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和靈稚,一個眷戀蕭君遷,一個將蕭君遷比作自己。蕭猊甚至把蕭君遷的那副面具與如今的他“融為”一體,他有蕭君遷的溫柔細(xì)致,也有蕭猊的冷面決斷。
他溫柔的一面先給了靈稚,如今因靈稚滋長出執(zhí)念瘋狂,靈稚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為什么非得要回那個蕭君遷?
蕭猊取下發(fā)上的玉簪,別在靈稚頭上,笑意溫煦。
“你莫要置氣,若實(shí)在氣不過,你可以用它往我這里,”蕭猊指了指心口,又指了指頸邊纏繞的紗布,“或這里來,把它刺到深處�!�
“我會不怪你,靈稚你看,我的命是不是攥在你手里?”
“別怕我,真的,也別不認(rèn)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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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稚臥病在床,靜思院安靜兩日,除了小奴才和靜悄悄地出入房間照顧靈稚,剩下的只有梅若白來給他看診,其余人不會打擾到此。
一早小奴才進(jìn)屋,似乎發(fā)現(xiàn)什么稀奇的事。
“奴才瞧見劉總管領(lǐng)著一群工人到另一處方向呢,那兒好像是間閣樓�!�
靈稚靠在墊子上,微微側(cè)目朝窗戶望了望。
小奴才在他面前蹲下:“主子,給您洗臉�!�
靈稚對小奴才閉上眼睛,微微仰起臉頰,任由對方力度輕柔地給他擦拭。
接著又漱口,姿態(tài)乖靜柔和地把手伸出來,手心手背挨面翻讓小奴才精心梳洗。
小奴才用熏香哄過的綢布仔細(xì)地裹著靈稚的每一根手指和指甲,手指青嫩如蔥,猶如對待上好的美玉護(hù)養(yǎng)。
靈稚渾身酥懶地靠在坐塌里,像只貓兒蜷縮身子,胳膊環(huán)在膝蓋,偶爾扭頭看一眼窗外。
奴才將早膳擺放在架起來的小桌前,熬得香糯糯的小米菜菇粥,包子皮薄餡多,果水清甜透亮,還有給他做零嘴的形狀小巧可愛的點(diǎn)心。
靈稚胃口小,近日難得饞了些,因此準(zhǔn)備的膳食分量并不多,每一盤都精致小巧,樣式口味日日不同,都是廚子按照吩咐花了心思準(zhǔn)備的。
少年吃香斯文,咬一個玲瓏小巧的包子都細(xì)嚼慢咽的,若是常人早就一口吞一了。。
小奴才守在一旁,伺候公子用膳就跟神仙用膳似的,連吃相都討人憐惜。
靈稚用過早膳,喝了點(diǎn)漱口茶,便靜靜坐在軒窗旁吹風(fēng),時�?粗^賞池滿園紅翠相交的荷花與葉子。
自進(jìn)了小閣樓后,靈稚又開始變得足不出戶。小奴才告訴他池子里的紅錦鯉產(chǎn)了魚卵,過不久就會有許多幼嫩的魚崽破了卵殼。
靈稚聽完蠢蠢欲動,他在山上時很愛看水中游動的魚,羨慕它們自由自在,可他怕水,只能時常坐在岸邊對水里的魚露出艷羨的目光,閑時抱一堆果子和葉子,能坐在河岸看半天的魚不帶動一動的。
此刻聽完他掩下眸子,只是搖頭,沒有對小奴才表露出他有興致的意思。
小奴才張了張嘴,也變成啞巴了。
這是劉總管吩咐他與公子說的,既然是劉總管特意叮囑的,那上頭定然就代表了太師的意思。
奴才喏喏,小聲道:“那奴才為公子束發(fā)吧�!�
靈稚抿唇,笑著露出頰邊的酒窩。
小奴才拿起金絲紫檀木梳,輕慢地梳理靈稚一頭柔軟烏黑的頭發(fā),用太師留下的玉簪給靈稚戴上。
這支玉簪太師時常用來束發(fā),太師留下來的東西,小奴才不敢不從命,初次給公子束發(fā)時面色不安心怯,靈稚沒說什么,才逐漸穩(wěn)下心來。
小奴才羞愧,覺得對不住小公子,但他無法違抗太師的命令。
“公子,束好頭發(fā)了……”
靈稚專注凝視銅鏡里的自己,拿起案頭上前幾日梅若白帶來的一本畫集,置在膝上安靜地翻看。
梅若白來時靈稚才露出一點(diǎn)喜色。
梅若白笑道:“今日起色不錯,想來有好好用膳�!�
靈稚點(diǎn)點(diǎn)頭,他苦惱地皺了皺鼻子:“我不想喝藥了,可以吃藥草么?”
