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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她知她這一次要攻略的愛人不在意她的面目,要看她的。

    看她的一顆赤子之。

    每一個世界,她……她都越來越像她自己。

    那個她原本已經(jīng)捐棄的,遺忘的,不需要的自己。

    名為“真實”的血脈,在她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撕了她的保護膜。她赤|luo地暴露在真實之,喜怒,悲歡,離合,聚散,都已經(jīng)和“寧馥”脫不干系。

    寧馥是晃神了一剎那。

    她回過神來,聽王曉燕,“小舅舅,力也很大。”

    王曉燕給寧馥講了個故事。

    寧馥有三個舅舅。

    她媽媽王曉燕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大哥,面有兩個弟弟。她姥爺是援疆的干部,在新疆扎根,的時候是帶著大舅,把她媽媽留在了榕城。

    王曉燕的戶就留在了榕城,大哥他們留在了新疆。

    寧馥的小舅舅出生最晚,和大哥差13歲,和她媽差11歲。算起來,現(xiàn)在也才三十。

    小舅舅小時候身不好,被送回到榕城看大夫,后來就一直跟著二姐王曉燕住在姨姨家。王曉燕也自然和這個四弟弟最親近,又因為年齡差得,幾乎像半個媽一樣帶著他。

    老四叫王曉誠。

    空軍一級試飛員。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今年就三十歲了。

    王曉燕看著寧馥:“我們兩個都遺傳姥爺,天生力大。”她臉上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他年輕,血熱,以為自己什么難關(guān)都能過,以為自己是注定不普通的人。”

    所以他死了,甚至沒死在自己的崗位上。

    他休假回來遇見一場大火,百貨商場里頭困了好人。憑他的本事,完全可以自己逃生,甚至輕輕松松救出好幾個被困的群眾。

    消防也來了,始救火了。

    他卻看見有個孩子就要被燒榻的頂梁砸到。

    王曉誠知自己力大,除了小時候姐姐比他勁兒大以外,他再沒有遇見過比自己更有力量的人,哪怕是在整個飛行大隊里。王牌飛行員,掰手腕全都是他的手?jǐn)ⅰ?br />
    他沖過撐住了那根燃燒的梁。

    他也的確撐住了,一直撐到他的極限,撐到他身上全都是火。

    王曉燕認尸,在太平間狠狠抽了自己十幾個嘴巴子。

    她就不該給王曉誠講那些英雄好漢江湖游俠的故事。

    什么刀槍不入,什么逢兇化吉。

    這世界上,從來有血肉之軀。

    第88章

    故事講完,

    王曉燕照著寧馥的后腦勺就抽了一記。

    “問問問,學(xué)習(xí)的時候怎么見你刨根問底?!”

    寧馥一臉無辜。

    王曉燕站起身來,“不早了,

    你睡吧。明天還要上學(xué)�!�

    她正要走,

    寧馥狗腿地搖搖她的,“我錯了�!�

    王曉燕淡淡地看她一眼,

    并不覺這個剛剛還能問出“媽媽你是不是外星人”這種問題的二傻子能真心實意地認識錯誤。

    “一百道題,

    一道都不能少�!�

    寧馥只得恭送老佛爺離開臥室。

    她坐在床頭,

    慢慢地喝掉已涼的水。

    在這個世界的根系,

    正慢慢地生長進她的身體里。

    第二天,

    榕城一中高三數(shù)學(xué)部的辦公室,

    王曉燕老師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閨女大搖大擺地從門口走進來,

    還挺親近地跟幾個同事打了招呼,

    獲得諸位老師好奇的目光。

    ——要知道,王老師的這個閨女可是出了名的叛逆不聽話,

    母女之間的關(guān)系不知有多么僵硬!據(jù)說班主任鎮(zhèn)不住她,只能三天兩頭來跟王曉燕告狀。

    兩天還把同班同學(xué)頭上打了個口子,又逃課去網(wǎng)吧,又組建什么“領(lǐng)學(xué)社”的,總之就是一千一萬個不省心。

    她家住軍區(qū)大院,離榕城一中遠很,這不還是因為學(xué)校有照顧教師子弟的傳統(tǒng),她才能進入榕城一中的初中部,

    在一群好學(xué)生里為非作歹、無法無天。

    雖說和自己媽媽就在一個校園了,

    可王曉燕不愿意提這個事實上算是走了自己后門進來的閨女,寧馥更是從來都沒來辦公室找過她媽。

    今天這事可新鮮了嘿!

