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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言石生天未亮,就拄傘,冒雨去學(xué)堂了。而言家幺女言曉舟,乖巧無比,天還灰蒙蒙的,她就將埋在后門古樹下的酒壇子挖了出來,按照二哥的吩咐,燒了一早上酒。

    誰知道這位女客架子極大。言曉舟都抱著酒壇請人喝酒了,那女客的侍女把她攔在門外,冷冰冰地說“娘子未醒,你且候著吧”。

    言曉舟有些不滿,然而她又膽小,看自己家被衛(wèi)士圍得水泄不通,她不敢生氣,只好委委屈屈地等人醒來。

    言曉舟在廊下腳都要站得麻木了,才有一個侍女推開門,讓她進(jìn)去。

    隔著段距離,言曉舟莫名其妙地站在大廳下處,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和侍女一般,等著那女客召喚自己。她想得迷茫時,暮晚搖踩著翹頭履,終于出來了。

    言曉舟打開酒壇,示意侍女斟酒。言曉舟不光帶來了酒,還打開食盒,帶來了一碗香軟小酪。

    她聲音輕柔軟糯,伶俐無比地將碗碟放下:“娘子剛剛醒來,只喝酒不好,我還為娘子準(zhǔn)備了荔枝酪,希望娘子喜歡�!�

    暮晚搖坐下,手托著腮,看那伶俐的言家幺女動作。她似笑非笑:“誰讓你準(zhǔn)備酪的?”

    言曉舟低頭小聲:“我二哥說娘子來自中原,恐吃不慣我們這里的飯菜。二哥說北方人食酪,我們這邊又產(chǎn)荔枝,北方卻不多見。兩相結(jié)合,也許娘子會喜歡這樣的早膳�!�

    說話間,侍女已經(jīng)端著碟子回到了暮晚搖身邊。

    暮晚搖伸指,捻了一口酪。那酥軟食物在舌尖一點(diǎn),便立刻如流乳般化開。同時荔枝的果香,中和了奶酪天然有的一股腥味,吃起來,當(dāng)真軟綿可口。

    暮晚搖又喝了一口酒。

    她若有所思:“這酒好像不只靈溪博羅的味兒。”

    言曉舟有些詫異,這時才信這位女郎真的如自己二哥說的那般,出身高貴,連靈溪博羅都喝過。

    因?yàn)榧幢闼麄儙X南產(chǎn)此酒,此酒也非一般人喝得起的。他們家就藏了這么一壇,自己喝都心疼,這位娘子卻能品出味道正不正。

    言曉舟解釋說:“我二哥說近日雨水不停,娘子連日趕路,恐身體疲憊。他讓我在酒中添一些紅棗,為娘子清心養(yǎng)脾�!�

    暮晚搖:“……”

    侍女春華:“……”

    春華有些茫然,又感覺到一絲危機(jī)感。因這言家二郎未免太細(xì)致,把她們侍女應(yīng)該做的活都搶走了。公主會不會覺得她們太無能?

    暮晚搖再喝一口酒。

    她嗤道:“誰要清心養(yǎng)脾?某個鄉(xiāng)巴佬真是多此一舉�!�

    言曉舟微怒,即便怕這位女郎,她還是鼓起勇氣抬頭開口:“你不能這么說我二哥!”

    目中帶焰,將言家幺女幾分柔弱的面容竟襯出一些勃勃生氣來。

    暮晚搖呵一聲。

    她懶洋洋問:“你二哥怎么不自己過來伺候?”

    聽這娘子竟說她二哥是來伺候人的,言曉舟心里更氣。她要反駁時,見暮晚搖妙目盈盈望來。細(xì)碎浮冰,藏在那笑意后。

    言曉舟打個哆嗦,聲音重新弱了下去:“……我二哥去學(xué)堂了。”

    暮晚搖淡淡“哦”一聲,有些無趣地推開了案上的奶酪和薄酒。

    她并不貪杯貪食。

    只是缺有趣的人逗樂而已。

    -----

    雨仍舊下著。

    言家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怕那暮娘子再找麻煩。

    然而并沒有。自早上言曉舟為暮晚搖送酒后,那暮娘子也沒有出來走動。除了院子里多出來的這些侍女和衛(wèi)士讓人心悸,家中并沒發(fā)生什么事。

    下午的時候,言石生跟學(xué)堂告了假,回來了家中。他已經(jīng)請了數(shù)日假,一是家中貴客難說話,二是下雨天確實(shí)往來不便,他便干脆在自家讀書,不去學(xué)堂了。

