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可蕭猊沒有顧慮,
燕朝太師萬事只要想,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算什么,
蕭猊才是主導(dǎo)的法則。
幾個奴才在門外齊齊站著,
懷里皆抱了日光曬得暖和的被褥。
伺候靈稚的小奴才將被褥一層一層裹住靈稚,蓋了三層,梅若白溫和出聲,制止了奴才的動作。
“褥子再輕蓋多了也會顯分量�!�
小奴才諾聲,替靈稚公子裹好被褥后蹲在床榻角落的矮凳前,不知道還能為小公子做什么,索性蹲著隨時聽候吩咐。
靈稚被幾層被褥裹身,汗珠密集滾落,仍冷得發(fā)顫。
蕭猊啞聲道:“往屋里添上火爐�!�
梅若白搖頭:“不可,爐火干燥,時下炎熱,燒爐火容易燥火攻心,讓他再多捂些時辰�!�
蕭猊眼里只有簾后的少年:“他很冷�!�
梅若白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指尖緊了緊,低聲道:“若太師有憐香惜玉的心,早些時候都做什么了。”
靈稚那日與他在竹林吹風(fēng)閑談,又去藥園逛了許久。
靈稚雖安靜內(nèi)斂些,卻不失少年人的心性,純潔活潑,教他對癥搭配藥方,他就算說錯被梅若白指出后也笑得臉頰紅紅,沒有絲毫羞惱之意。
品行氣性如此純善美好的人,因為蕭猊變成此刻這般模樣。
蕭猊沉默,梅若白亦不語。
劉總管候在門外,曲手輕扣,低聲道:“主子,馬車候在門外多時�!�
蕭猊今日需上早朝,若在平時他隨意拉一個緣由推了即可。
他捏了捏眉宇,離開前又隔著簾�?戳藥籽垤`稚,吩咐劉總管時刻注意靜思院的動向。
梅若白等蕭猊離開,才傾身靠近昏睡的少年。
小奴才不久前才為靈稚擦過臉上的汗,被褥一捂,過不了一刻鐘汗又跑了出來。
梅若白取出一塊白色絲質(zhì)的綢布,認(rèn)真從靈稚的眉眼沿著臉頰擦拭。
小奴才見狀,忙從小凳旁爬起來:“梅大夫,伺候公子的事讓小的來吧�!�
梅若白抬手?jǐn)r了攔:“無妨,我與他雖無血緣,卻一見如故,親如兄弟,你沒瞧見他方才見了我,臉色都輕松了許多�!�
小奴才哪里敢聽這些話,更不敢胡亂接話。
府內(nèi)到處都有主子的眼線,若亂嚼了舌根傳到主子耳旁,十條命都不夠他用的。
兩人圍在床榻邊守著靈稚哪都沒去,中間劉總管親自端來米粥和湯藥,小奴才試圖給靈稚喂一點米粥,結(jié)果喂不進(jìn)去。
劉總管見此情形,重復(fù)小奴才的動作給靈稚喂些東西,一樣喂不了。
梅若白道:“還是我來吧�!�
劉總管神色不變:“梅大夫是客人,豈能讓客人伺候咱們府上的公子�!�
小奴才嘴巴笨,不會和梅若白這樣的人打交道,管家卻不同。
就算小公子病了,又或只認(rèn)梅若白,可說到底小公子都是他們主子帶回來的,無論好壞對錯,聽從主子的吩咐做便是,輪不到梅若白一個外人來插手。
小奴才幾乎將腦袋垂到肩膀,聲音小小的:“總管,公子生病,能吃點東西多少都對身子恢復(fù)有好處……”
他不明白,只要為了公子好,誰來喂不都一樣?公子能吃一點東西就好了,為什么還要計較呢。
劉總管冷道:“主子雖安排你在公子身邊伺候,但府上的主子只有一個,希望你這奴才心里清醒一點。”
梅若白輕嘆一聲,搖頭失笑。
小奴才喏喏,半晌不敢吭一字。
劉總管有工作安排,不可能時時都守在靜思院里。待人離開,小奴才跑向門口左右張望,輕輕把門合起,將托盤上的一小碗粥遞給梅若白。
“梅大夫,你喂喂公子吧�!�
梅若白頷首,并不指責(zé)奴才膽小怕事。
為人做奴,萬事謹(jǐn)慎細(xì)心,連他都因身后的梅園有時不能不置身事外,因此并不奚落為難小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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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稚斷斷續(xù)續(xù)昏睡幾日,病情時好時壞。
他偶爾醒在夜里,偶爾天蒙蒙亮?xí)r睜一會兒眼睛,胃口依然小得連貓兒都不如,小奴才守到他睜開眼睛,能喂進(jìn)的食物一小碗里靈稚能吃一半的一半半就不錯了。
暑夏依然炙熱,黎明時分涌進(jìn)院子的風(fēng)是最清涼舒適的。
小奴才以站立的姿勢閉眼睡覺,床榻后稍有動靜,他渾身打了個哆嗦立刻精神了。
裹在被褥的靈稚臉頰起了一點汗,半個時辰前小奴才已經(jīng)替他擦過一次。
梅大夫吩咐過,要時刻保持公子身體的清爽干凈。
小奴才趴在床邊,熬了幾個通宵,眼睛紅腫。
此時見公子睜開的眼睛不似病得最嚴(yán)重的那幾日迷離茫然,宛若從云霧露出的彎月,不由歡喜,揚起嘴角輕聲道:“公子,你終于清醒了,身子還難受么?”
