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大師」無愧他抽象的描述,真正做到了男人中的男人,
巔峰中的巔峰。
納奇婭早在見勢不對的時候下令驅(qū)散祭祀,起初沒人聽,
不是怠慢,而是渾身上下僵硬得無法動彈。
他們無法想象今夜所見,
系統(tǒng)看宿主獨戰(zhàn)兩癲神,豆豆眼瞪得碩大,
嘴巴就沒合上過。
之前正文時間線里能用的所有秘術(shù),在回溯時期全部呈灰色。
楚祖也因此調(diào)整了戰(zhàn)斗方向,甚至沒讓系統(tǒng)提供協(xié)助,
掐準每一個時機出手。
呈現(xiàn)在系統(tǒng)面前的,是純粹的魔法與物理的對轟!
由于是全自動,除了在混亂中冷靜提供斗毆方案,
楚祖還有余力和系統(tǒng)交談。
“手感不對�!�
他說,
“打卡圖爾和打�?怂耆皇且环N手感�!�
�?怂拖袷请S手可以折斷的蘆葦,他的身體比普通人還要脆弱,隨便一次撞擊都能讓他停止呼吸。
但不論“死亡”多少次,
他都能維持無所謂的姿態(tài),所有攻擊似乎對他都不痛不癢。
卡圖爾不一樣。
“有明顯的對抗感,就像一款打擊感很強的游戲,他只是一個血條很厚,攻擊很強勢,難度很高的BOSS……”
說著,楚祖突然敏悟,“他給我一種……能被殺死的感覺?”
系統(tǒng):“我會將這次戰(zhàn)斗記錄下來,相關(guān)參數(shù)我也錄入了。因為卡圖爾正式出場,相關(guān)背景故事很快能完善,我會結(jié)合所有數(shù)據(jù),盡快為您分析出結(jié)果!”
與此同時,卡圖爾明顯被激怒了。
戰(zhàn)爭之神的攻擊像是從天而至的黃金劍雨,無數(shù)燃燒的光點砸入地面,震耳欲聾的轟響持續(xù)不絕。
祖伊揮舞著剛隨手更換的直刃——地上全是鐵器碎片,斷口基本被熔斷——他僅用最尋常的武器,將神的怒火粉碎,再粉碎。
除去祖伊立足的原地,祭臺四周早已千瘡百孔。
�?怂琅f不在乎任何攻擊。
火焰灼燒著他的身軀,他身體中沒有血液,因此火焰并不猛烈,但皮膚崩裂得極快。
肌肉變?yōu)槠岷诘奶繅K,落在地上,被迅速新生出的肢體碾碎。
�?怂诓粩嗤献Э▓D爾,讓他無法悠然自得遨游在天空。
而一旦他下墜,祖伊充斥著肅殺的揮擊立刻襲來。
卡圖爾當然會震怒,區(qū)區(qū)人類居然妄想傷到他?
