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救他兩次不說，他都口出狂言這么久了，陛下居然沒砍他頭。
還教他秘術。
還夸他！
尼利亞越想越有道理，哪怕是在夢里，他看到的國王雖然行事作風狠戾，但只針對擋路的人。
在向來崇尚征伐的薩格特尼，君主掃清前路難道不是理所應當?shù)氖聠幔?br />
接著，尼利亞聽到薩格特尼一世冷淡說：“學完，去殺光所有�？怂男磐��！�
��？
尼利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不敢讓對方再說一遍……但是不對吧，他去殺誰？
希克塔的信徒……死亡教團？！
數(shù)個國家，無數(shù)秘術首席都無能為力，付出巨大代價才能活捉一個教徒的死亡教團？
他去？
“陛下……”
尼利亞的聲音微微顫抖。
“他們……他們可能只是打著死亡之神名號的烏合之眾，不值得您老心費神……”
“所以我讓你去。”
柴犬王有些不耐煩了，眼里滲出殺意，“你該慶幸自己有天賦在身，尼利亞，否則現(xiàn)在早就化為灰燼�！�
……
“他是不是太好哄了？！”
這次系統(tǒng)也忍不住了，“隨便夸兩句他真的能全當真，慫得不行，腿都在抖，但是臉上笑完全掩蓋不��！”
楚祖點頭，頗為滿意。
“是吧，就沒遇到過這么省心的男主。”
“他大致知道我雷點在哪里，知道躲著走，現(xiàn)在怕我又不怕我�！�
“我?guī)退麅纱危瑳]真的傷害過他，瞧著是只柴犬，還夸他。他頂不住�！�
系統(tǒng)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要反駁不是柴犬了。
“換成我我也頂不��！”
小黃雞說，“不過不怕您的話……按照尼利亞的性格，搞不好會蹬鼻子上臉哦�！�
“他唯獨不需要怕我�！�
楚祖說，“讀者不需要一個會令主角感到恐懼的金手指。”
他解釋道：“恐懼等同于暗示，他要么克服恐懼，要么征服恐懼，都在暗示和我的沖突�！�
“但我從頭到尾都會和他站在同一邊，這股情緒在全文結(jié)束也沒有落點，讀者會感覺莫名其妙。”
說著，楚祖笑了笑，修改了部分措辭，“說反了，應該是他從頭到尾和我站同一邊。”
系統(tǒng)一想，也覺得很有道理。
“但輕微的鞭策還是很有必要，讀者有句話說得很精準，他就是個陀螺，不抽不動�！�
楚祖說，“他其實有向上掙扎的意識，會對鼓勵和夸獎有反應，只是他不相信自己能做到，干脆一開始就不動彈，只給自己最低期許。”
原著里，尼利亞唯一的收獲，就是克服了連自己都不清楚的自卑心態(tài)。
一開始他在學院又慫又窩囊，為那點學分又是扎湖里做清潔，又是掃廁所。
可他最后指哪兒打哪兒，對神也照揍不誤。
“只從男主的塑造來說，作者沒寫偏。”
系統(tǒng)：“怪不得一開始讀者都不罵尼利亞，我看其他，如果主角付出和收獲沒成正比，多半會被噴廢物，實力再強也沒用�！�
楚祖笑了下。
能力和心智一起成長才能算成長流男主。
收獲這一塊還得繼續(xù)回溯，把背景大設定順完，總能找出點東西塞他手里。
而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楚祖在意識里把秘術清單從上到下過了一遍，感嘆：“七天啊，指不定得挨多少打。”
*
尼利亞這輩子都沒這么上進過。
誠然，剛開始有被鼓勵后突然激情一把的因素，可當尼利亞發(fā)現(xiàn)，原來學習是件這么痛苦的事情后……
他萎靡不振了。
他還開始質(zhì)疑起波利卡。
怎么會有人不為學分也能熱愛學習呢？
但尼利亞沒得選，他這幾天都沒做夢，連睡眠時間都少得可憐。
只要松懈一點，王的毛絨巴掌就呼過來了。