    王曉燕正給學(xué)生們批作業(yè),抬頭看見寧馥,

    不由得也是一愣。

    “你來干什么?有事?”

    寧馥:“沒事不能來找您嗎?”

    王曉燕:“我很忙。”

    她不想多說話。

    昨天晚上說得夠多了,夠掏心窩子,也夠讓人傷心。幾乎不該是一個母親對女兒能敞開的話。

    她只是希望她的寧馥不要去做英雄,卻無法將這句話說出口。

    過了幾秒,面前多出本冊子,耳旁是寧馥有點怨念的聲音:“我來交作業(yè),王老師�!�

    王曉燕皺眉。

    她翻開那本初三數(shù)學(xué)白皮書,大題竟然真的做了。寫密密麻麻,龍飛鳳舞。

    “你什么時候?qū)懙�?�?br />
    寧馥摸了摸鼻子,“今天早上�!�

    王曉燕冷笑道:“早自習(xí)四十分鐘,你就是照著答案抄也抄不完一百道題。說實話!”

    不不承認,高三年紀(jì)聲名赫赫的“百題師太”嚴(yán)厲起來還真有點嚇人。

    寧馥一縮脖子,老實道:“還有語文課和英語課。”英語老師還是寧馥的班主任。

    王曉燕氣想破戒。

    當(dāng)老師二十年,她還從來沒打過學(xué)生一指頭呢。

    這一刻,王曉燕無比同情自家閨女的班主任。

    “瞎編亂寫,你就等著挨打吧!”王曉燕恨恨道。

    面對這樣油鹽不進的學(xué)生,打罵威脅其實是最沒用的招數(shù),王曉燕一向攻心為上,但對著自家閨女,她就算有千百招也使不出來。

    學(xué)生不好好學(xué),是不是家庭不幸福?

    不是,只是她媽忙于工作不管她。

    學(xué)生在英語課上寫數(shù)學(xué)題,是不是偏科太嚴(yán)重?

    不是,只是她媽半夜三更布置了一百道懲罰作業(yè)。

    學(xué)生嬉皮笑臉不尊敬師長?

    ……這個態(tài)度確實值得批評,但是這學(xué)生喊她“媽”來著。

    ——仿佛一個武林高被下了化功散,多精妙的武功也只能像打在棉花上。

    已經(jīng)被教學(xué)名師&親媽在心中貼上了“油鹽不進”“頂級難搞”標(biāo)簽的后進生寧馥笑嘻嘻道:“我要是都對了,王老師請我吃飯唄�!�

    果王曉燕未卜先知,果李文月沒有因為客氣,沒把之英語課上生的事告訴王曉燕,她也不會重蹈寧馥班主任的覆轍。

    她并不相信寧馥能在短短的時間里做出一百道大題,而且全對。

    “果你有這個水平,年級第一你也考�!睂庰ニ龐屳p飄飄地瞥了她一眼,只覺她在貧嘴,“年級第一你考,以后你愛往哪跑往哪跑,我都不管你�!�

    寧馥“嘿嘿”一笑,恭恭敬敬地把判卷子的紅筆遞到她媽里。

    王曉燕見她神色如此自然,心中也騰起一絲疑慮來。

    白皮書練習(xí)冊是榕城一中的教研組自己編寫自己印給學(xué)生們的,都是經(jīng)驗最豐富的那一波老師總結(jié)出的經(jīng)典難題和易錯題,并不是公開行的出版物,在市面上也不流通,不想其他那些書店里賣的練習(xí)冊,翻到后頭就能得到標(biāo)準(zhǔn)答案。

    這也是學(xué)生們最頭痛的作業(yè)內(nèi)容。

    寧馥怎么可能一早上寫出一百道大題,還自信能夠全對?