但在面對來自祖伊鋪天蓋地的殺意時,卡圖爾會下意識閃避。
三大神明中,卡圖爾最煩亞圖魯,最不想接觸�?怂�。
他深信,亞圖魯也一樣。
即使將精力投身于彼此間博弈,亞圖魯那雙多疑的眼睛依舊隨時不安緊盯著死亡之神。
或許是“智慧”作祟,又或是亞圖魯更早看出了連神明彼此間也無從知曉的本質(zhì)。
當卡圖爾不滿抗訴對手不夠?qū)W�,亞圖魯回答:沒什么比注視死亡更重要,記住這一點。
在十幾年前,行蹤向來飄忽不定的�?怂蝗怀霈F(xiàn)在了卡圖爾的薩格特尼。
他像在枯燥無味的漫長生命中找到了有趣的事,樂此不疲。
亞圖魯簡短關(guān)注后感嘆:還好是薩格特尼,卡圖爾,是你的轄地。
幸災樂禍的口吻讓卡圖爾嘖有煩言,但他不會質(zhì)疑“智慧”。
他也不會質(zhì)疑“死亡”。
而阿舒爾巴尼帕爾-祖伊-薩格特尼,他是伴隨著“死亡”長大的。
戰(zhàn)斗如演奏,有節(jié)奏,有呼吸。
細密的交鋒短暫告一段落,在只有火焰焚燒枯木后發(fā)出細碎“噼里”的祭臺,祖伊聽到了壓抑的哭聲。
那聲音太小了,被掩蓋在轟天撼響時是那樣微不足道,只有安靜的環(huán)境才能聽到安靜的啼哭。
祖伊不在乎虎視眈眈的卡圖爾,循聲望去。
他看到了納奇婭。
納奇婭跪坐在地上,用全身包裹住懷里抱著的東西。
之前也有過這種情況。
祖伊很小的時候被他年長許多的兄弟姐妹稱作“劣獅”,他聽不懂,但能讀出空氣中尖銳的輕蔑。
不論祖伊后來是個多么令人恐懼的魔鬼,總歸是人類,既然是人類,那就必然有脆弱無力的時期。
納奇婭趕到的時候,祖伊小腿以古怪的角度歪曲,臉上幾道口子都在淌血。
在他對面是驚恐且憤怒的兄弟姐妹,其中一人捂著眼睛大喊大叫。
地上有一顆被挖出的眼珠。
周圍沒有奴隸,沒有護衛(wèi),納奇婭撲上去緊緊抱住祖伊。
她必須抱得非常緊,哪怕會讓小孩的骨裂加深,她不敢松開,只要松開就會被拖到一邊。
祖伊或許不記得了,但一直關(guān)注著他的�?怂浀�。
所以希克塔瞥了眼卡圖爾:“你不會想現(xiàn)在過去,對嗎?”
祖伊走到納奇婭面前。
王姐跪得很謙卑,這似乎已經(jīng)成了習慣,她已經(jīng)過了輕易下跪的階段,但只要膝蓋貼著地面,總是下意識祈禱著什么。
可神明不會給出回應,會回應她的永遠只有祖伊。
“松開,他已經(jīng)死了�!弊嬉琳f。
納奇婭低頭,不知何時,懷里的小孩已經(jīng)停止了微弱哭聲。
他只有三四歲左右,被母親帶著來侍奉尊貴的神明,祈求自己孩子能成為薩格特尼首屈一指的戰(zhàn)士。
或許在未來某一天,他會成為強壯的士兵,為了更偉大的榮譽奮戰(zhàn)。
他會接受嚴格的訓練,意志激發(fā)潛力,九死一生后,再和戰(zhàn)友在伏尸遍野的戰(zhàn)場灌下劣質(zhì)美酒。
或許他會有機會登上王宮大殿,國王向來不吝于對勇士給予贊美,他的忠誠將受嘉獎,國王賜予盔甲、武器、以及徽章。
然后他會回到家,親吻母親的臉頰,回憶起多年前在祭祀上許下的心愿。
但現(xiàn)在,他沒有未來了。
被供奉的神明隨手降下神威,他和母親走散,來不及逃,右眼眶直接被火點融穿。
而來自神明的懲處沒有就此罷休。
那股火焰一直在蔓延,直到遇上同樣攀附上身軀的黑霧。
死亡之神反倒仁慈,被黑霧輕覆的皮膚光潔如初,凝固下了小孩剩下半張臉上的驚懼,和微不可查的憤怒。
納奇婭會不假思索撲上去,就是看到了他的憤怒。
和小祖伊如出一轍的憤怒。
納奇婭想,當初她能保護好祖伊平安長大,那么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更加強大了,王宮外掛滿了兄弟姐妹的頭顱,她手持被托付的權(quán)力,和尊嚴。
所以,她理應也能等待小孩成為新的薩格特尼雄獅。
而現(xiàn)在她突然醒悟。
原來祖伊是薩格特尼唯一的奇跡,因為他不止有憤怒,他是會將所有心情不加掩飾宣泄的孩子。
他不祈禱,不把希望交給任何人、任何事,要是世界反抗他,他就干脆反抗整個世界。
不是所有人都是祖伊,在遇到災難時,他們無法改變,無力回天。
“丟開他�!弊嬉寥拥羰掷餁埲钡奈淦�,憐愛地將手放平在納t奇婭頭頂,語調(diào)冰冷,“回王宮去,我會來找你。”
納奇婭:“請聆聽我的諫言,偉大的薩格特尼一世�!�
被歲月侵蝕的眼周細紋依稀可見年輕時的旖麗,她說,“侵犯您財產(chǎn)的愚者,出言玷污您尊貴的妄徒,不論是誰,理應付出代價�!�
祖伊:“我應允�!�
薩格特尼的權(quán)臣向她的國王高聲道:
“愿至高薩格特尼一世庇護薩格特尼,直至鐵蹄所至的每一寸土地,薩格特尼榮光不朽!”