……沒錯，這幾天，薩格特尼一世像是突然對這個嶄新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每天命令他去圖書館。
圖書館里一個人也沒有，學生還在休整，管理員更是躺在醫(yī)務室當工資小偷。
尼利亞的日�；顒尤缦拢�
在學院干活。
干完活去圖書館。
掏出水果刀刺拉手指。
恭迎薩格特尼一世。
去給薩格特尼一世找來各式各樣的書籍。
學秘術。
挨打。
繼續(xù)學秘術。
波利卡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沒說，頂多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讓他好好學習。
兄弟，再學真的命快沒了。
要么被知識的海洋淹死，要么被王拍死，沒有別的可能。
尼利亞也發(fā)現(xiàn)了點問題。
在禮堂外，薩格特尼一世只是念了一遍「降臨」，他就能完全照搬下來使用。
但秘術最難的從來不是背禱詞，死記硬背有什么難的。
重要的是音節(jié)強弱、起伏、文字間的韻律。
就跟唱歌一樣，有的人天生五音不全，就算t能找準調(diào)也不見得能唱好一首歌。
嫻熟的秘術師根本不用念禱詞，他們掌握了秘術的每個細節(jié)，他們能理解串聯(lián)起秘術最本質(zhì)的東西。
尼利亞當時照搬的其實是這個。
薩格特尼一世的秘術恐怕已經(jīng)不能用“天賦”來形容了，他就是那個標準答案，所以盡管自己進行了拙劣模仿，依舊能順利使用出來。
現(xiàn)在的問題在于……尼利亞已經(jīng)把所有秘術禱詞背得滾瓜爛熟。
但他念出來也沒用，只能掰碎了，根據(jù)資料一點一點去扣細節(jié)。
當然也有最簡單的方式，直接找上薩格特尼一世，讓他從頭到尾示范一遍。
尼利亞猜，恐怕自己活不到把請求全部說完的時候。
就這么惆悵著特訓了幾天，尼利亞現(xiàn)在每天無時無刻不在心里琢磨秘術，想著今晚去圖書館少挨點打。
白天正干活呢，同學冷不丁冒出一句：“尼利亞你……什么時候這么擅長秘術了？”
抬頭一看，周圍一圈同學盯著他，再往上看，禮堂天花板的吊燈不知道什么時候掛好了。
尼利亞回憶了一下。
哦，秘術編號138，管無生命體的重力，體積和質(zhì)量都有限制，剛使的。
他還聽到有點貴族特有的，明明本意不是嘲諷，但就是微妙帶著陰陽怪氣的聲音。
“怪不得你能受校長嘉獎，還以為和以前一樣，是因為波利卡，搞半天其實你也很喜歡秘術啊，沒課上還自己鉆研。”
尼利亞搖搖頭：“你不懂，學習只是你們的興趣愛好，但卻是我的生存之道！”
這下同學原本那點刻薄勁兒也沒了，一個個怔怔看著尼利亞。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小子還有這么通透的一天？
痛苦學了三四天——雖然尼利亞覺得像是三四年——終于，他在無涯學海迎來了新大陸。
因為他又開始做夢了。
在夢里看著熟悉又陌生的祖伊，尼利亞險些淌下熱淚。
王！王！對！給我看這個，我就愛看這個！
第55章
第
55
章（500投雷加更二合一）^^……
“卡圖爾是真的玩不起。”
回溯到節(jié)點后，
楚祖讓系統(tǒng)快速調(diào)出能查閱的所有大背景，又找來納奇婭詢問。
納奇婭很意外。
祖伊對薩格特尼的大小瑣事并不熱衷，又因曾被征服的土地出現(xiàn)的雜音而煩心，
脾氣一度惡劣到無人敢接近。
納奇婭認為這是自己的責任。
王交予她權(quán)力，
而她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要如何維持對已征服國家的統(tǒng)治？按照薩格特尼一貫以來的做法，大約能分為三種。
徹底摧毀這些國家——祖伊不會同意，他需要更多的糧食和士兵。