靈稚抿緊的唇微微一動,小奴才立刻拿起水杯,用棉花沾水沿公子的唇小心擦拭,讓唇滋潤起來。
靈稚眸光落在小奴才的臉上,房內(nèi)沒有其他人。
小奴才問:“公子要喝水么?奴才扶公子起來喝一點水吧,你睡了好久,現(xiàn)在一定渴了餓了�!�
靈稚幾乎全身脫力,綿軟的身子只能依靠小奴才扶起來,半倚在軟墊上。
他試圖抬起軟塌塌垂在兩側(cè)的胳膊,卻連手指都無力,彎曲不了。
小奴才瞧見公子臉上閃過倉皇無助的神色,心疼道:“公子別緊張,梅大夫日日都來看您。”
小奴才打起精神,說話有模有樣的:“梅大夫說呀,公子就是累了需要多睡覺休息,所以吃的飯少了身子才會無力,現(xiàn)在可好,公子已經(jīng)醒過來,吃飽飯后手腳就有力氣了�!�
靈稚虛弱的牽起嘴角,小奴才傻傻撓了撓腦袋,說道:“公子笑起來真好看,以后不要再生病躺在床上啦,梅大夫和奴才都很擔(dān)心公子�!�
靈稚極輕地點頭,他半個身子躺在軟墊里,就著小奴才的手喝一點水滋潤嗓子。
一杯水見底,小奴才陪靈稚坐了會兒,說道:“公子餓不餓,后廚已經(jīng)把早膳做好了,奴才去端一份過來�!�
靈稚搖搖頭,牽住小奴才的袖子,姿態(tài)安靜,沒叫他走,卻也沒開口說話。
靈稚身上沒多少體力,起來靠在墊子上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又開始昏昏欲睡。
小奴才扶他躺回被褥里,等人躺下了,小跑出門,趕去后廚拿了早膳匆匆回靜思院。
靈稚的膳食是廚子聽蕭猊吩咐特別做的,小奴才小跑著趕回靜思院,忽然停在門外,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朝立在門后的主子行禮。
蕭猊沒說話,眼神淡淡的示意小奴才進(jìn)屋伺候,他來只是看一看靈稚,見人醒了就離開了。
靈稚雖然虛弱,但人有些警覺。
奴才不在屋里伺候,他醒時眼睛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似乎察覺蕭猊就在門后,目光里包含戒備,蕭猊望著那雙眼眸里充滿的警戒,無法再進(jìn)一步。
米粥軟糯,肉沫和菌菇熬得香濃,靈稚喝了一半,剩下的用手推開,對小奴才搖頭。
小奴才放下碗,拿起碟子,是剝了殼洗凈的桂圓,飽滿鮮嫩,一咬就能爆出甜美的汁水。
靈稚喜歡吃果子,他吃了好幾顆桂圓,然繼續(xù)輕輕搖頭,示意不吃了。
梅若白來時靈稚還沒睡下,他迷迷糊糊地靠在榻邊,看見靠近的白衣影子,眸中水霧微微散去,清醒幾分。
梅若白問旁邊的奴才:“何時醒的�!�
小奴才立刻把靈稚幾時清醒,又用了哪些膳食和水果告訴梅若白。
梅若白手指搭在靈稚脈搏上:“能吃東西就表示身子有好轉(zhuǎn),”他看著少年雪白的臉龐露出笑意,“此刻若無睡意也算正常,晚些時候給你念點書,晌午前醒來再吃點東西。”
靈稚黑凌凌的眸子緩慢眨了眨,他醒后一直沒有開口與小奴才說話,此時小聲生澀地說道:“又不是養(yǎng)豬……”
霧清山下的村民養(yǎng)有不少豬,只有豬才會吃了睡睡醒了繼續(xù)吃。
梅若白笑容和煦,目光抱含體貼和憐惜。
