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每一座木棚里都燃了藥草,藍文宣看到雨下靜立的青色身影,詫異說道:“怎么跑過來了?”
靈稚分辨出燃放的藥草成分,微微搖了搖頭,抿著唇笑:“沒什么事,我想的你都已經(jīng)想到了�!�
依照歷年史記推斷,往往在重大災(zāi)害之后會在受災(zāi)地爆發(fā)疫情,若不及時準(zhǔn)備措施應(yīng)對,等到發(fā)現(xiàn)后就已經(jīng)很難挽回了。
官兵領(lǐng)著幾批人到城中將防疫的藥草大量收購,分內(nèi)服和外用,當(dāng)日留在木棚的災(zāi)民開始排起長隊領(lǐng)固元湯。
處處都有災(zāi)民,哪里缺人就補哪里,靈稚累得腰身都直不起來。
出來前蕭猊給他的水囊不知用什么材質(zhì)做的,裝了水系在腰上比原來的水囊分量輕巧許多。
靈稚抿幾口水,從懷里摸出被蕭猊塞的一塊糖紙,剝開一顆放進嘴里輕輕含著。
綿甜的味道從舌尖化至喉管,靈稚稍作修整后狀態(tài)有些回來了。
遠處有人朝他喊:“大夫,這兒有人倒下了——”
靈稚連忙將糖咬碎了咽下,踩著泥濘的濕土跑過去。
“來了來了。”
一直忙到傍晚,靈稚坐在大夫們歇腳的棚子里掏出帕子擦臉。
小雨細密不絕,他跟所有的大夫一樣忙得渾身汗津津的,抬胳膊都費力。
幾名官兵神色驚慌地匆忙跑來,跟幾名聚在一起的大夫說話,手臂一抬,將大夫們?nèi)空堊摺?br />
見狀,靈稚收拾小醫(yī)包,急急跟上去。
“你們?nèi)ツ膬耗�?�?br />
官兵面面相覷,方才大人吩咐不和這位面若神仙似的小大夫說。
幾位大夫不知情,說道:“大壩防堤的工人被泥石壓傷,縣大人召集大伙兒過去給抬出來的傷工緊急救治�!�
靈稚神態(tài)一凜:“我也來�!�
官兵為難,靈稚走在前面,聲音輕輕柔柔的,緩解了他們的緊張。
他扭頭催促道:“快走呀�!�
遙城的利水壩乃燕朝第一大壩,水壩長且高,渾濁的水流匯聚,水位高漲,發(fā)出猶如驚濤駭浪拍擊的轟響。
利水壩四周還盤踞著幾條綿延曲長的水渠,饒是如此,從水壩向四處蔓延的洪水湍急地沖刷水渠,沿渠道涌向各處。
此時若開閘泄洪,整片地方都會被瞬間淹沒,而時下最嚴(yán)峻的情況是,沒有人能判斷這場雨還會持續(xù)多久。
一群大夫趕到水壩周圍修建的房屋時天色已灰蒙蒙的,烏云積沉,靈稚踏進收治傷患的屋子,立刻被渾身血淋淋的場面震懾。
身旁的大夫們立刻散開救治,靈稚吸了口氣,打開醫(yī)包加入其中。
渾身出血的傷工們發(fā)出痛苦嘶吼,靈稚不斷搗弄止血草的胳膊僵硬麻木。
傷者不止身邊躺下的人,據(jù)將傷工抬回的官兵說,那壩堤邊上還有被石塊壓著暫時沒能挪開的。
官兵擦去臉上的血水和泥水,啞聲道:“太師下令只要人沒死,就不會放棄每一個救治的機會�!�
而抬回來后已經(jīng)救不活的,就暫時將遺體搬到遠一點的屋內(nèi)。
靈稚盯著兩具被官兵抬出去的尸首,他轉(zhuǎn)頭,舉目望去,前方的大壩隱隱若現(xiàn),水聲轟然,