國王親自移居——這也不可能，薩格特尼的土地太多，而祖伊也絕不可能因為邊隅的統(tǒng)治而遷都，
他是征服者，不是維護者。
保留這些國家原先的制度與法律，
將權(quán)力分給對國王親善的貴族，為了得到國王的恩寵與庇佑，
貴族勢必竭力穩(wěn)定地方。
納奇婭選擇了第三種。
可她沒能把卡圖爾當作變數(shù)。
“因為持續(xù)不斷的天災，尼圖斯萊比河與涅卡河干涸，各地糧食出現(xiàn)短缺，總督紛紛派人來到王城請求庇護。大量的人力和資源都……”
大量的人力和資源都被分割，
由血管似的長路，運輸?shù)剿_格特尼各地。
而依舊不夠。
那些地方離國王太遠，貴族為保證自己的衣食無憂，
只會在天災下拼命囤積居奇，并繼續(xù)向下榨取。
他們有自己的傳統(tǒng)與律法，管制成了難題。
同時，
因為薩格特尼是典型的強軍事王國，
糧食短缺造成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
他們輸了很多本不該輸?shù)膽?zhàn)爭。
納奇婭跪拜在王身下，請求降罪。
楚祖沒去扶。
納奇婭的本職工作就是考慮到各種因素，制定合適的方案來運營國家。
這算重大工作失誤。
就算把人扶起來，
說沒事，她自己也過不了那個坎，還不如讓她適當表現(xiàn)歉意。
反正楚祖也沒打算真的責罰什么。
他對系統(tǒng)說出了那句評價——
“卡圖爾是真的玩不起�！�
系統(tǒng)也深有同感，在意識里揮舞著小雞翅膀打拳：“有本事來和您1V1單挑�。±▓D爾！”
“不過卡圖爾不是戰(zhàn)爭與犧牲之神嗎，按照這個名諱，他怎么還能制造饑荒？”
楚祖想了想，“兩條母親河說干涸就干涸？那其他國家呢？也跟著完蛋？”
系統(tǒng)查了查：“沒有，比薩格特尼還要靠下游的幾個國家都沒事。這兩條河邪門了，只在靠近薩格特尼的地方呈現(xiàn)為深澗，繼續(xù)往下照樣奔涌�！�
“他們信誰？也是卡圖爾？”
系統(tǒng)繼續(xù)查：“亞圖魯——智慧與財富之神�！�
楚祖了然：“破案了�！�
搞半天，這群神明平時內(nèi)部打架，打完架后還是好兄弟。
先不說智慧不智慧，在比較原始的時代，連貨幣都沒有，財富更多指的是與生存資源和社會地位緊密相關的東西。
食物、自然資源、牲畜和動物……
“亞圖魯?shù)闹饕鞂賴悄膫�？”
系統(tǒng)從宿主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了不爽，也開始蠢蠢欲動。
小黃雞：“伊莫萊！”
「伊莫萊」詞義“真理”，圣伊莫萊學院也取自這個詞匯。
楚祖讓納奇婭找來泥板地圖。
薩格特尼王國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地圖，大致描繪了已知世界的基本輪廓。
不過“藏書室”還有大量泥板文獻，記錄了對不同城邦和地理位置區(qū)域的描述。
這些文獻基本是行政、軍事或者貿(mào)易記錄，沒有空間精度，但該有的主要城市、河流、邊界和路線都被文字記錄了下來。
神奇的是，伊莫萊沒有王宮的描述，取而代之的是亞圖魯神廟。
如果薩格特尼是王權(quán)遠超神權(quán)的國家，那伊莫萊就是神權(quán)穩(wěn)壓王權(quán)的土地。
納奇婭以為祖伊是在思考河渠的問題。
她更加愧疚。
而納奇婭卻聽到祖伊說：“我們只缺一場勝利�！�
他把手指輕輕點在泥板地圖上的某處。
指尖在泥板上微微勾勒，力道讓泥板出現(xiàn)劃痕，納奇婭靠近一看，瞳孔微微放大。
祖伊圈出了某個范疇，不是某個國家，而是圍繞著兩條河流的整個中下游地段。
薩格特尼、伯賽恩、錫托利比、高尼、以及……伊莫萊。
數(shù)十個國家，不分大小，均被那根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劃到了一起。
