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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藍空戰(zhàn)魂,衛(wèi)戍九霄。

    “想想你們?yōu)槭裁达w�!敝行B溃骸敖裉�,才是你們真正的開學典禮�!�

    這開學典禮把一個區(qū)隊的年輕人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有人暈暈乎乎。

    不是因為沒睡醒,不是因為過度疲勞,而是像一腳踩如云端一樣覺得喜悅,覺得充盈,覺得仿佛真的摸到了“理想”。

    也有人兩眼放光。

    他們已經(jīng)幻想到了未來的模樣,迫不及待,充滿力量。藍圖已經(jīng)描繪完成,只需要他們一步一步將這一生的光陰賦予。

    ……也有人畫著圈圈,肚子空蕩蕩。

    老實講,寧馥也挺觸動的。

    可奈何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她餓得慌!

    劉國勇整隊帶回,寧馥走在最后頭。

    中校沒開車,走她旁邊。

    “飛機不好看嗎?”他問。

    寧馥覺得他這個語氣有點像哄小孩,又有點像逗小狗。這讓她覺得自己有點被輕視了。

    她慢吞吞道:“好看有什么用,看得見,摸不著�!�

    “總有你摸得著的一天�!彼D了頓,“但你要證明你自己�!�

    中校在寧馥反唇相譏以前淡淡道:“不是證明給我,也不是證明給學校。你為了誰飛,就證明給誰。”

    寧馥不做聲了。

    為了國家飛,就要證明給領(lǐng)空。

    ——她可以捍衛(wèi)。

    為了人民飛,就要證明給百姓。

    ——她可以守護。

    為了親人飛,就要證明給英靈。

    ——她可以繼承。

    她還不敢夸下�?�。

    隊伍帶回到學院,一路上撞見好幾個其他院系出操的隊伍,旁人看他們這一撮的眼神都有點驚訝——

    “聽說飛行學院又半夜吹緊急集合了?”

    “嘿,那動靜,折騰得我們都聽見了……這星期第三次了吧?!”

    “你說他們是不是有受虐癖?這拉練回來怎么還各個跟打了雞血一樣……嘖嘖嘖……”

    飛行學員們還沉浸在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狀態(tài)里,不屑解釋,哼哼。

    帶回的隊伍在食堂解散了,他們上午是軍事理論課,下午才是繼續(xù)進行的隊列訓練。

    食堂已經(jīng)沒飯了。

    沒、飯、了!

    寧馥悲憤地看著最后一波學員列隊從食堂離開。

    一只手舉到她面前,手里是一根能量棒。

    寧馥在骨氣和食物之間選擇了后者。

    中校淡淡地道:“再敢從那么高跳下來,你一天的飯沒了。”

    寧馥動作飛快地接過能量棒,就差眼淚汪汪了——

    “謝謝二舅�!�

    作者有話要說:馥馥子:為五斗米折腰

    第110章

    海軍航空大學的這一批飛行學員一共60人,其中女飛15人。他們的學制5年,采取的是3+2的模式,即前三年主要完成大學本科課程,并學習基礎(chǔ)的航空理論、軍事理論,接受基本的軍事技能訓練,并完成初教機的訓練科目,后兩年,則由初教機訓練過度到高教機訓練,也是從低速螺旋槳飛行轉(zhuǎn)向亞音速飛行。

    至于超音速的飛機……等通過這一關(guān)又一關(guān)的考核和訓練再說吧,現(xiàn)階段,想也別想。

    更簡單一點來說,在空軍飛行員的“三級五階段”培訓體系中,寧馥他們大學的這五年都還只在第一級。

    他們要完成基礎(chǔ)訓練-初教機訓練-高教機訓練三個階段,才能順利畢業(yè)。

    而這,只不過是飛行員生涯的起步。

    飛行學院下設四個系,培養(yǎng)目標和培養(yǎng)模式自然也不一樣,包括殲擊機飛行員、轟炸機飛行員、運輸機飛行員和空中領(lǐng)航員。

    其中殲擊機飛行員的培養(yǎng)人數(shù)最多,共三十人。

    這并不是殲擊機飛行員好培養(yǎng)好選拔,正相反,他們?nèi)笨诖螅蕴矢瞧娓摺?br />
    這一批三十個學員當中,能有一半人順利放單飛,學院就算高額完成教學任務kpi了。