    言石生回來后,聽家中人說那暮娘子并未再找他們說話,甚至連門都不見出,言石生也松口氣。

    他想了想,覺得彼此不打擾,相安無事也挺好。

    安撫了家中人一通,讓該練武的去練武,該讀書的去讀書,言石生自己也從帙袋中取出書來,準(zhǔn)備攻讀。

    他心中憂慮,想每年年底,州縣都會選出合格的學(xué)生送去長安,好參加下一年年初的考試,如此才有中進(jìn)士的可能。

    但是他已經(jīng)連續(xù)考了三年,都沒有被州縣推舉去長安。今年第四年,不知是否可行……

    言石生將雜念屏蔽,攤開卷軸,準(zhǔn)備讀書。但是低頭時,發(fā)現(xiàn)這偏房光線不好,昏昏沉沉,看不清字。

    言石生遲疑一下,還是沒舍得在大白天點(diǎn)燭火。他便卷起書卷,冒雨去外面廊下,找到一合適的地方讀書。

    坐在廊下,聽著雨聲潺潺,言石生滿意地打開《尚書》。

    而言家幺女言曉舟偷偷摸來,向言石生告狀,說那娘子的可怕,又憂心忡忡問言石生,那娘子什么時候能走。

    -----

    暮晚搖靠著窗,端正地坐在一棋盤前,自己與自己下棋。她下棋下得無趣,漸有些困頓,便頭靠著窗一點(diǎn)點(diǎn)磕著,昏昏欲睡。

    侍女們隔著簾子看到公主這樣,私下嘀咕,卻沒有人敢上前問公主是否要歇息。

    暮晚搖昏昏間,夢到她騎馬行在千障石碑間,長風(fēng)掠衣,她騎馬縱行,暢意無比,將心中陰郁一掃而空。

    白馬仰頭長嘯,騎在馬上的公主回頭看自己身后被丟下的石碑、千軍萬馬。她忍不住自得笑,然而她還沒挑釁那些追她的人呢,卻忽的一跌,身下馬踩空,她從高處跌落下去……

    “咚!”暮晚搖的頭磕在了棋盤上。

    聲音清脆,嚇了侍女們一跳。

    暮晚搖睜開了眼,她撩衣裙,踩上棋盤、趴在窗口,側(cè)耳傾聽外面那刻意壓低的說話聲——正是把她從夢中嚇醒的罪魁禍?zhǔn)住?br />
    侍女們看公主如此不講究,頓時面面相覷,臉色古怪。

    -----

    “啪”一聲。

    言石生正坐在臺階上壓低聲音勸妹妹別亂說,后方窗子打開,一碗棋子當(dāng)頭罩下。那棋子砸下來的架勢如同冰雹般,差點(diǎn)沒把言石生砸死。

    這就是謀殺。

    言家兄妹倉促站起,言石生將妹妹抱在懷里保護(hù)。棋子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他咬牙堅忍,回過頭,見身后開了窗,暮晚搖撩目而望。

    片雨拂面,香氣若繞。

    她微笑:“你們是問我何時離開么?”

    言石生即刻:“恐怕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暮晚搖笑盈盈:“沒有誤會。我聽出你們希望我早些走。我本來明日就走,現(xiàn)在卻打算在此長住了。言石生,又要被我多折磨幾日了,生不生氣?”

    言石生:……

    第4章

    言石生被暮晚搖用棋子砸了一身,衣角還濺上了泥水。非但如此,暮晚搖還決定在他們這里多待兩日。

    對于屋舍被占用的言家人來說,攤上這樣的事,簡直是晴天霹靂。

    言石生因?yàn)橐路K了,只能去換衣裳。他從屋中出來時,懷中抱著一疊換下的舊衣,顯然是打算去洗了。

    “我來我來!”剛出門,言石生懷中抱著的舊衣就被守在門口的幺妹言曉舟搶走了。

    她沖兄長露出不安又討好的笑容:“二哥衣服臟了,我?guī)投缦窗伞6邕要讀書,這種小事就不要做了�!�

    言石生衣服被搶走,他也沒有去搶回來。俯眼望著緊緊抱住他舊衣的小妹,言石生溫溫一笑:“那便謝謝小妹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屋。

    言曉舟怔愣一下,她咬下唇,推開門進(jìn)去。看到言石生清頎的背影背對著她,他似在屋中翻找什么。

    言曉舟以為二哥是生她氣、不想和她說話,她心中委屈,迎上去小聲:“二哥,你別不理我呀。是我錯了,害你被那暮娘子拿棋子打�!�

    言石生道:“不礙事�!�

    他嘆道:“你以后便是要與我說悄悄話,也不該坐在客人窗下說。既不禮貌,還易被人發(fā)覺。且我也不知暮娘子如何得罪了你,你追過來也要說人壞話?”