他摸了摸忽然跳得有些快的心臟。
官兵道:“弟兄們別歇了,都趕快過去抬人,否則人沒被石塊壓死也因為失血過久泡在水里出事了——”
靈稚叫來兩名大夫,與他們交流一番,三人齊齊追上官兵。
他們帶上止血消炎的藥,還有護心固神丸,想給那些尚未來得及被救出來,且壓在泥石下的工人們止血。
失血過多的人泡在冰冷的環(huán)境里若得不到及時醫(yī)治,等拉回來時就沒有救回來的希望了。
靈稚跟其他兩位大夫分別給泡在壓在大石塊下的工人敷藥止血。
他半趴身子,看著已經(jīng)意識半失的人,輕輕將對方的嘴唇撬開,把護心固神丸推入口中讓其吞下。
如此照顧了幾名身受重傷還未得到搬救的傷者,靈稚大口呼吸重新蹲下,親手挖開濕黏混著血液的泥土,待露出傷者的臉后,檢查他的口鼻,存有氣息的繼續(xù)營救。
他趴在泥水中,衣裳都臟了濕了。
肩膀忽然一緊,被一雙手轉(zhuǎn)了個方向。
蕭猊皺眉:“胡來,此地危險,回去。”
靈稚看著眼前渾身又黑又黃,泥水濕漉漉沿黑衣滑落的男人,嗓音沙啞道:“別耽誤時間�!�
忙了許久,他的嗓子干啞。
蕭猊盯著他,目光不似往時溫柔繾綣,像一頭狼鎖定了獵物。
半晌,蕭猊沉默不語地解開靈稚腰間的水囊,給他喂了幾口水。
蕭猊說道:“此時我分不出心,莫要再往前靠近,最多在此地參與救治,明白嗎?”
靈稚點頭:“我知道�!�
他把水囊的嘴口推向蕭猊唇邊:“你嘴巴都出血了,喝一點吧。”
蕭猊不說話,利索地喝了幾口,將水囊重新系在靈稚腰側(cè)。
蕭猊忽然展開臂彎緊緊抱了一下靈稚,轉(zhuǎn)瞬即逝的擁抱,旋即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繼續(xù)朝前方走。
靈稚望著這道站在最前方親自坐鎮(zhèn),參與救援穩(wěn)固水壩的男人,壓下嗓子的緊澀,什么都沒說,趁著夜色和下一場大雨來臨前,爭分奪秒地給壓在石下受傷的工人醫(yī)治。
在生死一線之間,他想做事,余下的什么都來不思考。
第79章
你不要死
隨著夜色加深,
暴雨漸濃,四周亮起的火把照不明渾濁滔天的水勢。
此刻天幕落下幾道閃電,震響的雷聲使得靈稚顫了顫。
他拉緊系在脖子前側(cè)的繩帶,
踉踉蹌蹌地從地上扶著石塊站起,穩(wěn)直身形。
腦袋上戴的雨笠在白日雨還小時尚且能遮一遮雨水,遇到此時忽的大雨,水壩周圍刮風(fēng)十分強烈,
風(fēng)一吹,
斗笠歪斜斜的,
繩帶扯著細長的頸子。
靈稚抿緊唇不敢開口,因為嘴巴一張,雨水夾著泥水就會跑進嘴巴里。
救治過程變得愈發(fā)艱難。
蕭猊帶人來時,
在隱晦的夜色下尋見靈稚搖搖晃晃的身影。
他命部下帶接班的這批人過去,
而他則上前將靈稚拉開。
力道輕輕的,很容易就把已經(jīng)透支體力的靈稚拉離原地。
靈稚腳踩泥水,受阻頗大,跟不上蕭猊的步形。
于是蕭猊索性將他抱了起來,身后仍在忙碌的人影逐漸從靈稚的視野消失。
他的胳膊和腿腳使不出剩余的力氣,輕輕問:“不救了嗎?”