    15個女飛中,有6個在殲擊機飛行員的培養(yǎng)計劃中。她們和男飛行員一起上課,一起練體能。在第一階段基礎(chǔ)訓練方面,完全同步。

    爭議是進入第二階段初教機訓練的時候,是否要以同樣的標準來要求。

    據(jù)說因為這個事,他們的飛行教官負責人已經(jīng)跟學院立了軍令狀。

    ——如果因為統(tǒng)一標準導致六個女飛出任何事故和損傷,他要脫軍裝走人的。

    寧馥幾個人私下一合計,這是王教官給她們爭了一次爭氣的機會,說什么也要把這一口氣提住了。

    當然,這是大致意思。

    寧馥的原話是:“給教官一個面子,萬一咱們不表示表示,他覺得下不來臺,變著法地折騰我們怎么辦?”

    他又不是沒干過這樣的事兒。

    戰(zhàn)場上刀兵無眼,子|彈會因為你是女人,就繞著你飛嗎?

    然后六個女生就也跟著來了一份軍令狀,寫得那叫一個氣壯河山——

    效死中華,無分男女。平生所愿,唯與諸君共赴國難耳!

    后來被王教官晚點名后罵了一頓,沒當著全學院,算是是給她們留了點面子。

    “——誰要你們效死了?!怎么就國難了?!能不能長點腦子?!”

    寧馥不說話,徐蘇她們還挺委屈,“很感人很熱血啊,我們也沒寫什么不該寫的話呀……”

    那些知道她們要下軍令狀情愿的男飛還教唆她們寫血書呢!這已經(jīng)算不那么激烈的表達方式了……

    她們的王教官冷笑起來,令人十分膽寒。這軍令狀、請戰(zhàn)書,不知道還以為學校要把她們怎么樣一樣,就差加上一句“俗子胸襟不識我”了!

    “沒寫什么不該寫的?那怎么簽字簽得這么別出心裁?”

    那封軍令狀的末尾,學員們的名字不是簽在一行上,而是詭異地繞著圈子簽的。她們甚至還爭取了男飛的簽名,密密麻麻的,并且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圓形。

    “我們是為了美感……”徐蘇還想強行爭辯。

    中校的牽動唇角,淡淡道:“不想讓我們看出誰是挑頭的,是吧?挺聰明�!�

    大家繞著圈簽名,當然就看不出誰是第一個簽名的,也就省去了“首當其沖”的危險。

    ——說明這幾個人心里頭明鏡似的,寫這東西肯定要挨批評。

    但她們還是寫了。

    無論是這種自我感動的,和教官捆綁式的“同甘共苦”,還是有點傻乎乎的熱血,都讓人又氣又好笑。

    就像沖進成年人世界里的孩子,覺得棒棒糖是最有營養(yǎng)的美味,覺得仙女棒可以抵擋一切惡毒的魔法。

    但她們把棒棒糖全都留給你,舉著仙女棒沖向危險要保護你。

    也許有點不切實際,傻得冒泡,但心都如此赤誠。

    “省省你的聰明勁兒吧�!敝行Q壑薪K于浮現(xiàn)一絲真實的笑意,“寧馥,晚點名前檢討交到我辦公室來�!�

    一直縮在六個人最后的寧馥抬起頭來,迎上中校的目光,就什么也沒再說。

    對方的目光里已經(jīng)寫得分明了——別想狡辯,知道就是你帶的頭!

    *

    寧馥默默攢了一篇三千字的檢討,手寫的,晚上去了教官辦公室去了。

    她喊了報告,辦公室里傳來她二舅的聲音,“進。”

    辦公室里沒開大燈,只有對方桌上亮著一盞有些昏暗的臺燈。她二舅正在看視頻,電腦屏幕熒熒的光線照在他臉上,跟鬼片似的。

    寧馥沒探頭去看視頻的內(nèi)容,只戳在桌子旁邊立軍姿,過了半天,等她二舅關(guān)了視頻轉(zhuǎn)過臉來,她才把手里的檢查遞上去。

    “報告,這是我們區(qū)隊全體飛行員的檢討�!�

    中校輕笑一聲,“喲,這就代表上全區(qū)隊了?”