    他仍在找東西。

    言曉舟急了,她道:“那暮娘子霸占了我們家房子,我不該說她么?”

    言石生回頭,溫潤清眸,望著年少的妹妹。

    他柔聲:“你可知她身份尊貴?”

    言曉舟:“我、我知。”

    言石生:“那你可知士庶有別,身份尊貴的人,天生就比我們尋常百姓享受更多好處?你可知我們的生死皆在他們的一念之間?你可知若那暮娘子真生了氣,她要我們一家賠命,也許我們都是無可反抗的?”

    言曉舟張口結(jié)舌。

    她訥訥道:“可是……這是不對的呀。”

    言石生溫聲:“世道如此。對不對與你何干?你又無法撼動權(quán)威。想要伸張正義,不如等你有了那般本事再說。你若有朝一日能與那暮娘子平起平坐,那時再發(fā)難,才不白白送了性命,也不必勞我為你擔(dān)心�!�

    小娘子抱著兄長的衣服,惶惶無比地跌坐在坐榻上。好一會兒,她才垂頭:“我知錯了,二哥�!�

    言石生這才走來,伸手揉了揉妹妹的發(fā)頂,嘆道:“你與父親、大哥、三弟他們,將這些話也多說一說。既然不會委屈小意,就不要湊到暮娘子身邊。暮娘子想要在我們家多住兩日,我多照看些,你們不要跟她的人發(fā)生爭執(zhí)�!�

    言曉舟羞愧點(diǎn)頭。

    許是二哥讀書讀得多,比他們看世事更分明些。言家大小事務(wù),向來是二哥說了算。

    言曉舟心中已經(jīng)決定將二哥的話多在其他人面前說說,尤其是三哥。三哥脾氣躁,可千萬別去惹事。他們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氐饶悄耗镒幼吡�,說不定還真能得到些好處。哪怕只是給些錢財也好哇……

    言曉舟這樣想著,卻見言石生從床鋪一層層被褥下,找出了藏起來的一瓶藥粉。言石生拿上藥粉,便要出門。

    言曉舟微驚:“二哥,你拿藥干什么?你是不是被棋子打傷了?你快脫衣,讓我?guī)湍憧纯础!?br />
    她著急地拽住二哥的袖子,催促言石生脫衣。

    言石生又窘又無奈,臉微微紅了下,說:“我沒受傷。只是昨夜暮娘子身邊有一衛(wèi)士因我們而被杖了二十,我去給他送些藥�!�

    言曉舟:“啊……”

    ……這是她二哥能做出的事。

    -----

    方桐是丹陽公主身邊的侍衛(wèi)長。

    他跟隨公主南北往返,不管是在哪里,都誓死保護(hù)公主。昨夜因他沒有處理好言家人住舍的事,公主讓人打了他二十杖,他并沒有怨言。

    這二十杖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不過是皮肉傷。只是今日他便在屋中養(yǎng)傷,不方便托著病體去公主身邊點(diǎn)卯了。

    方桐百無聊賴地趴在屋中的長榻上,看著虛空發(fā)呆,想如何把這養(yǎng)傷的時間熬過去。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不緊不慢。

    方桐不耐:“進(jìn)來。”

    他以為是有衛(wèi)士回來,連動都懶得動,結(jié)果一抬眼,發(fā)現(xiàn)青衫烏幞,竟是那個少年書生來了。

    方桐一怔,打著赤膊坐了起來。他想到是這人害自己被打,便語氣不好:“你有什么事?”

    言石生先行了一禮,然后將自己手中的藥瓶放下,溫聲:“這是我家中珍藏多年的傷藥,平時我大哥上山砍柴被猛虎所傷,用此藥都只一晚便能見效�!�

    方桐嗤之以鼻:“不用了�!�

    跟在公主身邊,他什么樣的好藥沒有見識過?

    言石生察言觀色道:“自然比不上郎君用的那些好藥,卻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小生慚愧,不過口舌之爭,卻害郎君受傷,不知如何道歉,只能送些傷藥了�!�

    方桐:“……”

    言石生又道:“郎君一人待在屋中,想來也十分無趣,不如小生留下,與郎君說說話?”