他道:“會與我說玩笑話就好,若在院子里悶得慌,把身子養(yǎng)好后隨時來梅園玩�!�
靈稚縮了縮埋在被褥的臉頰,他的病又不是在院子里悶壞的。
想起方才門后的那雙眼睛,雖然靈稚什么都沒看到,卻能感知到那人的視線就在門后看著自己。
靈稚抿唇,梅若白給他念書后他的腦子就轉(zhuǎn)不動了,恍恍惚惚的,仿佛沉在夢中。
清正溫和的聲音跟蕭君遷溫柔低沉的聲音疊合,他躺在枕上不安地動了動,生怕君遷被另外一張相同面孔下不同的人取代。
傍晚剛過,暑熱的余溫慢慢散在風(fēng)里。
靈稚這次醒來身子相較之前多了幾分力氣,他自己爬起來坐好,兩條腿軟軟地從塌邊垂下。
他彎腰將鞋子穿好,掀開簾幔,走向軒窗。
案頭上放著一碗在他半夢半睡時小奴才喂給他的湯藥,靈稚抿一口杯子里剩下的清水,喉嚨里的腥意仿佛淡去不少。
他割血喂過君遷,又被蕭猊以血養(yǎng)靈芝養(yǎng)了一段時日,對血的味道十分敏感,一聞便知。
靈稚手扶桐樹,對著盥盆將手指伸進(jìn)嗓子扣擠,干嘔了一陣,吐不出東西。
那些血喝了便是喝了,與他融成一體。
他有些難過,呆呆坐在椅子上,直到小奴才回來,連忙給他系上斗篷。
“公子,梅大夫說您現(xiàn)在一點兒都不能吹風(fēng),著涼就不好了�!�
靈稚輕聲道:“都是熱風(fēng)。”
哪里會把他吹著涼呢。
小奴才搖頭:“梅大夫說熱風(fēng)也不能吹�!�
奴才目光閃了閃,極小聲地說:“公子,這世上沒有誰比梅大夫關(guān)心您,所以您不要難過傷心�!�
主子對公子雖然好,可奴才看了這么久,忽然明白公子是怕主子的,主子即便對公子好,那副溫柔體貼的臉色他看著都覺得害怕。
靈稚垂眸不語,風(fēng)輕柔吹起他的頭發(fā),不知道那座閣樓上,此刻是不是有一雙眼睛,如早上那樣隔了一扇門無時不刻地看著他。
蕭猊沒有出現(xiàn)在他面前,卻又時時在他身邊。
深夜,靈稚睡得早醒得也早,屋內(nèi)留有一盞昏暗的小燈,屏風(fēng)外小奴才正靠在椅子上。
他病的那幾日奴才一直不合眼的照顧他,靈稚已經(jīng)醒了,奴才的精神松懈下來,眼睛閉上后頓時睡得極沉。
靈稚坐在床上,他悄悄下了床,繞過屏風(fēng)另一處,隔著門,遲疑地伸手將門打開。
月色落在園中的花脊,幽香散在風(fēng)里,靈稚一頭烏黑迎著風(fēng)輕搖擺動。
他有些冷,眸子不似白日醒時倉惶懵懂。
靈稚清醒地拐進(jìn)另一道回廊,那日去時不認(rèn)路,懵懵懂懂,回來時亦受了驚嚇,渾渾噩噩,此刻按捺內(nèi)心的恐懼,他一路尋到那座小閣樓外。
回廊四周長燈明亮,唯獨閣樓一盞燈都沒點,他朝里走近,門已經(jīng)落上一把大鎖。
靈稚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過來,閣樓內(nèi)的喜堂讓他懼怕,里面像一個紅色的牢籠,他看一眼就喘不過氣。
旁人的喜堂喜慶熱鬧,唯獨這間,陰森死寂,燃燒的紅燭猶如淚痕。
他立在風(fēng)中出神,恍惚想起石洞里被風(fēng)吹得搖搖欲落的紅色囍字,還有他小心收藏,落在地上遭人踩扁的草編靈芝。
蕭猊給他布置喜堂貼囍字,給他編靈芝?