    他挑眉看著寧馥,“我要的是你的個人檢討�!�

    寧馥:“報告,這是我們的共同決定,也是我們共同的心愿!”

    中校掃了兩眼,放在一旁,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他們那封軍令狀,扔在桌面上,“說說,簽名怎么回事?”

    寧馥知道這是“警報解除”的信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飛行學院的王教官和她家里那位榕城高中的王老師脾氣性格上很有相似的地方,她在家里已經(jīng)久經(jīng)考驗,面對眼前這位升級版的心中也多少有了點底。

    她“嘿嘿”一笑,“我們找了個碗�!�

    大伙繞著碗邊兒簽的字。

    中校也笑了。

    寧馥拿起那封他們交上去的軍令狀看了一眼,上面居然有學院的批復,言簡意賅地寫了個同意。

    目光再往下移,那圓形的“簽名圈”一點空地方都沒有,只旁邊單獨多出了一個簽名。

    ——王曉云。

    王家四個子女,老大王曉石,老二王曉燕,老三王曉云,老四王曉誠。

    老大和老四的名字都挺正常挺爺們的,就寧馥她二舅,老三王曉云,落了這么一個聽起來溫婉嫻靜的名字。

    寧馥之前從來沒好奇過,進了學院后才知道她二舅在其他學員、甚至教官眼中頗有來頭,很有幾分神秘色彩。

    王曉云是空軍,前兩年才轉(zhuǎn)入海航,今年才到的航空大學。

    據(jù)說之前在空軍他是王牌飛行員,很快就要晉升飛行中隊中隊長了,卻突然被踢來了學院——還是海航的學院;

    據(jù)說他作為空降系,一來飛行學院就要求學院放權(quán)給他,不知道給學院灌了什么迷魂湯,還真叫他將飛行訓練一把抓了;

    據(jù)說他不茍言笑,喜怒不形于色,但實際上性如烈火,脾氣又臭又硬,因為自己的名字聽著女氣,所以極討厭別人稱呼他“曉云”……

    形形色色的“據(jù)說”,說什么的都有。

    寧馥悄悄給她媽打電話問了,據(jù)她媽王曉燕說,是因為她媽小時候鬧著非要一個妹妹,天天念叨如果有妹妹就叫曉云,和她的名字湊在一起正好。

    她外公起名廢,她二舅出生后安靜乖巧不哭不鬧,簡直像個小女孩,于是一拍腦門就叫了王曉云。

    空軍王牌飛行員,就這么有了一個不怎么俱備男子氣概的名字。

    但很顯然,王曉云本人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樣溫柔可親。

    他毫不猶豫地再一次坑了自己的親外甥女——

    “哦,對了,還有件事�!彼Z氣輕描淡寫,一點兒不像要說什么重要的事。

    "既然你是代表區(qū)隊來的,這個區(qū)隊長就給你了。”

    他又取出一樣東西扔在桌上,寧馥他們的檢討書上。是區(qū)隊長佩戴的袖標。

    寧馥一愣。

    王曉云淡淡一笑,“內(nèi)舉不避親,你很優(yōu)秀,我很看好。戴著吧。”

    區(qū)隊長在軍校學員中的地位很高,要負責協(xié)助教官抓學員們的訓練、學習和生活,基本上都是整個區(qū)隊各項成績拔尖,在學員中威望高能服眾,而且受隊干部看重的才能擔任這一職務。

    任區(qū)隊長的經(jīng)歷,在畢業(yè)分配的時候也是極為出彩的履歷。

    寧馥幾乎下意識地反問:“您認真的?”

    王曉云看她一眼,“當然�!�

    但他臉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長——或者說,不懷好意。

    整個區(qū)隊六十人,有多少在摩拳擦掌盯著區(qū)隊長的位置?