祖伊注視著納奇婭離去的背影,腳邊是屬于他的,停止呼吸的財產(chǎn)。
他轉(zhuǎn)身,以看可憐蟲的眼神看著卡圖爾。
“你應該感到無比榮幸,卡圖爾,你將是第一個死在我手里的神明�!�
祖伊斂眼,注視自己的掌心,當卡圖爾被這荒謬言語激怒,并不顧�?怂E變的表情,打算給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國王一點顏色看看時——
比卡圖爾的神威還要濃郁的火焰席卷了神明全身。
不是尋常的金紅,那簡直像是來自地獄的烈火,與國王眼瞳同色,層層疊疊,伴隨著巨大的呼嘯,似乎要吞噬天地。
整座城邦都看到了沖天呼嘯,它不是一場普通的燃燒,而是一場偉大的洗禮,一場命運的揭示——
仿佛是某種神秘的力量在無言地訴說,那些未曾言明的神諭。
不,是來自君王的詔諭��!
待猩紅火舌湮滅,太陽消失,薩格特尼再度迎來屬于它的黑夜。
希克塔看向祖伊的眼神早已變得狂熱,與之前的大祭司無異。
他的錯愕還殘存在眼里,形成驚喜又古怪的表情。
即使卡圖爾在最后還是倉皇逃離,�?怂琅f看到了“死亡”的雛形。
掌握死亡的生靈才能成為萬物的主人,如今,未來的萬物之主只是視�?怂䴙闊o物。
他冷漠掃過死亡之神,對這個地方厭惡至極。
雄獅回巢,而他走過的大道,他腳下的土地,已然化為新的篇章。
——那是世界上第一寸從毀滅中誕生的凈土。
*
“秘術(shù)怎么突然能用了?”
楚祖問系統(tǒng),“這是哪個編號來著,還能把卡圖爾燒著玩啊�!�
“具體原因還在分析!秘術(shù)編號005,一般編號靠前的都很猛�!�
系統(tǒng)扼腕,“就差一點就能把卡圖爾燒成炭,哎,他溜太快了!”
“他沒想到我還有這一手,慌了吧�!�
楚祖嘖嘖,“當然,我也沒想到,本來還在思考要怎么把他拽下來砍�!�
系統(tǒng)已經(jīng)記錄了整場戰(zhàn)斗,緊急分析中。
多虧之前兩次任務結(jié)束后它給自己升了級,不然現(xiàn)在只能干看著。
“幸好納奇婭反應快,緊急疏散了人群。雖然您一直是精準單刀直入,但卡圖爾只會開范圍攻擊……還是被波及了不少人。”
恰好系統(tǒng)提到納奇婭,楚祖回到王宮后立刻打聽她去哪兒了。
隨機選中的皇家衛(wèi)兵被逮住,還沒反應過來,一副看上帝的表情。
等他回過神,在國王不虞的猩紅視線中迅速跪地。
納奇婭在“藏書室”。
薩格特尼在文化上受歷史影響,每個試圖占領這里的部落都會留下屬于自己的文明,交匯融合無數(shù)次。
這片大地不重來世,認為人死后只有兩條路可走。
足夠虔誠的信徒將伴神明長存,不幸被死亡之神選中的靈魂則歸于神秘。
薩格特尼也一樣——至少之前的薩格特尼是這樣——因而,他們不修筑陵墓,反而對過去的歷史文化相當重視。
