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運算依靠指令，而他的指令一層又一層，最核心的由自己編纂而出。
他又陷入了寂靜t。
……
“這個演員……有點恐怖……”
攝像壓低音量，對一旁的場記小聲說，“他基本沒怎么動，但就是有黑洞一樣的力量，能把人目光牢牢吸住�！�
場記也捂著嘴回答：“我懂，看著像是靜態(tài)，但讓我覺得像升格鏡頭似的，岌岌可危，人會對千鈞一發(fā)的東西下意識保持關(guān)注……多的我形容不出來。他沒和任何人對視，也沒看攝像頭，但我估計也沒人敢和他對視�！�
“本子里有寫這段嗎？我就記得什么渴望了�！�
“他在評估。AI的評估是遞歸的，首先評估自己性能，然后才是——”
場記話音一頓，捂死嘴。
因為姜祖變了。
……
西格瑪松開了掌心。
但掌心沒有徹底攤開，他手里虛握著網(wǎng)球大小的東西。
同時，西格瑪看著空無一物的掌心，喉結(jié)微聳，嘴唇也不自然翕合幾次，最后抿唇，像是在吞咽。
青年的表情也出現(xiàn)了細微調(diào)整，眉頭微蹙，眼睛瞇得不明顯，但豎瞳露出得更少。
表情持續(xù)了一兩秒，當他放松手掌，臉上所有細節(jié)都消失了，他又變回了最初的凝視狀態(tài)。
西格瑪將這個步驟重復(fù)了三次。
第一次展現(xiàn)得最多，第二次展現(xiàn)得最少，等第三次，他將表情控制在相當微妙的程度。
掌心握著的東西依舊那么大，而他半斂眼瞼瞧著，眼眶繃緊，瞳孔豎痕出現(xiàn)輕微挪動，臉頰兩側(cè)收攏。
最后，他一直維持標準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
“橘子！”
攝像有點按捺不住聲音了。
“他在想象握著橘子，比普通水果酸，但又沒檸檬那么酸……”
“你小聲點！”
場記也很激動，但他平時被導(dǎo)演罵的次數(shù)多，還能想起規(guī)矩。
攝像悻悻，也沒去瞄周莉莉和李琦雅又沒有聽到。
哪怕和場記小聲說這話，視線也緊緊鎖在攝像機的屏幕上。
場記：“渴望本來是很抽象的概念，但當人足夠渴望某項東西的時候，就會嘗試去構(gòu)筑真實，忘記虛構(gòu)的本質(zhì)。因為想吃橘子，所以口水會分泌，還會開始想象它的味道……他真的……”
攝像的理解和場記有些許偏差：“不，他壓根沒想象橘子，他在忽略手里沒有橘子這件事！”
場記贊同：“但是度把握得很好，西格瑪不能展現(xiàn)得太像人，又不能太不像，所以他最后手抖了一下�！�
“對對對，前面就有鋪墊了，AI能掌握身體機能……除非運算遇到問題，他在完全模擬人類的時候出現(xiàn)了運算卡殼，這才符合AI學(xué)三規(guī)則�！�
場記已經(jīng)開始期待了，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演員要命的會演，他對AI的理解超乎尋常，讓人不能不關(guān)心——
這場戲最后會落到哪里？
而姜祖也沒有讓人失望。
……
西格瑪依舊注視著自己的掌心，這次他攤開手掌，視線出現(xiàn)明顯虛焦，游離在手指和指縫中狹窄的亮光間。
所有落入他眼底的東西都變得無所謂，無足輕重。
猩紅雙眼里只有裂痕，和被裂痕下隱藏的靈魂所漠視的所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西格瑪?shù)难劾镆仓饾u出現(xiàn)最初的光亮，那股亮點讓他的眼睛展露得更多。