    作為女飛,申請和男飛們一樣的訓練強度,會贏得男飛們的好感和尊敬,因為他們知道女飛天生在體能上出于弱勢。

    但作為女飛,她突然成了整個區(qū)隊的領(lǐng)頭雁,只會迎來不間斷的,越來越強的挑戰(zhàn),來自女飛,也來自男飛。因為她成了所有人眼中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戴上這個袖標,就意味著要她把自己放在靶標的位置。

    只看她是一次性報廢的靶子,還是永遠豎在最前頭,引千帆競發(fā)的旗幟。

    王曉云面帶微笑地對外甥女道:“怎么,你不敢?”

    他這個外甥女,時常有些令人發(fā)笑的幼稚,但他看得很清楚——在該清醒的時候,她有超出常人的理智和聰明。

    他堂而皇之地放出一個挑戰(zhàn),一個香餌,只看寧馥敢不敢。

    敢,挑戰(zhàn)就是榮譽,香餌就是美酒。不敢,挑戰(zhàn)就是危險,香餌就是毒藥。

    寧馥露出一個無辜又單純的笑容,“我賭了,通殺�!�

    袖章被她戴在上臂,那上頭,一只展翼的鷹喙堅爪硬,凜凜生威。

    *

    飛行學院這一批學員誰也沒想到,去交了個檢討的工夫,全學院都以為鐵定要挨處分的寧馥,回來就成了新鮮出爐的區(qū)隊長。

    作者有話要說:馥馥子:來吧,沒在怕的!干最多的飯,當最猛的鷹!

    第111章

    寧馥也是整個航空大學飛行學院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女區(qū)隊長。

    這個成績不說后無來者吧,反正是前無古人了。

    本來女飛就是稀有動物,現(xiàn)在突然跳出這么一個能力壓整個區(qū)隊男飛當上隊長,消息長了翅膀一樣,比超音速戰(zhàn)機飛得還要快。

    對她這個新任“區(qū)隊長”的挑戰(zhàn)很快就展開了。

    當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暗斗”,“明爭”比較少。

    暗搓搓比較起來,主要內(nèi)容其實也只有兩大項——一是體能,二是成績。

    成績可以先放放,能考進海軍航空大,文化課成績已經(jīng)在高考中碾壓大多數(shù)人了。

    換句話說,英雄若論出處,坐在教室里的諸位都算是學霸中的學霸了。而且是不近視的那種。

    但體能……可就不一樣了。大家的水平不說參差不齊吧,那也是天差地別。

    就說第一次拉練二十公里,整個區(qū)隊60人,跑吐的就有7個。

    更別提最初軍訓的時候四百米越障,鐵絲網(wǎng)下匍匐前進,有男生嫌前頭的人速度慢,伸手推她屁股一把結(jié)果沾了一手血以為戰(zhàn)友受傷嚇得大聲報告教官,最后跑去小賣部買了二十多桶薯片給那生理期的女生賠禮道歉。

    男飛們覺得雖然寧馥軍訓期間從來沒掉過隊看起來體力還可以,但他們中的佼佼者把這新任的女區(qū)隊長碾壓了還是綽綽有余的。

    ——才不是他們大男子主義、小肚雞腸、眼紅那個區(qū)隊長的位子呢。

    而是他們堂堂飛行學院,如果到畢業(yè)閱兵的時候前頭扛旗的是個女飛,他們這群人臉面往哪里放?人家其他學院旗手都是男學院,就他們這號稱百煉尖刀的地方居然是個女生走最前面?這不讓大家伙全把他們飛行學院看扁了?

    男人,要爭取過才能認輸,決不能沒試過就說不行!

    飛行學院,也的確有一種別的學院,或者說別的兵種沒有傲氣。他們培養(yǎng)的就是天之驕子,要他們真正地承認一個人,也須得是最優(yōu)最強的那一個。

    于是就有了后來的“固定滾輪之王”事件。

    簡單來說,起因只是個賭約。

    固定滾輪最考驗的是訓練對象的核心力量和前庭平衡能力,需要通過自己的重心變化來使輪子發(fā)生轉(zhuǎn)動。

    這幫只要一閑下來就喜歡搞點幺蛾子的學員們居然點了一排蠟燭在旁邊——賭誰在滾輪上轉(zhuǎn)的時候吹滅的蠟燭多。

    所有輸?shù)娜艘茏詈筅A的那個叫爸爸。

    寧馥路過多看了一眼,就有嘴欠的問她要不要試試�。�

    反正這又不是什么對抗性的高強度比賽,輸了的話……只能說是她自身體能不夠,可怪不到他們男飛欺負人哦。

    寧馥:玩的挺野啊,我喜歡!