“一場勝利，接著一場勝利�！�
祖伊的眼中掠過了一絲狂傲和一絲興奮。
他似是完全沒把薩格特尼的困境放在眼里，猩紅微光在眼底流溢，最后落到納奇婭的臉上。
“給我你的答案，納奇婭。”
納奇婭默默看著他，她理應立刻給出回答，而不是如一尊雕塑。
可她依舊被血親表露的精神所……震懾。
祖伊今年十八歲，在歷代國王里都算年輕，他之前的所有功績都建立在由無數(shù)君王筑起的高墻之上，也因個人決策導致整個國度出現(xiàn)危變。
而他還在渴求勝利，從人類手中。
從神明手中。
神明已經(jīng)在宣告懲處，但祖伊拒絕接受。
他不僅要驅(qū)逐卡圖爾，還要正式對僭越的亞圖魯發(fā)出咆哮，用他熾熱的血，無數(shù)人的血。
納奇婭無法想象，在今后，薩格特尼的泥板上將會如何描述這位君王。
她也無法想象，當薩格特尼真正與諸神為敵，將會迎來怎樣的結(jié)局。
納奇婭屏住了呼吸，她意識到自己正站在某個要命的關節(jié)。
毋庸置疑，祖伊會聽取她的諫言，否則他壓根不會多問任何話，只用下令，不斷下令。
這不再是之前的小規(guī)模戰(zhàn)役，不是在邊界奪取幾座城邦，幾片領土，他要將一切化整為一。
而你，薩格特尼最大的權(quán)臣納奇婭。
你是否支持你的王，去奪取兩河流域整片疆域，乃至目光所及的廣遼大地？
納奇婭能感覺到自己在沸騰，她被血親的狂熱所侵蝕，感染，那顆心臟在胸腔劇烈起伏，試圖掙脫身體。
納奇婭用歌吟般的嗓音說：“您就是我的答案，陛下，您就是薩格特尼唯一的答案�！�
*
楚祖沒有急著發(fā)起戰(zhàn)爭，讓他一對一干架，哪怕是五個卡圖爾來了，他也能讓對方見識什么叫「王大師」。
但大規(guī)模戰(zhàn)役需要考慮的東西有很多。
楚祖也不考慮，全部交給系統(tǒng)考慮。
系統(tǒng)斥巨資下載了一系列插件，硬生生把自己升級成了軍事戰(zhàn)略精通系統(tǒng)，還錄入了它能檢索到的一切信息。
就像是一場雙方信息透明的戰(zhàn)略t游戲，不過是對楚祖單方面透明。
在此期間，楚祖帶著幾個皇家衛(wèi)兵去到了他的各處領地邊隅。
本來納奇婭跟著會更方便，各地認識楚祖這張臉的基本只有被派去的總督，貴族更是連拜謁王的資格也沒有。
但總不能國王和權(quán)官一起離開王城吧，不合適。
系統(tǒng)問宿主：“是要去砍人嗎？那些狗屎貴族？”
小黃雞已然自覺為暴君麾下第一小黃雞，加上最近在瘋狂接觸戰(zhàn)爭模塊，開口閉口全是打打殺殺。
看它架勢，就差沒自己親身上陣了。
楚祖：“順便去給尼利亞開個地圖�！�
國王遠行起初是靠馬車，雖然還算舒適，但不管是速度還是敏捷性都讓楚祖非常嫌棄。
好在「王大師」的戰(zhàn)斗精通里也包含騎兵作戰(zhàn)——馬術精通。
楚祖干脆舍棄了繁重的馬車，和皇家衛(wèi)兵一起驅(qū)馬趕路。
一路疾馳讓軍營出身的皇家衛(wèi)兵也有些吃不消，楚祖靠著半自動托管優(yōu)哉游哉。
“正文主線不是有寫，尼利亞一路上有不少的史前遺跡。給他認認，別只學歷史，地理也學一學�！�
小黃雞：“他可能沒這意識，多半只當電影看呢�！�
“他記憶夠好，記得住�！�
楚祖慢條斯理說，“就算一時間可能沒想起來，踹幾腳就該地理精通了。”
在對尼利亞的教學上，系統(tǒng)百分百和宿主站在同一戰(zhàn)線。
如果楚祖是地獄教師，那小黃雞就是教師的教棍，指哪兒打哪兒。
……
在遠離王城的地方，情況比納奇婭得知的狀況還要嚴重。
由于水源短缺，土壤變得枯黃，風卷起塵土，像是自然最后的嘆息。
仿佛一切生機都被無情的手掠奪殆盡。
薩格特尼王國是擴張型王國，城門是連接王國各地的重要關卡。
以王城為例。
王城足足有十五道城門，最外的城門被護城河圍繞一圈。
