�
做調(diào)查記者，就是要走一條暗無天日的路，一條獨行的路。
他們有伙伴，有后備，有集體，但在心靈上，注定要有更強大的承受力。
因為很可能有某一處黑夜，需要他們自我燃燒，有某一處荒原，需要他們一騎獨闖。
這路，必須有自己走的能力。
記者們很多重要的時刻，是沒有見證的。
一篇報道寫完，他們就要奔赴下一個新聞現(xiàn)場，一些人出現(xiàn)在他們的故事里，但卻很可能在也不能見面。他們永遠在那條通往黑暗的路上——
因為是擎火炬的人。
在畢業(yè)典禮上一個人走紅毯，寧馥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可悲，坦坦蕩蕩接受了大家同情和好奇的目光。
大家都想不到，一向以優(yōu)秀著稱的寧馥，竟然會獨自出現(xiàn)。
在踏上紅毯的最后一刻，她把中視一套的直播鏈接發(fā)給了學妹。
學妹顧不上看內(nèi)容，直接就點擊了播放。
“我叫宋武，家在黑省春市，我十四歲了。”
“救救我……”他說。
“我叫李家龍，家住大樟樹縣，今年十七歲�！�
“其實也沒所謂，流浪要飯也沒什么不好，學會少挨打就好過了�！钡斔粏柕绞欠裣牖丶业臅r候，他沉默了。
“我叫陳曉軍，家住南華市福田鎮(zhèn)五里屯，我三十三歲�！�
“我要回家啦，我要回家啦……”他灰白的眼中噙著熱淚。
在花團錦簇，充滿氣球裝飾的紅毯現(xiàn)場，大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張張骯臟的臉。
他們是一群乞丐。
第57章
負責播放視頻學妹倒吸一口氣。
她注視著屏幕中那些骯臟，
憔悴，卑微而渴求臉，突然有一種悚然。
就像全身過電流，
毛孔張開，寒毛直豎，頭皮發(fā)麻。
用震驚來形容似乎也不盡然，但用震撼來描述有缺了幾分敬佩。
就仿佛在暖洋洋香風拂動中突然吹來一股冷氣，
這冷氣讓所有人都都一個激靈。
中視一套是中視所有頻道里扛鼎新聞綜合頻道，
被稱為中視喉舌，
午間新聞之后《社會調(diào)查》專欄收視率連續(xù)二十年都是同時段所有節(jié)目中最高。
剛剛播放只是節(jié)目先導片。
一秒記�。瑁簦簦�:ｍ．２６ｋｓ.ｃｃ
“大家好，
歡迎收看本期《社會調(diào)查》�！敝鞒秩寺曇魪募t毯現(xiàn)場設置四個全方位音箱中傳出來，是中視主持標準播音腔。
《社會調(diào)查》當家主持趙勁松鬢邊已經(jīng)微白，他不僅僅是臺里“名嘴”，
更是首屈一指新聞評論人。這檔節(jié)目和他是互相成就，在一片歌舞升平中視節(jié)目中堪稱一股清流。
曾有領導專門和中視負責人提過，
幾乎是個部門負責人每天都要看一套頻道《社會調(diào)查》。因為上中｜央去開會，時不常地就問一句，
“今天社會調(diào)查節(jié)目看了嗎？”
針砭時弊，
無冕之王。意義就在于此。
誰都愛聽好話，可但凡是有心有腦子人，
就知道那些不太好聽話不能堵住耳朵不去聽。
社會也像一個人，會生病。
有些個人悲劇或許只來源于命運捉弄，但所有微渺命運，
都可能聚合起來，最終形成社會病灶。
《社會調(diào)查》就是一把刀，
一把刺破疥瘡，
擠出膿水，
刮骨療毒手術刀。
國內(nèi)也不只一家電視媒體做這方面節(jié)目，但沒有一家能有這樣影響力。
一方面，他們各方面資源都無法和中視匹敵，另一方面，也難免走向博眼球路子——大眾更偏愛“壞消息”，越是獵奇、可能引起恐慌憤怒新聞，就越能帶來流量和關注度。一次兩次還好，時間長了，公信力也就失去了保證。
也只有《社會調(diào)查》，老百姓愿意信，官員愿意看，因為它是觀察者，也是嗅探器。
老牌，也是王牌。
“誰把直播打開了？”有人問。
“干什么啊，這是畢業(yè)紅毯，想看《社會調(diào)查》自己回去看不行么？在這里公放？別人作品還要播放呢！”
有人吵吵嚷嚷地抱怨起來。
身邊人卻“噓”他，“嘿，哥們，你安分一會吧！這期感覺是個大雷，看兩眼你又不少塊肉，更何況畢業(yè)生視頻應該已經(jīng)輪播過一遍了，看完直播反正還要繼續(xù)播大家視頻嘛！”
紅毯會進行一整天，學生們作品是循環(huán)播放。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中午吃飯時間了，要和自己作品合影也不在這一時半會。