梅若白否決了他的念頭:“自然不能,你那土法子自己在山里用用還行,到了我手上,怎能生了病只吃草,置我這第一神醫(yī)的名頭何地?”
梅若白說的是玩笑話,靈稚憨笑。
梅若白又詢問:“身子可還不適?”
靈稚如實(shí)相告,他雖按醫(yī)囑好好休養(yǎng),進(jìn)食,喝藥,但此時身子依然充滿綿軟無力之感。
梅若白皺眉,說道:“那得替你施一次針才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聽聞府上有處溫泉,若能兼之溫泉滋養(yǎng)身子,療效更甚�!�
話落不久,劉總管進(jìn)屋,告訴靈稚溫泉閣已準(zhǔn)備好,可以隨時和梅大夫去閣樓施針治療。
靈稚輕輕咬了咬唇珠,梅若白寬勸:“只為治病,別想太多�!�
他知曉靈稚介意他們兩人在房中談話的信息一字不落的傳到蕭猊耳邊,蕭猊處處顯得包容退讓,卻又無處不在。
梅若白笑道:“你與我一同留在溫泉閣,我為你施針,別置悶氣?”
梅若白話里圈指的“你”和“我”觸動了靈稚,他慢吞吞點(diǎn)頭,小奴才攙扶他起身,在劉總管的引路下與梅若白一起去往溫泉閣。
立在半山處的朱紅色樓閣古雅素簡,入內(nèi)卻別有天堂。
溫泉閣金碧輝映,每一石一柱皆由玉石精巧鑄造,空氣中暖融融的幽香在水汽中浮動,越過飄揚(yáng)的霧薄輕紗,溫湯在深處猶如舒適的水床。
爐香靜燃,下人將泡泉的用具備好放整,一側(cè)的臥榻鋪放的舒適柔軟,供靈稚施針灸時在上面休息。
梅若白道:“先進(jìn)去泡一炷香的時間,隨后再為你施針。”
當(dāng)蕭猊得知靈稚施針時需裸背臉色便有些陰沉。
靈稚從溫泉出來,披了件月白輕軟的紗衣,他趴在臥榻上,手指頭都泡得潤紅可愛,胳膊泛出一層細(xì)膩粉色。
少年像一只乖巧慵懶的貓,胳膊放松著朝肩側(cè)兩邊攤開,完全露出后半面上身,濕發(fā)垂在一側(cè),很乖的趴著。
梅若白揭開針匣,抬頭就看見進(jìn)來的男人。
蕭猊始終不愿放任靈稚讓梅若白施針,所以他進(jìn)來了,目光隔著珠簾落在乖巧趴在臥榻的背影,收斂了氣息,冷淡地盯著梅若白的一舉一動。
梅若白專注施針,片刻后,靈稚纖細(xì)的肩背和手臂皆布有銀針,珠簾外蕭猊就如一個守門人,他默不出聲的守候,目光充滿審視。
他相信梅若白有醫(yī)德之道,卻不得不防梅若白作為男人的心思。
雖無血親卻情如兄弟,這話梅若白對誰承諾都可以,唯獨(dú)對靈稚,蕭猊卻是不信的,而他也不能接受梅若白施針時露出越界的神色,輕微的動容都不允許,他會克制不了想做點(diǎn)什么。
比如涉及無辜對他卻無關(guān)緊要的人,那會使得靈稚更加懼怕,所以他要親自盯緊了梅若白。
梅若白千萬要控制好他的神態(tài)。
蕭猊冷漠地審視他。
施完針,靈稚已經(jīng)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梅若白含笑對上蕭猊高深隱晦的眸色,輕聲道:“讓他睡會兒,泡過溫泉又施了針,身子正是最慵懶疏散的時候�!�
梅若白收回銀針就推了輪椅離開,蕭猊坐在床榻旁側(cè),拉起衣衫將靈稚露出的肩背遮好。
他抱起沉睡的少年,梅若白說道:“過幾日若他仍有體寒畏冷癥狀,每日帶他來泡一炷香的溫湯�!�
蕭猊眼簾低垂,不冷不熱地應(yīng)了梅若白,吩咐劉總管送他安全離開。
又幾日,靈稚身子的軟乏癥狀痊減輕許多,可到了夜里手腳仍然易涼。
蕭猊在入夜后出現(xiàn)在靜思院里,點(diǎn)了靈稚的睡穴將他抱去溫泉閣按時放在溫泉里泡一炷香,到了時辰便知悄無聲息的抱他回房。