薩格特尼有相當成熟的“藏書室”,足夠?qū)挸ǖ目臻g完整保存了收集來的記載。
粘土板、木板和蠟板、石碑和石刻,以及與外貿(mào)易后傳來的紙莎草、皮革……不同的載體都被按照內(nèi)容收納。
找到納奇婭的時候,她正在一塊粘土板。
她將整理好的資料平放在楚祖面前。
記載上寫,自薩格特尼誕生至今,其實有過不少和卡圖爾“結(jié)婚”的國王、或是女王。
神明沒有性別可言,全憑喜好。
而接受卡圖爾恩典的薩格特尼往往強極一時,無論多么艱難的戰(zhàn)役都會取得勝利——直到國王或女王去世。
他們將此視為榮譽,君主的優(yōu)秀被神明承認的證據(jù)。
但同時,在那些時期,神權(quán)也會隨著信徒的篤信而達到頂峰。
祭祀活動頻繁,人們口中贊美的不是帶來勝利的君王,而是戰(zhàn)爭之神卡圖爾。
納奇婭:“您做了明智的決定,陛下,王權(quán)才應是薩格特尼唯一的主宰。”
系統(tǒng)有些納悶:“納奇婭的思想覺悟是不是太高了點?按照這個時代背景,好像不會有人會這么想�!�
“和神明結(jié)婚在人類眼中……應該也屬于階級跨越?”
楚祖仔細看了那些粘土板——當然沒看懂。
他還得用系統(tǒng)給的翻譯器翻譯。
不過現(xiàn)在他終于清楚是怎么個情況了。
雖然這個時代好像不管人還是神都癲得五花八門,但其實完全符合邏輯演化。
“很簡單,卡圖爾的行為不屬于求婚�!�
楚祖說,“不管卡圖爾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他就是單純想睡我�!�
系統(tǒng):“啊?”
系統(tǒng):“��?!”
系統(tǒng):“��??!!”
小黃雞連“啊”三聲,一次比一次崩潰。
它好想咆哮,不要啊,宿主,就算全世界都在發(fā)癲,但您不要融入。
不要不要不要��!
“不是你想的那種�!�
楚祖嘆氣,“你去搜一本叫《Isabel:
The
Warrior
Queen》的傳記,美國作家克斯汀·唐尼寫的。”
系統(tǒng)還沉浸在宿主不講究的直白措辭中,顫顫巍巍去搜索了。
《Isabel:
The
Warrior
Queen》,講的是卡斯蒂利亞女王伊莎貝拉的革命性傳記——就是那個資助了哥倫布向新大陸遠航的西班牙女王。
“這本書里提過很有意思的一點。西班牙的權(quán)臣會性|侵王子和年輕的國王,以此控制王權(quán),保證自己的權(quán)力。”
他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不屑。
“你瞧,所謂神明的恩賜和這有什么根本區(qū)別?”
甚至就在祖伊身邊就能找到類似的行徑。
在祖伊繼位前,難道就沒人發(fā)現(xiàn)納奇婭的政治天賦嗎?