    方桐漠然:“我與你無話可說�!�

    言石生用包容無比的眼神看著他,微微一笑:“小生也讀過幾本話本,可以講些傳奇故事,給郎君解悶�!�

    方桐很費(fèi)解:“……你沒其他事做了?”

    言石生道:“只是聊表歉意。郎君可以不接受,我卻一定要做�!�

    方桐:“……”

    他干咳一聲。

    青年黑沉的面孔,在言石生使人如沐春風(fēng)的目光下,輕微抽了一下。

    甚至生起幾分赧然感。

    覺得人家也不是故意,而且是自己占了人家的房子,人家又送藥又陪人聊天的……自己是不是對人太防備了些?

    如此,屋中保持著詭異的氣氛,直到言石生真的開始講話本故事給方桐聽了。

    -----

    方桐懷著一種尷尬又古怪的心情,在言石生諄諄善誘的游說下,用了言石生送來的藥膏。在言石生走的時候,方桐對這名書生已經(jīng)完全改觀,覺得此人極為良善。

    是自己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尤其是第二日清晨,當(dāng)方桐醒來,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傷果真好了,他更為佩服此人。

    不提本就不是什么重傷,對言石生觀感極好的侍衛(wèi)長方桐,已經(jīng)完全將自己能這么快下床的緣故,歸結(jié)于言二郎送的良藥上了。

    既然傷好了,方桐自然要去公主那里點(diǎn)卯。

    方桐向公主請安的時候,暮晚搖正斜靠著憑幾,坐在一方木案前,看侍女春華在收拾她的書籍。

    春華看眼外面淋漓小雨,憂聲問公主:“娘子,大雨數(shù)日,這是上天在阻我們的路。我們當(dāng)真還要留在嶺南,去看望李公么?”

    春華說的,是丹陽公主千里迢迢,來到嶺南的目的——

    看望暮晚搖的舅舅,即現(xiàn)今南海縣做縣令的李執(zhí)。

    皇后的去世,代表著皇后的本姓李家在與皇帝的博弈中敗了。整個大家族遷回金陵,而李家最為有本事的、先皇后的弟弟、暮晚搖的舅舅,則干脆被皇帝貶來了嶺南這荒山野嶺。

    侍女們心中不安,覺得皇后都?xì){了,李家都離開長安了,公主這大張旗鼓地來嶺南看望李執(zhí),便不怕陛下疑心么?

    暮晚搖懶洋洋道:“你放心吧。我在前夫逝后回到長安,如今這種情況,我若是完全不在乎我舅舅,我阿父才會疑心我。我來看我舅舅,阿父說不定還覺得我孝順,不忘本�!�

    春華聽了公主這話,若有所思之外,目有哀意。

    她最清楚公主重新回到長安有多不易,而今為了消除陛下的疑心,竟還要千里迢迢跑來嶺南看望李公……公主也是金枝玉葉,陛下為何如此對公主?

    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在心中小聲說,以前皇帝、先后,不是這樣對公主的。

    -----

    皇帝幼女丹陽公主,在十五歲前,曾是皇帝與皇后膝下最為疼愛的女兒。

    那時候,皇后還活著,皇帝看暮晚搖的眼神,也是寵愛有加。

    每年暮晚搖生辰,她父皇親自做簪子、刻書籍送給她,她母后親自磨面脂手膏、胭脂水粉送給她。

    父皇送她的簪子,各式各樣,從蟲鳥到花卉,栩栩如生;母后送她的胭脂水粉,堆滿了她的閨房,那些鮮艷的眼色,不知讓多少人羨慕……

    外面突然傳來帶著哭腔的吵鬧聲,將暮晚搖從自己的回憶中驚醒。

    暮晚搖揚(yáng)了下眉。

    跟在她身邊的春華有些不安,因知道公主最不喜歡別人吵她了。

    春華道:“婢子出去看看。”

    暮晚搖沒吭氣,在春華走后,她翻著春華整理地這些書卷,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她父皇曾送她的孤本……思緒漫漫中,春華倉促焦急的腳步聲回來。

    暮晚搖抬頭。

    見貌美的侍女面色蒼白,神色不堪。

    春華噗通跪在暮晚搖面前,聲音顫顫:“娘子,是奴婢沒有管教好人……我們帶來的箱子里的胭脂水粉,先皇后曾送公主的那一匣子面脂手膏,不知為什么淋了雨,被弄臟了,已經(jīng)不能用了……”

    暮晚搖驀地站起。

    厲聲:“誰弄的?”