今夜一如既往。
靈稚穿著嫩青色的里衣,猶如白生生的一顆小筍,蕭猊抱起他往溫泉閣去,方才將臂彎的少年放進(jìn)溫湯里,垂眼便對上一雙水汽熏濕,宛若黑寶石的眸子。
蕭猊:“……”
他已經(jīng)點(diǎn)了靈稚的睡穴。
靈稚臉色迷茫,面頰熏得泛紅。他懨懨避開臉,白日就察覺夜里似乎總會有人抱他,此刻噩夢成真,是他不想接觸的人。
蕭猊只來得及除去靈稚的里衣,他自己也踩在溫湯內(nèi),衣裳濕透,
靈稚推了一把蕭猊的胳膊,他昏睡時是很安靜地躺在溫湯里,此刻施力掙扎,池壁濕滑,足心踩偏了一步,人就往水里跌去。
靈稚怕水,他慘白著臉色直直栽進(jìn)水中,喉嚨發(fā)出悶悶的咕嚕聲響,怕得心慌。卻不吭一字。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整個人被蕭猊撈進(jìn)懷里,就像安撫一直落水受驚的小貓。
蕭猊將靈稚抱起來放在池邊坐好,抓起一塊棉巾將他裹上。
短短一瞬間的拉扯,靈稚濕漉漉地裹在大棉巾下,蕭猊渾身濕潤,衣衫透明的貼著身,
靈稚轉(zhuǎn)身,他不顧狼狽地爬了起來,腳踝一緊,卻被蕭猊握住。
“靈稚,我并非有意欺負(fù)你。”
靈稚眼睛濕紅,蕭猊道:“梅若白說帶你多泡溫湯對寒癥有驅(qū)除效用,我才點(diǎn)了你的睡穴,帶你每日來泡一會兒�!�
“我沒有傷你……”
蕭猊話語低沉,語速徐緩。
“以后也不會傷你。”
靈稚蹲下,用力地掰開握在腳踝的手指。
蕭猊手指攏緊那截兩腳踝紋絲不動,定定看著靈稚憋紅的臉龐,道:“過去造成的傷害,我不會逃避,也不求你原諒,你再等等,我會盡量幫你找回它們,只是……”
他歉意一笑:“只是那些殺死的林獸我無法挽回。”
靈稚覺得冷。
他愣愣望著蕭猊,忽然問了一個很久以前就想知道的問題。
“如果你知道我是靈芝,還會拿走我的命嗎。”
他一頓,忽然小聲問:“你……是不是把藍(lán)文宣他們給……殺了?”
蕭猊面容平靜。
作者有話說:
送命題。
第51章
君遷會要你的命
溫泉飄繞的水汽熏得靈稚眼都快睜不開了,
他再次試圖掰開握在腳踝上的手指。
沾了水的指尖滑膩濕潤,蕭猊平日皮膚的溫度泛冷,此刻連指節(jié)和指尖都微微透著紅,
掌心溫暖,好像被靈稚碰著碰著傳染了一般。
蕭猊的目光落在靈稚根根泡的暖融融色澤紅得很可愛的手指上,心里一軟,不忍心再讓靈稚為難,
把掌心微微松開。
靈稚向后挪了幾步。
蕭猊的視線仍落在少年手指上,
想不明白為什么靈稚連根泡了熱泉的手指頭都尤為可愛。
他低頭窺望自己的手指,
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但指尖紅了以后看起來很蠢。
靈稚順著蕭猊的視線,
也看著對方的手。
他沒有馬上離開,
而是在等蕭猊開口。
靈稚起初根本沒有往過這方面去想,他單純的以為藍(lán)文宣和白胡子老大夫只是搬家了。
可藍(lán)文宣斯文有禮,行事前都會細(xì)心準(zhǔn)備。
他們離開的時機(jī)太過湊巧匆忙,連道別都不與任何人留,說是搬家,倒不如更像從村子里憑空消失了一半。
靈稚堅信藍(lán)文宣若要離開,
定會和自己道別。
而蕭猊的手段又厲害,薄情冷血,蕭猊能殺山里的動物,想起那些躺了一地的尸體,
靈稚按捺顫抖和恐懼。
在蕭猊眼中,
人的性命怕只怕與那些動物一般微不足道,
殺了便是殺了。
他在此刻將這份壓在心里的懷疑問出口。
蕭猊從溫泉的水下徐步走上玉石階臺。
“在你心里,
我從來就是個惡人對不對?”