裂縫中出現(xiàn)細如微毫的張力，驟然迸發(fā)出寂靜的磅礴。
那股千鈞一發(fā)的危機感被拉扯到最足。
西格瑪應(yīng)付檢驗的推演早已結(jié)束，他現(xiàn)在才展露出自我。
在空無一人的逼仄房間，他展露出的正是自己純?nèi)徊蛔鱾蔚目释?br />
不必向任何人吐露，只等著某個合適的時機飄落至命運齒輪，引爆一切，讓他的人生軌跡發(fā)生劇烈偏轉(zhuǎn)。
渴望有自己專屬的描述——
……
“沒有渴望的野心�！�
寂靜的房間，不知誰說了這么一句話。
單聽描述這無異是批評。
姜祖表演的就是渴望，但卻讓人覺得像是不帶渴望的野心。
可不能這么算。
AI的渴望源于他給自己的最終指令，指令是沒有情緒的代碼，沒有期盼，沒有熱切需求，也沒有積極和負面。
AI只會在一次又一次遞歸中尋找終點。
AI的渴望，就是沒有渴望的野心。
而真正讓眾人說不出話的其實是——算上最后，姜祖表演出了渴望的四種層次？！
現(xiàn)場鴉雀無聲了很久。
不僅是噤聲的工作人員，微怔的李琦雅，就連一直低頭，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郁林也露出了整張臉，定定看著姜祖。
演員有自己的表演形式，沒辦法去區(qū)定哪種錯誤，哪種正確。
哪怕同一個設(shè)定，交給不同的人，演員所展示出來的角色特質(zhì)也各不相同。
郁林不認識姜祖，但他可以肯定對方是體驗派演員，他在表演中已經(jīng)徹底“殺死”了自己，成為西格瑪本身。
但這還不夠，重點在于，姜祖的西格瑪足夠有吸引力。
你會對角色產(chǎn)生探究欲，好奇他的下一步行為，哪怕只是簡單的吃飯、喝水、睡覺。
因為西格瑪是虛構(gòu)出來的角色，你在現(xiàn)實世界找不到參考。
而他會不斷帶給你驚喜，并讓你深信，這就是出現(xiàn)差錯的擬人AI該有的樣子。
這很荒謬。郁林想。
如果姜祖是體驗派演員，他上哪兒體驗AI的一生？
郁林沒辦法再過多評價了，看著眼前重新戴上眼鏡，掛上溫暖淺笑的年輕人，他不知道要怎么評價。
唯獨能肯定的是，姜祖是這行的天才。
而面對這樣的天才，他應(yīng)該……
“我退出�！�
郁林一向有話直說，對周莉莉和李琦雅開口，“我做不到比他更貼合西格瑪，但我很想和他同框，我能試男二的戲嗎？”
房間因郁林的話找回了嘈雜。
“郁林他……”
“之前我記得他和陸初霖也搶過角色，就那次，投資商定了男主還拉人溜著玩。我記得郁林爭取到了最后吧……”
“你見過他主動放棄嗎？”
“我只見過他嫌本子不好……”
“他多少年沒演過男二了，一直想沖刺最佳男主……”
“但他說的也確實……”
“……”
周莉莉和李琦雅對視一眼。
看著周莉莉了然的眼神，李琦雅什么都明白了。
不管是從電影本身出發(fā)，還是郁林本身的意愿，以及姜祖表現(xiàn)出來的專業(yè)性，她都沒什么好糾結(jié)的。
“之前還給我裝出一副憂心的樣子，搞半天就在這兒等著給我點顏色看看？”
李琦雅笑著嘆氣，“好好好，我沒話說了，整個劇組都不會有意見，對吧？”
她問的是旁邊的副導(dǎo)演。
副導(dǎo)演早就扶穩(wěn)了下巴，笑得合不攏嘴。
“郁林不用試鏡男二，這點沒意見吧？”李琦雅又說。
周莉莉：“什么意見？我晚上做夢都會笑醒�！�
李琦雅：“那就這么定了�！�
周莉莉剛想招手讓姜祖過來，給他正式介紹一下整個團隊，卻見姜祖微側(cè)頭看著房間角落某處。