那人怏怏地閉了嘴。
“在火車站廣場上，在步行街頭，在公園長凳旁邊，你是否經(jīng)過過這樣一群人……他們居無定所，以乞討為生，他們中很多人，因為身體上殘疾而淪為乞丐。但或許，成為乞丐和身體殘缺因果，并沒有那樣絕對。”
畫外音很簡短，語氣也極為平靜，但內(nèi)容卻令人細思恐極，背生涼氣。
白天，他們在人流洶涌鬧市街區(qū)“乞活”，在同情或者漠視中晃動著裝幾個鋼镚破碗說著已經(jīng)熟記于心乞討話術，早已經(jīng)成為整座城市一部分。
有誰知道，夜晚降臨以后，乞丐們在干什么嗎？
也許從沒人好奇，從沒人關心，從沒人想過這個問題。
晃動鏡頭從已經(jīng)行人寥落車馬稀寬闊街道上掃過，走向這座城市另一面。
圍觀人漸漸多了起來。
新聞系院樓正好在許多人往返食堂半道上，來來往往好些人，他們開始駐足停留。
甚至有手里拎著外賣，仰著脖子看到飯都涼了，人還沒動地方。
本專業(yè)、外專業(yè)，是節(jié)目粉絲，或者路過看熱鬧，漸漸都看得認真起來。
從新聞記者專業(yè)角度，這絕對是一個記者可以吹一輩子報道，從普通觀眾非專業(yè)角度，拍攝這部調(diào)查視頻人，絕對是個真勇士，得膜拜那種。
這世界上，有良心多，但有悲憫之心少；膽子大多，但坦蕩無畏少。
有新聞學院學生咋舌，“這是調(diào)查部哪個記者啊，好t強！”
放視頻學妹也不知不覺看得心無旁騖，猛地被人一拍肩膀，嚇得好懸沒尖叫起來。
“你干什么呀？！”她怒道。
同部門男生“嘿嘿”一笑，道：“你消息比大伙都靈通誒！”他將手機屏幕伸到女生臉前，“學院剛發(fā)通知，讓咱們所有人集體觀看呢！”
寧馥大概是最后幾個走完紅毯學生，她也站在紅毯邊人群中看著屏幕。
這個故事，不是畢業(yè)典禮上為她個人燃放□□，而是一聲驚雷、一記重錘。
在場，有很多年輕人都將成為新聞媒體中新生力量，他們都還沒失去聽雷能力，還是一面面又新又響鼓。
他們會共振。
寧馥剛看了沒兩秒鐘，就有人酸不雞兒地嘲諷，“不是立志要當調(diào)查記者來著？有人好高騖遠，有人腳踏實地，嘖，這就是差別�！�
寧馥抬眼一看，是個男生，有點眼熟，但不太認識。
說實話她和大多數(shù)同學都保持著這樣關系。
小阿香在腦海中給她補了個課。
──這位男同學前段時間追求過她，原因很簡單，顏控，看臉。但關鍵就在于阿香同學戀愛和擇偶觀要比這個男生更殘酷，她不看臉，看好處。
換句話說，作為一個精致利己主義者，阿香是絕對不允許自己談一場在她看來“毫無營養(yǎng)”校園戀愛。
她很果斷地拒絕了對方追求，或許太過于果斷，讓對方有點自尊心受挫了。
當時她確是建議這位男同學“腳踏實地”，先把學業(yè)和工作做好再談感情來著。
這不，人家是拿她原話打臉來了。
寧馥忍不住笑道：“你風流情債，質(zhì)量實在不怎么樣�！�
小阿香有些惱怒，“你這孤魂野鬼，恐怕不比我強多少！”
她不乏追求者，但其實心氣很高，性格又敏感多思，對親密關系有一種難以避免恐懼感。到現(xiàn)在也不知心動滋味，所謂“愛情”，也不過是她心中明碼標價物品而已，只要誰付得起代價，她就可以進行交易。
可是這孤魂野鬼又好到哪里去了嗎？！看看小趙表白信物吧──加了兩個蛋煎餅！
寧馥眉梢微挑，“我對這些事沒興趣�！�
小阿香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八卦氣息，試探問道：“你心里有人了？”
寧馥：“啊，算是吧，有了�！�
小阿香：“是誰？”
寧馥忍不住笑了，“是這個國家啊。”
她在腦海里感覺到原女配一時間有些抓狂無語，唇角微微上揚。
好久沒cue自己slogan了，說出口竟然覺得很爽很痛快。
小阿香不可置信：“你認真？！”
寧馥還是笑意盎然，“認真呀！”
兩人在腦海里斗斗嘴也不過是片刻之間事，那位有故事男同學見自己絲毫沒引起寧馥注意，忍不住又加重了語氣，“這樣素質(zhì)，這樣勇氣和執(zhí)行力，這樣公義之心，才配做調(diào)查記者！”
此時大屏幕上今天《社會調(diào)查》已接近尾聲，那一直身上佩戴著攝像頭，自己沒有出鏡記者終于找到一處稍微安全地方，在鏡頭中露了臉。
她剛剛打入“丐幫”內(nèi)部三天，險些卷入兩次斗毆，親眼看著一個小乞丐因為私自用討來錢買了瓶水喝而被控制者毒打得頭破血流�，F(xiàn)在，她是要錄制最初階段總結(jié)了。