    轉(zhuǎn)固定滾輪是誰都會,但用帶起來的空氣流動去吹蠟燭還是頭一遭,哪怕這讓大家每個人看起來都滑稽得像發(fā)了瘋的倉鼠,讓飛行學院看起來像個馬戲團,一群人還是躍躍欲試,上去都要排隊的。

    寧馥上去就是正反三百圈。

    最后點蠟的都放棄了。

    打火機是他們和隔壁學院人借的,還回去要是沒油了要挨埋怨的。

    反正沒人能超過她目前吹熄的數(shù)量。

    隊干部劉國勇路過,聽見一群人“嗷嗷”地叫喚,走過去一瞧臉就黑了。

    300圈,不是鬧著玩的!轉(zhuǎn)出問題來怎么辦?!

    當下帶人強行把寧馥給送學院醫(yī)療中心了。雖然最后醫(yī)生的診斷結(jié)果是啥事沒有,劉國勇還是百般的不放心,逼著人家大夫給開個診斷結(jié)果看看需不需要復查——

    醫(yī)生趙晨迫于無奈,開出醫(yī)囑如下:

    學員無明顯不適,輕微頭暈,在醫(yī)務室觀察半小時(涂黑,應隊干部強烈要求,改為兩小時),并配合治療,補充體能。

    在醫(yī)務室舒舒服服躺了兩個鐘頭,蹭了一頓病號飯作為醫(yī)囑里“補充體能”的“處方藥”,寧馥一抹嘴回去了。在再三跟劉國勇保證“教官我沒事不信我上滾輪轉(zhuǎn)幾圈給您瞧瞧”以后,她終于算是逃過了對方令人窒息的關(guān)切。

    一堆男飛還在操場上罰俯臥撐,每個人面前一根剛剛沒燒完剩下的蠟燭,但凡誰的氣息把蠟燭吹滅了,俯臥撐再加50。上不封頂,累趴下為止。

    然后他們就看著活蹦亂跳的寧馥從面前走過去,停住腳,又轉(zhuǎn)回來。

    ——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能想象到女生居高臨下瞧著狼狽的他們,笑意可掬的模樣。

    她道:“對啦,賭約你們可別忘了哦�!�

    *

    男飛們抹不開面子,寧馥提醒了他們一句,也不強求。

    只要有絕對實力,誰想挑釁也好,炸刺也罷,都繞不過被碾壓成渣渣。

    寧馥知道他們還是不服。

    也正常,如果輕易認輸了,就不是通過層層選拔,特別是心理選拔挑上來的飛行員的苗子了。

    整個飛行學員,恐怕就沒一個不是alpha型的人格。

    在群狼之中做帶頭老大,就要一個一個把他們壓服。樣樣不服,就樣樣要強。

    于是后面體育課上除了固滾,活滾、旋梯、轉(zhuǎn)椅,樣樣都比過了。

    ——體能她算是勝了,還有成績呢。

    飛行學員這一學期才剛剛開始第一階段的培養(yǎng)大綱,每天做的就是基礎(chǔ)的體能訓練,上的是航空理論課,空氣動力學、飛行力學、航空氣象學等等。

    事實上飛行學院的學員們每天的作息和學習內(nèi)容其實和別的專業(yè)差不了多少,——

    早上6點起床,出操,早飯,然后就是上課。

    他們和當代大學生的主要區(qū)別在于沒有賴床特權(quán),上課真得一字一句聽講,因為根本沒有手機可玩。

    因此他們的課堂游戲更復古一點,用圓珠筆自己在筆記本上畫好棋盤,下五子連用。

    寧馥的手繪五子棋下的最好,打遍全班無敵手。

    她的筆記本只前頭亂糟糟地記了些筆記,后面一頁頁全是棋盤。

    因為動作隱蔽,一學期了,還沒被教官抓到過。后來上癮,連課后活動都抓著幾個下的好的陪她玩,各有輸贏,她還頗為虛心地請教招數(shù)套路。

    徐蘇想借她筆記瞧瞧,翻到后面都驚呆了——“你認真的嗎?再過幾天可就期末考試了!”