她能在短時間內(nèi)扼殺王國內(nèi)所有不利于新王的聲音,并牢牢穩(wěn)固薩格特尼的內(nèi)政,這絕對不是靈光乍現(xiàn)。
老薩格特尼的舉措也因此耐人尋味起來。
納奇婭不能和人結(jié)婚。
她是王室,能選擇的結(jié)婚對象很少。
而不論她選擇忠于誰,或是選誰忠于她,以她的能力,絕對能迅速爬到老薩格特尼不愿看到的高度。
老薩格特尼為什么會偏愛祖伊也有了新的解釋。
納奇婭天然站在祖伊背后,被忌憚的天賦會幫助老薩格特尼的繼承人掌握一切。
同理,再來看卡圖爾的做法。
“按照薩格特尼的律法,婚姻本質(zhì)是社會與經(jīng)濟權(quán)力的契約,但卡圖爾承諾了什么?都是本該屬于我的東西�!�
“什么才屬于神權(quán)?遠超凡人的力量,遠超凡人的生命——卡圖爾什么都沒給。”
“�?怂辉诤跷液涂▓D爾起爭執(zhí),不如說他樂見其成。他憤怒的源頭在于卡圖爾對我的態(tài)度,就像老薩格特尼對待納奇婭�!�
楚祖看向還在翻閱典籍的納奇婭。
祖伊的這位王姐對神明總體呈中立,她其實也沒有所謂的信仰。
對希克塔低頭是因為這位傳說中的神明十分危險,捉摸不定。
但�?怂恢睕]對祖伊造成事實層面的傷害,屬于無法拆除的定時炸|彈,不得不令人時刻繃緊神經(jīng)。
對卡圖爾則更簡單,納奇婭從小生活在對戰(zhàn)爭之神的推崇中,潛移默化出表面的尊重。
可當祖伊擺明了要和卡圖爾對著干,所謂的推崇與尊重就變得微不足道。
納奇婭一直知道自己的目的。
繼而,當卡圖爾對祖伊進行她遭遇過的“羞辱”,納奇婭不盛怒才奇怪。
系統(tǒng)完全不熟悉政治中這些骯臟的手段,聽得一愣一愣的。
所有狗血又匪夷所思的事,好像在權(quán)力和政治下都會有合理又丑陋的解讀。
“這么說的話……怎么聽著像希克塔還挺尊重您的人格……”
“你結(jié)合我的‘異�!▓D爾完全沒料到我真的能險些殺了他,我也沒想到在最后秘術(shù)突然能用了……我不信這不是希克塔搞的鬼�!�
楚祖回憶起,說,“�?怂遣皇钦f過,我逐漸熟悉殺死他的感覺了?”
系統(tǒng)點頭:“他還說,但是沒人能殺掉神明�!�
楚祖凝神思考了會兒。
他聯(lián)想了很多,最后都因線索不足而暫且擱置。
不過也不急著弄清�?怂南敕�。
現(xiàn)階段的結(jié)t論已經(jīng)清晰。
“硬要說的話,雖然我還沒接觸過亞圖魯,但至少卡圖爾遠不如�?怂裆衩�。”
“他甚至和人類沒多大差別,區(qū)別只在于目的是否明顯�!�
“卡圖爾傲慢、不可一世,視人類為螻蟻,卻又并非堅不可摧。擁有人性的神明還能被稱為神明嗎?他和會秘術(shù)的普通人唯一的區(qū)別,也只是他擁有無盡的生命�!�
“而那不再是無盡了�!�
楚祖滿不在乎道,“現(xiàn)在我和他結(jié)了梁子�!�
“他想用老一套控制我的國度,這是侵犯王權(quán)。他要我的子民用命來獻祭,幼童因他而死,這是在侵犯我的財產(chǎn)�!�
“沒有哪個暴君會容忍這種傻逼站在頭頂上拉屎——”
他冷笑聲,“等死吧他�!�
系統(tǒng):“……”
雖然系統(tǒng)完全贊同宿主的一切決定,本著系統(tǒng)守則的要求,它還是弱弱提醒。
“您要是真的把他搞死,可能、也許、似乎……您就得重新寫后面正文的劇情線了�!�
“歷史有趣的地方就在這里,后世留下的記載不一定真實。”
楚祖說,“你看,尼利亞的歷史書上有寫�?怂莻變態(tài)嗎?”
每次宿主用這類口吻說話,系統(tǒng)就知道應該有事要發(fā)生了。
別管什么時候發(fā)生,可能結(jié)局才發(fā)生也說不準。
“而且我也不可能重寫正文劇情線,字數(shù)少還好說,他這都快千萬字了。就為了卡圖爾這種傻逼,白加工作量,不值得�!�
小黃雞心情復雜,它看著宿主冷笑的樣子,心想這真的不好說。
萬一宿主真的被這群癲神煩到了,本著打不過就加入的態(tài)度呢?