蕭猊道:“你們的身體已經(jīng)超出負荷,
讓下一批的人手來接替,先回去休整一晚補充體能�!�
靈稚反應(yīng)都有點遲鈍,他呆呆“哦”一聲,風(fēng)一吹,
雨笠歪斜斜的。
他皺著眉,
抬起胳膊想重新整一下,
蕭猊叫他解開,
讓他撐傘就好。
于是靈稚解開戴了半日的東西,
腿腳恢復(fù)了些許力氣,他微一蹬腿:“我自己走吧。”
蕭猊搖頭:“走太慢了,早些回去�!�
蕭猊翻身上馬,靈稚側(cè)身坐在他懷里,被蕭猊用手臂牢牢地圈外懷里。
他握著一把傘,胳膊努力伸長,好讓傘能夠遮在兩人身上,黑漆漆的樹影開始在視野中倒退。
不久之后,蕭猊帶著靈稚回到自己的居住的院落,沒把靈稚送回跟大夫們擠的小院子。
他翻身下馬,在靈稚晃晃悠悠地準(zhǔn)備從馬背爬下來時,掌心從他的胳膊一穿,把人穩(wěn)穩(wěn)抱起來放在地上。
靈稚膝蓋一彎,險些沒站穩(wěn)。
見狀,蕭猊扶著他的胳膊,接過傘。
“還好嗎?”
靈稚點點頭:“只是腿有些麻了�!�
他唇動了動,小聲問:“蕭猊,你為什么不把我送回我的院子�!�
蕭猊道:“這邊比較方便。”
仆人在主子回來前就已備好熱水和熱食,蕭猊回屋洗漱,換下泥水浸泡得都發(fā)了味的臟袍,濕潤的烏發(fā)松松散散的落在身后,他信步走到隔壁廂房的門外,透過窗紙隱約看見里頭晃動的人影。
靈稚浴身后換好干凈的衣物,發(fā)端還濡濕著。
他瞧見門口有背影,以為是等他的仆人。
正要開門將人先打發(fā)離開,迎上蕭猊垂落的目光,他下意識后退兩步。
話未出口,蕭猊道:“我在你隔壁,先去用飯。”
靈稚走得慢,蕭猊放下速度配合他的步子。
幾道簡單的家常小菜搭配一湯,恰好適合兩個人的分量。
這里的飯桌不像在太師府時那般隔著又寬又長隔著碰不到的距離,靈稚和蕭猊的位置靠得十分近,只要抬起胳膊一伸,就能碰到彼此。
淅淅瀝瀝的雨聲在此情此景尤為清晰,兩人進食的聲音都極小,靈稚吃飯動作細微,蕭猊徐緩從容。
待有幾分飽腹之意,喝完湯身子暖和,蕭猊停下動作,沉默的將目光落在靈稚臉上。
他的眼神不具壓迫感,自然如常,單純的就看著靈稚吃東西。
靈稚把碗里的湯喝干凈,舌尖舔了一下唇邊的油漬,說道:“我吃飽了。”
他沒接蕭猊的視線,更沒轉(zhuǎn)過臉去看對方。
蕭猊傾身,試圖抬起靈稚胳膊的動作微微一頓,偏過臉孔近距離的注視少年。
“可有哪些地方受傷�!�
靈稚救治的工人有些被壓在較為低矮的角落里,他不得不趴下以便施救。
因此手腳各處很容易被泥土里混雜的石子劃破,蕭猊想掀開靈稚的褲管和袖子檢查。
靈稚微微擋開蕭猊的手:“我已經(jīng)上過藥了。”
蕭猊臉色微沉,聲音卻柔和的低嘆:“我不希望你受傷�!�
靈稚搖頭,清澈純潔的目光直視蕭猊的眼睛,認(rèn)真與他解釋:“一點磕碰,比起受傷的工人算不得什么。”
饒是靈稚不懂得水利的重要,在大壩周圍待了半日,漸漸的也能看明白當(dāng)前形勢。
他松開輕抿的唇,詢問道:“蕭猊,如果水壩被沖毀,大部分農(nóng)田都會讓洪水淹沒?”
他想了想,繼續(xù)說:“還有下游途徑的村鎮(zhèn),百姓的性命會危險么?”