靈稚不由再次退開,
唇角緊抿。
男人微微彎了彎唇角,語氣帶了陰冷,頷首說道:“你這么想其實(shí)沒錯,我手里沾過的血遠(yuǎn)比你想的還要多,連稚兒孩童,婦孺老弱都不曾放過�!�
靈稚臉一偏,像幼小的動物在強(qiáng)大的野獸面前縮了縮身子,蕭猊笑若謫仙,行事的手段卻宛若修羅。
這些蕭猊都不否認(rèn),他本不是善人,連同中立的立場都算不上,為達(dá)到自身立場的利益,蕭猊做過許多事,染過許多血。
靈稚的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冷透了,他避開蕭猊含笑的眉眼,沉重的壓迫感使得他喘不上氣,渾身濕冷,轉(zhuǎn)身欲走。
蕭猊緩聲說道:“但我沒有讓人動他們,你相信嗎�!�
靈稚扭頭,黑凌凌的眼亮若星子,沾著濕潤的光,臉色迷惑。
蕭猊垂眸,定定迎視靈稚的眼睛。
“本官要一個人的命易如反掌,可坐到這個權(quán)勢的位置上,并非遇事都只會通過一種手段達(dá)成�!�
蕭猊神色冷然:“我既能輕易地要他死,也可以叫他永遠(yuǎn)活著發(fā)不出聲音。”
靈稚唇動了動:“……你把他們怎么了�!�
蕭猊微笑:“只是讓人帶他們?nèi)サ揭粋安全的地方�!�
當(dāng)初蕭猊帶走那對師徒大夫的原因很簡單,無非是為了防止他們泄露自己行蹤。
本該可以直接殺人滅口,或者讓暗衛(wèi)割去他們的舌頭,挑斷手腳經(jīng)脈,讓他們永遠(yuǎn)不會出聲。
但當(dāng)時蕭猊忽然想起了靈稚,他送靈稚下山,少年背著藥框滿臉依戀歡喜地看著自己,轉(zhuǎn)念只在一瞬間,臨時起意,差人把這對師父留下來送到其他地方了。
如今蕭猊已經(jīng)回了燕都,他們?nèi)ハ蛉绾伪銦o從在意。
蕭猊走到靈稚面前,低聲說道:“那日我送你下山,臨時轉(zhuǎn)了念頭。我本該要他們的命,又或差暗衛(wèi)拔去他們的舌頭,挑斷手筋腳筋,如此一來,他們口不能言,手不能寫。”
靈稚一臉駭色,蕭猊道:“我向你坦誠,我所做之事的確殘忍,從始至今,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微微觀察靈稚的神情,又道:“雖然我要取誰的命從不猶豫,可那一次的確沒有命人殺害他們�!�
“藍(lán)文宣和大夫沒有死,你可以相信我嗎�!�
靈稚的發(fā)梢落了水珠,蕭猊想伸手幫他擦一擦,靈稚避開。
裹著身子的棉巾堪堪只到靈稚腿前,腿下露出纖細(xì)筆直的小腿落滿水珠,暑夏的深夜,他手腳攏進(jìn)棉巾,愈發(fā)冷得哆嗦。
靈稚可以相信蕭猊沒有把藍(lán)文宣和白胡子老大夫殺了,可……可還有剩下的一個問題呢。
他眨動眼睫,將瞳孔里的濕霧淡去。
靈稚極輕地問:“還剩下的另一個問題呢?”
他會殺了他么?