它相信,以自己宿主的能力,這本最后叫《癲王之王》也有可能。
楚祖沒在意系統(tǒng)的愁思。
系統(tǒng)的優(yōu)點之一就是很會說服自己,隔會兒又會成為活蹦亂跳,嚷嚷著要一定要助力宿主砍死癲神的小黃雞。
他對納奇婭下達命令。
毀掉薩格特尼境內(nèi)所有神廟,抓捕卡圖爾教教眾。
君主信守承諾,他曾許諾子民擁有選擇恐懼誰的自由。
但同時,暴君不會對歧路上的叛逆者施以仁慈,他已決意成為至高無上,那自然會掃清前路頑石。
短短數(shù)天內(nèi),納奇婭忠誠實現(xiàn)了君主的意愿。
無法及時處理的殘肢斷臂,從王宮地下河渠沖入包容萬物的尼圖斯萊比河,紅色奔流,最終消匿于無形。
被灼燒后的凈土邊,前來禮拜的子民高喚薩格特尼一世不朽的威名。
自王宮為中心,薩格特尼廣遼土地上只剩下對猩紅火焰的傳頌。
王不在乎子民是否親眼目睹君王的詔諭,也不管他們內(nèi)心究竟為何。
當薩格特尼一世踏上臺階,于寂靜中坐上獅心王座,權(quán)力的化身凝聚為薩格特尼的唯一的意志。
在祖伊面前,是薩格特尼最后的大祭司。
尼圖斯萊比河下游,相隔千里之遙的鄰國,亞圖魯與�?怂h眺那所黃金宮殿。
和�?怂媛缎σ獠煌�,智慧與財富之神在嘆息。
“若你執(zhí)意將‘死亡’帶來本該只屬于我們的樂園,那就不該選擇無法控制的祖伊。在所有被你選中的人里,只有他在不斷掠奪你的權(quán)能�!�
亞圖魯說,“追尋死亡的死亡之神,你會為此付出代價——我們都會�!�
話音剛落,那一刻,薩格特尼最后一位卡圖爾信徒的雙眼,永恒地熄滅了神采。
*
從夢中驚醒,尼利亞立刻沖到盥洗室,吐了個昏天黑地。
即使是大瘟疫時期,尼利亞也沒見過那么多的尸體。
神職人員的長袍上全是紅白污濁,他們死前還在向神明禱告,但無一得到回應。
于是他們開始咒罵國王,口舌宣泄臨死前的怨懟。
所有話都沒能傳到祖伊耳邊。
曾在祭祀上牢牢抱住死尸,試圖挽留幼小生命的納奇婭,無情割斷了他們的舌頭。
舌頭疊在一起,尸體也疊在一起。
王座下全是腥臭鮮血,但人們不覺恐懼,他們充斥著不可思議的狂熱,本屬于宗教的特權(quán)全部歸于祖伊一人。
這已經(jīng)遠超尼利亞對“王”的認知。
他也有國王,基本不露面,唯一具有存在感的時刻,是在大瘟疫后的頒發(fā)的土地回收令。
國王的名字被寫在諭令末端,那就是一串名字,人們不會議論他,要是某天,諭令上的名字換了個人,才會再度想起王的存在。
哪怕是以軍事力量聞名的鄰國,受人矚目的依舊是那幾位接觸的軍事指揮官,而不是國王本身。
這個世界早就沒有王權(quán)一說。
尼利亞的動靜太大,下床時就撞翻了宿舍桌椅,又在大吐特吐,沒一會兒就弄醒了波利卡。
等波利卡去盥洗室看室友情況,尼利亞滿臉慘白,還在干嘔。
波利卡:“快到集合的時間,你怎么了?”
尼利亞有有氣無力:“完了,我走火入魔了�!�
對著室友惺忪困惑的視線,尼利亞說:“我夢到卡圖爾說要和祖伊結(jié)婚——就是那個戰(zhàn)爭之神卡圖爾,和暴君薩格特尼一世�!�
波利卡:“……”
“然后祖伊就和他大戰(zhàn)八百回合,哦對,還有變態(tài)�?怂�。三方混戰(zhàn),最后祖伊一把火把卡圖爾燒了……你別說,那火還挺紅,挺好看�!�
波利卡:“……”
尼利亞講話沒重點,他本來想鋪墊一下前因,再講讓自己沒忍住嘔吐的后果。
太血腥了,太原始了,還見鬼的讓人熱血沸騰。
這對一個生活在和平時代的小年輕,是多么大的沖擊�。�
他都想沖進夢里喊:王!王!我也想當您麾下一員悍將!