蕭猊啞聲,看著靈稚專注而小心的神態(tài),已經(jīng)克制不住地在他微微濡濕的發(fā)后撫了撫。
他道:“不止淹沒農(nóng)田,沿岸與低處的村落都會受損,房屋沖塌,會死許多人�!�
在靈稚臉色變化前,蕭猊說道:“我已經(jīng)命人將范圍內(nèi)的百姓全部撤離,受水災(zāi)導(dǎo)致的損失,之后會從國庫撥發(fā)的災(zāi)銀進行補發(fā)。”
靈稚收起怔然的神色,他的余光從蕭猊臉上虛晃地移開,不由自主地望著對方的手。
他指了指蕭猊的虎口:“你受傷了�!�
蕭猊虎口上有擦傷的血痕,血止住了,傷口兩側(cè)微微外翻。
靈稚遲疑片刻,伸出食指,像只隨時會受驚的小兔子,橫在近在咫尺的這張俊美的臉前,掀開蕭猊的一點落發(fā)。
靈稚看見蕭猊左邊的眉骨一側(cè)也有道到被石頭刮出來的血痕。
“你……”
蕭猊先他開口,口吻低柔:“出血的地方還有點疼,可以幫我看看嗎�!�
他注視靈稚的眼睛,緩聲道:“幫幫我?”
方才靈稚在房內(nèi)給自己抹了藥,因此他懷里帶有現(xiàn)成的止血消炎藥粉。
腦海忽然浮現(xiàn)出蕭猊今日背對他離開時滿是泥水的身影,他鬼使神差地點頭,聲音弱得近乎聽不清。
“好吧,你把身子坐直一點�!�
蕭猊離得近,自然能聽清楚這份微弱的回應(yīng)。
他翹了翹嘴角,依言照辦。
靈稚動作嫻熟地挑開藥瓶的蓋子,給蕭猊眉骨邊的傷疤涂上一層潤的藥膏,指腹貼在肌膚周圍輕揉,待藥膏被吸收得差不多,方才將打開另外一瓶藥粉灑上。
他離蕭猊離得那樣近,略微苦澀的藥香涌進蕭猊的鼻腔,盈滿心肺,猶如一只只毛絨絨的貓爪子輕輕的抓心撓肺。
蕭猊率先從靈稚認(rèn)真的臉龐移開目光,這時靈稚拉來一張矮凳子,坐在他膝前,抓起他那條虎口手掌的手腕放在膝蓋,指腹沾著藥膏涂抹。
少年偶爾眨動的眼睫分毫畢現(xiàn),唇經(jīng)過湯水滋潤瑩潤泛紅。
蕭猊心神意動,喉結(jié)滾了滾。
他道:“靈稚,你為何那么好�!�
像在抒發(fā)內(nèi)心的感慨,蕭猊另一只沒受傷的手緊了又緊,欲抱起靈稚。
蕭猊怎么都看不夠靈稚,眼神里的眷戀坦然,如有蛛絲結(jié)成的密網(wǎng),此刻一定會化無形為有形,目光似實質(zhì)般以網(wǎng)將靈稚從頭到腳,嚴(yán)絲合縫地完全包裹籠罩。
靈稚匆忙給蕭猊的虎口灑上藥粉,他從矮凳上起身,差點往后摔倒。
推開蕭猊扶上來的手臂,靈稚正色道:“我走了。”
說完很快拿起門外的傘慌慌張張地跑開。
院子外的路面陰暗,風(fēng)雨飄搖。
靈稚不識路,正踟躕間,蕭猊帶著另外一把傘出現(xiàn)在他身后。
蕭猊道:“我送送你。”
靈稚抿唇,點頭。
“多謝�!�
蕭猊隱有無奈,說道:“明日若還有傷患需要救治,請其他大夫過去即可,你休息一陣,不要逞強。”
靈稚無言。
兩人一前一后地沉默步行,直到靈稚回了落腳的小院,站在門口看著階梯下的男人,微微昂頭,小聲地反駁:“我沒有逞強�!�
說完他就跑開了,留下被“懟”的蕭猊,回神后嘴角如何都止不住笑意,心跳沉穩(wěn)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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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靈稚跟著幾名大夫去往水壩附近。