    春華顫聲:“下人說是言家……”

    侍女話不曾說話,暮晚搖當(dāng)即冷笑一聲。她起身邁步,路過衛(wèi)士身邊時,她一把抽出衛(wèi)士方桐腰間的劍。

    聽說情況急匆匆趕來的言二郎言石生,撐傘站在雨中,驀地抬目——

    見那那提劍步出屋宅的少女,衣袂飛揚(yáng)濺雨,殺氣騰騰!

    第5章

    暮晚搖提著劍走出屋舍,侍女和衛(wèi)士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礃幼樱瑳]有人敢在這時候阻攔公主。

    臺階下,撐著傘前來的言石生看到暮晚搖這架勢,心中便覺不好。暮晚搖下了臺階,他立刻上前:“暮娘子……”

    暮晚搖眉目生得艷麗,神情卻永如淵下冰水一般寒冷。

    她手中的劍掠起一層雨水,身后緊跟的侍女春華匆忙撐開傘追著公主,還因?yàn)橛晏炻坊喝A差點(diǎn)跌倒,被侍衛(wèi)長方桐扶了一把。

    言石生不怕死地跟上暮晚搖:“暮娘子,今日雨似乎小了些……”

    他試圖通過說話來讓暮晚搖冷靜。

    但暮晚搖一把推開這個礙眼的書生,繼續(xù)大步前行。

    言石生看出情況不對,暮晚搖連聽他辯解的機(jī)會都不給了。

    他心里暗道糟糕。

    他仍盡力跟上暮晚搖的步伐,語速加快,試圖在幾個呼吸間能讓暮晚搖聽進(jìn)去他的話——

    “暮娘子,其中恐怕有誤會。小生方才在屋中讀書,聽到院中吵嚷,見是你的侍女和我的三弟在吵,似乎是有什么東西損壞了。娘子,不如先停下來,具體了解一番……”

    言石生:“娘子不妨喝口茶冷靜一番。嶺南也有中原沒有的茗茶,我可為娘子斟來。”

    暮晚搖衣袂掠飛,腳步不停。

    轉(zhuǎn)個彎,他們一行人追著那提劍少女,已經(jīng)看到了院中一偏屋前,伺候暮晚搖的兩三個侍女將言家三郎圍著,吵嚷著讓言家三郎賠什么。

    言家三郎言木生,素來以大嗓門聞名四野。

    此時言木生的說話聲,就讓前來的暮晚搖和他的二哥聽得一清二楚:“關(guān)我什么事?那屋檐半夜漏水,又不是我拆的。這怎么能怪到我家頭上?而且是你們強(qiáng)占的我家房子,弄壞東西得怪你們自己不長眼吧!”

    三個侍女急得眼紅。

    她們搶話道:“當(dāng)夜讓你挑一家屋子,說放重要的物件。就是你推薦的你們家放雜物的屋子,你拍胸脯保證安全,現(xiàn)在出了事,當(dāng)然怪你!”

    “就是!而且誰知道是不是你半夜偷偷把屋頂給弄壞的?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這幾日,就是你一直白眼看人!”

    言三郎吼道:“真是強(qiáng)詞奪理!要我說,就算我真想損壞你們的東西,那也是你們活該!就你們這強(qiáng)盜行徑……”

    遠(yuǎn)遠(yuǎn)聽到三弟在大放厥詞的言石生心里一沉,他余光看到暮晚搖冷淡眼神,不禁揚(yáng)聲斥道:“三弟,住口!”

    這種話怎么能隨便說!

    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邊侍女們和言木生,全都看向了這邊殺氣騰騰走過去的公主。

    侍女們一個個伏身:“娘子,此事是言家故意坑害我們……”

    言木生則看著美艷少女走來,先是癡了一下,待看到暮晚搖手中提著的劍,他才不安后退:“你這個娘子,提著劍走來是什么意思,難道你想殺人?這天下是有王法的,你可不能隨便殺人!”

    暮晚搖打斷言三郎的色厲內(nèi)荏,道:“我便是王法!”

    轟——

    伴隨著暮晚搖這句鏗鏘之音,天邊炸雷響起。

    霧如洪奔,出岫生煙。

    三尺劍雪映照女郎的眼睛,她理所當(dāng)然,理直氣壯。而她只是站在這里——

    她就是王法!