觀眾們跟著她身上攝像頭視角從頭到尾提心吊膽，此時終于要看見記者真容，幾乎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調(diào)查記者就像記者里獨行俠，是個讓人心生敬佩卻望而卻步職業(yè)選擇。
對于那場招聘宣講會上寧馥發(fā)言，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她是在給自己艸人設。
寧馥到底扭頭看了他一眼。
唉，這樣人，網(wǎng)絡看了不知道有多少，可怎么就還沒有參透套路呢？
——現(xiàn)在跳出來，可是要被打臉��！
“我做這件事，不是為了獲得獎勵，也不是為了拍出什么驚世作品，為是本不該經(jīng)受這些人要個公道，為是沒有經(jīng)受過這些人，不用面臨這種可能�！�
寧馥一字一頓地說：“雖然有點危險，但是我會繼續(xù)下去�！�
屏幕上正在播出調(diào)查錄像中，那扮成乞丐看不出真容人也在說話：“有人向我求救，我想試試，我要救他�！�
兩個聲音重疊，一字不差。
男生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算是什么巧合？她為什么背出了那調(diào)查記者總結(jié)詞？
旁邊傳來路人驚訝討論，“靠，厲害了！這大神是個女生誒！”
“真豁得出去……”
“好強，她這幾句話真又樸素又堅定……”
“d我有點想哭，她冒著好大風險啊！對于那些想回家小乞丐，她就是唯一希望和光吧……”
一個眼力好，默默在一眾感動中冒泡，“那什么……大家沒覺得這個調(diào)查記者很像她嗎？”
他顫顫巍巍，手指寧馥。
“你、你……”
男生說不出話來，仍不可置信。
放視頻大三學妹回過神來，看寧馥眼光已經(jīng)不再是小心翼翼了——此刻，更像是狂熱追星粉第一次見到偶像，小星星在眼里皮卡皮地閃爍呢！
“你什么你？！”
她毫不猶豫地戳破了那男生“我不聽我不信”自我挽尊模式——
“這就是寧馥學姐作品啊！”
第58章
“你、你……”
男生語氣結(jié)巴，
滿臉都寫著對這個世界的懷疑。他看看那并不熟識的大三女生，發(fā)現(xiàn)對方臉上大寫的“嫌棄”二字。
寧馥對那學妹笑了，只是現(xiàn)在出這個風頭并沒什么意義，
她只是個普通的記者而已，
并不是什么萬人擁簇的大明星。
她豎起食指，
抵在唇邊，
做個“噓”的動作。
學妹連連點頭，
一雙眼睛里仍然閃著星星，
可愛吧唧地捂胸口。
——不愧是她兩秒鐘就認定的女神！
只那“有故事的男同學”目光在屏幕中的影象和面前站著的女生之間來回游移，
越看越覺得心顫。
“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做調(diào)查記者”，
他自己說出的話言猶在耳！
和諸葛亮說孔明才配稱“臥龍”？！
宣布周樹人不配蹭魯迅的熱度？！
人一輩子犯的蠢，不一定能叫別人記住，頂多就是自己回想起來在心中難堪一陣罷了。
可他今天這一出，
恐怕再過二十年，
等到現(xiàn)場這批二十歲的男生女生都變成了中年社畜，也逃脫不了在他們的飯桌上被添做笑料！
他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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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眾打臉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一個注定成為傳奇的人打了臉。就永遠成為鑲邊兒故事下酒菜，
成為傳奇人生里的一個丑角兒。
這一瞬間他只想打個地洞，
一直挖到地心去。找個誰也不認識他的地方躲到地老天荒。
男生鼓起最后的勇氣問道：“你、你知道……我叫什么嗎？”
這倒是意想不到的問題，
寧馥一愣——小阿香的記憶中，
確實對這人沒有印象。