那領(lǐng)頭的官兵瞧見他,連忙跟在身后,低聲道:“小大夫,太師叮囑您要注意休息,莫要再去那邊忙活受累啦�!�
靈稚充耳不聞。
幾名大夫碰到前去水壩接替昨日夜里干活兒的工人,大伙兒身披雨蓑趕路,路上沒什么人說話。
天光依舊被吞沒在烏云下,水壩兩側(cè)躺著多名夜間修壩固壩的工人。
他們的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傷,累虛脫了直接倒在原地躺著喘氣,回了神才摸出已經(jīng)泡水的口糧咬幾口。
靈稚開始給比較嚴(yán)重的工人包扎,工人累了渴了,手指抬不動,靈稚還會給順手給他們喂點水。
工人有些怨聲,不怨人,畢竟太師每日都會出現(xiàn)在水壩前方的一線與他們同在,若要說受苦,太師何等尊貴,受的苦不比他們少,且日日不落的最早一個修固水壩,他們毫無怨言,只是在怨天罷了。
靈稚給他負責(zé)區(qū)域的工人包好傷口,已過一個時辰,腰都要抬不起來了。
此刻雨小,云卻積沉如墨,壓得讓人喘不過氣。
靈稚口干,拿出水囊正要喝上一口,卻見官兵領(lǐng)著前方的工人撤離,邊跑邊讓他們也趕快退開。
靈稚問:“發(fā)生何事?”
扯著他走到官兵說道:“太師下嚴(yán)令,讓所有人都離開水壩�!�
烏云黑沉沉的,視野朦朧。
靈稚有些不安:“他怎么不來呢�!�
靈稚邊跑邊回頭,官兵道:“太師帶著人疏散,穿過這座山道就好了,大伙兒趕緊!”
靈稚仰頭,遙望前方的山腰。
他恍惚看到有落石從山上滑落,腳下的步子踩得不穩(wěn)。
正不確定地想揉揉眼睛細看,周身似響起鼓雷響鳴的震動,他心一緊,有人喊:“水淹過來啦趕快跑——”
地動山搖,漸漸起勢的雨水撲得眼睫睜不開。
靈稚跟著人群混混沌沌地反應(yīng)過來,地震了,利水壩已經(jīng)被沖開,大水淹沒。
蔓延的泥水在一瞬間把人沖走,山路搖晃,
裂開的路面冒出黃濁的水。
靈稚掛在一顆樹桿上,渾身顫抖,手腳虛軟。
他咽了咽脹痛的嗓子,目睹一塊石頭迎面砸來之時,靈稚手一松,順著湍流的泥水被沖走。
他的眼前充滿昏暗,有人抱住了他。
蕭猊悶聲低哼,單手用鐵具勾著一處地方。
靈稚驚慌地抬頭,他看見蕭猊緊繃的下頜,聲音又緊又飄。
“蕭猊,我們該怎么跑……”
到處都是水,水流的速度太快了,方才還在身邊的人大部分都沒有了蹤影。
他話音剛落,又來一陣急驟強烈地晃動。
山體上的石塊不斷坍塌,順著水往低處直沖。
人就算沒被淹死,也會被這些沖塌的石塊砸死。
蕭猊背過身,低聲道:“使勁憋氣�!�
沒有多余的時間考慮,遇到泥水淹沒和地震,在短時間內(nèi)難以找到一套自救方式。
靈稚面前是蕭猊將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擋著,模糊的視野迅速反轉(zhuǎn)。
兩人就像飄在泥水中急劇晃動的小舟,下一個巨浪和石塊打來前,靈稚的意識已經(jīng)混沌許多,他看不到東西,耳邊充斥著隱隱約約的震搖響動,以及無邊無際,湍急的水聲。
靈稚再醒時,止不住的嗆出一股一股水。
眼前仍是昏暗的,周圍依然有望不見邊際的水光。
他身子沉重,腦袋進了水似的發(fā)脹,渾渾噩噩。
半晌,他才驚覺自己正伏在人的背上,有人載著他慢慢漂浮。
靈稚啞聲,嗓子猶如被割開一般。
“是蕭猊嗎……”
蕭猊聲音比他還要嘶啞,話音短促。
“別出聲,保持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