    徐蘇雖然是家里千嬌百寵長大的,來了軍校百般不適應,體能訓練上永遠都是整個飛行學院最拉垮的那個,但人家也是理科綜合滿分考上來的。換句話說,她徐蘇多少也是個學霸呢。

    徐蘇發(fā)愁,本以為寧馥是條大腿,自己只要抱上就輕松了,沒想到她才是那個要拖飛機的人!

    “我的筆記借你,你千萬記得看�。 毙焯K想到魔鬼王——這是學員們私下給教官王曉云取得外號,的臉色,只覺得心肝發(fā)顫,“你要是考不好,這個區(qū)隊長他肯定得給你擼了,還不一定怎么折磨你呢!”

    連寧馥關(guān)系最好的戰(zhàn)友兼舍友都這么操心了,自然有人覺得這是個機會。

    但綜合成績出來后,大家便都歇了這個心思。

    另外,在學期末的全校趣味運動大賽上,飛行學院一區(qū)隊的寧馥同志,代表學院奪得了全校五子棋大賽冠軍。

    有好大一塊獎牌呢。

    徐蘇:……所以,你不復習是因為都會,你筆記本上玩五子棋是為了趣味運動賽上拿第一在訓練???

    寧馥一臉真誠:“沒辦法,嘿嘿,我可能有點top癌�!�

    而她的“陪練”們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擊敗了這個看起來不可戰(zhàn)勝的家伙……

    ——只是現(xiàn)在她連這一點兒弱點也沒有了。

    連五子棋都要碾壓,何其可怕!

    體能輸了大伙沒完全服氣,考試被寧馥拿了總成績第一,眾人也還抱有“風水輪流轉(zhuǎn)”、“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希望,結(jié)果他們越來越脆弱的信心還是被寧·top癌·馥,終結(jié)在了“海軍航空大學趣味運動會五子棋冠軍”的冠軍獎牌上。

    好像就從這比賽后,學員們中有人不再“寧馥”“寧馥”地叫了,改叫她“隊長”。

    *

    隊長能有什么壞心眼呢。

    學期快結(jié)束了,整個一區(qū)隊,殲擊機飛行員培養(yǎng)方向的學員,別說飛機了,飛機模型都沒摸到過。他們隔三差五拉練去一趟702峰頂,看著頭頂上戰(zhàn)機編隊呼嘯而過,羨慕的眼睛珠子都紅了��!

    區(qū)隊長又“為民請命”去了。

    她往王曉云辦公室里一戳,充分表達了“想要飛上天,和太陽肩并肩”的全體殲擊機飛行學員的心愿。

    王曉云手一攤,表示愛莫能助,“你們的教學大綱是早就確定了的,我不能擅自提前訓練科目的進度�!�

    初教機訓練主要是為高教機飛行訓練打基礎(chǔ)的,在飛行學習過程中,由具有理論功底扎實、飛行技術(shù)嫻熟、教學經(jīng)驗豐富的飛行教官任教。這項內(nèi)容應該在他們下個學期,所有航空理論知識通過以后才進行。

    寧馥笑嘻嘻,“教官,我們的教學大綱還不是您說了算?”

    早有傳聞,說王曉云親自制定了他們殲擊機飛行員的培訓計劃,很可能是在為什么項目專門培養(yǎng)、挑人的。否則他也不會在學院有這么大的權(quán)利。

    王曉云道:“我制定教學計劃,是為了盡可能把你們的潛能利用好,開發(fā)好,不是來拔苗助長的�!�

    寧馥一點兒不退,道:“不拔一下看看,怎么知道根子扎得牢不牢?”