橋梁是城門防御的延伸部分，吊橋按照瞭望塔的指揮，能在短時間內(nèi)關閉或開啟。
但祖伊去到的邊隅城邦……
護城河徹底干涸，吊橋上排滿了試圖進城的人，個個腳步沉重而遲緩，每走一步，便是與饑餓的抗爭。
人們不再祈求豐收，只希望能有一口食物，哪怕是腐爛的面包屑，也能讓他們的生命延續(xù)哪怕一天。
這一切并非迅速而至，而是緩慢而無情地侵襲，來自于神明降下的無聲戰(zhàn)役。
亞圖魯在宣告，無論人類如何奮戰(zhàn)，終究難逃失敗的命運。
祖伊把快累死的馬匹扔給衛(wèi)兵，在人群中穿行。
這些人擠在一起，但擋不了路，他們一碰就倒，雙眼深陷，眼底只有空洞和絕望。
幼童瘦弱的軀體依偎在母親的懷中，干癟的皮肉甚至支撐不了啼哭，安靜得像干尸。
饑餓的觸手無聲地蔓延，攫住了每一個心跳。
它不是簡單的空虛，而是一種侵入骨髓的痛楚，吞噬了力量，吞噬了希望，最終吞噬了人們心中所剩無幾的生機。
哪怕是在人群里，祖伊依舊聽不到任何喧嘩。
更荒謬的是，城門沒有控制城市進出的明確方案，身著甲胄的士兵給出的唯一通行方式是：交出你身上所有的食物和水。
看到明顯區(qū)別于其他難民的祖伊，甚至有士兵認為機會來了，趾高氣昂向他頒布了所謂的“法令”。
“倘若我不愿給你呢？”祖伊漠聲問。
士兵冷笑一聲，得意指著身后某處。
起碼有數(shù)十具尸體被堆在城墻角落，干瘦的肢體橫陳，那片狹窄之處，是楚祖一路走來見到的唯一濕潤的地方——被寥寥無幾的血液浸沒。
士兵的雙眼滿是貪婪：“這里是薩格特尼，違抗薩格特尼一世命令的結(jié)果就是——”
他的面容凝固在了氣焰最囂張的瞬間，接著重重親吻在被神所詛咒的干涸土地。
士兵以生命詮釋了沒說完的話：違抗薩格特尼一世命令的結(jié)果就是如此。
祖伊對他的人頭是如何落地的漠不關心，身側(cè)的衛(wèi)兵忠實維護國王的威嚴，肅殺由個人的死亡蔓延到整個城外。
祖伊正打算進城，腳被什么東西拽了拽。
低頭一看，一個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孩拉住了他的褲腿。
他應該是孤兒，周圍麻木看著所有事的發(fā)生，也沒有人上前阻攔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孩。
祖伊抬手攔下了有所動作的衛(wèi)兵，讓他們?nèi)ソ鉀Q這群嘴里全是君王的城防士兵。
“說。”
膽敢上前拽人的男孩卻突然卡了殼，有些畏懼地將目光往城外的尸堆上飄。
祖伊把他拎了起來。
非常輕，基本沒什么重量。
男孩咬著牙，臉色略過驚懼，最后聲音微：“謝……謝謝您……”
“謝什么？”
男孩沉默了一會兒，抬起手——只是這個動作他都干得很吃力，只有骨架支撐的手臂在顫抖。
他指著那堆尸體：“我父母都在那里……”
“懦弱的東西�！眹趵淠卦u價，他猩紅的目光讓男孩再度感到恐懼，“你應當親手砍下僭越者的頭，而不是對著他人搖尾乞憐�！�
這話對于一個因饑餓而走投無路的難民實在是太過于苛刻，哪怕是忠誠的衛(wèi)兵都別過了眼，不愿去看男孩蒼白的臉。
祖伊卻不管那么多，他把男孩抱在臂彎，踏過城防士兵的尸體，走到尸堆面前。
“別側(cè)頭，看清楚，否則我會挖出你的眼睛。”
祖伊說，“告訴我，如果我給你一把劍，你要做什么？”
男孩：“……我……我……”
“你要殺了阻礙你生存的所有人。”
那股言語中的冷意幾乎貼著男孩的臉，男孩不自覺看向抱著自己的尊貴之人。
在面對那雙猩紅眼眸的時候，男孩被匕首般刺了一下。
“他們……他們說……”
他小聲說，“這都是國王的錯，國王觸怒了神明，所以懲罰我們�！�
“國王不在乎我們是生是死，我們原本就不屬于薩格特尼，是被搶掠來的財產(chǎn)……現(xiàn)在連被當作財產(chǎn)的價值也沒有了……”