他雖然做了這些,和君遷卻還是不一樣的。
靜思院樹木蔥郁,花葉繁茂,無論走到哪兒,總會有一股幽香隨身。
這股幽香此刻裹了些冷意,香味和不同于花香的淡,靈稚從神游的狀態(tài)抽離回來,僵硬地停在原地,緊了緊衣襟。
他沒扭頭,而那人似乎在等靈稚適應(yīng)這股淺淡的冷香。
適時,蕭猊才出聲。
“是我�!�
蕭猊已經(jīng)克制了自己沒有立刻上前,先讓靈稚嗅到這股冷淡的香意,盡量不讓自己的出現(xiàn)嚇到對方。
他沒有再靠近,而是隔著幾步的距離,望著靈稚的背影,低聲詢問:“為何過來這里?”
又自言自語道:“你怕它……怕我,不是么……”
所以蕭猊將這座小閣樓鎖了起來,喜堂的東西全部撤走,讓靈稚懼怕的一切,不應(yīng)該再存在。
但里面的東西全是他從霧清山帶回來的,有兩人的回憶,他不舍得就這么丟下或者摧毀。
靈稚沒回來前他只要想起靈稚,就會來喜堂坐一坐,有時累了也會在那張千工床上養(yǎng)一會兒神。
可他用作精神支柱的東西,他依戀留存的執(zhí)念,卻變成靈稚恐懼的夢魘。
他以為靈稚會與他一樣眷戀霧清山的日子,但他似乎好像想錯了……
靈稚想的分明也是他,為何還要怕他?他是君遷,君遷是他,從始至終蕭君遷和蕭猊就是活在一副面孔下的人。
眼前的少年背對著他仍未動彈,蕭猊緊了緊干澀的嗓子,說道:“回去吧,若你害怕這座閣樓,明日我就叫人過來把它拆了。”
靈稚始終沒有回頭看蕭猊,也不與他說話,繞過他徑直離開。
纖小瘦弱的身軀攏在衣下看起來輕飄飄的,靈稚走得很慢,蕭猊便隔著不遠(yuǎn)的距離跟在他身后。
在靈稚身子撞到石桌前,蕭猊眼疾手快地將他輕柔抱起,發(fā)現(xiàn)靈稚眼眸瞇起,發(fā)髻和頸邊都是汗,手心握在掌上很冷。
“靈稚�!笔掆A在少年耳旁。
他權(quán)勢皆控掌心,萬物唾手可得。
唯獨靈稚,他小心謹(jǐn)慎的一句話,連接觸都沒有,僅僅因為他的出現(xiàn),就讓他珍視的人心驚懼怕。
蕭猊懷里抱著靈稚坐在石凳上,俊美清雋的面容陰沉而失落。
難道真的要把靈稚送回霧清山,只有離開自己,他的一切才會變好嗎?
作者有話說:
俺也不知道究竟是誰陷在回憶里,對霧清山念念不舍了……兩個人心里好像都有病,俺寫著寫著也不對勁了。
但是太師的字典里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放手兩個字。
第50章
會拿走我的命嗎
月色傾落在整個院子內(nèi),
銀芒閃爍,樹梢挲響。
偌大的院子寂靜清冷,唯有蕭猊懷里緊抱的少年,
雙眸緊閉,眼睫似羽扇,淚水漬在眼角,脆弱纖細(xì),
卻始終沒有落下。
蕭猊的心沉了沉,
靈稚隱忍著細(xì)微的抽泣聲像一根根細(xì)密的針朝他心口里扎,
他放在靈稚背后的掌心僵硬輕緩的拍撫,企圖給對方一點安慰。
靈稚的呼吸漸漸地開始變得不順暢。
蕭猊抱著靈稚不動,披散的落發(fā)垂在靈稚頸側(cè),
他攏起雙臂,
臉龐一偏,幾乎抵在靈稚的臉頰上,啞聲道:“別哭�!�
蕭猊的心跟著靈稚砸下的淚珠掉進(jìn)了一個望不盡的黑暗深淵里。
他機械地擦去少年臉龐的淚水,記憶中靈稚從不會哭,甚至連苦臉都沒擺過。
少年總是習(xí)慣彎起一雙純透黑凌的眼睛,做什么都笑呵呵的,
問他為什么總是如此開心,靈稚笑得臉都紅了,說他不會難過,天生就會這么笑。
靈稚在他身邊不知掉過多少淚珠,
曾經(jīng)眉眼彎彎說自己天生不會難過的人,
時常對著空氣出神,
面容安靜憂郁。
“靈稚,
莫要哭了,
莫要再哭了……”