    王曉云被她氣笑了,“詭辯�!�

    但最后的談判結(jié)果還是很喜人的——

    大話既然是寧馥吹出去的,她就第一個上初教機,如果她上天一圈兒沒任何事,那么一區(qū)隊全體殲擊機學員,都可以提前上機。

    第二天就是上機的日子。

    一區(qū)隊的學員全體到齊,跨立兩側(cè),注視著他們的區(qū)隊長身著飛行服,側(cè)抱頭盔,踏上初教機。

    他們的心情有一種奇怪的澎湃,緊張而又激動。

    寧馥的帶飛教官毫不意外是王曉云。

    ——空軍王牌飛行員名不虛傳。

    當然,也可能是她二舅被她氣得狠了,拿出了看家本領(lǐng)折騰她,幾乎在空中飛起特技來了。

    下了飛機寧馥臉色還有點發(fā)白,但她完成了所有模擬飛行動作。就連王曉云都沉默了半天——

    他在默默把心中準備好的刁難寧馥的問題都劃掉。

    然后叫人搬來白板,抽出筆遞給寧馥。

    “把我最后降落時的儀表盤背出來�!�

    所有目光落到了寧馥身上。

    *

    二十分鐘后。

    “全體都有,目標機庫,跑步走!”

    口令是王曉云親自下的。

    一區(qū)隊的學員們,終于迎來了他們渴盼已久的,上機的機會。

    他們要飛了!

    寧馥和王曉云去了塔臺。

    數(shù)架教練機飛向藍空,盤旋后返航。在遠得根本看不清的機艙內(nèi)部,是一張張興奮的臉孔。

    是邁出這一步的快樂,也是追逐更強者的執(zhí)著。

    戰(zhàn)機和地面聯(lián)絡的通訊設備突然依次地響起來——

    “027呼叫塔臺,027呼叫塔臺——”

    “031呼叫塔臺,031呼叫塔臺——”

    “049呼叫塔臺,049呼叫塔臺——”

    王曉云皺起眉,他自然聽出這些呼叫塔臺的聲音有多么年輕,根本不是正在駕機的飛行教官,而是那些學員。

    他們呼叫塔臺做什么?有什么要說?

    他下意識地看了寧馥一眼。

    然后便聽通訊器里傳來那些年輕的聲音——

    “謝謝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寧馥:年紀輕輕,當了爹,變了性……

    第112章

    控制塔臺一時寂靜。

    反應機敏如王曉云,聽著通訊設備不斷傳來的呼叫都愣神了好幾秒,朝寧馥投去略帶迷惑的眼神。

    ——不過這點迷惑很快演變?yōu)闈庵氐木嬉馕丁?br />
    ——就算是白日見鬼,那群學員也絕沒可能有膽量管他們背地里封為“魔鬼”的教官叫爸爸。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他親愛的外甥女,可真是不、省、心!

    寧馥一瞧她二舅那臉色,立刻依靠著對危險本能的反應回過神來,她迅速地收斂了瘋狂翹起的嘴角,拿起通話器,故作淡然地清了清嗓子,冷靜道:“認真對待訓練任務,不要亂開玩笑�!�

    一旁的王曉云發(fā)出一聲毫不相信的冷笑。

    后來這次亂叫搞亂輩分的全都被罰了二十公里越野,跑最前頭的就是寧馥。

    他們還不知道“懲罰”不僅僅是這二十公里累死人的武裝越野。

    *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暑假,全心全意,滿心歡喜,就差人手一本日歷藏在枕頭底下數(shù)著日子撕了。

    因為上次初教機的事情,他們好像惹怒了魔鬼王,明明該是期末復習的時候,天天都要被拉出去操練得半死。有人忍不住去求寧馥了——她不是區(qū)隊長嘛,按理說也該是和教官最熟絡,消息最靈通的人。

    大伙一致想派她去問問魔鬼王,尊敬的王教官什么時候能消氣?這么個折騰法,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

    畢竟寧馥已經(jīng)有過兩次“為民請命”還從魔鬼王辦公室全身而退的經(jīng)驗了,這次想必也能頂住壓力,逢兇化吉!

    再退一萬步講……死道友不死貧道,如果去打聽消息把魔鬼王惹急了……

    ——天塌下來先讓高個子頂著唄!