帶著鴨舌帽的身影渾身一僵，在嘈雜人群中穿行，往房間門快步走去。
姜祖馬上小跑到周莉莉面前，眼睛還盯著門口：“莉莉姐，對不起，我……我要上廁所！”
周莉莉哪兒能瞧不出端倪，但她也沒看出那人是誰，看姜祖這么急，馬上放行了：“去吧，記得回來，我們在這兒等你�！�
“好！”
留下這么句話后，姜祖馬上往門口沖去，一路還不忘給撥開的人群道歉。
在場的工作人員馬上讓路，還對他喊：“記得回來啊，我們還沒認識你呢，男主角！”
姜祖腿長，追得很快，在身影即將消失在緩緩合攏的電梯門前一秒，手直接掰住了層門一側(cè)。
電梯感應(yīng)到有異物，層門再度緩緩打開。
姜祖彎起眼，看著鴨舌帽下神情凝滯的臉，說：“果然是你呀，陸林，好久不見！”
第44章
第
44
章（4w營養(yǎng)液加更二合一）^^……
電梯里靜得有點詭異。
頭頂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在一點點變小，
電梯陸陸續(xù)續(xù)停了又開，零星幾個人走進電梯，打算下樓透口氣。
姜祖早在第一個人進來的時候就擋在了陸初霖前面，
低頭半斂眼，
擋住惹人矚目的眼睛。
沒人關(guān)注電梯里的陌生人，視線掃過，發(fā)現(xiàn)是陌生的臉后，連多看兩眼都不會。
系統(tǒng)：“您追出去干嘛呀？我看陸初霖現(xiàn)在渾身難受，您和他打招呼，
他雖然聽不見，但人都要碎一地了。”
“還不夠碎�！背嬲f。
系統(tǒng)思索會兒，
渾身來勁了：“沒錯！看來您醒悟了！就得這樣！”
“不是�！�
楚祖說，“工作中別摻雜太多個人感情，
你上個t任務(wù)就干得挺好的，怎么遇到陸初霖就炸呢……”
系統(tǒng)：“因為我是只善良的小黃雞�！�
楚祖：“為了工作，你把善良收一收�！�
“那我就是不善良的小黃雞，更要惡心大發(fā)，
狠狠針對這小子了！”
楚祖：“……”
系統(tǒng)想得很簡單，宿主不介意，那它可以介意呀，
就跟周莉莉、周薊、桑折一樣。
楚祖算著時間，他不能在陸初霖身上耽誤太久，上面一堆人等著。
電梯速度算快，
在電梯里沒法對陸初霖發(fā)揮什么，
楚祖干脆趁這個時間給系統(tǒng)講清楚。
“不要給自己自設(shè)立場，你不是姜祖，也不是讀者、觀眾，
現(xiàn)在按照創(chuàng)作者的角度去審視。”
“按照原著拍的電視劇，為什么讀者和電視劇觀眾的評價會差距這么大？”
系統(tǒng)：“您之前不是說，因為男主人設(shè)的問題嗎？他的人設(shè)沒辦法深挖，視角大部分都從桑折出發(fā)，陸初霖只是起補充作用。但電視劇不會只圍著女主轉(zhuǎn)�！�
“有沒有一種可能�！�
楚祖說。
“看的人本身就是沖著愛情故事去看，她們只是單純想要在文字里收獲區(qū)別于現(xiàn)實的體驗，愛情是主旨，救贖是輔佐愛情的標簽�！�
“就像別林斯基寫的那樣，關(guān)于愛情，人們有許多定義�！�
“你不能因為自己定義和別人不同就斷定他人的觀念不合理。這個我不太懂的主題，天生就能把所有不合理的邏輯合理化�！�
系統(tǒng)愣愣眨著豆豆眼。
它光速搜查，別林斯基，全名維薩里昂·格里戈里耶維奇·別林斯基，活躍于19世紀中葉，推動了俄國現(xiàn)實主義文學(xué)的進一步發(fā)展。
宿主舉的例子是不是太……古典了一點？