蕭猊擋在靈稚身前,望著少年無力低垂的發(fā)頂。
靈稚十分小聲:“莫要騙我……”
蕭猊還未出聲,卻見靈稚急忙地?fù)u了搖頭:“算了算了,你別說,別說……”
少年蒼白的臉色隱忍著幾分悲傷,他竟然試圖用人性衡量自己想要的取舍,答案……答案其實(shí)在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
他不想打破曾經(jīng)眷戀過的美好。
他不想聽了。
靈稚踩在玉石上的雙腿微微挪動,想逃離,蕭猊偏過半尺擋了他。
成親當(dāng)日的事情已經(jīng)成為靈稚心里的一個死結(jié),他至今沒有忘懷,放不下那個“蕭君遷”。
此刻,蕭猊想讓靈稚放下了。
蕭猊低聲道:“若是從前的君遷,為了解毒,給他再來一次的機(jī)會,他會依舊選擇那樣做�!�
那個戴著蕭君遷面具的蕭猊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他對靈稚的確藏有幾分喜歡,但這份喜歡始終留有限度。
他對靈稚有所保留,攻心為上,這點(diǎn)喜歡或許會讓蕭君遷滋生憐憫之意,可無法撼動他的決心。
蕭君遷是最溫柔,卻也是為達(dá)目的最不擇手段的。
蕭猊注視靈稚捏緊的手指,指尖的粉紅褪去,留下蒼白。
就連他自己,也一葉障目地陷在“蕭君遷”模式的認(rèn)知里許久,以為做回蕭君遷,靈稚就會看到他。
可那個蕭君遷再溫柔,對靈稚始終存了一份計算的心,靈稚如何重新接受他?
……
……
靈稚抖了抖,嗓子酸澀,有東西似乎要從眼底蔓延出來。
他點(diǎn)點(diǎn)頭,嗓子腥啞,慢慢擠出一句:“嗯……”
就像他明知道自己取了心頭血后會有性命危險,可若叫他再經(jīng)歷一次,他還是會選擇如了君遷的愿望。
同時了結(jié)內(nèi)心的一份固執(zhí)。
所以靈稚眷戀,但若在面對那個溫柔的“君遷”,他不會再認(rèn),更無法接受。
他跟蕭君遷那份時間淺薄,但卻快樂溫柔的情意,已經(jīng)兩清了。
對方救他一次,他還對方一次。
蕭猊手臂展開,做出一個虛環(huán)的手勢,擔(dān)心靈稚薄得像一片葉子的身子滑倒了。
他啞聲道:“若是如今的我,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不會那樣做�!�
他想給靈稚的東西太多了,想得心口疼,讓靈稚害怕的東西沒有存在的價值,連同他自己曾經(jīng)留戀的霧清山的一切。
這其中包括蕭君遷。
所以蕭君遷也隨霧清山上的一切,該到消失的時候了。
蕭猊穩(wěn)了穩(wěn)身形,腦中神經(jīng)開始混亂的撕裂。
蕭猊其實(shí)已經(jīng)不愿意一味做回那個蕭君遷,那副溫柔的假面具不知何為情愛,更不會像他這般,光是想一想靈稚……
靈稚隱忍懼怕的神色,靈稚顫抖單薄的身子,所有讓靈稚感到疼的,他恨不能以身替之。
蕭猊輕柔握上靈稚纖細(xì)的手腕:“忘記他吧,把他連同霧清山相處的日子都忘記�!�
他懇求靈稚抬眼看一看自己。
“我是蕭猊,今后請記住我,好嗎�!�
“蕭猊的命,蕭猊的一切,都任你所取。”
“蕭猊或許不是個好人,但他今后不會再算計你半分�!�
話音轉(zhuǎn)落,蕭猊種種因靈稚滋生的紛雜思緒豁然開朗。
他微微掀開濕透的衣衫,露出心口前已經(jīng)淡去,卻仍然能看見上面遍布交錯的傷痕。
蕭猊握起靈稚的指尖貼在心口上,那顆心正在溫?zé)岬�,急促地跳動�?br />
他微微低笑:“這里因為想你會跳得十分劇烈�!�
蕭猊可以對靈稚毫不猶豫地承認(rèn),他說:“我心悅你,愛你,想要將你留在身邊呵護(hù)照顧�!�
俊美清雋的面容此時竟有幾分薄紅,連同耳垂,都暖融融的,很熱,大抵也變紅了吧。
蕭猊道:“你若有怨,隨時用刀子刺進(jìn)來做個了結(jié)就罷�?晌矣謸�(dān)心自己的命不夠硬,想盡量讓你割得久一些。我如今怕死,怕萬一哪日養(yǎng)靈芝需要心頭血喂時,我已經(jīng)死了,沒有人能取心頭血給你灌養(yǎng)怎么辦�!�
蕭猊握緊靈稚的指尖,用力地摁在心口上,好似要將整顆心放進(jìn)靈稚的手心里,任他把玩摸索。
“別怕,上次不是有過一次經(jīng)驗。若不敢下手,你虛虛拿起刀尖,由我自己用力刺進(jìn)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