    言三郎為暮晚搖那句聲勢所震懾,一動不動地看著天地間雨點(diǎn)噼里啪啦地敲在少女頭上的沉木傘上。眼睛一縮,他看到暮晚搖手中的劍向前刺出。

    而再往后幾步,緊跟著暮晚搖的言家二郎言石生,臉色微變,扔傘向前傾身撞來。

    “咚——”

    電光火石間,言石生手中撐著的傘扔出,砸出一圈雨坑。他身子向前撲,長袖飛袍揚(yáng)起,徒手去握暮晚搖手中的劍。

    言石生厲聲:“暮晚搖,住手——”

    言三郎眼見二哥要撞上暮晚搖手中的劍,心里猛慌。他二哥一個白衣書生,哪里有什么本事攔劍?他目眥欲裂,向前撲來:“二哥!”

    侍衛(wèi)長方桐原本在憂心言石生恐要在公主劍下受傷,現(xiàn)在看到言三郎似乎要撲過來傷害公主,方桐立刻向前跨出一步,抓住那言家三郎的肩膀,不讓對方碰到公主的一片衣角。

    同時間,眾目睽睽之下,暮晚搖手中的劍向下劈出——

    兩綹秀發(fā),飄飄然,從侍女挽起的發(fā)髻間揚(yáng)起,再被劍砍中,秀發(fā)飄落向地。

    幾個侍女原本安靜地等著公主揮劍砍那言三郎,公主到了跟前抬起劍,劍向她們的方向劈來時,她們才察覺不對。

    對上公主冰雪般清寒幽冷的眼睛,一個侍女呆若木雞,直直地被嚇傻暈了過去,另外兩個侍女僵硬地看著公主的劍拂過臉頰,砍斷了她們的長發(fā)。

    言石生不妨暮晚搖手中的劍不是對著言三郎的,他撲了個空,趔趄一下后回頭,看到暮晚搖手中的劍斬斷了兩個侍女的青絲。

    青絲烏發(fā),泠泠落地。

    除了一個已經(jīng)被嚇暈倒在地上的侍女,另外兩個侍女的發(fā)髻亂了,她們披頭散發(fā),眼睛發(fā)直地看著自己的長發(fā)被斬斷。

    而回過神來,她們噗通跪地,渾身冷汗,唇角哆嗦,一句完整的求饒話都說不出來。

    暮晚搖俯眼睥睨她們。

    她再側(cè)過臉,看向那個方才想攔劍、卻沒有攔住的言石生。

    暮晚搖看著言石生:“你方才叫我什么?”

    言石生:“……”

    暮晚搖刷地沉下臉:“我的芳名,也是你配叫的?”

    言石生木然。

    見暮晚搖再道:“你以為我是要?dú)⒛闳�?�?br />
    言石生不語。

    暮晚搖臉上落了幾滴雨水,面容清麗,神情冷漠。她仍提著她那把劍,立在諸人前,卻忽而笑一下:“怎么,以為我是非不分,不問緣由,見人就殺么?”

    言石生嘴張了張,卻終是放棄。

    他睫毛輕輕顫動,漆黑眼睛盯著這在雨下?lián)]劍砍斷侍女青絲的華裳少女。他看著這場鬧劇,注意力放在了這個女郎身上。

    而暮晚搖見他溫和乖巧,便不再理會他。

    她瞥向那幾個被自己斬了幾綹發(fā)絲的侍女,慢條斯理:“我將我的匣子交給你們保管,出了事當(dāng)然拿你們問罪。以為推到言家人身上,我就能放過你們?指望我是傻子的你們,到底是毒婦,還是蠢貨?”

    侍女們瑟瑟發(fā)抖,再不敢抱有僥幸心理,她們彎下腰磕頭,哆嗦道:“娘子,婢子錯了……”

    暮晚搖扔了劍。

    她回頭對方桐道:“罰她們一人三十杖,打死活該。”

    不理會身后的凄慘求饒聲,暮晚搖再不看身后那些跪在雨地中的侍女。

    春華還有些猶疑,不知自己該如何。就聽到暮晚搖叫她:“春華,跟我走!”

    春華匆忙答:“是!”

    她提著裙裾去追公主,只來得及回頭倉促道:“方衛(wèi)士,這邊事你來處理!”

    -----

    暮晚搖戴著帷帽,堪堪能擋一點(diǎn)兒雨,就和春華一起騎馬出門了。

    她火冒三丈,自然不滿意那些侍女想推卸責(zé)任。然而她更不悅的,是母后親手磨的膏子被雨淋濕,不能用了。

    那怎么可以?