只看她略顯茫然的神色，那男生便知道對方根本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但此刻他只是心里一陣慶幸，一張僵硬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放松，轉(zhuǎn)身一溜煙地跑了。
寧馥挑了挑眉稍，懶得攔他，
只是奇怪了一句，
“這又是哪一出？”
鐘華不知何時站到她旁邊，
一副看完西洋景的滿足，“你要出名了，他還不想呢。”
雖然自己出言諷刺的“初戀”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這件事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但總比從此成為寧馥故事中有名有姓的炮灰好。
后者不但侮辱性極強，傷害也很大的。
寧馥看他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也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那目光中，有一縷隱藏得很好的，尖銳的探究。
她心中微微一突。
鐘華卻笑道：“忙完了，心情也恢復了，給我的答復想好了嗎？”
他與寧馥并不算熟識，但憑她干的兩件事，已不敢輕視她。
再者，無論是“丐幫”暗訪的資料還是那篇關于家|暴受虐兒童的報道，他都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遍，鏡頭語言和字里行間，也都言說著她的性格。
——剛剛那一瞬，她不像她。
寧馥沒說話，下頜微抬，朝他伸出手去。
有那么一瞬，鐘華覺得燦爛的陽光下這丫頭挺晃眼。這個味兒就對了。
他同寧馥握了手，像革|命年代的戰(zhàn)友終于聚首一樣緊緊晃一晃，口中笑道：“多多指教�！�
這話本該寧馥說。
但鐘華并不在意。
這么大個寶貝終于挖到手，誰指教誰無所謂，恃才傲物的人多了去，不缺寧馥這一個。只要她一天不塌這根脊梁骨，他一天就能包容她在調(diào)查記者部的羽翼之下。繁文縟節(jié)，反在其次。
《社會調(diào)查》的第一期播放完了，畫面重新切回其他學生的作品輪播，學生們也在熱烈的討論中漸漸散去。
認出寧馥的人其實不多，畢竟電視中人正和他們一起站在路邊看直播的猜想也太離譜太玄幻了。
寧馥猶豫要不要請鐘華吃學校食堂（她沒錢請未來領導去外面吃飯了），便聽到有個聲音從背后傳來——
“阿香……”
一轉(zhuǎn)頭，果然是林夫人。
……還真是執(zhí)著啊。
鐘華目的達成，也不打算多逗留，“我找你們院長還有其他事兒，不多呆了，你先聊�！�
寧馥挑眉。
鐘華知道她這一挑眉是什么意思——敢情鐘主任一副專程來挖人的樣子，其實只是順道？
他心情大好，“你可別誤會我一片心意，找你是專程的，找你們院長是順道�！�
就算原本不是這樣，現(xiàn)在也得掉個個。
他揮一揮手走了，留下一片眼中熊熊燃燒八卦之火的圍觀群眾。他們有的并不認識寧馥，但認識鐘華，有的兩個都不認識，只以為這是校門口那場大型修羅場的后續(xù)節(jié)目。
好在林夫人此時大約是回過味來，沒有再帶著豪車和穿燕尾服的管家闖進校園里來。
她一個人走近寧馥，說話也小心翼翼的，帶著刻意的討好。
“我們……我們能不能聊聊？”她又趕緊補充，“如果你不忙的話�！�
腦海中，原女配卻突然不愿意出來了。
[和她對話，后面的情況自然就由著我的心意來了，你確定？]寧馥在腦海中問。
對方卻只是沉默。
寧馥其實料到了她的反應。
原女配如果不是太年輕，心太窄，本來也是個意志堅定的人。林氏突然出現(xiàn)，突然伸出橄欖枝，這無異于她一直等待和籌謀的時機突然從天而降，她才面對誘惑難以把控。
但理智讓她意識到現(xiàn)在回到林家并不是件好事。
或者說，是這段時間她所看到的“現(xiàn)實”，讓她原本狹窄的視野突然變得開闊起來。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一直渴望的東西，按照她計劃中的方法，或許根本就是無法得到的。
當狗血言情文中的惡毒心機女配突然跳出了劇情，拋棄了偏執(zhí)的戀愛腦，擁有了正常人的思維邏輯——
她是不會重新回到走向炮灰命運的軌跡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