    多是學(xué)生死到臨頭嘴硬,可一般沒這么好的心態(tài)還一臉期待。

    王曉燕低頭去瀏覽寧馥寫在練習(xí)冊上的答案。

    嗯,第一道對了。

    王老師畫下一個紅色的勾。

    嗯,第二道題也對了。

    王老師又畫下一個紅色的勾。

    嗯,第三道題,也對了。

    ……

    第一百道題。

    判作業(yè)對老師們來說是個熟練工,和工廠上流水線一樣,有了經(jīng)驗以后一眼掃過去就知道哪個答案是對的,哪個答案是錯的,哪個答案是抄出來還抄錯了的。

    “久經(jīng)沙場”的王老師不知不覺地進入了狀態(tài),“刷刷刷”判得飛快,沒一會兒竟然就把這一百道題翻完了。

    她手下一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確,已經(jīng)畫下足足一百個“√”。

    王曉燕放下筆,把練習(xí)冊子翻回開頭,飛快地又看了一遍。

    一個資深教師很有這樣“不確信”的時刻。

    寧馥字寫潦草,但所有的分步驟全都老老實實地寫清楚明白。

    她思路跳躍,有時候會選擇有些“另辟蹊徑”的解題辦法,但只會讓人驚嘆她的聰明。換句話說,她這套解題的路子,就是老師們嘴上不說心里頭最喜歡的那種“有靈氣兒”的孩子。

    再套上親媽濾鏡,王曉燕抬頭看向?qū)庰ィ行┎豢芍眯牛灿行┬⌒囊硪淼捏@喜。

    “解釋解釋?”

    雖然當(dāng)媽當(dāng)老師都不該讓孩子解釋自己優(yōu)秀的原因,但王曉燕還是想知道,是什么讓自家一直冥頑不靈的閨女突然間開了竅。

    就像種花養(yǎng)草,一顆種子埋進土里,慢慢發(fā)出芽來,你卻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開花,什么時候結(jié)籽。

    轉(zhuǎn)瞬之間,她卻已經(jīng)以沖天的勢頭長起來,還意洋洋開滿一樹燦爛盎然的花。

    有點驚嚇。先不敢喜。

    果寧馥是一只孔雀,她的尾巴毛一定是最華麗的。果寧馥是一只布偶貓,她的圍脖兒一定是最厚實的。

    反正就一個原則,裝|逼,一定要裝到極致。

    她聳了聳肩膀,“我是領(lǐng)學(xué)社的負責(zé)人,當(dāng)然要以身作則�!�

    不等王曉燕再問,她又從褲兜里掏出皺皺巴巴一張紙,撫平了放在辦公桌上,然后從王曉燕的筆筒里挑出支黑筆,又恭恭敬敬地遞給王曉燕。

    “還有個事,這是月考的成績單,說要家長簽名的�!�

    王曉燕接過筆,目光落在那張看起來甚至有點臟兮兮的成績單上,年級排名的空格里,赫然寫著一個“1”。

    再看分?jǐn)?shù),她確定這不是初三級部心血來潮搞了什么成績單倒序排列。

    寧馥笑嘻嘻地看著她的動作。

    王曉燕慢慢地拔開筆帽,幾乎算上鄭重地在那張破紙上簽了名字。

    有這個水平,年級第一也考。

    她還真考了一個。

    王曉燕將簽好字的成績單遞給寧馥,半天沒說話。

    這一個月,寧馥讓她意識到自己這個母親做的有多么失職,也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在無拘無束野蠻生長的狀態(tài)下,依然長成一顆小白楊。

    自小刺頭深草里,而今漸覺出蓬蒿*。

    當(dāng)然,有些歪出來的枝枝叉叉還是很有必要修理一下,比——

    “這是我第一次簽?zāi)愕某煽儐�,”粉頭發(fā)少女原本期待的表情突然龜裂,露出一絲驚恐,教學(xué)名師王曉燕慢條斯理地道:“這學(xué)期其他的成績單呢?”