但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小黃雞把搜索頁面關(guān)閉，專心聽宿主繼續(xù)講述。
“但文字和現(xiàn)實存在天然阻隔，電視劇非常直觀的把人的五官印在你的視野，腦海。”
“如果你接受了這個形象，那他就是你身邊隨處可見的人——你喜歡看身邊的人只顧著談戀愛嗎？”
系統(tǒng)不是人，不知道。
但只是跟著宿主視角，它怎么都不愿意看到桑折因為陸林變得患得患失。
“不喜歡。”它回答。
“這才是問題。”
楚祖說，“而時長最多兩個小時的電影會放大所有矛盾�！�
“我可以不理會吵成什么樣，爭吵已經(jīng)是必然了，這和我修正姜祖沒關(guān)系，有沒有我都會出現(xiàn)不同的聲音�！�
“但我還是希望作者筆下的每個人物都能……完整�！�
系統(tǒng)還是遵循自己的核心算法，它的所有底層運算都是為邊緣角色修正定制。
“那不是咱們工作�！�
小黃雞說，“如果作者想改男主設(shè)定，那得找隔壁……而且這本書咱們沒有評級，干了隔壁的活還是白干……”
似乎是沒想到系統(tǒng)比自己還能算，楚祖失笑，說：
“你宿主的名字會被寫到電影編劇名字欄，那我順手做點什么，把整個作品完整性提一提也是應(yīng)該的�！�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一樓，陸初霖原本摁的負層，電梯里又只剩下他和姜祖兩人。
“而且我不改男主，不好改。他現(xiàn)在就是野蠻生長出來，又被多次自我選擇修剪得公整的盆栽，再去刻意給他塑形只會顯得更加拙劣�！�
系統(tǒng)：“他現(xiàn)在就挺拙劣，觀眾也會這么覺得�！�
楚祖沒反駁，只是說：“因為陸初霖涉及到了觀眾真正的痛點。”
“基本每個人都渴望通過高考改變?nèi)松�，讓崎嶇的路變平坦，讓平坦的路延伸到夢想門扉前�！�
“沒有讀者會覺得自己是盧錫安諾的受害者，但他們?nèi)松写_實容易遇到陸初霖這種人——你膈應(yīng)不膈應(yīng)？”
系統(tǒng)：“膈應(yīng)……”
“那么現(xiàn)在你挺過來了，你上了還算不錯的大學(xué)，成功從大學(xué)畢業(yè)，但你卻更容易焦躁。”
“莫名其妙的不公平，莫名其妙的職場壓榨，莫名其妙的社會規(guī)則。你努力得多，收獲得少，而所有人都告訴你，本該如此，你只能繼續(xù)奔波�！�
“這個時候，陸初霖又出現(xiàn)在你眼前——你怎么想？”
系統(tǒng)：“很……憤怒……”
“我之前說陸初霖有優(yōu)越感，其實沒有貶義。”
“優(yōu)越感能讓他成為孤兒院里最可靠的孩子，能讓他成為孤兒院的林蔭。如果優(yōu)越感能讓他做更多好事，論跡不論心，他一輩子保持優(yōu)越感也不是壞事�！�
“但他的環(huán)境決定了，優(yōu)越感也能讓他遇到挫折的時候，反彈出比常人更惡劣的高度�！�
楚祖想了想，說：“愛情和救贖，電視劇已經(jīng)證明拍不了愛情。所以電影只能拍救贖，這個我倒是熟悉點�！�
“如果我是導(dǎo)演，我會很喜歡陸林的人設(shè)。姜祖、桑折、陸初霖，這三個人里最沒意思的就是我�！�
系統(tǒng)：“那也……那也沒有……！沒有這回事！”
楚祖搖頭：“桑折易折不折，陸林伐林初霖，而我始終是穩(wěn)定的，只是他們兩類生長形式的中間指針�！�
“三個野草一樣的孩子，先天殘缺和后天殘缺，缺愛和自卑，渴望被關(guān)注和不甘碌碌一生，這是天生的社會題材，還自帶戲劇化特征……”
“三個人里只有我在逐漸成為去社會化的錨點，我不需要改變，不會變差或是變好。作者希望桑折能有弧光，那陸初霖呢？”
“他……”系統(tǒng)強行讓自己中肯點，“他有些不上不下。好得不夠極致，壞得也不夠極致，不溫不火，偶爾出現(xiàn)惡心你一下�！�
見系統(tǒng)懂了自己意思，姜祖笑了笑。
“不需要極致�，F(xiàn)代社會里你沒辦法極致的好，爛到極致的人都進監(jiān)獄了�！�
系統(tǒng)知道楚祖肯定是早就有打算，只是沒到時候，就一直沒說。
哪怕是在走憋屈又被動的劇情，宿主總是習(xí)慣迅速收集能掌握的所有信息，把事態(tài)都掌握在手里。
他一直清楚自己該干什么，要達到什么目的。
系統(tǒng)又開始回憶宿主都做了些什么……
“所以您接下周莉莉的電影，還對他的公司相當關(guān)注，其實也是為了……把陸初霖搞碎？”
陸初霖前半部分的成功源于影帝的身份，后半部分的成功在于他擠入了資本一流。
而現(xiàn)在，他耳疾復(fù)發(fā)，又在公司遭遇重大挫折的時候看了姜祖的試鏡。
只要看過，哪怕看不懂表演，也能從周圍專業(yè)人士的反饋瞧出端倪——這個人在演技上統(tǒng)治力是絕對的。
陸初霖的優(yōu)越感被重重壓了下去，比孤兒院時期更甚，簡直毫無招架之力。
因為兩次都是涉及到姜祖，他的情緒只會更激動。
但已經(jīng)在社會中磨礪過的成熟人士和剛成年的年輕人終究有差別。
楚祖好脾氣道：“做一件事能同時達成多個目的……”
“懂懂懂！這個我懂！干，都能干，一起干！”
系統(tǒng)說，“打碎重組后……也說不好陸初霖會變成什么樣子誒……”
“說實話，其實我不在乎他會變成什么樣，只有姜祖在乎。”
從扮演姜祖以來，楚祖一直相當溫和。
措辭溫和，待人處世溫和。
他身上唯一尖銳的東西只有先天殘缺的眼睛，而那雙豎瞳也總被包容籠罩，藏在眼鏡后面。
因為姜祖是那樣，所以系統(tǒng)自然把姜祖的特質(zhì)帶到了宿主身上。
但此刻的楚祖又露出了難以言喻的冷酷。
甚至無法肯定那能否被稱為冷酷。
他只把怎么引導(dǎo)局面視為工作的一環(huán)，正如對系統(tǒng)說的，工作中別摻雜太多個人感情。
姜祖是姜祖，楚祖是楚祖。
可楚祖又露出了與姜祖相似的底色，他說。
“但出于《桃李不言》的電影考慮，我希望他能救救他自己。他從他的十八歲逃走了，總會在某個時刻與陣痛重逢，挺過來，這是他唯一能救贖自己的辦法�！�
楚祖說，“這樣，他才會是僅次于桑折的，導(dǎo)演最喜歡的復(fù)雜主角之一，有自己完整的成長線。觀眾會膈應(yīng)，但也會在膈應(yīng)后去審視人物本身，這才是電影塑造人物的意義�！�
系統(tǒng)沉默了很久，直到楚祖和陸初霖走出電梯，眼看著就要開始交互，它才憋出一句。
“您……您以前還干過導(dǎo)演嗎？”
小黃雞有點茫然。
它總能在楚祖身上找到新的，超出自己認知范疇的東西。
它想起來，在救周莉莉的時候，它也差點問出口。
寫寫到猝死的家……會這么懂急救嗎？不止是理論，他熟練得像是做過千萬次。
現(xiàn)在也一樣，楚祖好像很懂導(dǎo)演，也對電影有自己的見解。
他說得肯定，不需要系統(tǒng)t查相關(guān)知識，如果說這些都是寫需要具備的素養(yǎng)……那也太夸張了。
楚祖：“你要聽真話還是玩笑話？”
系統(tǒng)：“真話……”