    那是母親留給她為數(shù)不多的東西了。隨著她回歸,舊日的許多恩寵,她會一點(diǎn)點(diǎn)失去。而舊人留下的那些東西,她不想失去。她要留下母親的東西,就如同留下母親曾許給她的寵愛一般。

    只有這些東西在,她才會記得,母親也曾是愛自己的。

    暮晚搖固執(zhí)地淋雨出門,騎馬去鎮(zhèn)上。此地路不好走,她和春華在鎮(zhèn)上亂轉(zhuǎn),一家家去推開商鋪門,問有沒有一些材料。

    她要將那膏子重新補(bǔ)回來,她腦子亂哄哄的不知道該準(zhǔn)備些具體什么材料,但是她必須找回來。

    暮晚搖問春華:“面脂手膏要用什么材料?”

    春華其實(shí)也不太懂,但她只能絞盡腦汁:“起碼要朱砂、白芷……對了,婢子能聞到藿香味。”

    暮晚搖淡淡“嗯”一聲。

    兩名女子渾身淋濕,騎著馬在鎮(zhèn)上找商鋪。春華并不覺得公主能恢復(fù)先后留下的那面脂,她看過了,她覺得他們都不行。但是春華并不敢對公主說實(shí)話,只好陪著公主淋雨,陪著公主買那些不知道能不能用到的材料。

    又從一家商鋪出來,暮晚搖抱著好說歹說才買下的一點(diǎn)兒雄黃,下臺階,準(zhǔn)備去找下一家商鋪。

    頭頂,一把傘出現(xiàn)。

    暮晚搖緩緩抬頭,雨水濛濛,順著她眼睫向下滴落,她瞇著眼,在傘撐起時,一點(diǎn)點(diǎn)看清了面前的人。

    言石生站在她面前,為她撐著傘。

    暮晚搖一身華裳已經(jīng)沾上了泥水,云鬢也有些凌亂,然而她背脊挺直、氣勢傲然,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丹陽公主。這位公主神色冷淡,理也不理他,抱著自己懷中的油紙包便要走。

    言石生伸手來,輕輕托住了她的手腕,虛攔了她一下。她似被燙到了一般躲開,瞪向他。

    暮晚搖:“讓路,不然我殺了你�!�

    言石生聲音溫柔:“你為什么要?dú)⑽�?我是來幫你的�!?br />
    雨絲如河水般在頭頂流過,落在傘上,濺起霧氣濛濛。

    滴滴答答間,暮晚搖步子頓住。在言石生眼中,她仰起臉,眼睛圓而媚,像淺淺的湖泊浸滿月光,晶瑩而動人。

    第6章

    雨敲在屋檐上。

    侍女春華站在暮晚搖身后,悄悄打量這位攔在她們面前的言二郎。

    看到言二郎出來,春華實(shí)則松了口氣。畢竟騎著馬跟公主在雨里晃,并不是什么愉快經(jīng)歷。

    帷帽后,暮晚搖涼涼笑一聲。

    她譏誚道:“言二郎,你知道我出來是做什么的嗎,就說幫我?”

    言石生嘆口氣。

    其實(shí)是方衛(wèi)士拜托他出來找這位暮娘子的。方衛(wèi)士忙著懲罰那些膽大的侍女,但又怕公主在這里轉(zhuǎn)丟了,當(dāng)然要拉一個本地人出來幫忙。而且在方衛(wèi)士眼中,總覺得這個言石生,好像很有本事。

    言石生確實(shí)很有本事。

    他勸公主:“我聽方衛(wèi)士說,那被雨淋壞了的,是娘子母親留給娘子的遺物。面脂手膏,是娘子母親親自磨制,自然對娘子十分重要。娘子現(xiàn)在冒雨出來,不出我的意料,當(dāng)是想復(fù)原那面脂手膏吧?”

    暮晚搖便不說話了。

    她討厭這種一點(diǎn)即透、被人看破的感覺。

    言石生當(dāng)然懂這位娘子不是好相處的人,他也不敢太顯擺他聰明。稍微點(diǎn)了一下,言石生就幾分赧然道:“其實(shí)我會做面脂手膏�!�

    暮晚搖:“……?”

    她瞪圓了眼。

    就連春華都“啊”了一聲,驚詫:“什么,你會?”

    春華在心里嘀咕,這個言二郎是不是太搶她的活了?