結(jié)果波利卡先聽不下去,直接把人拽起來,擰開水龍頭潑了他滿臉涼水。
尼利亞打了個激靈。
“清醒了嗎?”
波利卡用看弱智的眼神關(guān)懷說,“清醒了就去換衣服,別去集合了,我送你去找布萊絲女士看看腦子�!�
尼利亞:“……”
見室友沉默,波利卡還以為是自己措辭太直白,傷害到了他的內(nèi)心。
好像近期尼利亞是很奇怪,從一個歷史白癡搖身變成歷史通,還不滿足,要自己編點野史折磨自己。
確實像走火入魔。
波利卡剛打算緩和下措辭,聽尼利亞問:“不去集合扣學分嗎?”
波利卡:“……扣吧,大型活動不參加都要扣。”
尼利亞精神了:“那不行,得去!”
“我就算吐死在禮堂,最多也只是惡心到別人。但要是扣學分,受傷的就只有我自己,怎么能干這種損己利人的事呢!”
波利卡面無表情,把他丟在盥洗室,哐當一下關(guān)上門。
收拾干凈后,尼利亞一路跟著波利卡,還想給他抒發(fā)點感情。
他現(xiàn)在完全不敢抓著其他同學聊自己的夢。
自從那篇驚世駭俗小論文讓他一戰(zhàn)成名,不少同學都愛找他聊歷史。
尼利亞倒沒什么忌諱,收學分什么都能講。
但有天,布萊絲女士找上門,說歷史學教授經(jīng)不起折騰,雖然已經(jīng)結(jié)業(yè)了,看在曾經(jīng)是老師的份上,別再折磨他。
尼利亞怕真的把人氣得發(fā)病,萬一找他要醫(yī)藥費怎么辦?
也就只能和波利卡聊聊,波利卡每次聽完都會懷疑他有病,但每次都會聽。
但可能是早上的前奏已經(jīng)超出了波利卡的接受范圍,這次他不聽了,尼利亞一開口,他就直接用秘術(shù)把人嘴封上。
他們因為早上折騰了半天,趕到禮堂門口已經(jīng)算晚,雖沒到集合時間,但門里安安靜靜的,什么動靜也沒有。
尼利亞正打算抓緊時間推門,手伸出就被波利卡緊緊攥住。
室友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強,尼利亞吃痛,但秘術(shù)讓他喊不出聲,轉(zhuǎn)頭就看到了波利卡擰緊的眉心。
波利卡唇抿得緊,額頭甚至冒出冷汗。
沒等尼利亞反應過來,他突然被波利卡甩了出去。
與此同時,禮堂的門從里被撞破,下一秒,站在門外的波利卡被巨大的沖擊擊飛,砸入尼利亞身側(cè)的石墻。
石墻龜裂,波利卡吃痛吐出大口鮮血。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尼利亞呆在原地,他沒意識到自己身體在不自覺哆嗦,腦子里灌滿糨糊。
圣伊莫萊可以說是整個王國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秘術(shù)師和見習騎士的數(shù)量只比王宮少。
歷史教授說,“就算明天隔壁帝國打到山下了,只要山?jīng)]塌,該測驗還得測驗”,這句玩笑不是沒有道理。
假設圣伊莫萊淪陷,那王宮也做不到高枕無憂!
遲鈍地,尼利亞此刻才聞到濃郁的血腥味,從禮堂大門里溢出。
波利卡:“跑……尼利亞……快跑……!”
和波利卡不穩(wěn)的提醒同時響起t的,是憑空出現(xiàn)在腦海的聲音——
“殺了他們�!�
這個聲音陰鷙,寒冷,只是聽著都令人不寒而栗。
而尼利亞聽過這個聲音,就在昨晚,在夢里。
這一認知比眼前的危機還要更令尼利亞震駭。
他意識到這是誰在對自己說話。
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能把簡短的命令說得如此狂倨,不容拒絕。
完了,他好像真的被腌制入味,遇到這種破事居然還在繼續(xù)做夢。
尼利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