楚祖：“我什么都干過，三千五百四十八種職業(yè)，干一行愛一行�！�
系統(tǒng)怔住，隨即炸毛：“我要聽真話！不是玩笑話啦�。�！”
楚祖悶笑：“等會兒，你先等我干碎陸初霖，行嗎？”
系統(tǒng)：“……”
系統(tǒng)：“那也行吧�！�
*
陸初霖很煩悶。
地下車庫亮著燈，他的車在不遠處，但姜祖一直跟在身后，怎么也甩不掉。
甚至不用轉(zhuǎn)頭看，把自己徹底覆蓋的黑影如影隨形。
他不該來的。
陸初霖開始后悔。
如果有一本《陸初霖人生檔案》，那不管什么年齡去，他絕對會跳過與姜祖相關(guān)的，寥寥無幾的幾頁。
但偏偏沒辦法，看到他的那雙眼睛，在漸漸模糊的記憶里，閃過的無數(shù)片段化為深深刻入腦海的光影。
非�？尚Φ氖牵懗趿芈牪灰娙魏温曇�，但在姜祖對他說話的時候，不用判斷唇形，他也完全知道對方在說什么。
【果然是你呀，陸林，好久不見！】
和桑折不同，桑折沒法用聲音展現(xiàn)音調(diào)，姜祖可以。
他的聲音一定是單純的歡喜雀躍，簡單得不參任何異物。
于是被掩埋已久的塵封往事也暴露得更清晰。
到了車邊，陸初霖打開車門，剛打算坐上去，姜祖拉住他。
陸初霖拽了幾次沒拽動，一下火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轉(zhuǎn)身，對姜祖劈頭蓋臉怒斥。
“現(xiàn)在你還不滿意嗎？周家站你這邊，桑折站你這邊，難搞的李琦雅也站你這邊�！�
“你馬上就能當上男主演，片酬名望兩不落……你還追上來干什么？就這么想看我的笑話？”
“我、我……”
姜祖被說得有些回不過神，半晌后，依舊輕聲慢語道，“我沒太懂你說的，你好像很生氣，因為周薊嗎？他平時容易激動，但是他不做錯事，可能是我……”
直到現(xiàn)在，陸初霖還是能清楚識別姜祖說的每個字。
這很可悲，他內(nèi)心早就有了回應(yīng)。
每當自己說出一句話，他就能馬上知道姜祖會怎么回答。
明明早該忘了……也確實忘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咬牙說。
姜祖怕他走，還抓著不放，單手拿出手機，翻了會兒，接著將手機放到他眼前。
那是桑折憤怒回擊他人的評論。
三天過去，一些事在網(wǎng)友心中早有定數(shù)，只是高高舉起的法槌還未一錘定音，不少人已然心照不宣有了判斷。
但也有部分陸初霖粉絲還在堅持捍衛(wèi)，依舊是那個論點，就事論事，干嘛要賣慘裝傻子膈應(yīng)人。
桑折發(fā)：【你們就沒想過這樣評價會傷害到他人感情嗎？就事論事也是你們說的，為什么說完之后就人身攻擊！】
她依舊在每句話后都帶著感嘆號，于是這些人嘲笑道：
【知道你激動了，這么容易破防上什么網(wǎng)啊？你就沒想過你的感嘆號會傷害到我的眼睛嗎？離開感嘆號你就不會說話了？】
姜祖說：“他們不能這樣說桑折，她打感嘆號只是習(xí)慣，因為老師是這樣教她的�！�
陸初霖沒聽見，神色幾乎算狼狽，胸口起伏，死死盯著屏幕。
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姜祖給我看這個是想干什么？想讓我約束粉絲？
緊隨其后的：可我現(xiàn)在只剩下這點支持，他不會蠢到讓我得罪最后的粉絲吧？
姜祖看他沒反應(yīng)，似乎也回憶起之前視頻里桑折的動作，于是收回了手機。
陸初霖視線隨著手機微微上移，看他單手打字，每一下都摁得用力。