    寧馥干巴巴地道:“那個……是不是該吃飯了?媽?”

    領(lǐng)學(xué)社在寧馥的帶領(lǐng)下可謂是蒸蒸日上。雖然老大畫的“蕩平江湖”的大餅還沒有實現(xiàn),但不良少年們卻依然充滿了干勁。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流言到底是怎么傳的,反正他們軍體領(lǐng)學(xué)社的赫赫威名已經(jīng)徹底在“榕城校霸界”流傳開來!

    而且他們的成績也真的開始進步了!誰能不真香?!

    在粉毛老大的威壓之下,大家漸漸也習(xí)慣了每次課后活動都要帶著錯題本的痛苦,為了能跟著老大練就傳奇本領(lǐng),他們做題也越來越積極、越來越講究效率了!

    寧馥挑明和大家說,她天生就是力大無窮,但格斗和散打的技巧還是可以教一點的。

    一群小弟眼睛亮的呀,仿佛自己成為一代大俠已經(jīng)指日可待,主觀能動性大大增強。

    他們雖然還沒闖出名聲,但他們跟著的老大有途��!

    真不知道老大是什么體質(zhì),麻煩永遠往她身上找。

    往往這時候,他們的粉毛老大就會故作深沉地嘆一口氣,“因為我是注定成為傳說的人啊�!�

    中二。

    并且烏鴉嘴。

    ——寧馥騎著自行車抄近道回家,穿過小巷子里,就撞上了打架的。

    麻煩撞到她面前,她也不能不管。就算是普通公民尚且要見義勇為,更何況,被打的那個是這世界的男主,盛宇馳。

    年被好幾個人踢倒在地,棍棒加身。他掙扎反抗,一雙眼睛在夜里閃動如狼。

    但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下一秒,即將揮擊在他脊背上的木棒,被人抓住了。

    “你怎么這么倒霉,被這個打完被那個打?”

    月亮下,淺色頭的女孩一臉不耐煩地嫌棄。

    第89章

    “你怎么這么倒霉,

    被這個打完被那個打?”

    盛宇馳愣住了。

    他渾身泛起一層又一層疼痛,大腦卻還全力保持著清醒。

    在月光下,粉頭發(fā)的女孩看不清面目,

    卻站在他身前,

    以保護的姿勢。

    一個月前,她……還和這些人一樣。

    “喲,

    哪來的小丫頭片子,

    活得不耐煩啦?”

    “我說,

    你這個表子養(yǎng)的,

    還交了這么漂亮的小女朋友呢?”

    “哈哈哈哈,

    表子養(yǎng)的自然也找小表子,

    這才叫般配!”

    盛宇馳的眼中泛起紅色。

    恥辱和憤怒燒灼著他的大腦,

    在自己的死敵面前被另一群死敵霸凌和羞辱,

    讓只有十五歲的男主終于無保持冷靜。

    他發(fā)出一聲嘶啞而凄厲的吼叫,不知哪來的力氣,

    猛然間掙開兩三人的壓制,朝著那個正在哈哈大笑的小流氓一頭撞了去!