“如果能平息神明的怒火……我們都會被當作犧牲品�！�
男孩低著頭，聽到抱著自己的人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你要殺了你的國王么？”
“我殺不了他。”
“你認為他該付出代價，但殺不了他，就會被他殺死�！�
“我、我……”
他似乎真的在認真考慮祖伊的話。
一個被饑餓裹挾的人能有多少理智呢？至少男孩無法思考太多，而這個人說得也很有道理。
男孩咬住下唇，“我太餓了，應該活不了很久，這里離王城很遠……”
祖伊聽了，轉(zhuǎn)身，抱著他走去皇家衛(wèi)兵面前。
“夜晚降臨之前，我要看到所有貴族的腦袋掛在城門之上。讓總督滾出來見我，立刻。”
祖伊和納奇婭的區(qū)別就在于此，他從不考慮所謂的制衡，讓他不虞的東西就該長眠于地獄。
隨行衛(wèi)兵早在許久之前就了解了薩格特尼現(xiàn)狀，在真正看到慘劇時，這些衛(wèi)兵怒火中燒。
衛(wèi)兵絲毫不考慮可能存在的人數(shù)差異，他們曾是軍營中的悍將，也是國王的豐羽。
他們理應踐行王的命令。
這是一場小規(guī)模爭斗，而祖伊更愿稱為“清洗”。
當衛(wèi)兵無法以一敵百，憑空而生的火焰便會燃起——那是王的意志！
當夜幕降臨，城外難民抬頭看到鋪滿城墻的頭顱，總督跪在地上顫抖，祈求憐憫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城內(nèi)所有囤積的食物和水，都被總督的人手搬到了城外。
祖伊說：“我賜予你們食物，你們水，你們生存的權(quán)利，而你們所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殺掉妨礙你們生存的任何人，任何東西，哪怕是我。”
“哪怕是我，阿舒爾巴尼帕爾-祖伊-薩格特尼！”
他的聲音回蕩在城外空曠的干枯大地，臂彎中的男孩被震得渾身發(fā)麻。
男孩幾乎呆滯看著祖伊，他的國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沒人相信他們聽到了什么。
不可一世的的薩格特尼國王居然來到了荒蕪之地。
這里遠不屬于薩格特尼王國，即使被搶占而來后，國王也從不投以視線，好像只把它當作寶庫中的沙礫。
難民從不認為自己有所歸屬，沒人會對他們負責，在天災降臨后更是如此。
他們連城門都進不去，只能日復一日聽著城門士兵的“為了薩格特尼一世”。
而薩格特尼一世真的來了，不僅親臨，語氣還如此倨傲。
他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篤信自己的至高無上。
全場寂靜無聲。
男孩倉皇低喃：“陛下……我……”
“我等你來殺我�！�
祖伊目不斜視，t口氣依舊冷硬，“但我不接受你的仇恨，薩格特尼只有撻伐，薩格特尼人只有征服�！�
男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為何，眼淚從眼眶溢出。
“我們……我們也是受您庇護的薩格特尼人嗎？”
國王淡淡說：“你在質(zhì)疑我的話？”
“那我們……不會被獻祭嗎？”
國王失去了耐心，不再回答男孩的問題，把人隨手扔給衛(wèi)兵，轉(zhuǎn)身走入城內(nèi)。
當太陽于地平線升起之際，城門高懸的頭顱已經(jīng)淌干了血。
祖伊最終饒了總督一命，總督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活了下來，涕泗橫流向國王起誓，自己絕對會恪守職責，報答王的寬恕。
騎上馬，祖伊與衛(wèi)兵頭也不回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