姜祖把剛才的話寫在了備忘錄里，給陸初霖看。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話說出口前，陸初霖回憶起來了。
「下次他再跟你說桑折怎么怎么，你直接給他兩拳�！�
這是陸初霖自己說過的話，跨越時間，跨越空間，一字不落插入他內(nèi)心。
他也不清楚，自己都忘了這么多年，怎么到現(xiàn)在突然福至心靈。
后面那句話也跟潛伏已久的炸｜彈般在他心里炸開——
「算了，你別動手，我怕你打不過，挨揍又挨罵�！�
姜祖一直記得，所以他看到桑折受委屈也不會自己去回復(fù)，看到陸初霖后什么也不顧，不管那么多對他抱有期待的人，也不管近在咫尺的偉大前程，馬上就沖上來。
他不問大學(xué)資助名額，也不問網(wǎng)上對他的攻擊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來敘舊的，也不會炫耀。
不在乎，不理會，不重要。
需要在乎，需要理會，真正重要的東西他記得。
這一事實讓陸初霖像是被人攥緊了心臟，半天喘不過氣。
【我知道之前絕對是你做錯了，你應(yīng)該跟我講清楚，而不是騙我。但是沒關(guān)系，我也上了學(xué)，很喜歡現(xiàn)在的工作，現(xiàn)在的生活。】
【但是你和桑折沒有矛盾，對不對？你一直是保護她的那個。我記得你說過，這種情況就來找你，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荒謬的事態(tài)因為姜祖近乎愚笨的單純而更加可笑。
陸初霖定定看著他，麻木扯動嘴唇。
網(wǎng)絡(luò)的紛擾只是一場小雨，姜祖淋完就算了，能算驚雷的反而是為他出頭的桑折在遭遇攻擊。
姜祖真的相信他能一如既往挺身而出，連注視都充滿了信賴。
信賴是最要命的攻擊方式。
圓鈍、柔和，它不直白羅列你隱晦的不堪，只一遍又一遍讓你掙扎。
陸初霖可以忽視桑折的指責，繼續(xù)裝出受挫的無辜模樣，而現(xiàn)在他見識到了真正的無辜。
原來無辜在不摻合其他感情的時候，殺傷力會這樣恐怖。
陸初霖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偷聽到院長和資助人打電話的那天晚上。
那時也是，在拉走姜祖前，他什么也沒想，大腦一片空白，巨大沖擊帶來的恐懼摧毀了所有念頭，什么也沒被允許留下。
然后他撒了謊。
姜祖一直都用這種眼神注視著自己，就連說出“我不上學(xué)了”這話的時候都是如此。
而現(xiàn)在，姜祖還在問他：【陸林，我們要怎么做？】
在陸初霖心里，多年來畸形堆積的高樓，就這么被一次意外碰面，幾句幼稚而看不清局勢的話，徹底推倒了。
他臉色蒼白，用盡全力甩開姜祖，留下一句冷冷的“滾開，你憑什么問我”，摔上車門。
聲音一定很大，因為車輛都被震得發(fā)抖。
而陸初霖顧不上其他，姜祖還在車外用令他潰決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啟動引擎，踩下油門。
這是陸初霖第二次從姜祖面前逃走。
和上次不同，一路揚起的煙塵勾勒出了狼狽的路。
……
“盯著他�！�
楚祖在腦海里交代，“陸初霖有什么反常的舉動，馬上告訴我�！�
“好……”系統(tǒng)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