    對方也沒防備他竟然還有反抗之力,被盛宇馳這瞬間爆發(fā)出的全身力氣撞得倒退出好幾米,一屁|股坐倒在地。

    盛宇馳急促地喘息著,胸腔像一只破舊的風(fēng)箱,仍在奮力為他的燃燒輸送著最后的能量。

    他轉(zhuǎn)了個方向,又要朝另外一人沖過去。

    一只手從后面拉住了盛宇馳的衣領(lǐng)。

    “屬牛的?”女孩的聲音中甚至帶了兩三分笑意。

    下一刻,盛宇馳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停留在了原地,

    動彈不得。

    氣沖上頭,

    他幾乎在一瞬間停止了思考,胸腔內(nèi)的心臟劇烈地搏動著,仿佛要在這短短的幾秒之內(nèi),

    將這些年積攢的,骯臟的怨毒和憤恨全都噴吐出來。

    這種恨如同滔天巨浪般將盛宇馳吞噬。

    就像三年前,他放學(xué)回家的那個黃昏。

    他牙關(guān)緊咬,在自己的口腔中嘗到了血腥的味道。

    “放開我!”

    盛宇馳“嘶嘶”地說,像一條吐出毒信的蛇。

    寧馥看著他這幅樣子,唇角的一絲弧度慢慢收斂。

    原書中的男主就是這么一個偏激陰戾的性格,他是孤獨的,被欺辱的,不會愛人、也不期待被愛的。

    按照原書中的描寫,他有一個已經(jīng)被染黑的靈魂。

    他睚眥必報,厭世,心機深沉。

    總之不是個好人。

    和他比起來,一直在霸凌他的炮灰女配寧馥都可以稱得上是個莽莽撞撞的傻白甜了。

    她做大姐頭,是因為叛逆,是因為青春的陣痛,是因為對父母關(guān)注的渴望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戀。

    ——說得更直白點,就是閑的,矯情。

    她所經(jīng)歷的“痛苦”,和盛宇馳并不相同,也從不相通。

    所以即使是在故事的后半段,女配寧馥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重新開始認真地追求盛宇馳,她也永遠不可能明白,盛宇馳為什么冷淡待她,為什么將她的真心……

    棄若敝履。

    盛宇馳是個私生子。

    他母親帶著他從另一個城市搬來榕城,開了一家小店賣米線,因為長得漂亮說話溫柔,被一整條街的人叫做米線西施。盛宇馳稍顯陰柔精致得無可挑剔的臉,就是得自母親的遺傳。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長什么模樣。

    小本生意,十分辛苦,他媽媽還是拼盡全力送他去讀了榕城一中。當(dāng)時榕城一中在全市特招尖子生,需要通學(xué)校的特招考試,再交一筆費用才能入讀。

    擇校的名額只有30個,從全市和縣區(qū)來報名的就有近千人,多得是從小就念各種補習(xí)班的,特長突出的、績優(yōu)異的、家里有財有勢的。

    盛宇馳考了第三名。五關(guān)斬六將,他最終被錄取了。

    榕城一中的錄取電話打到店里來,媽媽抱著他哭了好久,那天特地提前關(guān)了店,母子兩個熱騰騰地吃了一碗自家煮的米線,還奢侈地加了一個鹵鴨腿。

    媽媽說,以后只要他能考前前三名,就給從店里拿鴨腿吃。

    那天盛宇馳很快樂。

    他決心好好學(xué)習(xí),快點長大,好讓媽媽不再那樣辛苦。

    能讀榕城一中,本該是他人生中第一個美好的轉(zhuǎn)折。

    直到有個男人的老婆帶著一群人沖進他家的米線店,颶風(fēng)一樣將店里能打砸的東西全都毀掉。

    那個瘋女人一邊指揮壯漢們扯爛墻上的招牌,踢翻盛湯的桶,一邊在米線店的門前破口大罵。

    “勾引別家男人的爛貨、賤人!”

    她聲音尖細而高亢,看到瞧熱鬧的人越圍越多,并不覺得羞恥害臊,反而更激發(fā)了表演的欲望,指著七零八落的米線店,“她為了給她的野種上學(xué),不知道和多少個男的睡過了呀!”