蕭猊一會兒掌心貼在靈稚背后宛若拍撫稚嫩的嬰兒般安慰拍一拍,一會兒又握上那截細(xì)白哭得抽動的后頸安撫,過不久還嫌不夠,將他的臉托到頸側(cè)依靠。
靈稚被抱著坐在蕭猊懷里,他赤足出來,白玉般的足心沾染些許泥漬,無力柔軟的抵在蕭猊小腿前,腳踝纖細(xì),仿佛稍微施力一握,就將它堪堪折斷。
靈稚落了會兒淚,似乎將蕭猊這個人隔絕了。
他體力虛弱,靜靜地哭了會兒便靠在蕭猊肩膀悄無聲息地閉起濕潤的長睫,手很涼,蕭猊將他的雙手?jǐn)n在袖子里,又坐片刻,才抱起人慢慢送回房間。
從睡夢中驚醒的小奴才發(fā)現(xiàn)床榻上的公子不見蹤影后,急忙地跑出去尋人。
月色下徐步輕緩走來的主子懷里正抱著他要去尋的公子,小奴才跪地,既擔(dān)心公子,又惴惴不安。
蕭猊道:“去打些水過來。”
小奴才喏喏應(yīng)聲,頭也不回地小跑離開。,
蕭猊將靈稚放在坐塌,拉起一旁的毯子在他的腿上。
少年的兩只手被蕭猊握在掌心捂了捂,塞進(jìn)毯中,他坐在凳上,無言地注視靈稚垂睫半睡的容顏。
靈稚皺著眉心不安地朝塌內(nèi)縮了縮,蕭猊點了他的睡穴,怕他垂下懸空的腿不舒服,便小心抬起放在膝上,心臟微微抽疼,想撫平靈稚半夢半醒時輕皺的眉心,
男人始終無聲,小奴才躡手躡腳地將熱水送到靈稚腳下,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蕭猊等靈稚睡下了,方才將澡巾用水打濕,細(xì)致體貼地給靈稚擦拭足心。
靈稚的雙足軟嫩,在山上時因為經(jīng)常穿草鞋的緣故,容易被草葉子刮傷。
蕭猊自那個時候起就給他穿襪子,雖戴了副蕭君遷的溫柔面具,可照顧起靈稚卻也是十分體貼入微的。
此刻這雙白足干凈,細(xì)小的刮痕已經(jīng)沒有了,指甲上有可愛的月牙狀。
送往太師府的人并不少,蕭猊連樣子都無需做,眼光高傲,哪里送過來的都差人原路送回去。
比靈稚漂亮艷麗的尤物不是沒有,但蕭猊也不曾看過一眼,時間長了,清心寡欲的名頭漸漸在私下里傳開。
世人所求,不過權(quán)勢與美色。
蕭猊已掌握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對美色無動于衷,所以沒有人能用這兩者作為他的弱點奈何得他。
如今卻不同了,
蕭猊動了心,還起了色。
他只覺捧在掌心的兩只白足好看可愛,甚至想俯下身,虔誠地從這雙白足開始親吻。
蕭猊克制著神情流露的眷戀之色。
他很想念與靈稚在山洞耳鬢廝磨的時光,靈稚的每一寸肌膚,每一處輪廓,無一不再觸動他貪戀美色的念頭。
簡單的洗漱很快,蕭猊流連不舍地抱靈稚放回床榻,解開他的睡穴。
只一瞬,靈稚就睜了眼,烏黑濕潤的眼瞳倒映著蕭猊來不及收回的溫柔虔誠的神態(tài)。
靈稚眼睫一閃,面色戒備。
蕭猊頗為狼狽地避開眼。
“我準(zhǔn)備走了,你別緊張。”
靈稚蜷起雙腿,蕭猊閉目,說道:“總之你有不怕我的權(quán)利,對我,你做什么都可以�!�
靈稚目光有點空。
蕭猊道:“那個院子……若你實在怕,那它就沒有存在的必要,明日有人將它以及里面的東西都清除了。”
頓了頓:“靈稚……真的不留一點東西給我么,洞府的東西都是你用辛苦攢下的藥材錢換回來的�!�
靈稚虛空迷茫的眸子突然迸發(fā)處奇異的光彩,他緊盯蕭猊那張臉,輕聲道:“你不配。”
蕭猊錯開視線,臉上血色全無。
他想讓靈稚認(rèn)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