    寧馥就是萬眾所歸的那個“高個子”。

    但這一回寧馥卻沒答應。

    任大伙怎么磨怎么泡,怎么為她獻上誤餐飯中最肥美的雞腿,怎么為她洗好野外拉練后的第一波襪子,都無法打動她的“鐵石心腸”。

    因此整個一區(qū)隊最近都愁云慘淡——大家愈發(fā)覺得事態(tài)嚴重!連寧馥都不愿意去打聽這事,這必然說明魔鬼王現(xiàn)在真的相當危險!關(guān)鍵他永遠都是那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死人臉,除了寧馥,恐怕整個區(qū)隊誰也看不出王教官心里到底是滿意呢,還是不滿意。

    萬一他平靜表面下依然燃燒著對他們不守規(guī)矩行為的熊熊怒火,誰撞上去都是下場凄涼啊!

    誰也不知道寧馥其實是心虛。

    王曉云生沒生氣她當然看得出來,但實在和最近大家悲慘的境遇沒太大的關(guān)聯(lián)——倒是和她上回去要求上初教機時說的話……似乎……可能……也許……大概有那么一丟丟的關(guān)系。

    就這么說吧,王曉云親自拍板,和飛行學院的教官團隊整出了一套新的訓練計劃,他隨口和寧馥提過,計劃代號叫做“選苗”。

    之所以沒叫“揠苗”,是覺得實在有點不太吉利。

    植株長勢好不好,根系扎得牢不牢,要輕輕地拔上一拔才知道。

    他幾乎是輕描淡寫地把寧馥上回在他辦公室詭辯時的言論復述了一遍,一副“你說得很好,所以我決定采用”的樣子。

    王曉云笑得越慈祥,寧馥就越覺得后脖子發(fā)涼。

    ——以至于現(xiàn)在體能訓練一結(jié)束哀鴻遍野,寧馥作為區(qū)隊長盡心盡力又是給大家派紅花油又是免費提供捏肩捶背肌肉放松服務,招攬了眾多人心,就連隊干部劉國勇都難得地夸獎她“成熟了,是個合格的隊長了”。

    別的學院雖然知道飛行學院這幫人每天水深火熱,但也著實羨慕他們能有一個如此“溫柔”的區(qū)隊長。

    ——他們自己的區(qū)隊長各個橫眉立目恨不得分分鐘逼著全隊成績飛升體能全都練成鐵人冠軍不說,還各個五大三粗,沒有一點兒可觀賞性!

    而收到各兄弟學院艷羨的飛行學員們,也終于找到了一絲絲安慰,自此看寧馥越發(fā)像全區(qū)隊的寶貝了。

    至于善解人意溫柔可親的區(qū)隊長,其實就是他們大家集體倒霉的罪魁禍首這件事,或許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日歷撕完了,盼望著,盼望著,暑假的日期近了,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的日子就要到來了!

    大家看書更認真了,跑步更有勁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只盼著快快解|放!

    然后在晚點名的時候,魔鬼·王從劉國勇背后轉(zhuǎn)出來,大家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學員們的生活管理基本上都是劉國勇在負責。王曉云作為飛行方面的總教官,他們平時見得更不多,更別提是晚上臨睡前了。

    這個時候他出現(xiàn)在這兒,一準沒好事。

    “一準沒好事”的魔鬼·王面帶溫和笑意,語氣平淡地宣布了個事——

    “今天晚上收拾行李,明天早上會有車接你們?nèi)ビ柧毣��!?br />
    他言簡意賅地扔下這個炸|彈,手一抄,優(yōu)哉游哉地走了。

    ——他明明一個電話就能吩咐劉國勇辦了的事,親自走這一趟,沒準就是為了親眼瞧瞧大家暑假夢碎的哀怨表情。

    寧馥在隊列中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沒說。她二舅想折騰人,還從來沒失過手。

    *

    暑期第一天,海軍航空大學飛行學院一區(qū)隊的學員們,拎著他們的行李,登上了開往“訓練基地”的大巴。

    有拉著行李箱換好了便裝的別的學院的學員看的一臉好奇,趁教官不注意悄悄問:“誒,你們放假前還組織出去團建嗎?去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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