    她男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其實她男人只不是個學(xué)校的臨時校工,哪有什么讓小孩跨區(qū)擇校的權(quán)利?他連教務(wù)處和招生辦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他夠奸猾,騙了個米線西施睡了幾天,滋味美得。

    這狗男人在家打牌時還和賭友炫耀,叫自己婆娘聽了去,一發(fā)不可收拾。

    圍觀的人恍然大悟,全都議論起來。

    他們有些是路,有些卻是老街坊,也有米線店左鄰右舍的商戶,都認識盛宇馳的媽媽。

    他媽年紀(jì)輕輕一人帶著個孩子,有人問就說是在老家生的,和丈夫離婚了。

    現(xiàn)在看來呀,這孩子真沒準(zhǔn)還不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的種呢!

    女人看圍觀者眉眼亂飛,不禁得意。

    ——敢勾引別家的男人,就要叫你名聲臭到底!

    她又扭頭跳著腳指著米線店里頭大罵:“就你家那個小雜種也能念好學(xué)校,也是托了你千人騎萬人睡的福吧!”

    那聲音又尖又厲,好像一把鋼刀,驟然刺進盛宇馳的大腦。

    他撥開圍觀的人群,沖進店里,抄起剁鹵水的菜刀指著那女人。

    他當(dāng)時十二歲,像一只受傷的瘋狗。就算弱小得能被人一腳就踢死,也要拼了命從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盛宇馳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就算死,也要拉這群惡人一起陪葬!

    那女人被他不要命的瘋勁嚇住了,訕訕地又罵了幾句“小兔崽子”,就帶著人揚長而去。

    他媽媽終于從店里面的小屋沖了出來,抱著他,攔著他,把刀從他手中奪了下來。

    盛宇馳顫抖著聲音問:“他們是冤枉你的,他們是冤枉你的,對不對?”

    他媽媽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哭。

    而是慢慢、慢慢地,松開了抱他的雙手。

    盛宇馳像在一瞬間明白了什么,他原本就是個于早熟、于早慧的孩子。

    他仿佛突然冷靜下來,然后一步步跨過地上的湯湯水水,回后面的小屋里,打開書本寫起了作業(yè)。

    媽媽什么也沒有說,什么也沒有解釋,而盛宇馳也一個字沒有再問過。

    盛宇馳記得那天晚上吃得依舊是米線。因為熬好的湯全都被倒灑在地上,米線只能用清水煮,媽媽給他的碗里放了一只鹵鴨腿。

    他沒有考第一,也沒有得獎勵,那天他唯一做的,就是用刀指著那些人以后,又在自己的母親心上插了一刀。

    他不該、也沒資格吃。

    媽媽看起來是那樣的殷切,就好像這個鴨腿是她對他的虧欠一樣。

    盛宇馳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那個鴨腿。

    特別、特別、特別的咸。

    夜里,他無聲地嘔吐,眼淚流到嘴邊,酸苦難言。

    從此,盛宇馳不再是那個雖然家貧但是勤勉的好孩子了。

    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還是那樣優(yōu)秀,善良,上進。在班級里,他永遠是沉默安靜,名列前茅的,老師們都很喜歡他,并不覺得他性格陰郁,只知道他家中貧困,身世不幸,甚至還多照顧他幾分。

    他無比符合榕城一中的氛圍,在這似乎單純的校園里,他也是朝氣蓬勃,充滿希望的。

    可他并不屬于榕城一中。

    盛宇馳,這個名字屬于這條路燈失修的昏暗小巷,屬于逼仄的充滿蒸騰熱氣和鹵水味的阿香米線店,屬于他不堪啟齒的身世,和他摯愛的,痛恨的母親。

    每天放學(xué),就是他回歸那個屬于他的“世界”的時候。

    在小巷眾人人的眼光里,無論他怎樣表現(xiàn),也不是個父不祥的雜種。

    他只能帶著書包里總是年級前三的考卷,慢慢地背對著夕陽,走入昏暗之中。

    母親日漸憔悴,偶爾也會有男人來店里,吃完一碗米線后到后面的小屋里去。

    母親瞞著不讓他知道。

    他就只能裝作不知道。

    讀書的每一分秒,做題的每一筆畫,都像剜心蝕骨的毒藥,將他炮制成一顆已經(jīng)流膿的種子。

    他的心里越恨、越憤怒,他的臉上就越是平靜、越是毫無波瀾。

    盛宇馳也不知道這樣的隱忍究竟有什么用,這是他最后的一寸尊嚴(yán)。

    一個人做了壞事,自然有律的懲罰;一個人干了好事,自然有口碑傳頌。可是如果一個女人,被人說是破鞋,是爛貨,是千人騎萬人枕的表子,她就永世不得翻身,永墮修羅地獄,誰都可以欺負她,誰都可以折辱她,沒人會管,因為她活該。