    看她們這種反應(yīng),言石生忍不住笑了,那幾分赧然也消退了些。

    言石生干咳一聲,解釋:“我家雖然因?yàn)槲野⒏甘青l(xiāng)紳的緣故,家中情況比鄰里好些。但是嶺南此地荒僻,很多東西都是沒有的。我家中有尚待字閨中的妹妹,妹妹更小時,她的面脂手膏就是我?guī)兔ψ龅��!?br />
    言石生:“我阿父收藏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古書,我從里面學(xué)到的�!�

    暮晚搖打量他半晌,道:“然而不同人做的面脂手膏,是不一樣的�!�

    言石生躬身向她作揖,嘆道:“小生也不過是盡力一試,希望娘子給這個機(jī)會。娘子淋雨這么久,終究是讓人擔(dān)心的�!�

    “讓人擔(dān)心”這幾個字落在暮晚搖耳中,如石子擊入深淵古潭,讓暮晚搖晃了一下神。她的冰雪心腸,竟然被打動了。

    暮晚搖不再一臉冷然,而是眼眸微瞇,帶出一絲笑:“難道你擔(dān)心我?”

    言石生抬目。

    她站在臺階上微俯身,湊來望他,一段雪頸下,伴隨著香氣縷縷,冰雪做成的山丘微鼓,似要探出。言石生身子一僵,向后退開半步。

    他怕這位娘子又誤會自己對她有非分之想,便恭恭敬敬的:“女客入住陋室,遠(yuǎn)道是客,小生自然擔(dān)心女客住得好不好,也不愿女客因?yàn)榉课荽致木壒识坝瓿鋈ド瞬��!?br />
    暮晚搖臉驀地重新沉了下去:“哼!”

    竟然拿主人客人那一套來搪塞她。

    難道她不是客人,他就不關(guān)心她了?

    暮晚搖走過言石生身后,身后春華連忙跟上。言石生有些傻眼,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自己都這么客氣恭敬了,她怎么越說還脾氣越大了?

    “娘子!”言石生回頭喚道,長袍被雨打濕,發(fā)帶和衣袖纏于一處。

    暮晚搖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的白馬前,準(zhǔn)備上馬了。她回頭,看到言石生立在遠(yuǎn)處,青袍微揚(yáng),眉目若山似水,恰是俊俏。

    暮晚搖目中一閃,她笑盈盈,翹唇嗔道:“不是要我回去,幫我制面脂手膏么?怎么還不走?”

    言石生驚喜,沒想到自己說服了她。

    他卻在她手握韁繩要上馬時,連忙道:“且慢!”

    暮晚搖不耐煩這種婆婆媽媽的書生:“又怎么了?”

    言石生撐傘步來,到他們面前,他讓不解的春華先幫他拿傘,他放下自己身后背著的木箱,從中翻東西。

    暮晚搖疑惑:“不會是要拿傘給我吧?不需要!我戴著帷帽呢。你就不要啰嗦……”

    她不耐煩的聲音吞了下去,帷帽后,眼眸微縮。因她看得清清楚楚,言石生從他身后背著的木箱中翻出一件雪狐氅衣。

    她要是沒看錯,這么大的木箱,也就只能放這么一件衣服。而言石生背了一路。

    言石生要將氅衣披來給她。

    暮晚搖向后退了一步。

    言石生愣一下,然后解釋:“這是我出行前,向方衛(wèi)士借走的屬于娘子自己的衣氅,不是我家中的。娘子不用擔(dān)心這是旁人穿過、我拿來委屈娘子的�!�

    隔著帷帽,暮晚搖靜靜看他。

    她道:“你連這個都準(zhǔn)備了。”

    言石生解釋:“我素來如此,沒有萬全準(zhǔn)備不出門……我怕娘子淋雨生病�!�

    他見她不再躲、卻也不主動過來,只是沉靜立著。

    隔著帷帽,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遲疑一下,他主動上來,將衣氅扯來,披到她身上。見她連動都不動一下,言石生無奈,只好自己幫她系好衣帶。

    想來她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習(xí)慣了別人幫她做事,才連個衣帶都不自己系吧。

    暮晚搖就看著他站在一步之內(nèi),垂下眼幫她穿好這大氅。而有著一層紗之隔,暮晚搖用一種新奇的、古怪的、復(fù)雜的眼神,看著這個俊美書生。

    她看著他,恍恍惚惚的思緒飄遠(yuǎn),想了很多……直到言石生向后退開,聲音清潤:“好了,娘子且上馬吧。”

    暮晚搖心不在焉地“哦”一聲。

    她上了馬,春華也上了馬。暮晚搖看向孤零零站在地上撐傘跟在她們后面的言石生。

    暮晚搖道:“春華,下來與我同乘一騎,把你那馬讓給言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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