    盛宇馳不能不管。

    他媽是為了他。

    今天這些人,就是這條街上的一股小流氓,平時在各個店鋪收點保護費,吃吃霸王餐,因為是糾集在一起的地頭蛇,一般沒背景的商戶也不敢輕易得罪,通常就當(dāng)破財免災(zāi)了。

    他們把主意打到了他媽媽身上。

    盛宇馳礙了眼,這伙人就要給他一個教訓(xùn)。

    ——他不就是個沒爹的野種,打個死狗模樣,以后就知道利害懂得眉高眼低了。

    這群小混混誰也沒想到,這看起來挺瘦小的小子不是個大孝子,還是個狠角色呢。瞧瞧那牙關(guān)緊咬的勁兒吧!

    不他們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突然出現(xiàn)的寧馥分走了大半。

    “小妹妹,攔著他做什么呀?這么心疼你男朋友?”

    被撞倒的那個還坐在地上沒起來,旁邊的人卻絲毫沒有感到危機,反而還調(diào)笑起寧馥來。

    “你放開他,哥哥收拾了你的弱雞男朋友,再來好好疼你啊——”

    其中一個黃毛故意拉長音調(diào),色瞇瞇地上下打量寧馥,目光中是饞涎欲滴。

    “喂,哥們義氣講不講了還?!你可不要想著吃獨食��!”黃毛旁邊一個滿臉痘的胖子不滿地懟了他一肘子,“要上也是咱哥們一起上哪!”

    寧馥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沒有去理那幾個小混混,而是對被她拎住領(lǐng)子的盛宇馳道:“打個商量,”她渾不在意盛宇馳那仿佛要將她也生吞活剝的目光,“他們既然冒犯了我,這件事就和我有關(guān)系了�!�

    “我這個人哪,一向是恩怨分明。不如這樣,你先讓一讓我,讓我先把他們的嘴巴抽了,你再和他們拼命,如何?”

    盛宇馳漆黑的眼瞳中掠一絲遲疑。

    幾個小混混都聽見了寧馥的話,先是面面相覷,隨后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就這么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丫頭,也敢說要抽他們的嘴巴?!

    寧馥像擼貓一樣捋了捋盛宇馳的后脖頸子,“多謝,馬上就好啦。”

    盛宇馳覺得身上一松,鉗制他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做再多的反應(yīng),便覺眼前一花——

    穿著白色襯衣和校服長褲的女生已經(jīng)旋風(fēng)一樣,狂飆出去!

    “啪——!”

    “啪——!”

    “啪——!”

    三個巴掌,抽翻三個人。

    她寧馥,酷愛裝x,不說大話。

    說打耳光,就不出拳頭。

    只不她這巴掌的分量,普通人當(dāng)普通耳光來接就大錯特錯了。

    寧馥慢悠悠地,從三個奇形怪狀倒在地上呻|吟的人體間走,在昏黑的小巷子里,這幾步跨出了戰(zhàn)地硝煙披荊斬棘,揮退萬馬千軍回首立看斜陽的氣勢。

    ……雖然她只是抽了幾個最賤的臟東西而已。

    饒是盛宇馳這樣自詡城府深沉的,也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瞳孔里溢滿不可思議的震驚。

    寧馥閑庭信步地走回他身邊,在他身上擦了擦手,又溜達到另一頭,居高臨下地瞧那剛剛被盛宇馳撞飛出去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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